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确实没错。
但苏程曦对他这个身份不明之人也太过信赖了。
“你或许会觉得哀家太过轻易相信你,很不可思议对不对?”
苏程曦轻叹了一声,抬眸望向远处被风吹得飘荡的树枝,眸色柔和地说:“明明你与先帝并无相似之处,但哀家总能在你身上瞧见先帝的影子。哀家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这种感觉很可笑,也曾怀疑是否是哀家对先帝思念成疾,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但哀家很清楚,你是你,先帝是先帝,不能相提并论。哀家今日与你说此话,并无他意,只是哀家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你是可以信赖之人。”
景涧胸腔中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夹杂着多种情绪翻滚着、杂揉着、疯狂的喧嚣着,传遍四肢百骸,让他的身体战栗不已。
你是察觉到我的存在了吗?
所以才能透过这副陌生的皮囊感觉到我的灵魂?
景涧心中的暖意和爱意猛烈的激荡着,让他表情和神色变得极其柔和,眼中克制的深情被他隐藏在深邃而又滚烫的眸光里。
苏程曦自嘲地笑着摇头,喟叹道:“哀家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想跟你说这些话。抱歉,让你为难了。皇上还小,对先帝极其依赖,梦曦乃是先帝的马,哀家赐与你,皇上难免迁怒于你,你要多担待。”
景涧急忙垂下眼眸,强压着身体的战栗,拱手道:“属下明白。”
苏程曦眸色忧愁,情绪低落地摆手道:“你若是无事便先退下吧!哀家乏了。”
景涧见苏程曦心情不好,很是心疼,张张嘴,几次想要开口安慰她,却深知身份不允许,他便只能克制地往后退了一步,拱手道:“属下告退。”
顿了顿,又说:“逝者已矣,还请太后娘娘节哀顺变。若是先帝在天有灵,定然不想看见太后娘娘为他伤心难过。”
“哀家知道。”
苏程曦轻笑了一声,垂下了眼帘,表情寡淡地小声呢喃:“哀家知道的……”
景涧退下了。
脑海里一直都在回旋着苏程曦低落难过的样子。
心里很不是滋味。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景涧扭头望去,便见小皇帝抬头挺胸地走过来,紧绷着小脸,蹙着眉头问:“这里是去母后寝宫的路,你方才去求见母后了?”
景涧转身,拱手行礼道:“属下拜见皇上,回禀皇上,属下方才的确有事向太后禀告。”
“虽然你是朕的师父,但不可太过叨唠母后。”
萧予桓负手站着,腰板挺得笔直,眸光锐利地打量景涧,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沉声道:“母后是要跟朕一起等父皇回来的,母后也只能属于父皇与朕,你若是敢有非分之想,朕定砍了你的脑袋!”
景涧抿了抿唇,无奈道:“属下不敢肖想太后,还请皇上明鉴。”
“最好是这样!”
萧予桓咬牙道:“胆敢肖想母后者,都得死!”
尤其是五皇叔,明明与父皇一母同胞,是他最亲的皇叔,却胆敢谋害父皇,肖想母后。
是他现在还小,无能为力,待他长大,足够强大,定会送五皇叔下地狱!
景涧见自己只会窝在怀中撒娇的儿子短时间内成长迅速,变得强硬,颇感欣慰,点头应道:“当是如此。”
萧予桓松了一口气,摆手道:“已然无事,你且退下吧!”
第26章 镇南王危在旦夕
自从镇南王受伤卧床之后,苏程曦每日都会派遣太医前去诊治,从宫中送去大批治伤良药,以表关切之情,但每次派去的太医都是不同的人。
且……一去便是一整日。
时刻守在镇南王身边。
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太医院。
萧见闵躺在床上幽幽叹气:“曦曦果然心疼本王,每日都派遣太医前来寸步不离地守在本王的病榻前,生怕本王发生什么意外。这等真情,真是让人感动。”
木易眼角抽搐,低声说:“王爷,太后此举在于监视。”
“你胡说什么?分明是关心。”
萧见闵嘴角上扬,轻笑着,眉目飞扬地说:“不然她为何不去监视旁人,偏偏监视本王?”
因为旁人没你这么野心勃勃。
也没你这么嚣张枉为。
片刻之后,萧见闵拖着受伤的身体干了三大碗饭,漫不经心地问道:“周围的探子有多少?”
