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样啊!”赵知一脸恨铁不成钢,趾高气扬地说:“万物皆有灵!你这样会有报应的!小郡王你看她多残忍啊,我们还是回去吧。”
丰烨退后一步,躲开她来拉的手,奶声奶气地说:“可是林溪说甲鱼很好吃,肉肉又香又弹。”
赵知:“……”
“是的,超好吃。”林溪转头看向赵小姐:“蚊子也有灵,你没必要用手帕一直驱赶灵物。”
踏雪适时补充道:“是啊,赵小姐还打死好几只蚊子,罪过啊。”
赵知:“……”
她真要气晕过去了,这都是什么人啊!
赵知今日一定要霸着小郡王,林溪便随她去了。
眼下有空,她便独自下山了。
这都三天了,陆焰应该想得很清楚,迟疑生变,他们的婚事还是早点定下来好。
林溪和单武碰了头,在对方指引下,拜访了陆焰居住的庄子。
陆焰早有心理准备,看到人不算太意外,声音淡淡道: “林姑娘还是尽早改变主意的好,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林溪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为何你不愿意,我长得又不丑,也相当有钱。”
女配在书里样貌不输女主角,只是她性格自卑怯懦,常年低着头不说话,远不如女主的洒脱和大方,这才被比成了鱼目,让人轻贱。
但她不自卑啊!顶多是羡慕别人有钱。
她现在有钱有貌,哪里配不上了?难道要让这个男人看见,自己袖里还有把匕首……还很有武力。
算了,这还是不妥。
交易要双方都心甘情愿达成,这才能长久。
林溪提醒道:“你没钱,处处被陆家打压,平宁公主也只是禁足三个月。”
陆焰:“不劳姑娘费心。”
林溪:“太子和两位皇子,都想借联姻拉拢我舅父。但我知道你不会这样想。眼下我需要一个和三边势力都不相干的夫君。”
陆焰微微意外:“姑娘还真坦诚。”
“成亲没坏处,对我来说就是好处。成亲也能帮你也可以破开困局,这件事对彼此都有益。”
话音一顿,林溪她又说,“我们可以约定,三年后若不合适便和离,不会阻碍你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三年后周帝驾崩,朝廷震荡,她大可能会带着全家远离旋涡中心。
婚事自然也就作罢了。
陆焰一直认为这个提议很荒谬,但现在却难免心动。
毕竟双赢的合作更稳妥。
他被陆家的人一直盯着,的确做事不方便……倘若能借助英国公的势力,他有所图谋便大有助力。
不能也不亏什么。
虽然这姑娘不太好相与。
两个人隔着跳动的烛火,四目相对。
一片安静中,外面有了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两个人齐齐站起来,步调一致地朝着窗边走去。
院子里,单武和蒙着面的黑衣人打成一片。刀光剑影,风卷杀意。
林溪看着你来我往的过招,不紧不慢道:“有人要你的命呢。”
陆焰微微一怔:“陆家并没有这种硬手。”
“难道是我带来的?那还真是对不起。”虽然这么说,她噙笑的眼睛却无半分歉意。
林溪虽然离开京城,暗地里却有无数人盯着她。
太子和端王都怕她偏离了他们计划,不肯为自己所用。
他们查到林溪私下见了陆焰,还差人送东西,难免着急坐不住。
防患于未然,只要把一方弄死了,还没有一撇的婚事,自然也就告吹了。
林溪心里叹气,看吧,只要她不成亲,那些人就不会善罢甘休。
她更坚定娶个脑子聪明的挡箭牌回家。
今日来的杀手虽然武艺不错,但却没料到院里潜伏着一个高手。
不到一炷香,地上便躺了四具尸体。
又过了一炷香,尸体消失不见,只余下一滩滩水渍。
连不多的血迹都被冲刷得很干净,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林溪转过身,笑了笑说:“你都受到了连累,不同我成亲,那便一点好处都没有,这岂不是很亏。”
陆焰点头:“你说得有理,我自然不能只要坏处。”
他刚才便已经动摇,眼下更是下定了主意。
林溪:“很好,听闻你祖母这两日精神不错,你可以托她出面,代你提亲。”
陆焰:“多谢林姑娘为我考虑。”
“这个月十九日子就不错,我就在府上候着陆郎,届时我舅父应当也赶回了京城。”
“好,我一定会如约而至。”
林溪得到对方首肯,见太阳将要落山便起身告辞。
单武处理完尸体,回来向她复命。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他忍不住说:“我去查过陆公子,大夫说过他命不长。”
林溪:“没关系,命不长是他的事,对我又没有坏处。”
病恹恹还咳血,想必是底子不太行。
不过若当了寡妇,短期内也能挡住那些算计,对她没影响的。
单武神色有些犹豫,垂下视线说:“……平宁公主知道他命不长,也说过差不多的话,还说要趁热。”
“这样的吗?那我将来的夫君还真是招蜂引蝶。”话音一顿,林溪笑着又说:“至少他是心甘情愿跟着我的,我们两情相悦。”
单武:……
小姐居然不为所动,看来用情很深了,呵呵,那位陆公子可真是个男狐狸精。
单武想了下,又问:“不过,小姐你不用和国公爷商量吗?”
