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胖,你离远点,小心被姜老师发现。”
“哦!”
姜羽抱着书本,打伞走在泥泞的小道,雨点滴答滴答落在伞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隔着眼镜片看向不远处的拐角,姜羽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支教的这些天,每次下课从拐角经过,都会碰见两个男人。
一个留着长发,像是整日不洗头,长发一捋一捋黏在一起,每次见面,他都呲着大牙花,看着特别吓人;而另一个男人倒是打扮干净,可每次遇见,不是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就是抓她手。
接连几天的遇见把她吓得不行,昨天她去找村长,说了这件事,村长保证会管教村民,可不知为什么,她心中突然有一股非常强烈的担忧。
一步两步三步,眼瞅着就要到达拐角,姜羽突然停止前进,并转身离开。
三个小不点步步紧跟,姜羽猛不迭拐弯,让三人瞬间呆愣,率先反应过来的孟糖急声催促:“唷,满意,撑伞。”
“哦哦哦!”
躲在拐角的两人正准备等姜羽经过吓唬她,但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赶忙跳出来主动打招呼:“姜老师,好巧,又碰见你了!”
听着身后的声音,姜羽僵硬地转过身体。
二赖子色眯眯地盯着姜羽,慢慢地靠近:“姜老师,你今天穿的真好看,跟仙女似得。”
望着逐步逼近的二赖子,姜羽害怕地后退,但大傻咻得堵在她身后的路。
瑟缩地看向不怀好意的两人,姜羽颤抖着声音威胁:“我是来村里支教的老师!”
“嘻嘻,我们知道。听说姜老师会说英语,还会讲故事,我们哥俩也想听姜老师讲故事。”
“站住,不准再往前,否则我喊村长了。”
“姜老师,看来你对我们村里还不太了解。我们村前不久刚建立砖厂,大部分村民整日都待在砖厂干活,包括村长。现在还没放工,你若是喊,可以更大声一点,嘿嘿····”
二赖子和大傻坏笑着逼近姜羽,摩拳擦掌,色欲身心地伸手去抓姜羽肩膀。
姜羽受惊,一边躲,一边尖叫不止。
“姜老师,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经过。”
两只老鼠坏一锅粥,他们可真是好样!
瞅着猥琐至极的二赖子和大傻子,孟糖心里恼火,高高举起木棍,用力打在两人背上。
趁着孟糖打人空档,宋雨悄悄把姜羽拉到身后。
一时没注意,被孟糖打正着,二赖子和大傻子抱头逃窜的同时还不忘逞嘴上威风:“嘿,臭丫头,你再动手,我们就不客气了!”
“人渣!我已经让人去请村长过来,你们且等着吧!”
听孟糖说村长等会过来,大傻害怕地瑟缩着身体,嘴里嘟囔:“二赖子,她让人请村长了,咱们赶紧走。”
“你是不是傻,她说请村长就请村长了!别忘了,咱俩从砖厂出来时,村长还在里面烧砖。”
二赖子嫌弃地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大傻,一个用力将大傻推出去挡住孟糖攻击,而他则是抓住时机抢走孟糖手里的木棍。
“臭丫头,欠教训。”
“孟孟,小心。”瞧着孟孟手里的木棍被抢走,二赖子一脸凶悍地靠近,宋雨担心地叮嘱。
男人眼神凶恶地盯着小女孩,瘦小的女孩在风雨吹打下,身体颤抖如筛。
姜羽伸手将宋雨拉到身后,正气凛然地怒斥:“你们俩男人和不懂事的小孩计较,还是不是男人?”
“大傻,她骂咱俩不是男人?”
“嘿,臭娘们,先教训她,让她知道知道咱俩是不是男人,至于这俩小丫头,等会再收拾。”
雨水打湿头发,大傻随手将长发捋到身后,露出一张油腻的大脸。
口无遮拦的话让姜羽心中十分愤怒,也让她对自己不顾家人劝阻,非要来山里支教的行为感到一丝后悔。
山里的孩子单纯可爱,上进爱学,可山里的村民却并非如此,有些人粗俗卑鄙,想法丑陋,就比如眼前的这两人。
惶恐不安的内心,摇摇欲坠的信念在两人逐渐逼近渐渐崩塌,姜羽恶狠狠地盯着两人,咬牙切齿地威胁:“我不是你们能招惹的人,劝你们最好识相点,不然后果自负。”
“哟,仙女生气的样子真好看,大傻,咱们让仙女再生气点。”
两人望着姜羽因愤怒而通红的眼眶,压根不在意她说得话,一个劲往姜羽身边凑。
离得近了,属于女人的芳香源源不断传入大脑,两人坏笑着靠近姜羽,露出猥琐至极的神色。
“我不发威,你们当我是傻子啊!”