自从他回到京都城,潜伏在他镇南王府周围的探子不计其数。
不仅有苏程曦派来监视他的,还有一些浑水摸鱼,企图不明的。
木易正色道:“禀王爷,监视镇南王府的探子一共有五路。分别是太后所派、元城王所派、忠武侯所派、长明王所派……最后一方,属下尚未查明。”
“长明王叔也来凑热闹?”
萧见闵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来:“他们一个个的,对本王还真是关怀备至,不过……”
他眼底闪出狠厉的光来,沉声道:“本王十分讨厌那些无时无刻不放在本王身上的视线,除了曦曦的人,其余的全都处理干净!”
木易即将转身的脚步一顿,迟疑道:“王爷,太后盯您盯得紧,若是太后的人不处理,您一样会受制于人。”
萧见闵抬眸望着木易,扬眉笑了:“曦曦如此关心本王,本王岂能让她失望?本王让你如何做,你如何做便是。”
木易眸色微闪,迟疑片刻后,点头退下。
萧见闵从软榻上站起身来,走到角落中,动作轻柔地按出一个格子,从中取出一块缺了角的玉佩,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宛若对待稀世珍宝,慢悠悠地叹息道:“但愿,你不会让本王失望啊!”
苏程曦已经准备睡了。
神色慌张的汝兰疾步走来,禀告道:“太后娘娘,镇南王府派人前来禀告,说镇南王伤势严重,危在旦夕,必须从宫中调遣太医前去医治。”
苏程曦头疼地扶额,不耐烦地说:“他怎么总是危在旦夕?太医方才回来不是说他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起来吗?”
汝兰摇头,一脸不解地说:“奴婢不知,但亲王性命攸关之事乃是大事,奴婢不敢有所隐瞒,还请太后娘娘示下!”
大晚上的,苏程曦并不想折腾。
但萧见闵实在是不安分。
看来是她过去几日的态度还是不够强硬,才让萧见闵总想玩些花样。
“将太医院医术高明的太医全都带上,哀家亲自出宫去瞧瞧。”
苏程曦咬牙道:“最好他是真的受伤严重,危在旦夕!”
若是有丝毫欺骗,苏程曦不介意让萧见闵谎话成真!
第27章 属下定不辱使命
苏程曦带着一众太医赶到的时候,萧见闵躺在床上气息奄奄,一咳嗽便吐出一大口黑血,脸色惨白如雪,浑身汗涔涔的,看起来确实像是随时都会完蛋的样子。
但苏程曦不信她还没出手,萧见闵就要挂了。
急忙让太医上前查验。
太医神色复杂地说:“禀太后娘娘,镇南王伤势未愈,如今又中了毒,若是不赶紧将王爷体内的毒素清除,只怕是王爷挺不过三日。”
苏程曦不信,让太医轮番上阵诊治,得出的结果都是一致的。
苏程曦心里怪异之感十分强烈。
但萧见闵受伤又中毒,于情于理她不能置之不理,否则她就是第一嫌疑人,萧见闵的心腹和二十万大军尚在百里之外的照阳城。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替镇南王解毒。无论用什么办法,无论用什么药材,都要将镇南王治好,否则哀家让你们全都陪葬!”
苏程曦面色一沉,厉声道:“尽快。”
太医们瞬间如临大敌,急忙跑向萧见闵,生怕速度慢一点就会被太后砍杀。
太后提剑斩杀大臣的威名他们是如雷贯耳的。
苏程曦扭头望了站在身边的景涧一眼,随后转身退出了拥挤的院子,走出去老远,见周围都没有人,苏程曦才小声问:“你可看出什么名堂来?”
“禀太后,明日便是洛家人、王家人以及杨家人斩首示众的日子了。”
苏程曦念在皇上登基不久,根基不稳的份上,不想落得一个残暴不仁的名声,便将灭王若娇、洛白呈以及杨明阳三人九族的命令改为三族之内七岁以下男童流放北疆,七岁以下女童改为奴籍发配西僵,也算是仁慈,给他们三家留了后。
但参与了刺杀先帝计划之人,一个都逃不掉。
苏程曦眸色瞬间变得冷幽幽的,嗤笑出声:“莫不是你觉得镇南王为了不监斩他们提前来一招中毒?”
