一股混合着草木清香的风席卷而来, 明亮的月光从破烂的椽子和瓦砾中落下, 钉崎贺川脸上明和暗之间的分界清晰可见。
“滚吧。”钉崎贺川说, “发现你还活着,我还挺高兴。今天就不下杀手了。”
佐野玲奈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她其实已经过了三十岁, 算不得非常年轻了。但即使面容装饰着奇怪的妆容,她无疑还是个很美的女人。只是这美丽里带着微微的冷, 海藻般的长发衬得皮肤白净细腻如瓷器, 黑色的瞳孔里一片深寂。
“师傅, 我是不是长得很像妈妈?”站在已经不存在的门口时, 佐野玲奈突然问道。
钉崎贺川不答, 佐野玲奈显然也并没有想要得到他的回答,她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深深的夜色中。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女人在身后为钉崎贺川披上衣服。
“明明小的时候还是个听话的姑娘,长大了就变成极端分子了。”钉崎贺川头疼地捏了下鼻梁, “她知道她长得很像我的姐姐,所以认定我不会对她做什么。”
钉崎小百合只是微笑:
“你不仅是她老师, 还是她舅舅。不过刚刚是真的气坏了啊, 我原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用出赤血操术来。”
“虽然我实在恨透了我自己的血脉, 但这术式是与生俱来的,在危险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用出来。要是砍掉胳膊和腿我就能再不用这术式,我一定就这么做了,可惜,这辈子是摆脱不了这术式了。”
钉崎小百合安抚地握住他的手,她并不多说话,但在皮肤温暖的接触中,钉崎贺川的表情还是逐渐软化下来。
“我以为你会担心玲奈对那个叫遥的姑娘不利,但你好像不太忧心啊。”
“我打电话给五条悟了。”钉崎贺川说,“他虽然年轻,却是整个咒术界都要仰望的人。他在遥的身边,就算是诅咒之王本人复苏,都用不着担心吧——嗯,唯一要担心的,是那个毛头小子会不会对遥动手动脚啊。”
钉崎小百合看他居然是真的对此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笑着摇头:
“我虽然久居乡下,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男孩是个怎样的人。但如果真是那么强的人,再诱惑的美色对他来说都只会是自家花园里的花朵那样可以随便摘取的东西,这样他反而不会想着做什么坏事吧。”
“小百合你还是不够了解男人。无论是年少还是年长,只要他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自己钟意的姑娘面前,一定会抑制不住自己想推倒她们的念头,这是男人这种生物刻在基因里的本性,虽然下流,但是也无可厚非。而男孩成长为成熟男人的标志,就是他不再把自己的想法写在脸上。而是有足够的耐心去等,等那个姑娘真正爱上自己的那天。”
钉崎小百合失笑:
“你这是什么歪理?”
“是自己的经验之谈。”钉崎贺川一脸怅然地说,“我就是成熟得太晚。年轻时被仇恨迷惑了双眼,又自诩风流地在花丛里摇摆不定,等我真正意识到自己真正要的是谁时,你已经和你那个死鬼——”
对着小百合冷起来的眼神,钉崎贺川立刻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知道错了。
“和你那位如今不幸逝世的前夫结婚了,看你们生儿育女,看你们举案齐眉,我的心每天都像被刀捅穿了几百次。我就是在你结婚的那天开始成熟起来的,随之而来的就是漫长的二十年等待。好不容易等他……不幸去世,我又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等你走出来重新爱上我。我看五条家的臭小子就和我当年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比我成熟起来的时间稍微早那么两年。之前我还听遥说过她考虑找个男人结婚,还打算给她介绍几个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呢。”
钉崎贺川满脸遗憾,显然这人就是自己淋了雨还想着要把别人的伞撕烂的类型。
“是么?”钉崎小百合轻笑,“说的我好像不是你的妻子,而是你毕生的心愿一样。”
“没有区别。在你身边,我也时常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不过总是会格外珍惜时间,毕竟和你在一起的每分钟都很珍贵。”钉崎贺川握住了自己用半生时间追逐的心爱女人的手,和她缓步行走在皎洁的月色下。“而且,月色……绮丽。”
成熟的时间够早而免去了空等二十年的五条悟看着女孩掌心流动的绸带,末端的金色小铃铛在风中叮咚作响。他曾经很熟悉这双手的触感,春日遥的手总是干燥温暖,十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因为是剑道少女的缘故,她从不蓄指甲,因为指腹和掌心都有着因为练习而留下的剑茧,握在手中并不是什么“柔荑”的触感……但……
五条悟淡定地抓起那条绸带,目光掠过被各色各样的红色带子系得满满当当的老树。
“系在哪里都可以么?”
