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骨令—— by顾九洲
顾九洲  发于:2023年0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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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姓谢的少年虽然是第三招才破开他的灵气防御,但是奚宁演天资不俗,他看得出来,谢予辞其实依旧未尽全力。
这般看不出对手的深浅,其实这才是最为可怕的。
因为,这说明他们二者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因此,他才连对方的虚实都无法探寻。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实在可怕!
他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他出手时,那让人无法捉摸透的强大气场,奚宁演只在自己的师父楌桪宫主身上看到过。
若是谢予辞全力出手......他能抵得住一招吗?
这个问题,他很快便知道了答案。
第三局,谢予辞只用了一招。
而最令人胆寒的是,奚宁演知道,哪怕谢予辞只用了一招便击溃了他,他却依旧没有用全力。
他只是那么随意的一抬手,甚至,连正经的结印施法都不曾施展。
一切就像呼吸那么简单。
少年手指指向的地方,如同有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势如破竹般覆灭面前一切阻拦他的事物。
奚宁演双手结印,用尽全身灵力激起的灵力防护罩,只那么一瞬,便在少年指尖所向之处,荡然无存、灰飞烟灭。
而少年的力量明明那么强横,更为难得的是,他却能将如此强大的力量收放自如,控制到最最细微之处。
——奚宁演的灵力防护罩破了,但是他却一丝一毫都未被伤到。
举重若轻,这才是最令人叹服之处!
三局切磋过后,奚宁演沉默良久,终于缓缓道:“我输了。”
输的不是一星半点。
原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怪不得这少年这般自负,前几日他们师门家宴小聚,还敢放话说要做他师姐的守护者。
这少年,竟然拥有一身如此强大到离谱的力量?
虽然那股力量不像修士的灵力,但是那股力量,居然与他面对师父楌桪宫主的力量时给他的感觉十分相像。
但是至少......这绝对不是妖力。
谢予辞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轻笑了一声,恍然道:
“怪不得我总觉得你的功法气韵有些熟悉,你修习的可是沧海毋情诀?”
奚宁演轻轻点了点头。
“谢公子好眼力。”
他并非如同卓清潭和洛岩池一般,自小便修行沧海毋情诀。
其实,沧海毋情诀他也才刚刚入门两年,还差得很远。
如今,他灵脉中的灵气还是很浑浊,并未被沧海毋情诀完全洗涤净化。所以等闲道行之人,是无法看出他居然也修习了沧海毋情诀的。
......这个名叫“谢予辞”的少年,当真深不可测。
谢予辞笑眯眯的道:“这算什么眼力?不过是瞧着你身上,有那么一丝半缕你师姐的气韵罢了。所以碰巧一问,原来居然真的是。”
奚宁演这回却不信他了。
这人,假亦真时真亦假,也不知哪句是真话,哪句是托词。
忽然,一个熟悉的少年声音在他们不远处响起。
“——二师兄,谢公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谢予辞与奚宁演回头看去,只见是安罗浮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
奚宁演淡淡回答道:“今日是我轮值,来演武场教导外门弟子们功课。”
“原来如此。”
安罗浮已经走到近前,他笑着摸了摸头,目光落在谢予辞身上,略带疑惑的问:“那......谢公子呢?”
谢公子今日居然没有在他们师姐跟前?
谢予辞冲他笑了笑,懒洋洋道:“这就要问你师姐了,她啊,惯会胡乱给我安排‘差事’。”
“差事?”
安罗浮皱眉问:“什么差事啊?”
谢予辞指着四散在演武场上练习剑术的弟子们,然后轻笑了一声。
“诺,你师姐交代我来指导弟子们剑术。八方神明可证,谢某可是多少年没有握过剑了?哪里还能指导旁人啊。”
安罗浮当即笑了。
“有何不可?即便谢公子多年不曾握剑,但亦曾是天界道法卓越的仙君。若能得您指点一二,便是这些弟子们的造化了。”
他话音刚落,奚宁演却忽然蹙眉问道:“罗浮,你说什么仙君?”