“这当然要,你今天就传消息出去,告诉舅父我相中了一个夫婿,让他回来一趟主持大局。”
话音一顿,林溪笑着又说,“再找人去给我兄长带个口信,说他妹妹要成亲了,速速启程来京城见他妹夫。”
单武:“……”
小姐你这样也太草率了吧!
前面几次传给国公爷的消息,那已经够震惊了。
据说国公爷看完信徘徊许久,好几天睡不安枕。
今日还要传信给国公爷……您不知道吧,您有了个女婿。
新姑爷长得俊俏,迎风咳血,颇为招蜂引蝶。但这都没关系,毕竟大小姐心仪他!
他都不敢想象,国公爷看到信的反应……
这也就算了。
大小姐那位兄长,每次问起他妹妹在京城干什么。
林溪交代信使回复,在读书、在写字、在学刺绣。
其实是在睡觉,在杀,在憋大招。
哦,现在又要告诉对方,你大家闺秀的妹妹,读书刺绣之余自己选了个夫君。
快快启程吧,你有妹夫了。
作者有话说:
国公爷最近收到了得力属下的四封信。
单武:大小姐杀人啦!!!!
单武:大小姐捉弄太子啦!给你赚了很多赏赐!
单武:大小姐得到太后亲眼,给你赚了长命灯!
单武:她要成亲了,你快回来。
国公爷:!!!什么???
单武头都要大了,不,是已经大了。
他蹙着眉不语,宁愿情愿接一百个杀人任务,也不愿传这消息!
他犹豫再三,跟着林溪一同去了白云寺。
打算去找踏雪姑娘帮忙。
毕竟踏雪熟读诗文,比他能说会道很多!
虽然是同一件事,但有了润笔能让国公爷好受点!
踏雪从寺里出来,单武把人拉到一边,恳切地说:“好姑娘,你帮我写两封信吧,我保证,以后你给小姐做再多我们看了一眼就哆嗦的裙子,我都不说话。”
踏雪:“我给小姐做仙气飘飘的裙子……都是为了大局着想!不对吗?!”
单武:“对对对!全府上下最想事情的就是你!”
“这还差不多,你明早来取吧。”踏雪笑出了声,也不难为人了。
是夜,月光如水银泻地。
寺庙夜晚宁静安谧,踏雪坐在书桌前,正秉笔写单武拜托的信。
林溪走进来看了一眼,原来是写给兄长的信啊。
在征战多年的舅父面前,她根本就不装!
但在兄长面前不同。
毕竟这么多年,那位既是兄长又是爹。试问有几人不怕自己爹?