“应该是吧,理论上是系得越高越有用?”
春日遥略微迟疑地说,她对这种活动也不大熟悉。从前虽然有从神社中求御守馈赠给同学的经历,但她是纯把那当作当地名物了,谈不上什么和宗教信仰挂钩。
“啧,还是算了。”五条悟说,“你今天没带皮筋儿么。”
“是啊。”春日遥今天早上出门太急,以至于没带束发的东西。普通地坐在家中还不觉得,这样在有风的天气爬山,头发就有狂躁乱飞的趋势。
“我用这个帮你把头发扎起来吧。”五条悟没等她拒绝,一把拢起她的长发,春日遥的头发是偏细软的发质,好在她头发不少,否则就会显得发量堪忧——五条悟找了个记忆中她会扎起高马尾的点,“这个高度可以么?已经够高了吧?”
“……可以。”春日遥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但今天五条悟今天难得没有动辄就要和她抢夺话语的主导权,她的心情就有些松弛。对这种显而易见有猫腻的话也丧失了敏*感度。虽然没能去看烟花,但身体已经温暖起来,和多年的朋友在早春傍晚的小山上漫步也许是个不错的活动。至于运动强度,对咒术师则可以忽略不计。
“好了。”五条悟松开手掌,金色小铃铛撞击在一起。长发被束起后,她纤细的脖颈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素白皮肤下是淡淡的青筋。五条悟突然又想起她生日那天,他就是借着酒意在这里留下了好几处宛然的齿痕……他遏制住自己想再次在她皮肤上肆意留下痕迹的冲动,不动声色地退开了。“看,不是还蛮好看的嘛。”
月光从山岩的缝隙落下来,照亮了他们身边的森林。是的,浓密的树林就在他们的两侧肆意地生长,树种随着海拔由低到高不断变化,从悬铃木、山毛榉、意大利杨、枫香到日本寒樱,树丛间还点缀着大丛的忍冬和零星的迎春,已经冒出了尖尖的淡黄色小花苞。
五条悟看了一眼手表:
“月亮都升起来了,快一点吧。”
“什么?”春日遥愣了一下。
他们加快了脚步,大约又用了十多分钟走到山顶。春日遥游目四顾,风吹得四面八方林海起伏动摇。
“看得到吗?”五条悟问她。
春日遥以手指掠过额前散乱的碎发,面露茫然:
“看得到什么?”
五条悟叹了口气:
“差点忘记身高差了。”其实春日遥也差不多一米七,是日本女生里罕见的高个子,但超过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距还是足以带来视觉上的差异——春日遥再次被拎了起来,对于对方的这一举动,春日遥可谓是驾轻就熟,已经不再纳罕了。她赶紧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裙子。五条悟随手把她放到了自己的肩上,按住她绷紧了的小腿:
“看得到了吗?”