安罗浮微微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咦”了一声,不解道:
“师兄不知道吗?我在说谢仙君啊,他曾在九重天任职过仙君。”
安罗浮只知谢予辞曾经在九重天当过仙君,但是却不知道当过仙君之人,其实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谢予辞。
而是......钧别。
不过,谢予辞并没有纠正他。
因为他与“钧别”,其实既是同一个人,又不完全是同一个人。
奚宁演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沉沉的看向自家师弟,然后缓缓道:
“......你为何不早说?”
安罗浮怔了怔。
“啊?你......不知道吗?”
奚宁演缓缓摇了摇头,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谢谢你‘现在’告诉我。”
他在“现在”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但是安罗浮却丝毫没有听出来。
他还笑着道:“我还以为师姐已经告诉你们了。”
突然,安罗浮难得聪明了一次,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二人,忽然恍然大悟道:
“你们方才.....该不会是在切磋道法吧?”
奚宁演冷冷看了他一眼。
他可真的很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安罗浮愣了一瞬,下一刻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他扶额呻吟了一声,喃喃道:“苍天啊……师兄,你为何如此想不开?”
他跟谁比试不好?居然要跟谢公子切磋?
奚宁演懒得理他这“马后炮”,他转过身来,面向谢予辞郑重的结印施了一礼。
“谢仙君,方才得罪了,是宁演有眼不识泰山,多谢仙君不吝赐教。”
谢予辞最是受不了旁人文绉绉的与他对话,听了这话只觉得牙根一酸。
尤其是“仙君”这个称呼,他起初假扮起来还觉得有那么几分“趣味”,但自从被四大仙门的掌门识破后,便又觉得兴趣索然没什么意思。
谢予辞连忙苦笑着摇头:“可别,奚小仙长您行行好,我现在最听不得‘仙君’这个称呼,一听便觉得头痛,你叫我名字就好。或者便如安罗浮一般,叫我‘谢公子’吧。”
奚宁演从善如流的再施一礼。
“谢公子。”
他直起身后,却还是目光灼灼的看向谢予辞,然后正色道:
“谢公子,虽然您身份贵重,我一介凡俗之辈本不该冒犯。但是有一言,奚某不吐不快,亦不得不说。”
谢予辞闻言挑了挑眉。
这小修士如此严肃,他好像并没有得罪过卓清潭的这位师弟吧?
他静静看了他一眼,问道:“何事?”
奚宁演沉默一瞬。
他似乎是在思考,如何措辞才不算冒犯,但是最后明显还是失败了。
片刻后,他放弃了一切拐弯抹角的说辞。
“是这样的,谢公子。既然您是天界仙君,那么理所应当断情绝爱、不近凡尘。
可是,公子如今却蓄意接近我师姐,引......引导我师姐与阁下相交甚笃,此番行径,是否有失妥当?”
其实,奚宁演本想直言谢予辞“引诱”他师姐的。
兖州府无妄海别院中,琼花台那件事他也略有耳闻,若非他
但是,话到了嘴边,怎么想还是觉得十分不妥,于是临时改成了“引导”。
尽管他已经尽量措辞舒缓周到,但是谢予辞着实还是被他的这番说辞惊到了。
他瞠目结舌良久,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好一会儿。
然后,十分好奇的虚心求教:“......奚小仙长,谢某十分好奇,究竟是谁告诉你,天界的仙君们需要断情绝爱的?”
卓清潭吗?
......不应该吧?
果然,奚宁演蹙眉答道:“并不需要旁人告诉,这不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吗?凡间的话本仙传都是这般记载的,‘仙神无情,不涉凡情’,难道不是吗?”
谢予辞愣了一瞬,下一刻当即捂着眼睛,轻轻摇头,闷笑出声。
作为犯过同样错误的“前辈”,安罗浮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袋。
他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奚宁演的袖子,低声道:
“......师兄,师姐说过,咱们宫中一本冷门典籍中有所记载,天界并没有‘断情绝爱’这条天规,是我们......被话本传说误导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赫赧。
“什么?”
奚宁演登时皱眉看向他:“当真?”
