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是吗?”谢予辞却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方才有那么一瞬间,我怕了。”
卓清潭静了片刻,轻声问他。
“谢予辞,你在怕什么?”
谢予辞轻笑一声,他低垂的眸光中似有悲伤,又似有一丝不甚确定的欢喜。
“此时此刻,我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所有,都美好的仿佛假象一般,我自然是怕这一切,其实都是虚假的幻象。”
“我怕,或许我的神识现在依旧被困在四大秘境中封印着,不曾复醒;
我怕,或许这一切只是我自己在沉睡中,编织给自己的一场的经年迷梦;
我怕,其实是因为我太过想念于你,所以懦夫一般自己欺骗自己,让自己确信眼前之事都是真实存在的;我更怕......”
——他更怕,其实圣神帝尊太阳烛照已救回她、以及这种种凡间之事,不过只是他被囚禁封印太久,思念成疾发疯后的无端臆断。
他怕而她早已......作古陨落多年。
忽然,一只干燥而微凉的纤长手心,轻轻罩在谢予辞按摩动作的手背之上。
谢予辞微怔。
他缓缓低下头去,只见卓清潭莹白如玉、却静脉分明的手,此时正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背。
“谢予辞,我们此时在崇阿山端虚宫紫薇殿。我是真实存在着的,不是幻象。”
她的眉目,仿佛三界中最最无暇又恢弘的水墨山水,让人一见如故,难以相忘。
“我真的回来了。”
卓清潭轻轻握了握他温热的掌心,含笑望着他道:
“——谢予辞,我再也不会走了。”
第211章 千秋盛会
“爹爹,方才那少年到底是何人啊?为何他身上毫无仙门弟子的灵力,却可以施展那么强大的术法?”
李络薇挽着李长风的手臂,丝毫没有控制音调音量的意思,引得旁边路过的端虚宫弟子们纷纷侧目。
端虚宫的心法重在修心养性,弟子们平日里的性情大多安静沉静,少见如此吵闹之人。
李长风觑了觑在他们父女前方半步远,目不斜视替他们引路的安罗浮,难得对李络薇冷下了脸色。
“你可小声些吧,祖宗!不该你问的事情,不要多问。”
他过去真的是将李络薇给惯坏了,她仗着自己是无妄海掌门的独女,无法无天,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李络薇却忽然停下脚步,她皱起眉头十分不解的道:
“爹爹,您到底是怎么了?女儿最近就时常觉得您变了许多!方才面对卓师姐时,您的态度就好生奇怪,您可是堂堂四大仙门之中无妄海的一派掌门啊,亦是卓师姐的长辈。
还有,您自己最近奇奇怪怪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还要让女儿受委屈?我是堂堂李家大小姐,连问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是何人,这都不可以吗?”
李长风闻言登时面色铁青。
安罗浮听到李络薇居然讨论他师姐,当即蹙起眉头。
但因她并未说什么过分的话,于是,他还是依礼避开两步,避嫌不愿听他们父女私下交谈。
李长风重重呼了两口气,他沉默半晌,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
“薇儿,你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幸亏刚刚跟在我们旁边的是罗浮这种老实本分的孩子、不会嚼舌头传闲话,若是旁人......你已经不小了......”
李络薇当即噘嘴道:
“我怎么不小了?我才十五岁呢,我还小着呢!”
李长风抬目看了一眼已经避开十几米外,走到前方连廊处的安罗浮,喟叹道:
“都是爹爹的错,往日里太过溺爱于你,这才将你养废了。
你罗浮哥哥今年也是十五岁,他也才只比你大两个月而已。却早已能独自出门除妖游历,在门派中亦能独当一面。
是我过去太过想不开,若是当初像安师兄一般洒脱,也将你也托付到别家仙门学艺,兴许你也不会长成如今的模样。”
李络薇听到自己爹爹这番话,当即不乐意了。
“爹爹!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如今的模样怎么了?没错,罗浮哥哥是少年英雄,难道女儿便不好了吗?”