“什……”春日遥的声音戛然而止,皎洁的月光穿云而出,那是一轮超乎想象的巨大月亮,平缓的光把深绿色的林海映成了雪亮的浪花,山顶巨大的风蓦然掠过,于是耀目的浪在深色的潮水中凝结成块,又倏忽破碎。
春日遥忽然想起在车站的电台节目里听到声音甜美的主持人告诉大家今晚有 “超级月亮”,但那时她行色匆匆,忽略掉了这个。
“月亮很漂亮。”春日遥轻轻地说,她的声音被吞没在了山风中。“可以放我……”
更明亮的光一下子映亮了女孩的脸颊,五颜六色的烟花从山脚下的地方升起又在略低于他们视线的地方轰然炸开,重重叠叠的牡丹,丝丝缕缕的垂柳,星星点点的球头火箭……明亮的烟花甚至掩盖了月色的光辉。过了好一会儿,春日遥这才想起,山脚下就是烟花的燃放点,只是错落的山路和茂密的森林让人很难判断出真正的最佳观测点。
……除非这个人的眼睛根本不受这些障碍物的影响。
春日遥内心的某处很隐约地动了一下。
“六眼”还可以这么用啊,太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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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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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五条悟使用六眼乱来的念头只在春日遥脑海中停滞了短短的一瞬, 她的注意力很快转而集中在了绚烂的烟花上。因焰色反应而绚丽多姿彩色烟火覆盖了半片暗蓝天空,也点亮了她的瞳孔。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等到二十分钟的烟花燃放到了最后一刻。硝烟的味道被山风吹散了, 因为行走上山而发热的皮肤也冷了下来。
“谢谢你,悟,今天晚上的月亮和烟花都很漂亮。”
春日遥很真诚地道谢。在烟花燃放的那一刻她甚至无端地有些想要落泪。其实这烟花虽然美,可她已经不是被关在五条家的深宅大院中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了。在京都的那几年,她也有了些关系不错的普通人朋友们, 她见过了更盛大的烟花, 去过更热闹的庙会也走过了更繁华的街道。
可即使在最陶醉于美丽的景色和美味佳肴的时刻, 她也清醒地知道,无论怎么试图融入进去,自己其实始终是个“异类”, 无论是偶尔看到的普通人们根本看不到的咒灵,还是那些她的出逃引来的永远在暗处鬼鬼祟祟的监视都在提醒她这一点。她和那些真正无忧无虑成长的姑娘从根子上就不同。
可在五条悟身边是不一样的, 自出生那天起, 他的眼睛就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和更遥远的未来, 哪怕春日遥从来没有想过要依靠某个人的保护而活着, 但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安定感的来源。
“别傻愣着了, 我们走吧。”五条悟在下方说。“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吃东西我要饿死了。”
“烟火大会后是祭典么?”春日遥远远地看向山脚灯火渐次点亮的街道。她曲起一条腿,试图从他的肩膀上一跃而下,却被五条悟伸手按住了。
“对, 你难道打算走下去么?”五条悟疑惑地问,“等我们下山, 那些个小摊小贩都收摊了, 人也要都走光了。”
“……”话虽是这么说, 但看到五条悟十指扣拢的那一刻,春日遥还是微微的脸色发白头皮发麻。
基于术式顺转·苍使空间坍缩而进行的长距离移动,当有普通人在轨道上就无法发动的麻烦技能……在高专时期,春日遥曾经有幸体会过一回,被五条悟以揣着保温瓶的姿势夹在胳膊肘下。和那个相较起来,坐着过山车风驰电掣和在一百五十米高空打开摩天轮的舱门吹风都只不过是和八十岁的爷爷在公园里散步这种级别……春日遥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狠狠地抱住了五条悟的头。那一刻什么烟花下的感动、什么无处不在的安全感都从她一片空白的大脑中退出去了,如果可以的话,此刻春日遥只想大喊出四个音节:
救——命——啊——
“遥……”
“到了么?”
“是到了没错啦,不过你难道……在害怕么?”