安罗浮点了点头。
“师姐说的,自然当真。”
谢予辞轻轻放下方才遮住自己眉眼的云袖,这几个小东西,真是太有趣了。
他目光一片和煦,好似朝阳温暖,但却又夹带着一丝揶揄之色。
然后,他十分缺德的隔空指了指二人,点了点头评价道:
“不愧是传承了九千余年的当世第一仙门,你们端虚宫的一脉传承果然不是虚的!谢某大胆猜测,你们师门之间恐怕连话本都是传看的同一本吧?”
奚宁演静了一瞬。
其实,奚宁演一心问道,从来不看话本之流。
只是,凡间素来有“仙神无情”的传言,大家耳熟能详、口口相传了千百年,即便是无中生有的虚言,而今传来传去想来也被当成真的了。
他们端虚宫的掌籍堂中居然还有偏门冷僻的上古仙神传闻典籍?
他怎么不知道?
想来是自己的功课学习的还不够深刻钻研,因此就连师姐这样从不关注传闻典卷的人都有所涉猎,自己却毫无所知。
此时,演武场上远远有外门弟子扬声招呼奚宁演,似乎是对某个剑招不甚明了。
奚宁演应了一声,然后拱手结印施礼道:“谢公子,同去看看?”
谢予辞笑盈盈的点了点头。
“好啊,如此这般,待会回去,在下也算对清潭有个交代。”
端虚宫的演武场极大,也极为宽敞。
崇阿山群山之中最为开阔平坦的一块平峰,被整个儿拿来建造了演武场。
——由此可见,端虚宫昔年的威风。
圣神帝尊太阳烛照在凡间的“落脚”之处,毫无疑问的选择在了凡间灵气最为充沛的山脉中。
云州府的崇阿山,是当之无愧的人间福地。
他们走进演武场,便向方才叫住奚宁演的那几名外门弟子走去。
那几名弟子年纪很轻,看起来都是十四五岁上下的年龄。
此时,正值端虚宫中外门弟子晋升内门弟子考核在即的时节,因此弟子们大多都在加紧训练。
端虚宫共有七峰。
拜入楌桪宫主的清越峰门下,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是不敢奢求的。但是,其余六峰的长老门下,兴许还能拼上一拼。
若是能在端虚宫本次仙门考评里博得头筹,说不定便能拜在几位长老门下,成为内门弟子,修习更为高深的功法心得。
“奚师兄,安师兄!”
“二位师兄安好!”
“奚师兄来了!”
“安师兄今日怎么有空来演武场?”
他们刚刚走近,场中的外门弟子们便纷纷十分亲热的问好。
清越峰的内门弟子均为宫主门下,传承着端虚宫“金木水火土”名字。在端虚宫中地位卓越,走在哪里都如同众星捧月一般。
而“楌桪宫主”的几个弟子,又恰好都是性情温厚之人。
洛岩池沉默寡言,奚宁演略言语有些犀利,安罗浮和安羽浓出身仙门大家,但是他们却都是秉性纯良之人。
从无盛气凌人、居高临下、欺凌旁人的行径习惯。
而宫主的首徒卓清潭,那就更加不必多说了。
她不论是在端虚宫,还是在整个仙门百家中,品行风度都是天下修士有目共睹的,口碑极好,赞誉满天下。
因此,不论是其他几峰长老门下的内门弟子,或者是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们,都对清越峰弟子十分敬重亲近。
安罗浮笑着回答方才问他话的那名外门弟子。
“我出门好久,今日难得有空,便来演武场看看大家。”
得到他回话的那名外门弟子咧嘴笑了,一副十分荣幸的模样。
奚宁演却是个“实练派”。
他轻轻抬手,打断了他们的寒暄,淡淡问:“练到哪里了?”
先前叫住他的外门弟子连忙道:“师兄,练到了‘飞鹤步’,但是不知为何,我每每速度快起来,便会重心不稳,失了剑心。”
奚宁演蹙眉。
“你练一遍,我来看看。”
那弟子“哎”了一声。
他当即退开几步,抬臂起势,舞剑先将“飞鹤步”慢慢使了一遍。
果然,他前面慢慢耍来,一切还都如常。
但是,第二遍只要他一加快速度,必然会重心偏移,导致手中出剑的方向亦产生了误差。
片刻后,两遍剑式结束。
那名弟子收招站定,一脸期待的转过头看向两名清越峰的内门师兄。
他使了两遍,奚宁演和安罗浮便蹙眉看了两遍。
可是,确实奇怪......