李长风看着女儿委屈的模样,长叹了一口气道:
“薇儿,你也很好。但是你就像那温室法阵中被蕴养的娇花......若是有人施法防护、照料得当,你便会永远盛开,灿烂娇艳。
可是薇儿啊,爹爹老了,爹爹不知还能护着你多久。
而你的师兄师弟们中,也并无如同端虚宫卓掌宫一般,能撑得起一派兴衰的天之骄子。你可知,无妄海的未来,你的未来,爹爹不得不早做打算。”
说来可悲,无妄海的下一代弟子们,大多天赋一般。
修仙之术,若无天分,即便是再刻苦也终究是下乘。
现在无妄海的年轻一代弟子们,别说是与卓清潭这般天资超群的天才比较,即便是楌桪宫主收入清越峰的其他几名弟子,他门下弟子都无一人可以与之比肩。
前两年,李长风新收入门下的关门小弟子林觉倒是也算有几分天分。
可惜入门太晚,起步比旁人晚了许多年,终究是被出身给耽误了。
李络薇闻言忽然沉默了。
她虽然骄纵,但其实十分聪慧。她遗传了父亲的天赋,于修仙一术上的天资也算不错。
只是,她被慈父娇惯长大,懒散惯了,又疏于修炼,只爱享乐凡尘浮华,少女思动,难以静心。
片刻后,她忽然道:“爹爹......这不是你的错,都是女儿自己不争气。”
李络薇咬着嘴唇,正色道:“我以后会好好修炼的,就算师兄师弟们不争气,女儿以后也一定会给爹爹争气!
——对了,还有林觉林师弟,他虽然入门的晚了些,但也十分刻苦努力。您相信女儿!”
李长风闻言愣了愣。
他发现,李络薇似乎是阴错阳差间,想岔了他的意思。
她居然以为自己近来面对帝君如此谦卑、如此放低姿态,是因为担心无妄海以后的未来,担心自己以后不在了没有人护她,这才处处讨好端虚宫。
李长风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他只是单纯的崇敬爱戴往圣帝君而已。
若是卓清潭只是卓清潭,并非上古上神往圣帝君......他还没死呢,哪里至于现在就去讨好小辈儿?
只是......
李长风心中一动,李络薇若是误会了倒是也没什么不好。
若她能因此上进一些,静心修炼,不再整理胡闹,未见得不是好事。
于是,李长风肃容问:“薇儿,你此言当真?”
李络薇用力点了点头,脆生生道:“当真!待我们回到无妄海,我必用心修行,以后都不叫爹爹操心!
楌桪宫主因为卓师姐而备受仙门艳羡,以后,我也要让爹爹被其他仙门长辈们羡慕!羡慕您也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好好好!”
李长风欣慰的连连称好。
“你若有此心,倒也不必等到回无妄海再努力。”
李络薇微微僵住了。
“爹爹......不至于吧......我们还在端虚宫中做客,难道您现在便要女儿开始苦心修炼了吗?”
李长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
“非也。不过,你过去整日只知道贪玩,居然连‘千秋盛会’在即,都不知道吗?”
“千秋盛会?”
李络薇喃喃道:“这名字好生耳熟啊......”
她忽然“啊”了一声,一把抓住李长风的袖摆道:
“我想起来了,爹爹,十年前我们无妄海,不正是举办过千秋盛会吗?对啊,现在又是十年了!”
李长风淡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又是一个......十年了。”
仙门百家中,最大的盛会名叫“千秋盛会”。
看这名字便知道了,此等盛会意在仙门百家的情谊和功法剑术交流,更意在仙门百家将会千秋万载的流传下去,不断传承。
而千秋盛会每十年举办一次,皆由四大仙门轮番主办。
上一个十年,便是无妄海奉命举办千秋盛会,按理说今年应该轮到了九晟山。
李长风缓缓道:“还有三个月,便是十年一度的千秋盛会。若是不出意外,此时,你安师叔应该已经安排门中长老们着手准备盛会了。
届时,仙门百家中,而立之年以下的年少才俊,皆会前往与百家同门切磋。你可有信心一试?”
李络薇唇边的笑意凝结了,她面如死灰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爹爹......您是认真的吗?”
李长风含笑看她。
“当然。”
李络薇“啊”的大叫了一声,拼命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爹爹!女儿虽然说今后会刻苦修行,可是您也不能好高骛远啊!三个月!只有三个月时间!女儿现在是什么水平,您不是不知道啊!”