被两人遗忘的孟糖怒火中烧地望着村中败类,恨得牙根发痒,脑海想起为保护村子而佝偻着腰离村寻求帮助的师父,再看向游手好闲,处处为村里招黑的二赖子和大傻子,孟糖凌空跳起,一脚一个将人踢倒在地。
败类,人渣,好好的工作不干,天天偷鸡摸狗,罪大恶极!
两人哎呦一声躺在泥潭,孟糖恨恨地瞧着睁着要爬起的两人,再次上前,一脚一个将人踢倒。
既然甘为沟渠,不如就在沟渠发烂发臭!
两人浑身裹满泥水,哀嚎不止,但狠心想整治他们一番的孟糖只要见他们有起身的姿势,就补上一脚。
虽是下雨,但师父交代的晨练她可是一天都没少。
前一秒内心充满绝望,下一秒惊呆地看向躺在泥地被孟糖一脚脚踹的两人,姜羽忍不住小声询问:“宋雨,孟糖她是不是天生力气大?”
“姜老师,不是孟孟力气大,而是他俩平日里一个装疯卖傻,一个游手好闲,天天不干正事,太弱。”
“哦!”
就算俩男人再懒惰,但男人的力气总归要比小孩子的力气大吧!
通过这几日的教学,她发现孟糖确实如她自我介绍时那般聪慧,没想到体力也这么好,这孩子简直是造物主的宝啊!
孟糖把两人折腾好一会,累得全身是汗之后,恶狠狠地质问:“错了没?”
嘴硬不服软的大傻骂骂咧咧:“臭丫头,你别逞能,要不是我俩昨晚玩牌太晚,早把你摁在泥地里打。”
“好,非常好。”
人小力气不小的孟糖瞧无所畏惧,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的大傻和二赖子,咬着后槽牙点点头。
嘴角噙着笑意看向两人,一个迅猛的横扫腿将两人踢倒,而后五指飞快地在男人身上敲敲打打。
嘴硬的人,身体也得无比硬朗才是!
“啊,臭丫头,你对我做了啥,我手动不了。”
“我也是,我的手···”
两人被孟糖又摁在泥水里揍了一顿后,挣扎着起身要打孟糖,但坐起身之后,却发现双手无力,连抬都抬不起来,忍不住怒声大吼。
围观的姜羽见两人不似作假的神情,诧异地追问:“孟糖,他们怎么回事?”
“我之前跟赤脚大夫学过几个穴位,刚才在他们身上试了一遍。”
姜羽担心地问:“他们不会有事吧?”
这俩看着不太好惹,若是惩罚太重,孟糖会不会被家里人惩罚?
“没事,等会慢慢就好了。”
坐在泥水里的二赖子忍不住叫嚣:“啊啊啊,臭丫头,等会我要打死你。”
“啧,净说大话,有本事你现在起身啊?”孟糖不屑地撇撇嘴。
男人啊,尤其是窝囊的男人,最喜欢通过威胁他人而获得自己心里的满足。
只是,她偏偏是男人的克星。
就在孟糖化语言为利刃一刀刀戳男人心口时,宋雨突然大声叫道:“爸,你来了!”
宋向阳板着脸质问:“我听满意说有人欺负姜老师?”
孟糖趁机告状:“村长,就是他俩,他俩在路上堵姜老师,还说一些难听的话。”
“村长,冤枉,我们俩就是听说姜老师会讲故事,想听听故事而已。你看,我们俩现在躺在泥水,手连动都动不了,哪能欺负人!”
宋向阳蹙着眉头看向不成器的两人,厉声呵斥之后,扭头看向孟糖:“孟糖,你打得?”
“嗯,谁让他们不尊敬姜老师。”
宋向阳板着脸教训:“孟糖,你是女孩子,现在这么凶,以后咋还好嫁人?”