这名弟子的招式心法都没有问题。
而且他的道行,也算得上是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了。以他的灵力,断然不可能行动稍微快起来一些,便会重心倾颓、剑心不定。
这是何故?
二人对视一眼,均不得其解。
奚宁演忽然眉心一动,想起旁边似乎还有一位“外援”。
于是,他秉着“物尽其用”的“实练派”原则,转过头来拱手施了一礼。
“谢公子,你怎么看?”

第203章 李络薇
其实,奚宁演方才便留意到了,谢予辞在那外门少年弟子舞剑之初,曾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旋即便面无表情的转头去看场中其他练习的弟子们了。
因此奚宁演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认真看,亦不知这位传说中当过仙君的“世外高人”,到底看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谢予辞听到他的问话,转过头来淡淡笑了笑。
“他的心法和招式并没什么问题,只不过.....”
他轻轻挑眉。
“他的灵脉或许是有点问题。”
奚宁演闻言皱眉。
“......灵脉有问题?此乃何意?”
他想了想,转过头去看向那外门弟子。
“阿舟,你的灵脉可是最近受伤了?”
那个名叫“阿舟”的外门弟子闻言诧异的搔了搔后脑,疑惑道:
“奚师兄,我不曾受伤啊。”
奚宁演闻言不禁蹙眉,莫非是谢予辞看错了?
安罗浮却十分信任谢予辞的判断,他复又不死心的追问道:
“真的吗?何师弟,你再仔细想想?”
何舟仔细想了想,下一刻还是十分肯定的道:“安师兄,真的没有。”
奚宁演沉默一瞬,转头看向谢予辞。
“谢公子,既然阿舟未曾伤到灵脉,那这是什么缘故?我方才瞧着,他的心法和剑招并没什么错误。”
谢予辞笑了笑,他道:“你误会了,我方才说他的灵脉有问题,并非是说他的灵脉受伤了,而是他——”
正在此时,一个故意拖长的声音的女子声音,阴阳怪气的娇声打断了他们。
“呦?如今一个区区凡人,居然都可以指点端虚宫的弟子们修行了?看来离了卓师姐,如今的端虚宫当真是名存实亡,气数将尽!”
这声音实在不小,更何况说话之人居然还用上了灵力发声。
女子的声音本就尖锐一些,登时贯穿了整个演武场。
演武场上众多端虚宫弟子们听到这一句,纷纷停下手中动作,闻声十分不满的蹙眉回头看去。
只见,此时演武场外,不知何时居然站了几个身着蓝色道服的弟子。
蓝色道服,上绣海浪纹络,这些居然是无妄海的弟子。
——还都是女弟子?
奚宁演蹙眉道:“几位姑娘想必是随师长来崇阿山的客人吧?既然是客人,便应该知道,什么是做客的本分。”
他这话说的,已经算是十分不客气了。
可见他是真的生气了。
身为端虚宫宫主门下弟子,师门被辱及,于他而言可以说是天大的事了。
其实,无妄海掌门李长风门下的弟子,奚宁演都是十分相熟的。
哪怕是李掌门的几位亲传弟子,亦不敢轻易折辱端虚宫。更别说是站在崇阿山端虚宫的地界上,对当世第一仙门指指点点了。
这几名年轻女弟子,看年纪和衣着装扮,是无妄海内门弟子不假,只是不知是哪位长老座下的亲传弟子,居然如此不知礼数。
不曾听闻无妄海有专门收女弟子的女性长老啊。
其中那名被几名无妄海女弟子们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少女闻言,登时柳眉倒立!