在五条悟发动术式的一瞬间,女孩柔软的身体就紧紧贴住了他的后脑勺,垂落的发丝贴紧她的脸颊,不知是花香还是橘子的香气,幽而淡。隔着冬装外套的衣料,还可以听到春日遥虽然已经竭力在保持镇静已经提升到了120以上的激烈心跳……
“还有你的力道超大哦,如果不是我的话,大概会被你把头都给拧下来。”
“……抱歉。”
春日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紧紧地缠绕在他的脖子上,立刻松开了手。她其实不属于恐高的类型……她只是不太喜欢任何失控的感觉,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进行星际穿越对她来说就是速度在失去控制的边缘,在那种情况下她做不到任何事。
“没关系,不会因为那种力道头就掉下来的。”五条悟把她放下来,转而摸了摸她的头,他漂亮的蓝眼睛里没有流露任何要悔改的意味,反而低下头兴致勃勃地观察她因为瞬间的高心率而涌上极淡潮红的素白脸颊,“害怕就说出来啊。下次我会换个姿势,这样好好地抱着怎么样?”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在非必要的情况下随便带她这样高速移动比较好。
他们落地的地方是路旁无人的岔道小巷,走几步路就是小镇最繁华的街道。
春日遥游目四顾,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是邻比栉节的店铺,空气中还是涌动着苹果糖的甜香气和烤物油脂丰富的香气。似乎每一场祭典和庙会在本质上都没有什么区别,再挑剔的人们也并不一定要在这时追求同类产品的区分度,只要和自己的家人朋友在一起,哪怕吃着并不特殊的章鱼烧和糖人,心中依旧能够涌出全新的欢乐。
上一次和五条悟来这种地方还是十六岁的那个春假,一年级的四个人绝无仅有的一次四人任务……春日遥又想起那张在夏油杰手中被点燃的合照,心中一滞,她从不因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尤其是十八岁那年只在几秒钟内就作出的仓促决定。但在看着照片在明亮的火焰中卷曲、化作黑灰的瞬间,她确实对自己的努力能否换回夏油杰的回心转意这件事产生了怀疑,对他们这样倔的要命的人,那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究竟能不能……
“别胡思乱想。”五条悟一把揽住春日遥的肩膀,“杰的那件事你没做错什么。自始至终,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他用的是“毛豆奶油味喜久福是绝赞好评”的肯定语气。
“一切都还来得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负责去打断他的腿把他带回来。”五条悟轻声说。
这实在不是一个温情的许诺,但比起看着曾经的好朋友被另一条道路上无边的血和罪恶埋葬,比起活着的人在世间孤独地哀悼死者,这已经是无奈之下最好的办法了。
春日遥心中酸涩,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还有你那个要求……不许答应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
“其实据我所知,自他成为盘星教的教主以来,所作所为虽然和咒术师的理念相悖,但也相对克制。以杰的性格,不会让我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我也会判断哪些能做哪些不能……”
“不是说那些。”五条悟抓了抓头发,神色间有些微妙的别扭,“总之他提了什么要求你一定要让我知道,不是不信任你……”
“我知道了。”春日遥眼睛里露出些笑意,“我们去吃东西吧。”
五条悟选了家人气正旺的火锅店,发现他做出这个选择的春日遥有点意外,她挑了挑眉,她原本以为五条悟一定会选家甜品店的,却毫不掩饰自己瞳孔中微微雀跃的开心——这么个寒冷的晚上,吃点热气腾腾的食物确实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这是家老火锅店,有些年月了。和调和新潮口味大多数网红店不一样,这家店仍然保留着纯粹的辛辣风味,最有名的就是他们的双拼麻辣锅,但在春日遥的印象中,五条悟接触辛辣食物的频率就和他接触酒精的频率差不多,看着他的样子春日遥总有点疑虑他能不能吃辣……
“没关系,就点麻辣锅吧。”五条悟一脸肯定地说,“他们家的招牌就是麻辣锅底,不是吗?”
看着对方豪气干云的样子,春日遥把自己心中的怀疑按到了喉咙里。
味道确实不错。
挟起一片烫好的雪花肥牛,包裹在仍是翠绿的生菜中,一口咬下,麻辣鲜香的味道刺激味蕾,她被烫的浅浅哈了口气,雪白的鼻头上也凝了层汗珠,可她此刻无疑是鲜活而快乐的,整个人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她扭头看向被塑料布卷起的简易窗外,尚且凛冽的风把新生的叶子吹得东摇西摆,也吹得行人纷纷竖起衣领御寒,一时间有些出神。直到火锅的蒸汽氤氲在明净的玻璃窗上,凝结起薄薄的水雾,阻隔了她的视线。
“你看着外面干嘛?”
“不,”她笑了笑,“我只是快吃饱了。悟,你觉得这家店的口味怎么样?”
“还行。”
“那你吃饱了吗?”
“嗯。”
“……你还好吗?”