“别的不说!三个月女儿就算拼命去练习,也追赶不上各大仙门中弟子们中的翘楚啊!”
李长风闻言诧异的挑眉:“原来你自己也知道与旁人的差距啊。”
李络薇一时语塞,下一刻她又哀嚎了一声,伸手一指前方远处那个少年的背影。
“——爹爹,虽然卓师姐是端虚宫掌宫,地位高出一辈儿,不会参加千秋盛会的比试。但是罗浮哥哥他们我怎么打得过吗?”
李长风捻须微笑道:“爹又没有让你拿下魁首,重在参与啊!再说,你只有知道了自己与其他统领弟子们的差距,才知道该如何努力进步,不是吗?”
李络薇脑袋摇的好像一个拨浪鼓,她不依道:
“那也不成!如此仓促,大庭广众之下,爹爹您这不是要让女儿出丑吗?”
李长风笑道:“不是还有三个月吗?薇儿,你很聪慧,天资也不俗,这三个月必会有所精进的。”
李络薇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爹!您对我有什么误解?这不可能吧?三个月时间,怎么可能进步飞速、功法精进啊?爹爹你教了我十五年,不也没教出来什么吗?三个月我又能学出什么来?”
李长风:“......”
这个“小棉袄”真的漏风,一句话将他一颗慈父之心扎成了筛子一般。
李长风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爹爹是不行,但是有一个人必然管得住你。”
李络薇微微一怔,旋即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颤颤巍巍的问:“......谁啊?”
......不会吧?
李长风定定看了她一眼,道:“自然是卓掌宫。卓掌宫仙姿过人,气度高华,教导你绰绰有余了。”
李络薇闻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是很喜欢卓清潭师姐不假!但是她也很怕卓师姐的嘛!
虽然卓清潭从未对她疾言厉色过,只是不知道为何,每当她任性时,卓清潭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她就心里一突。
好像她骨子里有一种本能......那就是绝不能令卓师姐不高兴的本能。
李络薇此时心情实在太过复杂。
她既羡慕从小跟在卓清潭身边的端虚宫弟子们,又很怕当真跟在卓清潭身边被卓清潭管教。
“啊......”
她眼睛乱转,故作十分为难道:“女儿倒是愿意的,但是卓师姐那么忙,她没有时间的啦。”
李长风却淡笑道:“若是过去,卓掌宫确实事务繁忙,没有时间理会你的。
不过嘛,卓掌宫已经答应为父,近日会出发分别去往宿风谷秘境和钧天崖秘境查询弟子玉化之事。
既然如此,你身为无妄海掌门之女,一路随行,略尽地主之谊,也是理所当然。”
李络薇瞠目结舌道:“爹爹,您的意思是让我一路跟随卓掌宫?直到千秋盛会前?”
李长风点了点头,十分自然的道:“正是如此。千秋盛会四大仙门掌门照例是都要到场的。楌桪宫主素来不喜参与这些俗事,想必应该是委派卓掌宫替师出行。
既如此,届时待你们处理好两大秘境之事,便可一起顺路去九晟山参加千秋盛会了。岂不是正好?
再者说,卓掌宫年纪虽然不大,但不论功法、灵力、剑术,都远远凌驾于你们同龄之人,甚至比起我们这些老家伙来也不逊色。
更难得的是,她于除妖卫道之经验十分丰富,见识更加不凡。这三个月你便好生跟在卓掌宫身边,多学,多看。”
其实,李长风这般交代李络薇,亦是有一些自己的私心的。
卓清潭的前世之身是九重天上的上古上神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之事,目前只有他们四大仙门的掌门知悉。
李络薇虽然并不知情,但是若能借机跟在卓清潭身边一段时间,那便也算是在帝君面前混了个眼熟。
若是有朝一日帝君历难结束,重返天界,说不得自己的女儿也有机缘得道。
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天大仙缘了!
只是,他既然已经知晓卓清潭的“身份”,自然不敢再摆出长辈的谱儿,安排卓清潭教导他的女儿了——否则只会弄巧成拙。
不过,既然李络薇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她主动去求帝君,说是想要跟随帝君一段时间长长见识,想必以帝君为人谦和的性情,必然不会拒绝。
所以,无论如此,他的女儿必须要抓出这次的缘法!