想到她之前寄出的几封信,大放厥词说她的刺绣功夫长进很大
……不由有点心虚。
牛都吹出去了,总不能一点不会。
嗯,会一点就行,毕竟每个人评判好坏的标准不同。
林溪把针线找出来,准备绣条手帕用以佐证。
以前家里衣服都是兄长动手缝制,她第一次动针线。
虽然林溪是近来几个月,才知道自己是书里面女配。
但在她年纪尚小的时候,就有隐约预感,如果她不努力未来会很凄惨。
可能也因为这样,她从小就戾气很重,做事不择手段。
幸而有兄长多年来的悉心教导,这才让她成了一个正常人。若不然她早就死了。
一直都有的不踏实感,让她练剑也十分能吃苦。
不要问她见过几点的太阳,问就是几点的都有见过。
踏雪看着认真研究刺绣,时不时来询问的大小姐,不由感叹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别说,这样还真有几分像大家闺秀。
大小姐那位兄长可真厉害啊,还只是即将来京城,这就已经收敛了性子。
陆焰在阔别林溪两日后,回到了京城的陆府。
他不能不回去,远郊的庄子在昨夜里起了大火。
当晚正好吹南风,庄子都烧没了,还死了不少人。
陆焰侥幸才躲过,还因此加重了病情。
一般府上犯事又不能发卖的奴仆才被送去庄子。
那些人本就不是善茬,林府又派人打过招呼,让他们“好好招呼”陆焰。
等人吃够苦头,便知道去公主府当参事,已然很不错。
却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突变。
陆文远坐在椅子上,打量着一脸孱弱的侄子。他轻笑了声:“幸好这次你没事。”
陆焰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才回话:“让伯父担忧了,那晚我睡得很轻,看见外面火光才逃出了院子。现在想起来还后怕。”
庄上的奴仆,常常来他的小院窥探。
杀手来的那天下午,他们却仿佛都消失了一般……
无论如何,那些人留不得。
陆焰借着把林家姑娘送来的东西,赏赐给众人的缘由,在几口水井都下了药。
那药无色无味,只会让人在夜间睡得很沉。
他忍住两天没有喝水,他也不在乎,反而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愉悦。
第二天晚上,他点了把火。
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火舌一点点吞没整座庄子,火焰炙烤周围一片炙热,他很兴奋。
人都死完了,他也能借此由头回京城,为下一步谋划。
陆文远总觉得庄子被烧太蹊跷,和陆焰有莫大关系,可手上却没有把柄。
他冷哼了声:“我听说国公府的小姐,不但来看你,还送了许多东西。我让你去庄子,你觉得很委屈吗?”
陆焰面露诧异:“当然不是,我也不知道那位小姐为何这般。”
说完又咳嗽了几声。
陆文远刚想训斥,却意外瞥见他手帕上的艳色。
……竟又在咳血,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此时他因剧烈咳嗽,脸上平添的绯红,倒比平时更艳丽。
陆文远在心里嗤笑,这张脸倒生得不错,难怪公主和国公府上的小姐都喜欢。
不过那又如何,公主不会招陆焰当驸马,国公府上小姐更不可能会嫁给他。
只是看他可怜罢了。
这么一想,他心里舒服多了,不耐烦挥了挥手:“去吧,在你祖母面前不要乱说话。”
见陆焰忙不迭地点头,对人轻视又多了几分。
这几日山上起了风,林溪砍了棵竹子,打算做纸鸢。
她很快做好了骨架,刷上胶水,蒙上了燕子形状的白纸。
到画的这一步,停下了手。
以前她和兄长会做纸鸢去学堂周围售卖。这玩意儿谁都能做,本卖不上价格。
幸好兄长画的纸鸢很漂亮,颇受公子哥和富家小姐喜欢,倒也销路不错。
丰烨在一旁眼巴巴看着,见她提笔未动,好奇地问:“你怎么不画啦?”
林溪坦然道:“我画得不好看啊。”
丰烨一把拿过纸鸢,笑着说:“没关系,我皇外祖母擅长画艺!我去让她帮忙!”
说完便小跑着出了院子。
踏雪一脸状况外:“让太后娘娘给你们画纸鸢?”
林溪:“不行吗?不行我再自己画好了。”
踏雪:“……”
压根不是行不行的事。
小郡王都已经跑远了,算了。
丰烨跑进去,太后正在接见几个命妇。
听闻国公府的小姐,放任小郡王来找太后画纸鸢,几位命妇颇为不赞同。
这可是太后墨宝!