景涧摇头道:“不是,他不会。”
萧见闵是他的亲兄弟,他很清楚,萧见闵少年得志,武功高强,又倍受父皇母后宠爱,骨子里张狂恣意又自私,从不轻易将人放在眼中,自然也不会为了不监斩而伤害自己。
所以,突如其来的这一遭,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些时日,说镇南王一时不察被刺杀还能说得过去。
现在镇南王府里三圈外三圈的坚固防守,不可能还有人能潜进来给他下毒。
所以,萧见闵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不仅景涧眸色深深,苏程曦也是槽多无口。
她扭头望向景涧,还没开口,景涧就心领神会道:“此事,属下会一一查明,还请太后娘娘稍等些许时日。”
苏程曦抿抿唇,点点头,轻笑着说:“哀家相信你,一定可以查清楚,将此事交给你,哀家很放心。”
苏程曦无时无刻不对景涧表现出对他的信任和重视。
景涧眸色微闪,心中暖意宛若潮水般涌现,他急忙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炽热的光芒,暗吸两口气之后,才稳住声线,低声说:“属下定不辱使命。”
第28章 尽可能把萧见闵的钉子拔出来
太医们拼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黎明破晓时将镇南王的情况给控制住了,太医院医正陈济生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圆滚滚的身体灵活地奔到苏程曦的面前,伏地禀告道:“太后娘娘,镇南王体内的毒暂且压制住了,但若想彻底清除毒素,还需要熬制药汤浸泡三个时辰,让武功高强之人为他疏通经脉,将毒给逼出来。”
“那你去做便是。”
苏程曦道:“只要能治好镇南王,所有药材,你都可以用。”
陈济生迟疑道:“只是,其中一味药材乃是天山雪莲,只有先帝有一株,并未存放在太医院。”
宫中的药材大多存放在太医院,以便太医们取用,但极其珍贵的,会被宫中的贵人收藏在私库中的,需要用到时,也得看贵人们愿不愿意拿出来。
苏程曦拧眉道:“既然需要,那便去取用吧!”
天山雪莲,一听就很珍贵,且只有一株。
陈济生正准备告退,苏程曦急忙叫住他,蹙眉问道:“需要用多少?”
陈济生脚步一顿,瞬间反应过来太后娘娘的意思,胆战心惊地小声说:“禀太后,这得看镇南王体内毒素的消散情况,若是消散情况好,只需用半株便可,若是情况不好的话……”
剩余的话他已经不敢说出口了。
因为,苏程曦望他的眼神就差没将他一刀给砍了。
他在苏程曦严厉且冰冷的注视下心如擂鼓,恨不得就地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半晌之后,苏程曦慢悠悠地移开了视线,陈济生一口气还没松下来,便听太后声音寡淡地说:“尽量少用些。”
毕竟天山雪莲只有一株,且无比珍贵,若是一次性用完,以后需要用到的时候,求之无门可就不好了。
陈济生急忙点头道:“是是是,微臣明白。”
“你且下去吧!”
苏程曦很不情愿地摆手,在陈济生圆滚滚的身子消失在门口之后,她站起身,叫来木易,吩咐道:“哀家还有事,不能在镇南王府久待,若镇南王情况有变,便派人来告知哀家。”
“是,太后娘娘。”
木易恭敬地行礼道。
苏程曦带着景涧离开,但将太医院的太医们全都留下。
早朝上。
大臣们对镇南王在短短几日内遭遇刺杀和下毒之事展开了激烈讨论,认为必须严查此事,若是查出幕后主谋绝不姑息。
苏程曦深以为然,询问道:“既然诸位都觉得此事必须严查,那交给谁去查探此事最为妥当呢?”
苏程曦的话音刚落,喧嚣的朝堂之上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闭口不言,苏程曦也不着急,很有耐心地等着众人表态。
片刻之后,忠义侯苏望京站出来,拱手道:“太后娘娘,镇南王遇刺兹事体大,仅交由一人查探并不妥当,不若便由大理寺与刑部共同办理。”
苏望京的话音刚落,朝堂上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苏程曦微微一笑,一锤定音道:“既然诸位大人都觉得此法可行,那哀家便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卿朱大人以及刑部尚书崔大人共同办理了。”
刑部尚书崔孟书,乃是苏程曦在将杨明阳打入死牢之后亲自提拔的。
他性格刚烈正直,富有正义感且办案能力很强,思维敏捷,乃是原文中力保小皇帝的忠臣之一,所以苏程曦对他还算放心。
而大理寺卿朱开显,乃是萧见闵的人。
有崔孟书在,苏程曦相信朱开显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她也想借此机会,将萧见闵在朝中撒下的钉子尽可能地拔出来。
“母后,五皇叔会没事吗?”