“唔。”
“把手从嘴上拿下来再说这话。”
五条悟不情不愿地照做了……然后春日遥就亲眼目睹了他嘴唇的颜色从原本健康的淡粉变成了秋冬季辣妹们都该拥有的烂番茄色,而且怎么看都有点肿起来的趋势。也不知道他怎么忍得住不大口吸气的……只能说最强在忍耐这方面也是强得离谱。
“你刚刚是笑出来了吧,绝对!”五条悟恼羞成怒。
“怎么会呢?”春日遥忍笑着站起身,“等我一下,给你拿点冰的过来。”
春日遥很快用托盘装着大杯冰水、牛奶和冷敷袋回来了。她坐在五条悟身边:
“含点冰块在嘴里会好很多,冰敷袋也可以降低嘴唇边缘的疼痛度——”在火锅氤氲上升的热气中,五条悟扳着春日遥的肩膀凑到她的脸侧,热烫的嘴唇飞快地在她脸颊上蹭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坐回去。他漂亮的蓝眼睛亮晶晶的,说不清是恶作剧得逞的笑意还是无法诉诸言语的渴求,又或者二者兼有。
春日遥静默了几秒钟,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那里的热度也有升高的趋势。
“悟,你刚刚是把辣椒油蹭我脸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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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之前那个突然过来又突然走掉的男人是谁啊?”钉崎野蔷薇好奇地戳了戳闭目养神的伏黑惠。
“是我的老师。”伏黑惠说。
“欸?只是老师而已吗?那他和遥是什么关系?”
“是……同学。”伏黑惠终于理解春日遥对她和五条悟之间关系闭口不谈的原因了,这两个人的关系太过复杂以至于没办法用一两个词汇概括。
野蔷薇对这个答案明显不太满意:
“他在追遥吧?还大老远送到离盛冈都有四个小时车程的乡下来了,死缠烂打得很紧啊。我外婆说过, 男人无事献殷勤都是非奸即盗。”她顿了顿,“不过为什么又突然走掉了?”
“说是有紧急任务,五条老师是现在仅有的两名特级咒术师之一,平时都是很忙的。”
“哇,你的老师居然是这么强的人吗?我看他那样还以为是什么搞笑男呢。”
“大概是人不可貌相吧。”伏黑惠实在不愿意再讨论自己养母和老师间的复杂关系了, “钉崎你是怎么说服家人让你来东京上学的?”
“我跟你说过我有很重要的人在东京吧, 我之前有个要好的邻居家姐姐纱织, 仅仅因为是‘大城市来的人’这样的理由就被邻居和村民欺负最后不得不回东京去了。自那时候起我就不想在留在这群讨厌又狭隘的人中间了。我对家人提过好多次,但她们说至少也要等到我上高中了才允许我去东京。”
钉崎野蔷薇的目光落到车窗外从蔚蓝天空的一边横亘到另外一边的彤霞上。
“你说过你们学校也可以允许小学生寄宿吧?我就旧事重提了,我外婆和妈妈本来都不打算答应的, 还是那个老头子过来说‘野蔷薇是要成为咒术师的人吧?咒术师注定是要踏上战场的,让她提前去东京适应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何况我超靠谱的宝贝学生在东京, 把野蔷薇托付给她一定没什么问题’。他说了这样的话后, 外婆考虑了下就同意咯。”
伏黑惠目光稍稍后移, 坐在两三排后的春日遥明净的侧脸倒映在在玻璃窗里, 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摘下蓝牙耳机,稍显疑惑地示意说是不是需要什么东西。伏黑惠摇摇头后收回目光,真心实意地说:
“遥的确是个很靠谱的人。”
钉崎野蔷薇忽地撇撇嘴。
“虽然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但我猜测老头子是因为爸爸妈妈最近要外出工作,如果把我赶走了, 他就可以和外婆过二人世界了。呵, 男人。”
春日遥隔着厚厚的布囊抱紧了怀中的长刀, 当钉崎贺川从他锻造刀具的屋子中走出来把刀交付给她时,作为持有这把刀十多年的人,她立刻感受到了刀的变化,它“苏醒”过来了,似有若无的心跳在层层叠叠的阻隔下鸣响。