她正是方才出言不逊之人。
此时,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奚宁演,然后又打量了一番站在奚宁演身旁、似笑非笑看着她的谢予辞。
“客人的本分是什么,本小姐倒是不知了。不过,身为主人家的气度,阁下似乎也没有呢。”
奚宁演却淡淡道:“主人家的气度,也是因人而异。守礼得体的贵客,端虚宫自然有最妥帖的礼仪相待。
不过,若是遇到了那些不知礼、不守矩的恶客,我们自然也有相应的对待办法。”
除了安羽浓外,奚宁演算得上是“楌桪宫主”门下口舌最为锋利犀利的弟子了。
这少女也是倒霉,偏偏撞上了他的刀口。
她更倒霉的是,天底下独一份的气死人不偿命的“毒舌”谢予辞,此时正巧也在当场。
谢予辞笑意盈盈的看了一眼那个被奚宁演气得瞪大眼睛的蓝色道袍少女,忽然开口道:
“——真丑。”
“你说什么?”
那少女似乎是不可置信一般,目如利剑般向谢予辞急射而去。
谢予辞闻言惊愕的看了她一眼,佯作不解道:
“在下是说,这座白玉麒麟雕工差极了,形貌很丑,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那少女微微皱眉,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身后。
果然,只见演武场门口摆着两个气势恢宏的白玉麒麟。
但是......
这也不丑啊?
旁的不说,端虚宫演武场门口这两座镇门的白玉麒麟,雕刻的栩栩如生,须发俱全,恍若真身一般,哪里丑了?
少女“切”了一声,对着谢予辞翻了一个白眼。
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凡人少年。
她转过头,准备再次对奚宁演发难。
“听闻在端虚宫中可以教导外门弟子功课的,除了几峰长老们,便只有楌桪宫主清越峰的主峰弟子了,你是何人?我怎么没见过你?你也是楌桪宫主的弟子吗?”
她十分不客气的连连发问三句。
但是,不等奚宁演回答,她紧接着便十分挑剔的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补充道:
“不论你是什么人,既然授命在此处指点外门弟子的功课剑术,居然处处询问一个凡人的意见,可见当真是不称职至极!待我稍后见到——”
谢予辞突然“啧”了一声,再次出声打断了她。
“——声音还这般难听。”
他出神的看着少女......身后的白玉麒麟,一时之间,竟让人不知他究竟是在说谁。
少女面带怒容的蓦然回头,惊愕到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先前要对奚宁演说什么。
她不可置信的道:“你......你说什么?你居然胆敢说本小姐声音难听?”
谢予辞展颜一笑,犹如春风拂面。
“怎么会?在下是说,演武场附近这些蝉,鸣叫的实在聒噪难听。”
那少女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她静了一瞬,忽然伸出一只手,隔空指向他。
“若是让本小姐知道你戏耍于我,必然要你好看!”
她本想说些更难听的话,但是这少年实在生的好看,比她所有的师兄师弟们都要好看。
以至于她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恐吓和恫吓,说出口来居然都温和了许多。
谢予辞疑惑的看了看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笑得一派人畜无害。
奚宁演强忍笑意看了他一眼,却罕见的没有说什么。
安罗浮蹙眉看了少女良久,但是直到此时,似乎还是不敢断定。
他沉默半晌后,忽然若有所思的问:“你是......络薇妹妹?”
那少女闻言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嗯”?
然后转过头来看向他,皱眉问:“你又是何人?居然胆敢直呼我的名字?”
果然猜对了。
安罗浮只觉得十分头大。
......这脾气,果然多年未变,除了她,便没有旁人了。
安罗浮轻轻叹了口气:“我是安罗浮。络薇妹妹,你这是作甚?你在端虚宫这样闹,李师叔可知道?”
那少女“啊”了一声,惊讶的打量了一番安罗浮。
“你是安家哥哥?啊对了,你也是在端虚宫学艺修行。”
方才安罗浮站的比较靠后,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谢予辞和奚宁演身上,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安罗浮摇了摇头,转过头来向谢予辞和奚宁演小声解释道:
“她是无妄海掌门的幺女,李络薇。”
谢予辞对凡间这些仙门的什么掌门不甚感兴趣,更加对他们的家眷无感。
闻言,也只是耸了耸肩,表示听到了。
倒是奚宁演听了以后微微皱眉。
居然是......她?