下朝之后,萧予桓歪着小脑袋,一脸不悦地说:“他命怎么这么大?又是刺杀又是中毒,还能安然无恙吗?”
苏程曦觉得自家儿子拧着眉头,很不甘心的样子有些可爱,伸手捏了捏他的包子脸,微笑着低声说:“桓儿,现在不是他能出事的时候。如今他活着,远比他死了对咱们更有利。”
如今朝局不稳,边疆告急。
而战功赫赫的镇南王不仅是威慑朝廷的一道良药,更是云盛皇朝百姓们的一管强心剂。
现在,她要是愚蠢到杀了萧见闵。
不仅他们母子二人处境更为艰难,云盛百姓也会遭殃。
萧予桓似懂非懂地小声说:“他们都说五皇叔回来是要跟儿臣争夺皇位的,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杀他吗?”
他虽然还小,但父皇教导过他,该是他的东西就只能是他的。
除非他愿意给,否则谁敢来抢,都该死!
苏程曦眸色深深地点头道:“对,此时我们还不能杀他,时机未到。”
她不是圣母,更不会对心怀鬼胎之人心慈手软。
她在社会上混迹多年,很明白什么叫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但时机未到,她也不会贸然出手,一切都以自身利益为重。
萧予桓低垂着脑袋,嘟哝道:“母后,五皇叔谋害父皇,他罪该万死!”
所以,他恨不得五皇叔立刻就死。
他虽然还小,但对死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并非一无所知。
别人死了,就会被埋进土里,然后溃烂,最后成为一副骨头架子,若是时间够长,也许会变成一捧尘土。
他的父皇驾崩了。
沉沉地睡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但他坚信,他的父皇一定会回来,就如母后所言那样,即便是以陌生的面孔,不一样的身份和时机,但终归会回来的。
而害他父皇沉睡消失的人,不可原谅,就该被凌迟处死挫骨扬灰!
苏程曦眼眸微闪,将孩子揽进怀中,俯身轻轻地摸着他的小脑袋说:“你说的没错,胆敢谋害你父皇之人罪该万死。今日乃是洛家、王家以及杨家人斩首示众的日子,你可要前去看看?”
按理说,足足超过三百人的斩首之刑不该带一个六岁的孩童去看。
毕竟场面过于血腥。
别说孩童,就算是成年人,心理不够强大都会产生心理阴影,一辈子都会因此而噩梦连连。
但苏程曦还是寻求了萧予桓的意见。
因为他是一个帝王,若是连正视鲜血和死亡的勇气都没有,那么以后别说担负起云盛皇朝的兴衰荣辱,只怕是连他自己的小命他都没能力保住。
萧予桓表情严肃地点头道:“母后,儿臣要去看!他们胆敢谋害父皇,儿臣要亲眼看他们人头落地!”
“好。”
苏程曦立马叫汝兰安排了仪仗队,牵着萧予桓的小手,带着御林军浩浩荡荡地出宫了。
刑场上,因为萧见闵中毒在床,监斩官便由元城王临时补替。
斩首之前,官兵押送着浩浩荡荡的三姓囚犯游街示众,王若娇和杨明阳被囚车押送在最前面,二人已经枯瘦如柴,目光呆滞,毫无生气。
百姓们义愤填膺地往他们身上扔烂菜叶和排泄物,咒骂声不绝于耳。
“走开走开,不要挡道!”
押送囚犯的官兵将百姓们全都抵挡在道路两旁,长长的囚车押送罪犯,一眼看不到头。
“天杀的乱臣贼子,为了一己私欲谋害明君,罪该万死!这样的人就活该下地狱!”
“太后娘娘英明神武,将此等逆贼捉拿归案,就该砍下他们的脑袋当尿壶!”