否则,如果错过了,必然要抱憾终身。
李络薇纠结了良久,终于搔了搔头,点头道:“那好吧,那我晚上就去与卓师姐说,正好晚上端虚宫不是还要设宴款待咱们吗?这会儿......卓师姐方才看起来好像很累了,不便再去搅扰她。”
李长风欣慰的点头道:“合该如此,你总算懂事了一些。”
他拉着李络薇快走几步,走到前面很远的拐角处,对等待他们许久的安罗浮含笑道:“安贤侄,久等了。”
安罗浮礼仪周到,半点不出错的双手结印一礼。
“李师叔严重了,请。”
他很懂礼貌,不曾多问什么,只是神态自然的转过身,继续带路前行。
李长风见此不禁心中喟叹:端虚宫不愧是凡间四大仙门之首,教导出来的弟子,居然各个如此出众,各有千秋。
若是不出意外,今年的千秋盛会,依旧又会是端虚宫的弟子博得魁首头筹。
且不说楌桪宫主座下的洛岩池、奚宁演、安罗浮三个出色的弟子,便是端虚宫掌戈堂那位名叫“曹铎”的年轻弟子,亦不容小觑。
李长风沉默了,说不羡慕是假的。
崇阿山端虚宫代代人才辈出,当真是......各领风骚数百年,羡煞旁门别派。
就连往圣帝君下凡历难,亦是机缘巧合下拜入了端虚宫门下,这当真是......福源深厚啊!
安罗浮将李家父女和李络薇带来的一众侍女,一同安置在了端虚宫的无华峰。
无华峰隶属端虚宫的掌事堂,正是负责端虚宫上下琐事、接待招呼客人的一峰。
不仅是无妄海的来客,凭津阁和九晟山的来客亦被安置在此。
在分别安置好来自无妄海和凭津阁的贵客们后,安罗浮正待回清越峰,却收到了来自安品晗的灵符传讯。
安罗浮面无表情,调转方向,再次向无华峰去了。
待他抵达无华峰中,安置九晟山掌门和弟子们的客居院落时,庭院中的弟子们正在收拾带来的东西。
九晟山弟子们见到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物件,纷纷恭敬的结印施礼。
“少主!”
“拜见少主。”
“少主来了。”
安罗浮轻轻颔首,谦和有礼的向周围弟子们打了招呼,旋即被指引着来到主屋门前。
“父亲。”
他站在主屋堂前,拱手结印施礼。
安品晗淡漠的声音,语调沉沉,从里面传来。
“进来。”
门口守卫的两名弟子替他推开房门,安罗浮踏进主屋,安静的注视着自己的父亲一瞬。
“父亲,不知您传唤孩儿,是有何要事教诲。”
“怎么?安仙长,若是没有要事,本座便不能传唤自己的儿子了吗?”
安罗浮闻言微微蹙眉。
父亲他为何总是不能好好说话?
安品晗神色冷冷淡淡的看着他,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更加不觉得自己有错。
果然,没有卓清潭在场,安家这对父子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冰冷凝结到了极点。
一片沉默寂静中,安罗浮率先打破沉默。
“孩儿并非此意,只是今日三派贵客临门,宫中尚有许多事情需要孩儿去安置处理。还要准备迎接几位长辈的晚宴,时间紧促,很多事宜尚未安排妥帖。”
若是在旁的地方,安罗浮或许不会轻易对父亲服软。
但是,此处是端虚宫,而他是端虚宫宫主门下的亲传弟子——安品晗不仅是他的父亲,亦是九晟山的掌门,是端虚宫的客人。
他是断然不会做出什么失礼之事,让他师姐为难的。
安罗浮突然间的“服软”,倒是让安品晗有些意外。
他沉默片刻,旋即明白了自己儿子心中想的是什么,不禁自嘲般轻笑了一声。
这小子,哪里是因为孝顺自己,不敢忤逆自己?分明是怕给端虚宫惹麻烦吧。
于是,他淡淡道:“本座叫你来,倒是也没什么旁的事交代,就是要叮嘱你一句,三月后的腊月初九,是十年一度的千秋盛会。你此生也就只有两次机会参加此等盛会。今年是第一次,好好把握机会。”
千秋盛会只有而立之年——也就是三十岁以下的青年弟子才可参加。
如今安罗浮正是十五岁的年纪,因此他此生也便只有两次参加的机会而已。一是十五岁,二是二十五岁。
安品晗习惯性的教训道:“既然是第一次参加此等盛会,为父也不求你能拿到什么好的成绩。但是亦要全力而为,不要给九晟山丢脸。”
安罗浮之前本来想着,不论他父亲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都不去反驳,早点安抚了他,也早点了却差事,不成想却听到了这样一句交代。
他当即忘记所谓“隐忍”和“服从”,抬起头来,淡淡道:
“千秋盛会,我自会认真对待。只是,罗浮乃是端虚宫弟子,一身技艺功法皆来自于端虚宫。
即便是表现不佳,丢了脸面,亦是丢的端虚宫的颜面,又与九晟山又和相干?安掌门,您过虑了。”
他将语气的着重点放在了“端虚宫”和“安掌门”这两处,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安品晗闻言蓦然抬头,目光犹如利刃。
他冷冷的看了安罗浮良久,突然沉声喝道:“滚!”