“村长,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来村里支教被他俩欺负,我学生帮我,何错之有?女孩子就一定要结婚生子吗?孟糖天资聪慧,只要她努力进取,她可以比男人更厉害。”姜羽不满地辩驳。
“算,怎么不算。”
姜羽目光灼灼地盯着宋向阳,直白地表述意见:“既然算无私奉献,村长不如听我一言。我知道村里有大部分人重男轻女,就比如我们班一共三十多名学生,但女生不足十人,也许村民认为女生终究要嫁人,成为别家的儿媳妇,学不学习都一样。可等将来他们家娶到一位无知,蛮横,不讲道理的儿媳妇会是什么心情?学习不只是一个人的事,它关于一个家族甚至是一个村的文化素质。”
世间的大部分人只瞧得见眼前利益,却看不清未来趋势,他们狂妄自大,充斥着无端自信,简直可笑至极。
短短几日,她在村里转悠一遍,发现村里的女娃娃并不少,但上学的女娃却少之又少,大部分女娃不是忙着照顾幼弟就是忙着喂鸡喂鸭,放牛放羊。
探得这些情况后她有意识地女娃父母聊天商量,但他们是怎么回答?
‘家里活这么多,她不干谁干?趁着年纪小,多帮家里干点活,等将来嫁人了,才不至于被婆家嫌弃。’
所以村里女娃存在的意义就是小时候在自己家干活,将来在婆家干活,可笑,简直可笑至极!
宋向阳苦着脸辩解:“姜老师,村里人穷,比不得你们大城市人人都可以上学,我们是农村人,祖祖辈辈都在农地干活,若是有多余的闲钱,怎么会不让孩子上学,天底下哪有父母不疼孩子呢?”
“借口,这些话也就骗骗自己。我听同学们说,孟糖家的经济情况在村里属于末等,可她和她哥都来学校上学,为什么她父母能做到公平对待,而其他家庭父母却只会让女娃待家里干农活。村长,既然我来支教,就是想让孩子们好好学习,有一个好未来,而不是像他们一样整日无所事事,欺压弱小。”姜羽指着窝成一团,邋里邋遢的两人组说道。
家穷是无可奈何,但最让人无可奈何的是人心!
作为一名新来的老师,她本不愿将遮羞布挑开,但从村长张嘴闭嘴责怪孟糖的口吻,她清楚明白一个村如果连村长都抱有重男轻女的想法,那么其他村民重男轻女的想法只会更严重。
“臭女人,我俩咋啦?还瞧不起我俩,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俩要让你···哎呦,臭丫头,小心我揍你。”
二赖子刚缓过劲从泥坑站起,恨恨地盯着姜羽,嚣张跋扈地说大话,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孟糖凶猛一脚踹倒。
“孟糖,你···干得不错!”瞧着孟糖一脸凶悍,宋向阳下意识想要批评,但敏锐觉察到姜羽异样且严厉的目光,转为结巴赞美。
读书人的嘴犹如利刃,小嘴叭叭,却让人不寒而栗!
“村长,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对孩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听说村里刚新建砖厂,那么村长应该清楚技术所带来的的经济效益。如果村长想让本村成为整个镇,或者整个县城独一无二的存在,那么让孩子们都来学校接受知识教育绝对是正确的决定。”
孟糖附和:“姜老师,你说得对,只要我们好好学习,掌握技术,那么不管是建砖厂还是建其他,都不需要请外人帮忙。”
小仙女宋雨呆呆地挠着小脑袋瓜问:“孟孟,学习有那么大用处?”
“有,还不仅如此呢?书本里的学问可多了,我听爷爷说,书本不仅可以教给我们知识,还能让我们利用知识赚钱。我爷爷之前在村里当过会计,后来他觉得累不干之后,就经常在家写文章投给市里的报社,听说爷爷写得文章还上过《人民日报》呢?”
宋雨双手捧心,一脸艳羡:“哇,好厉害,那从今以后我要好好学习,然后赚很多很多钱给爸妈花。”
听着女儿暖心的话,宋向阳心口的不悦渐渐退却。
锐利的眼神扫过不成器的大傻和二赖子,而后又看向眼神冒光的女儿,宋向阳忐忑地追问:“姜老师,读书真那么有用?”
“当然,村长应该经常去镇上,不知你去镇上时有没有发现在镇上有好工作的工人多多少少都认识几个字,而那些大字不识两个的工人只能干最累钱最少的活。”
见村长似乎有些心动,孟糖使出杀手锏:“村长,学习真的特别有用,不信可以去问我爷。”
师父常常对她说,村长哪里都好,但唯独有一点不好,做事优柔寡断,可却也能听得进去劝诫。
爷爷对于考大学有一种执念,一旦村长和爷爷聊读书,绝对会被爷爷讲通。
宋向阳点点头应道:“行,正好我也要去找孟叔把信交给他。”
“什么信?我五叔寄来的吗?”