“国公府的小姐,未免有些不知道礼数。”太傅夫人出言责备。
丰烨瞪了她一眼:“不许你这样说林溪,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转头一头扎入太后怀里撒娇,“外祖母,求你啦。”
“好好好,哀家给你画。”她对这个外孙最没办法。
太后在几位命妇的旁观下,提笔开始画纸鸢。
先画了几支荷叶、莲花,见颜色有些寡淡,又添了几条红鱼。
“谢过祖母,外祖母可否和孙儿一同去放风筝?”丰烨一脸期待地问。
今日天气不错,去外面走走也不错。太后也不忍心拒绝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想着今日这纸鸢也有自己一份力,便点头答应。
留下屋内的命妇一脸无措,那位国公府小姐到底有什么能耐。
小郡王这么维护便也算了,太后都对她如此容忍?
要知道太后书画造诣颇高,当今文人雅士十分推崇。
平日墨宝都是被好生裱起来,谁得了便是殊荣。
这谁能想到,今日太后宝贵的墨宝要被送上天?
林溪和丰烨一起握着线轴,看着纸鸢越飞越高。
踏雪十分警惕,好在太后只是时不时说一句话。
并未为难大小姐。
快到用午膳的时辰,林溪把线一点点收拢。
太后画的纸鸢,自然要好好收着。
太后先一步回去,她更衣走出来,正看着林溪蹲着和丰烨说话。
她打了个手势给宫女,想听听两个人说什么。
为何小郡王特别喜欢她。
林溪摸着丰烨的头:“像你这个年岁最好了,再大点就不好玩了。”
丰烨:“你为何这么说?”
林溪:“太后娘娘把你带到宫里抚养,是希望你能平安。不过宫里妃子心思太多,你在她们环绕下长大,再过几年就不会可爱啦。”
丰烨似懂未懂,他抱着林溪的手,笑着说:“除了皇外祖母,林溪你对我最好,我第二喜欢你。”
林溪:“真的吗?我也喜欢你,希望你能一直无忧无虑,平平安安,永远没有烦恼。”
丰烨从小被保护得很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听见这番话的太后,却是心里一痛,她膝下唯有一个亲生女儿。
云安公主十五岁嫁给了宣平侯,一年后难产而去,只留下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
宣平侯刚过孝期便续弦,娶了也是高门出身的表妹,很快又得两子。
爬上太后之位,她什么算计手段没见过。
宣平侯夫妻有青梅竹马的情分,恩爱正浓,他们膝下也有亲子……
丰烨既是小郡王,又是宣平侯世子。
为了世子之位,他也难免被算计。
太后这才把小外孙接到膝下抚养,可是宫里弯弯绕绕又何曾少过。
这位国公府小姐,和丰烨投缘,难得竟和自己一般真心为他着想。
太后默默良久,这才走了出来。
林溪放开丰烨,起身行礼。
虽然她早就听到了脚步声。
她是真心喜欢丰烨的,多可爱多有礼貌孩子,被宫里那群执迷于斗争的女人,带歪了多可惜。
这话问心无愧,她为何不能有意让太后听见?
太后打量着眼前的姑娘,更觉得合眼缘,一脸慈祥地说:“走吧,你和哀家、小郡王一起去用膳。”
话音一顿,她想了想又说,“哀家知道你不喜素食,你年轻难免嘴馋,今日便和小郡王一样的菜色。”
丰烨是寺庙里唯一可以吃肉的。
林溪:“多谢太后娘娘。”
您比皇后大气多了!更有权更有钱,还更好说话!
得知这一消息后,为了讨好太后,在寺里的吃了许久素食的命妇不淡定了。
这为什么啊?
赵知更懵,这凭什么,她也很年轻啊!
作者有话说:
林溪:等等,大腿马上报紧了
兄长:……趁着我没来是吗?