安罗浮闻言轻轻挑了挑眉梢,倒是没什么受辱的表情。
因为他早就知道,他与父亲说不上两句话,必然便会是这般结果。
他沉默着规规矩矩的躬身结印施了一礼,旋即没有半分留恋的转身而去。
少年的腰挺直的犹如一杆枪,在秋末冬初的萧索中,透露出一股倔强的决绝之意。
安罗浮刚刚回到清越峰,还未等到回紫薇殿向卓清潭禀告客人安顿情况,便被胞妹给截了胡。
“哥,你要找师姐吗?别去了别去了,师姐已经午睡了。我方才瞧见,谢予辞刚刚送她回寝殿休息去了。”
安罗浮闻言怔了怔,旋即轻轻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你在此处做什么?”
“当然是在等你啊!”
安羽浓说的理所当然。
“哥哥!我早就听说了呢,今年腊月初九九晟山要承办千秋盛会,届时仙门百家齐聚,好不热闹!你到时候可别忘了带上我啊!”
安罗浮闻言当即皱眉。
“别闹,你的心思一直便不在修行之上。不仅这些年来修为始终不曾进步,便是剑法也学的稀松平常。
你去参加什么千秋盛会?虽说比试讲究以和为贵,但是若是交战激烈,难免有来不及收手之时,若是伤了你——”
“——哎呀!哥哥!我又没说我要去参加比试嘛!我只是想去看看热闹!再说,我都多少年没有回过九晟山了?”
安羽浓微微嘟嘴,有些低落的说道:
“哥哥,咱们清越峰同门五人,你们四个都是常年在外行走历练的,我就不同了......我都好多年不曾离开过崇阿山了。
而且,除了想看看外面盛会的热闹涨涨见识外,我还想回去给母亲上柱香......也不知道母亲的青冢如今是什么样子,离开九晟山那么多年,我都快记不住了。”
安罗浮听到她提及亡母,一时之间沉默了,倒是并未一口否决。
他停顿一瞬,忽然问:“此事,师姐知道吗?”
安羽浓当即挺了挺胸。
“当然,我昨日便与师姐说了的!师姐同意了,说她届时可以带我回去!只是......”
说到这里,她有些踟蹰道:
“只是,今日爹爹、李掌门、澹台阁主突然来访。我听说,师姐好像过两日便要出门的。也不知师姐还有没有空带我去九晟山了,因此我才再来问问哥哥嘛。”
安羽浓听说了,那可是一件连三大派的掌门尚且无法处理的事端,想必师姐此次出门,要解决的事情十分棘手。
她哪里不好意思再给师姐添麻烦?
“出门?”
安罗浮微微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他旋即若有所思的“啊”了一声,想起似乎方才在紫薇殿会客堂上,李络薇曾经说过无妄海的一名女弟子在钧天崖秘境中被玉化成雕。
而卓清潭当时也确实说过,她答应过李长风的事,一定会做到。
难道,就是这件事吗?
可是......三大仙门的掌门尚且力有不逮之事,他师姐如今灵脉尚未完全修复,九脉中更有八脉各自埋入一颗能将常人折磨疯的镇骨钉......这如何能行?