就算被抵挡在道路两旁,依旧隔绝不了百姓们愤慨的情绪,一个个恨不得冲上来将这些人全都踩得稀碎。游街结束之后,士兵将所有囚犯押往菜市口的邢台,排着长长的退伍,将邢台全部包围。
前来观礼的百姓挤满了整条街。
不远处,茶馆二楼包厢里。
萧予桓望着街上愤恨怒骂的百姓,又看了看长长的排着队的囚犯,扭头小心翼翼地望着苏程曦,情绪低落地小声问:“母后,父皇死了对不对?”
苏程曦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后轻叹一声将茶盏放下,望着眼眶泛红的儿子,刚想开口安慰,萧予桓便急忙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滑落的泪水,吸吸鼻子,认真道:“但是没关系,就算父皇死了,也会回来的,就像母后消失过那样,总会回来的。”
“母后消失?”
苏程曦突然一愣,疑问出声。
萧予桓点头道:“对,没错,以前母后也消失过,父皇就告诉儿臣,总有一天,母后会回来的,父皇没有骗儿臣,母后果然回来了。”
原主失踪过吗?
原文中没有写。
苏程曦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
她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了,眸色柔和地说:“对,没错。就算你父皇肉身死亡,但灵魂不朽,总有一日会以一个全新的样貌和身份回到你的身边。不过……你得用心去看,用心去感受,否则的话,你就没办法看出谁才是他。”
萧予桓的眼珠子瞬间瞪大,随后神秘的捂着嘴小声问:“所以,儿臣需要去分辨谁才是父皇吗?”
“这个嘛……母后暂且不告诉你。”
苏程曦笑着卖关子。
这样的话,落到旁人的耳朵里,一定会觉得苏程曦是不忍心看见自己的儿子伤心难过,所以说这话哄他,但站在苏程曦身后的景涧心如擂鼓,砰砰直跳的心脏像是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一般。
他很肯定自己没有任何露馅的地方。
内心深处又期盼着苏程曦能通过只言片语亦或是微妙的直觉感受到他的存在。
即便,这只是他出于私心的奢望。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吧!
他就算换了身份和样貌,他的爱人,依旧能感觉到他就在身边。
萧予桓眸光闪亮,他自信满满地说:“母后,以儿臣对父皇的了解,只要他来到儿臣身边,儿臣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苏程曦笑得意味深长:“哦?是吗?”
萧予桓抬着下巴,轻哼出声:“当然!儿臣可是父皇唯一的孩子,父皇还在时,日日都将儿臣带在身边,儿臣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父皇的人了。只要他来,儿臣一定能认出来!”
苏程曦笑而不语。
景涧站在一旁,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随即内心涌出深深的无奈。
所有囚犯被分批押上邢台。
死亡的恐惧让囚犯疯狂挣扎,凄厉的喊叫声和哭喊声不绝于耳,与百姓的怒骂声交杂在一起,十分喧闹。元城王怒瞪着眼,气势如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要记住,都是因为你们的族中出现了乱臣贼子,你们才会遭此横祸!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不能放过罪魁祸首!天下群臣百姓,应当以此为戒,以免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我不想死,我没有做过任何叛逆之事,我不想死啊!”
有人惊恐地哭喊,怒骂着罪魁祸首:“要是早知你做了这种祸害全族之事,我早该杀了你!”
“废话少说,赶紧跪下!”
士兵将囚犯狠狠地一脚踹倒在地,凶狠地将囚犯的头压在了刑桩上,刽子手喝下一口烈酒,喷洒在锋利的闪烁着寒光的刀刃上,面色沉沉地说:“今日,是你们命中有此一劫,祈祷下辈子不要再遇到这样坑害全族之人!安心的去吧!”
“不,不不不……啊!”
有人惊叫、恐惧、挣扎、痛苦。
但这些并不能终止行刑。
一颗颗脑袋从锋利的刀下滚落。
苏程曦凝眉看着,一句话都没说,直到三百多人全部行刑结束之后,士兵们将所有尸首往板车上一扔,一个叠着一个,叠得高高的便直接拖往乱葬岗。
血水流淌着,将邢台染红。
萧予桓眨眨眼,扭头望向苏程曦,懵懂地问:“母后,这样,便算是为父皇报仇了吗?”
“不算。”
苏程曦摇头,轻抚着孩子的脑袋,低声说:“王若娇、洛白呈以及杨明阳虽然心术不正,着实可恨,但他们并非主谋。真正的杀人凶手另有其人,只要他没伏法,便不算是为你父皇报仇。”
萧予桓抿了抿唇,沉吟片刻后,认真道:“母后,儿臣一定会让罪魁祸首伏法,为父皇报仇雪恨!”