“对,华朝寄来的信。”
孟糖激动地拉着村长袖子:“啊啊啊,我五叔肯定又给我带好东西。村长,咱赶紧去找我爷!”
“等会,我先把事情处理好。大傻,二赖子,你们在工作时间出来,扣一天工资,姜老师是村里的客人,你们怠慢客人,扣五天工资,若是以后再让我发现此等行径,直接扣除十天工资,听到没?”
两人哀怨地苦着脸:“啊,扣那么多?”
他们可啥都没干,小手没摸着就算了,还被揍了一顿呢?
宋向阳厉喝:“这次只是给你俩教训,下次再犯,我就让你俩游村示众。”
“村长,我们知错,以后再也不敢。”
宋向阳面沉如水地望着两人慌忙逃窜的背影,冷哼着甩甩手。
下一秒,歉意地看向姜羽,诚挚道歉:“姜老师,你学问深,别和他们一般计较,我保证,以后村里绝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
“嗯,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姜羽温声和孟糖等人嘱咐两句,施施然离开。
宋向阳低头看向小脸胖乎乎的周满意以及拉着自己衣角的小闺女,温声叮嘱:“你们俩也赶快回家。”
“爸,我要和你一块去孟爷爷家。”
“我也要去!”
宋向阳严厉拒绝:“不行,赶紧回家去。”
“你们先回家,等明天雨停,再一起去我家玩。”
人未至,声先到!
孟糖欢快地跑进院子,眼神亮晶晶地盯着坐在屋檐下看书的孟成文,再一次大声喊道:“爷爷,五叔来信了!”
“信呢?”
孟成文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浑浊的目光扫向孟糖。
孟糖扭头看向门外走路慢腾腾的宋向阳,着急催促:“村长,您走快点喽!”
“路太滑,走快容易摔跤。”
“爷爷,五叔这次肯定又是先写信,然后再寄东西。”
“半年多没见,也不知道他过得咋样。糖糖,你奶在菜园拔草,快喊她回来。”孟成文颤抖着手接过信纸,粗粝的指腹摩擦着饱满的信封,低声催促。
老婆子前两天还在念叨小五,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如今收到信可以放下心来!
板正地坐在椅子上,望着老泪纵横的孟成文,宋向阳好心劝解:“孟叔,华朝打人的事都过了那么久,我弟也没打算再追究,若是华朝在外混得不好,就让他回村吧!”
“唉,给你添麻烦了!”
“孟叔,说这话见外了。乡里乡亲,一言不合打起来是常有的事,我弟妹性格怪癖,独宠小梅,要不是小梅逼华朝娶她,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多事。”
孟成文沉声叹息:“都是命,老天爷的决定,谁也反抗不了。我和你嫂子年纪大了,腿脚也不灵活,孩子们都成家立业,各有主张,他们想怎么就怎么,不管!”
他也想小五回来,但小五要不愿回来,谁能逼他!
儿女都是冤债!
瞧着孟成文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宋向阳立即转移话题:“孟叔,村小学前几天来了一位支教老师,她主动找我,提议让全村够年龄的小孩都上学,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所有小孩都上学,这提议不错。不愧是来乡村支教的老师,思想觉悟就是高。让每个孩子都有学上,学习知识,掌握技术,考大学,找好工作,这老师眼界很开阔。”
宋向阳不解地质疑:“知识那么有用?”
不过是认识几个字,能有那么多用处?
孟叔该不会忽悠他吧!
嫌弃地瞥宋向阳一眼,孟成文毫不客气地指责:“你懂啥,学习永无止境,知识的力量更是无法言述。大清朝为什么会灭?东边弹丸之地,人口还不够咱们一个省人口多,他凭什么敢主动发起战争。向阳,你是村长,和普通村民不一样,你要多学习,多开阔眼界,不然何以让咱们村发扬光大?”
“孟叔,你消消气,我没其他意思,就是村里所有小孩都上学的话,家里的鸡鸭羊就没人喂了。”
听此,孟成文怒喝:“愚蠢!向阳,你是村长,眼界怎可如此狭窄。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远见,现下让孩子喂鸡喂鸭,那以后呢?我记得你家两闺女早早都上学,你怎么还区别对待?”