旁门别派之人不知镇骨钉的残忍难捱,他作为端虚宫清越峰的弟子,如何能不知?
这些天来,师姐虽然每日都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与他们说话言谈皆是一切如常,但那可是镇骨钉啊!
即便师姐掩饰的再好,尽管她灵力高绝,那也不可能当真没有影响。
安罗浮忽然道:“羽浓,我决定与师姐一道出门,这次恐怕不能带你同行了。”
“啊?什么?”
安羽浓呆呆的看着胞兄一瞬,下一刻她猛地醒过神来,连忙道:
“啊,哥哥是不放心师姐,要陪同师姐一道出门办事吗?无妨的!这是应该的!不过,我也可以同你们一道出门呀。
反正,届时师姐也是要去九晟山的,正好大家一起——”
“不可。”
安罗浮却忽然淡淡打断了她的构想。
“羽浓,师姐此次出门,与过去除妖历练不甚相同。想必你也知道,此事事关秘境,实则凶险异常。就凭你这三脚猫的道行和功夫,去了便是添乱,届时师姐和我还要分心照顾你。”
安羽浓虽然也有些小姐脾气,但其实是个十分讲道理的姑娘。
她沉默一瞬,终于神色怏怏的点头道:“......好吧,我知道了,那我......不去了。”
安罗浮见她可怜,便笑了笑,安慰她道:
“羽浓,你放心好了,既然师姐答应了你,你便一定去得上千秋盛会。
想必师姐离开宫中后,三师兄应该会随我们一起出门,届时二师兄必会留在宫中主持宫中诸事。三月后你与二师兄同行即可,这样,我们也更放心些。”
通常情况下,若是楌桪宫主和卓清潭均不在端虚宫中主持大局,那么洛岩池便不会离开崇阿山。
安羽浓闻言这才重新开心了起来。
但是,她才开心了没几个时辰,就在晚上招待三大仙门来客的宴会上,听说了李络薇居然要与卓清潭同行出门历练的“噩耗”!
好歹她还算是识大体,宴会上并未当着外人的面发作。
但是待到宴会结束,她便趁着四下无人时拉过安罗浮。
“哥!凭什么李络薇可以同你们一起出门,我却不行啊!李络薇她不学无术,剑法也学的乱七八糟、拖泥带水,她还不如我呢!”
安罗浮颇为头痛的扶额,然后轻轻叹气道:
“羽浓啊,络薇妹妹是要回家的。我们要去钧天崖办事,无妄海便在钧天崖畔,她随我们一同归家,亦是理所当然。
只是,她三月后正巧也要去九晟山,而我们亦要去九晟山,因此这才恰好同路......你别闹。”
安羽浓闻言一时语塞。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她怎么就觉得不太对劲儿呢?
哪有那么多巧合啊?
她打小儿就看这个李络薇不像个好人!
有阴谋!
——一定有阴谋!
第214章 你在剜我的心
在依照礼数,宴请过三大仙门掌门过后,卓清潭与谢予辞便乘着秋末萧索的月色,再次回到了卓清潭的寝院。
云州地处南方,气候湿润,即便是在秋末冬初,亦极少降雪。
因此,他们二人的衣衫,倒是穿的都不甚厚重。
走着走着,谢予辞忽然问道:“冷吗?”
卓清潭愣一愣,旋即笑着回答:“不冷,崇阿山不比兖州和宿州。其实,倒也不失为一座适宜长居之所。”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趣事,她忽然叹息着笑言一句道:
“不过,我近日来突然发现,人啊,果真不能睡得太多,亦不能吃太饱。”
谢予辞闻言淡淡挑了挑眉:“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卓清潭偏过头,淡笑着看他。
“因为我发现,觉这种东西当真是越睡越多。过去几年,我常在人间行走历练,几日加起来只睡几个时辰是常有之事。那时每日尚且觉得精神十足,神采奕奕,而现在......”
她说到此处,轻轻叹息一声。
“现在的我,当真是越发懒散了。明明下午方才小憩过,此时吃饱餍足,便又觉得困顿起来。”
谢予辞却淡笑着轻轻摇头。
“你这并非是懒散,只是如今你灵脉未愈,中亏气虚,自然时常犯困。待你的灵脉彻底痊愈,便不会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