“好。”
苏程曦牵着萧予桓的小手,低声说:“行刑结束,咱们回宫吧!”
“好,回宫。”
萧予桓点头。
洛、王、杨三姓人谋杀先帝之事惹来灭族之灾,斩首之刑结束之后,血水侵透了菜市场那条街的每一块土地之事宛若雨滴渗透在云盛皇朝的每一个角落。
天下百姓愤恨之余不免胆寒。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再也无人敢入菜市场。
回到宫中,苏程曦便将萧予桓交给景涧,自己去睡美容觉。
这古代上朝比上高中时的早自习还要早。
若是她想垂帘听政,每日寅时就得起床,也就是现代的三点就得爬起来梳妆打扮,上朝必须穿朝服,头上的发饰多而繁复,每日梳妆都得耗费大量时间。
但她身为太后,在人前必须庄重尊贵,容不得丝毫瑕疵。
“师父,朕的马步已经蹲得很好了,你能不能教朕学剑?”
萧予桓板着小脸,挺直腰板,很认真地说:“学剑才能杀敌,只会蹲马步,在敌人攻来时,连逃命都做不到,又如何御敌?”
“只要皇上能稳扎稳打地蹲足一个时辰马步,属下立刻教您学剑!”景涧说,
萧予桓立马拍着胸脯,自信满满道:“好,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景涧点头:“属下绝不反悔。”
萧予桓望了沙漏一眼,记下时间。
往前一步,挺起胸膛,臀部下沉,手臂打平伸直,便开始蹲马步。
两刻钟后,他的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了,若是往日,再坚持一刻钟他便可以休息一刻钟,但今日他必须坚持住。
“皇上,坚持不住就放弃吧!反正你年岁还小,练剑之事不急于一时!”
景涧在一旁慢悠悠品茶吃糕点,慵懒惬意,极其享受。
萧予桓内心挣扎、纠结、想要放弃又拉不下脸,但一听到景涧的声音,他弯下来的脊背瞬间挺直,有种被拆穿的羞愧,脸色涨红,怒道:“你别干扰朕!朕现在好得很,岂会坚持不住?”
景涧勾唇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皇上是小孩子,就算你坚持不住,也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朕能坚持!”
萧予桓深吸一口气,眸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咬牙道:“朕乃是皇帝,言出必行,说可以做到就一定可以做到!你难道没听过什么叫做君无戏言吗?”
景涧微笑道:“属下是听过君无戏言,但皇上你年岁还小,就算出尔反尔,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你放肆!”
萧予桓气得怒目圆瞪:“你休要蛊惑朕!父皇教导过朕,君无戏言,一言九鼎,说到就一定要想办法做到,否则便是失信于人!为君者当以身作则,岂能朝令夕改!”
景涧嘴角上扬,眸光闪烁,温声道:“是吗?”
“朕岂会骗你!”
萧予桓重重地哼了一声,肃然道:“父皇的教导,朕一直铭记于心!你休要说这些糊涂话干扰朕,朕知道你就是想看朕的笑话,朕绝对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那属下,拭目以待。”
景涧端起茶杯,神情自若地又喝了一口。
此时的萧予桓口干舌燥,想要喝水,却因为不能动弹而舔了舔唇瓣,干涩得喉咙发痒。
吉宝看了看冷血无情的景涧一眼,恨恨地跺了跺脚,急忙倒了一杯茶上前,递到萧予桓的嘴边,红着眼眶说:“皇上,您先喝点水吧!奴才瞧您嘴巴都干裂了。”
萧予桓的唇瓣刚沾上茶杯,景涧的冷眸就扫了过去,淡声提醒道:“皇上,你的腿绷直。”
萧予桓脸色微变,急忙将腿绷直,吉宝小心翼翼地喂萧予桓喝下一杯茶之后,扭头望向姿态淡雅的景涧,怒道:“景涧,你别以为你是皇上的师父,便能如此虐待皇上!您若是再不知收敛,咱家一定上禀太后参你一本!”
“要上禀便去上禀,要参我便去参我,何须多言?”
景涧眸色寡淡地说:“太后既将皇上交给我来教导,我该如何做,便是我的事,你又有何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