目光短浅,只顾得眼前的蝇头小利,可悲可叹!
宋向阳委屈巴巴地解释:“我当时是觉得她俩在家里有点闹腾,还不如去学校多认识几个字,将来好找婆家。”
“愚不可及,向阳,我问你,从城里来支教的姑娘看着如何?”
“知书达理,温婉懂事,不卑不亢,很不错!”
“想不想让你闺女也成为这样的人?”
宋向阳激动又不安:“可以吗?她俩能做到吗?”
“怎么不能?腹有诗书气自华,只要上学识字,不是什么难事。向阳,叔给你说句真心话,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士兵,话说你也在村里干了好多年,就没想着往上走走?”
“孟叔,您不愧是读书人,听您一番话,我浑身充满干劲。既然您说读书有大用,那定然不会有错,我回家仔细罗列一下,过两天可能要召开村会议,到时有仗您讲两句。”
“没问题!”
“行,那我回家制定细节。”
孟成文望着急吼吼离开的宋向阳,无奈地摇摇头。
向阳做事,真是一刻也耽误不得!
孟糖搀扶着周老太来到院子,望着空落落的椅子,好奇地追问:“爷,村长呢?”
“他回家了!”
孟糖诧异地皱着眉头,轻声询问:“爷,村长有没有和你说让村里所有小孩上学的事?”
“说了。”
“您怎么回答?”
“是好事,我肯定支持。不过丫头,上学的人多了,再想考第一就难了。”
孟糖不屑地撇撇嘴:“爷,你也太瞧不起我。别说村里所有小孩都上学,就算整个小镇,我都有自信考前几。”
她可是经历过高考毒打,上过大学的人,若是连几岁的小萝卜头都考不过,也太丢重生人的脸!
等着瞧吧,她将来一定会名震宋寨。
周老太着急想看儿子的信,直接打断‘吹牛皮’两人:“行了,小五的信呢?”
“喏,丫头,你来读。”
“好。”
接过信,孟糖口语清晰,感情丰富地读信,一句一字都没有出错。
许久,信读到最后一页,孟糖开心地转了个音,结束读信流程。
“爷,五叔好厉害,不仅白手起家娶老婆,还包下那么多亩地,他太有经济头脑。”
孟成文伤心地感叹:“你五叔打小聪明,可惜就是不爱学习。”
见两人都没抓到重点,周老太板着脸提醒:“老头子,小五是不是说他老婆快生了?”
爷孙俩是钻到钱眼了?
好几张信纸,写了很多内容,他俩却只关注小五有没有赚到钱,一点也不关心小五过得好不好。
“嗯,好像是!五叔不是去年刚结婚,今年孩子就要出生,未免也太快!”
“一点都不快,你爷在你五叔这个年纪,孩子都生两三个了。老头子,你写信问问小五,看他什么时候带老婆孩子回来。”
“奶,我五叔在信里说了,近几年他想在那边闯闯,暂时不会回来。”
听孟糖如此说,周老太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戚:“小五,他好狠的心。”
她从不求孩子们大富大贵,只希望他们平平安安,一生所得皆如所愿。
六个孩子都是她亲身骨肉,她心疼啊!
“奶,您别伤心,五叔说了,过两天会给您一个惊喜。”
周老太瞬间止泪,满怀期盼地问:“什么惊喜?”
雨水嘀嗒嘀嗒落在窗台,发出清脆的声音。
微风袭袭,粉色蚊帐随风摇摆,间隙之间,可见小女孩酣睡的脸庞。
雨落的声音就像是乐符,敲敲打打落在心底。
床上的小人不安地扭动身体,似乎做了噩梦。
火,灼热的火。
目之所及,火苗肉眼可见。
孟糖严肃地咬着嘴唇,眼神惶恐地看向翻滚的火花。
“孟孟,别离窑厂太近,危险。”
“糖糖,快过来,别被火花溅到。”
“丫头,快回爷爷这。”
“臭丫头,你·····”
嘈杂的声音,熟悉的脸庞在面前闪现,孟糖无措地环顾四周,但只听得见声音,却没有见到一个人。
叮嘱,关心的声音在耳畔一遍遍徘徊,可人呢?
爸妈,哥哥,良哥,小雨,师父···他们人呢?