钉崎贺川用传说中八岐大蛇的骨骼改造了它。据《古事记》记载,作为日本皇室的三大圣物之一,天丛云这把剑同八咫镜和八尺琼勾玉这样自高天原制作出来的、名正言顺的圣物不同,它诞生自传说中的怪物八岐大蛇体内,本质上就是八岐大蛇的一截尖利尾骨,连神器“十握剑”在砍到天丛云时都出现了缺口,可见其质地的坚硬,只有这种材质才能承受封印在咒具·妖刀村雨中斩断一切的狂暴力量。
“除了斩切范围的扩大,还有你要的对抗领域的能力,在完全解开封印的情况下,它能斩开任何封闭领域的边界。但是,也仅仅只有一击,极短的一瞬,在那之后你要立刻用妙法莲华经的箴言重新封印刀具,否则,即使是用八岐大蛇骨头附加的属性,也会在狂暴的力量中完全碎裂开来。”
虽然仅仅只有一息的时间,也已经让它的价值从普通的特级咒具变成了“天逆鉾”那样有特殊战略意义的武器了,毕竟即使只有一瞬,也足够让武器的持有者从咒术施展的极限中逃生。就冲着这个改造,钉崎贺川就无愧于当世鼎鼎大名的咒具大师,他也能凭此和古代的名匠比肩。
“我不会轻易让刀碎掉的。”春日遥笑盈盈地许诺。
他们都明白,像春日遥这样凭着刀剑生存的人,如果刀碎裂的那一天,就是她死去的时候。
“刀碎掉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世界之大,未必就不能找到更适合你的刀。最重要的是人啊,遥,战争就要开始了,可别轻易地死掉。”钉崎贺川说。
为了锻刀,他在熊熊的炉火前坚持了四十八小时没睡。他毕竟不再年轻了,这么高强度的锻打还是让他的眼角眉梢露了一丝疲态。钉崎贺川看向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即使在离东京千里之遥的地方,他还是感觉到有不详的血雨腥风从那片繁华的热土吹来。作为老师,他能够做的也只有送学生更锋利的刀刃然后目送她踏上战场,仅此而已。
“不过师傅,按你这么说,这把原本就价值五个亿的名刀身价似乎更要翻个倍,我可付不起这费用,只能等下次再来看望您老人家时给您带好酒来了。”
“去去去,做师傅的,还能贪你几个酒钱么?”钉崎贺川笑骂道,“对了,野蔷薇想去东京读书,你就带她去吧,生活费我会按时支付的。”
“您不是觉得东京很危险么?”
“做咒术师的,难道还因为危险就闭门不出么,索性做个普通人就好了。”钉崎贺川淡淡地说,“就像我听说你想在京都待着作为普通人那样老死,其实心里很高兴,但当你走上战场时,也只能送你好刀。这就叫什么,儿大不由娘?”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师傅您整得气氛好似要在我背上刻下‘精忠报国’似的沉重,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春日遥说,“说起这个,师傅,我那位生得千娇百媚对您千依百顺的师姐还活着吧?也许最近您还和她见过面?”
钉崎贺川沉默片刻。
“真是一刻也大意不得啊,差点忘记在我面前的是什么人了——五条家精心培养过的、察言观色技能一流的未来——”
“互相伤害的话就免了,只是说做老师的了解学生,做学生的在老师面前也未必是个一无所知的木偶啊。”春日遥认真地说,“如果遇上的话……”
“做你当做的事就好了。别人真拿刀砍你头上了,你还能什么都不做么?不必顾忌我,你们本来就没什么交情,谈不上什么亲亲师姐妹。”
“我明白了。”
春日遥就这样带着两个孩子踏上了返回东京的路,因为没有买到三人连座,她索性让两个孩子坐在一起,自己独自坐在后排。这次回东京考虑到路程实在太长,春日遥改为选择了坐新干线,这样耗时缩短了一半,旅途条件也好了不少。钉崎贺川锻刀只用了两三天,这样她的假期还剩下三天,可以考虑回去搬个家,毕竟伏黑惠也到了发身长大的年纪,现在家里还多了个女孩子……
越靠近东京,阳光的温度就越发暖了起来,从玻璃窗中斜射进来的阳光落在春日遥的脸上,让没什么血色的脸颊多了些暖融的色彩。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私人消息栏还处于静默状态,同事群里倒是热热闹闹,都是些年轻的女孩子,即使是假期,她们也总是有聊不完的天说不完的话。
五条悟是在吃完火锅的晚上接到的伊地知洁高的电话,他年轻的脸上浮现了些许阴影,这显然对最强来说都是个有些棘手的任务,但他什么都没说,春日遥也什么都没问。他坚持把春日遥送到了她师傅的家才离开,像一片飘走的云一样一下子消失在她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