林溪:“真想不到啊,来寺庙清修我还吃胖了一点。”
踏雪一言难尽:“小姐你每天都记挂着吃饭,一顿都没少呢。”
林溪:“……”
好吧,这姑娘,拆台越来越不客气了。
这天下午,寺里非常热闹。
城中玉云寺的怀月大师,来拜见方丈。
这也不奇怪,他本就是方丈摒尘大师的关门弟子。
周国佛教大兴,几年前皇帝考虑白玉寺有些远,便命人在城中修建了一座玉云寺。
如今玉云寺香火旺盛,每日进出的人络绎不绝,更是有人不远千里,只为一睹怀月禅师风姿,瞻仰佛光。
更不说皇帝也常传召怀月大师入宫,不仅论佛经,有时政务也会同他辩一辩。
林溪从外面走进来,正好遇上站在远中的怀月。
他身量颇高,着紫色袈裟银鱼袋,龙章凤姿,表情恬静寡欲。
林溪不以为意,和尚讲究六根清净,但眼前这位却让他看不透。
仿若持戒走凡尘。
不然这天下和尚多的是,何以他会入了皇帝眼?
林溪双手合十,一本正经道:“我心有困惑,大师可否为我解答。”
“女施主有礼。”怀月回礼。
两个人换了个地方,来到了林溪的院子。
这边清净无人打扰。
林溪开门见山道:“如今开恩科不过十年,非世家考出来的举子,熬到老都未必能做上五品京官。大师倒是走了捷径,以出家人身份参政,在陛下面前不比那些老贼分量轻。”
所以说这位外表不沾世俗,内里世事尽染。
怀月笑如朗月:“那日佛诞,施主装成跛脚,让香客主动避出一条路,急智不减当年。”
林溪:“你高坐禅台也很有演技,让我一眼就看出是在演戏。”
怀月不以为意:“女施主悟性向来颇高。”
两个人在多年前便认识,当时皆是狼狈不堪。
如今再相遇,一个是在世高僧,一个是国公府上小姐。
许多年前夜晚,他们曾结伴去寺庙许愿池,偷摸过几回钱。
当时林溪便感慨,当和尚真好啊。
不但有人布施,寺庙还拥有许多地,可以租给佃户收租。
寺里方丈出行,比县太爷还气派,这可真是神仙日子。
可惜她不是男的,也受不了吃素。
不知道是不是念叨多了,旁边那位竟听进去。
经年不见,真去当了和尚,还跑到京城当了名和尚。
林溪心情复杂,在小说原著里,眼前这位倒是也有姓名。
不过他出身一般,三十能混成朝中三品官,已经能算是非常能往上爬了。
这么一比,还是当和尚有前途,少走十年弯路。
怀月喝了口茶,换了个话题:“女施主的兄长,为何不来京城?”
“他原本两个月后会来京城参加会试,不过我送信让他提早来,不日就到。”
话音一顿,林溪又说,“如果可以,请大师帮我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
怀月垂下视线,嘴角却往上翘:“女施主近来命犯桃花啊。”
林溪:“也不为难,大师你若还俗娶我,那我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怀月蹙眉,抬眼一脸错愕。
林溪见对方吓到破功,笑出了声,谁让他看笑话!
“开玩笑而已,我可等不及你头发长出来,也不会坏你功德。”
怀月抿了抿唇:“嫁给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难道不好吗?”
林溪摇头:“不好,那些世家夫人比你更有佛心,愿意为了夫君奉献自己,我做不到。”
可不像你这个妖僧!
她浅浅的总结一下,那是类似于“我要牺牲许多东西,主动受委屈,才能证明我的高尚,才配得到丈夫爱重”的牺牲欲。
哪怕是苏漾漾,也都想帮沈重霄筹钱,借着向高门世家贵妇售卖芙蓉玉膏,收集情况。
她永远做不到这点,所以她才只能是配角吧。
“那好吧。”怀月一点就懂,毕竟都是同类人。
他施施然站了起来,一副高僧的清冷,“贫僧还有事,先行告辞。”
林溪挥手:“记得有机会帮我美言几句,我会承你这个情。阿弥陀佛,坏人一生平安。”
隔日早上,林溪收拾行李,打算下山。
她低头看着刺绣了十天的手帕。
作为一个新手,这还是不错的。
踏雪凑过来,一脸疑惑:“小姐你绣了只……苍蝇?”
“这是蝴蝶。”林溪认真端详了片刻,抬头又问,“真的像苍蝇吗?”