身后是紧闭厚重的大门,前方是无尽的火焰。
慢慢向前踏一小步,熊熊烈火顿时噌得一下燃起,滚烫的热意从脚底蔓延到心底。
心似乎在沸腾,孟糖煎熬地捂着胸口,下意识转身逃离,不曾想一转头却结结实实撞在铁门上,铛得一声,火势似乎更旺了。
瞳孔不自然睁大,孟糖惊惶地看向逐渐往外跳跃的小火花,紧紧抱住自己。
许久,没等到刺痛的灼热感,孟糖试探性地抬头看向窑厂,却发现锅炉正逐渐倾斜,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掩埋。
悲哀又绝望地抱住头,孟糖厉声大吼。
咻得挣扎着掀开被子,孟糖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眼角还夹杂着浑浊的泪水。
刚准备进屋的李桂英听见女儿凄厉的吼声,急慌慌地推开房门,小跑到孟糖身边,温声安抚:“糖糖,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不怕,有妈在!”
“妈,砖厂最近没事吧!”孟糖仰着泪痕斑斑的小脸,着急地追问。
“砖厂挺好,近几日又接连烧出好几批特别好的砖。昨天村长还说要把烧好的砖给卖了,扩建教室呢?”
“妈,我刚才做了特别不好的梦,说砖厂的砖窑倒了,火焰全都落在我身上,好恐怖。”
“别怕,梦都是假的。”
孟糖心有戚戚地叮嘱:“妈,你注意安全,尽量不要离砖窑太近。”
她很少做梦,更不懂梦,但村里的婆婆说梦是老天爷的指示,一旦做不好的梦,近几日便格外注意点。
她从不信鬼神,但事关乎己,她不得不谨慎。
“嗯,小懒猫,小良和小杰吃完饭去竹林挖竹笋去了,你也快点起来吃饭。”
“好!”
淅淅小雨落在身上,弄湿雨衣,但兴致二人组全然不在意,只埋头挖笋。
一场春雨贵如油,每下一场雨,小竹笋就会冒出一截。
从初春至今,他们已经挖了不下于三次竹笋,按糖糖的话就是,他们快把竹笋薅秃了!
往前也挖竹笋,但没今年挖得多。
小竹笋:多笋啊!
得亏宋爷爷不在家,他们才敢肆无忌惮挖竹笋,嘿嘿,糖糖做得竹笋炒肉简直是美味至极。
“小杰,你手底下的竹笋太老了,不好吃。”
“哦,那我换一个。”
湿漉漉的土壤,两人光着脚丫,披着雨衣,埋头苦干,不多时,两个大篮子就满满当当。
扶着酸疼的腰,孟杰颤颤巍巍地起身。
“良哥,现在要回去吗?”
“嗯。”
两人将大大小小的竹笋整整齐齐摆在篮子里,相视而笑地提起篮子。
孟糖提着小篮子姗姗来迟,诧异地问:“哥,你们要回家?”
“妹,你也太懒了!”
孟糖红着脸解释:“不是我懒,是阴雨天最适合睡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听雨声入眠。”
“小杰,咱们等会再回去,先帮糖糖把篮子装满。”
“嘿嘿,还是良哥对我好。”
闻言,正弯腰拔竹笋的孟杰:“!”
妹妹这种生物,还是别人家的香!
雨后春笋一节又一节,约莫有手腕那么粗,又脆又嫩,轻轻那么一碰,便会从根部断掉。
春笋最嫩的部位是笋尖,但大部分笋尖被笋衣包裹严实,仅从外部观看,很难观到里面是什么情景,但当一层层剥掉笋衣,便能看见如小塔一般的笋尖又嫩又脆还泛着一股清香。
将沾着泥的竹笋扔进篮子,孟糖仰着头问:“良哥,你们知道竹笋有什么功效吗?”
孟杰疑惑地挠挠头:“除了吃,还能干啥?”
“嘿嘿,外行了吧!竹笋味甘、微寒,有清热化痰、益气和胃、治消渴、利水。它还有降血脂、低糖、多纤维的特点,食用竹笋不仅能促进肠道的蠕动,帮助消化,防便秘,还能预防大肠癌的重要功效。”
“糖糖,你还懂这?”周良惊讶。
“嗯哼,做人嘛,就是要懂得多,虽然不用样样精通,但谁让我天生聪慧。唉,既然老天爷赐我智慧,那不得充分利用。”
望着自家妹妹臭屁的小表情,孟杰无语地撇撇嘴:“妹,中午吃什么?”
“哥,你想不想吃竹笋炒肉?”
“炒肉挺好,我喜欢。妹,你嘴咋歪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