这就难办了。

李长风能够成为四大仙门中无妄海的掌门,自然是道法不俗,天资不凡的。
但是,奈何这位前辈年轻时,却亲缘浅薄,命运多舛,姻缘子嗣更是不旺。
说来传奇,李长风一生曾经娶过三位妻子,三位夫人却皆是生子难产而亡。
他的原配夫人本是某位仙门中的女弟子,与他算是少年夫妻。
少时那名女弟子与他除妖时邂逅,两人一见倾心。
但是后来成亲不到两年,那名女弟子便死于难产,母子具亡。
三年后,在无妄海前任掌门做主下,给弟子李长风娶下第二位续弦夫人。
这回,这位续弦夫人是一个小仙门的掌门的女儿。
两人也算身份相当,情投意合。
奈何,这位续弦妻子后来亦是死于难产,她给李长风诞下一个儿子,只是那位小公子不出月,便也早夭随着母亲而逝。
李掌门的第二任夫人去世时,他才年方二十有五。
五年内,他两次婚娶,两度亡妻丧子。生逢此变,李长风整个人都恍惚了。
这种事情一次是巧合,两次便当真是邪门了。
自此,仙门百家便暗自流传,说是李长风恐怕前世是那天界仙君,此生下凡历难,必然情缘单薄,断情绝爱,克妻克子。
从那一年起,再无仙门世家敢将自家女儿嫁给李长风。
李长风自己也歇了婚娶的念头,寻思不该再耽误好人家的女儿了。
那时,他虽然并非无妄海的掌门,但是却亦是掌门最最看中的、前途无量的仙门弟子。
无妄海的前任掌门,也就是李长风的先师,却对他十分信任和看好。
他看中爱徒的修为和人品,更不忍见自己亲自教导长大的孩子从此一蹶不振。加之......
他的女儿一直对这位同门大师兄芳心暗许。因此,他不仅做主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李长风,后来,还将无妄海也传给了他。
抚养之情,传道授业,嫁女之恩。
——无妄海的前任掌门李念,于李长风而言,是有大过天的恩情的。
他的李姓,亦是随了师父的姓氏。
因此,当无妄海钧天崖秘境被破,李长风自责非常,觉得愧对先师交代和遗命。
甚至偏激到取出无妄海那枚传承近万年的仙缘符,只为搜集所谓“仙君”仙力,来修复无妄海奉命守护的钧天崖秘境。
而李长风的第三位夫人,自然便是无妄海前任掌门李念的爱女、李长风的师妹李一诺,亦是这位李家大小姐李络薇的亲生母亲。
只是,说来也巧,李掌门的第三任续弦夫人李一诺,居然也是死于生子!
当时先师李念已经驾鹤西去,李一诺又亡故于产女后血崩之症。
李长风悲痛欲绝,险些追随而去。
但是,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一次李夫人诞下的女儿却并未夭折,算是给李长风留下了一个活下去的念想。
而那个女儿,居然还健健康康的平安长大了。
李长风对先师李念有敬有愧,对师妹李一诺有怜有爱,自然对这个独生女儿千娇百宠,呵护异常。
尽管李络薇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隐疾,但是李长风却杯弓蛇影惯了。
他从不许女儿离开无妄海,即便是在李络薇居住的院落和闺房里,都被李长风设下层层守护法阵。
——可以说是将她疼的如同自己的眼珠一般。
因此,李络薇极少离开无妄海。
除了无妄海弟子外,旁的仙门弟子极少有缘得见。
不过,仙门百家弟子却人人都知道,无妄海的李长风对爱女李络薇的疼爱,便如同端虚宫宫主楌桪对爱徒卓清潭的偏爱信重一般,从不避讳旁人。
仙门少年少女弟子们亦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哪怕得罪李长风李掌门,也不要得罪李家大小姐。
因为作为前辈,李掌门不会与小辈们计较,但是李络薇这位千金大小姐,可从来都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主儿。
此时,得知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名刁蛮女子,居然就是无妄海那位不见其人、已闻其名的李家大小姐后,奚宁演当即眉头皱的死紧。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原来是无妄海的李师妹,久仰。”
他本来只是说点场面客套话罢了,谁知李络薇却自视甚高的当了真。
她十分骄傲的抬起下巴,冷冷道:“你是什么东西?谁是你的师妹?少跟本小姐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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