踏雪如实点头。
林溪没有再争论,很快转换了思路:“那行吧,这就是苍蝇,别人都绣鸳鸯,并蒂花,蝴蝶。我至少别出心裁。”
踏雪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作为国公府的一等丫鬟,她向来要求自己端正大方。
一言一行,绝不能堕了国公府的风光。
但这一个月来,她跟着小姐做了许多不端正的事。
可却从来未觉得,日子可以如此鲜活。
英国公远在西境,便无暇顾及朝堂斗争。
世家出来的文官都盼望着国公爷能打败仗,失去了君心。
这样便有由,能治他的罪,压倒他风头。
至于边境军民的命,和他们端坐在京城的世家贵族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死的又不是他们,便能为手里的权利而不择手段。
几个月前,周国南境战败,被赵国连着夺取了六座城池。
好在上天保佑,此时赵国皇帝病重,几个皇子陷入王位之争,竟派了使臣议和。
这么好机会,明明可以借机收复失地,可京城的满朝文臣却高呼接受议和。
自古交臣多虚伪,总将私计谋于忠。
这些有风度、懂享受。却没用的士绅文人,议和倒很积极。
最后也只是遂了赵国的意两国停战,签订合约而已。
没一座城池拿回来,也没有任何补偿。
她虽是女子却很不耻。
若是国公爷镇守的南境,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眼下因为大小姐的筹谋,陛下对国公府更看重,更是当众责骂了构陷的大臣。
那些吃了亏的文臣,近来都不敢参奏国公爷。
单武虽然常常被大小姐逼得一脸为难,但心里轻快了许多。
林溪看着手帕,她本来是想绣完,拿去和兄长炫耀。
这都成苍蝇了,自然不合适了。
好歹自己绣了好几日,那不如送给陆焰,好事将近,这可以是定情信物。
心意满满又不额外花银子。
梁境安收到了皇帝的加急信。
和军务无关,陛下打算给信王和林溪赐婚。
在下达旨意前,特来征询他的意见。
梁境安一直对信王印象不错,他比太子和端王更有君子之风。
仪表堂堂,倒也是个良配。
只不过林溪并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儿。
他这外甥女行事作风,可谓不拘一格。他怕林家护不住她,反倒会拉后腿,这才会请旨过继到自己名下。
有了英国公嫡女的身份,林溪腰杆子也硬一些。
无论如何,他要护住妹妹的一双儿女。
梁境安没想到皇帝会因此想要赐婚。私心里他是想把人留两年再出嫁。
他还在想思考如何回复陛下,或许该派人去询问林溪意见。
还没来得及提笔,又收到了府上来信。
这封信是踏雪写的……虽然措辞委婉,意思却很明晰。
林溪最近看上了一个世家公子,还是两情相悦,特请他回去主持大局。
梁境安看完把信给了旁边心腹。
向来足智多谋的心腹思考半晌,干巴巴地说:“小姐很活泼。”
梁境安:……
他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备马,即刻回京城。”
眼下边境无战事,他打算轻装简便回京城一趟。
毕竟儿女婚姻是大事。
一队人策马疾驰而过,惊起树上无数只鸟。
何持让怎么想都不太对。
京城派来的信使,说他妹妹每日在读书、写字、刺绣。
开始他还以为刚回世家高门,要学一些大家闺秀规矩。日夜担心妹妹不适应。
然后第二次、第三次的信使,还是信誓旦旦地说,林溪每日都读书、写字、刺绣。
虽然有三年不见妹妹,但自己可是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的。
从前兄妹俩一同生活,如果妹妹一连几日都很安静,那他反而要提心吊胆了。担心她背地里又做了什么……
何持让心神不安,便提前出发去京城。早日见到妹妹也能求一个安心。
路程行到一半,他不巧碰上了国公府的信使。
这次预感也成真了,何持让看完信有些头晕。
从小就胆子大的妹妹,这次竟是自己相中了一个夫婿?
何持让收好信,猛灌几杯茶,拿上行李日夜兼程赶往京城。
林溪阔别京城半月,本以为那些风波大致平息。
没想到进了城,马车未到国公府便被拦下了。
马车前方,苏漾漾眼中含泪,高声质问道:“我师兄消失已经有了一个月,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