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宴欢起身离开房间前,将空调的温度调低几度,下楼倒了杯水走去了后院。
屋子里开了暖气,她身上的睡袍穿着有些热,到了室外倒是觉得刚好,朱宴欢戴起帽子坐在椅子上,月光洒在脚下,她想到了什么把手机拿了出来,点进了自己的朋友圈。
她开始将有关周春安的朋友圈一条又一条的点击删除,日积月累的实在是有点多。
她时不时在心里感叹一声,好多,然后继续往下翻,继续删。
许是注意力太过集中,连身后来了人都不知道。
“做什么呢?”
朱宴欢操作的手一顿,偏头循声看去,就见许炎夏站在自己身后。
“没什么。”她不动声色地按灭手机,许炎夏从她身后走过,在她手边坐下,手里同样拿了杯水放上小桌。
“不冷吗?就这样坐在外面。”
“还好。”朱宴欢应了声,拿起自己那杯水喝了一口,又道:“对了,回去之后那段时间工作室会很忙,我可能顾不上你。”
许炎夏默了默,应了声,“知道了。”
就是让我别去打扰你呗。
这样想着,许炎夏有些失落。
他没看到朱宴欢在做什么,他下楼是因为在三楼阳台看到一楼的灯光照进了院子里,他才想着下来看看。
许炎夏在确认后院坐着的是朱宴欢后所产生的欣喜一扫而空,没了不着四六的样,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时不时喝一口桌上的水。
“你……心情不好?”朱宴欢犹豫着开口。
许炎夏闻言偏头看向她,而她也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他竟第一次在朱宴欢面前不知该说些什么,连转移话题都忘了。
良久,他伸手,指腹抚摸着朱宴欢的脸颊,忽地发出一声轻笑,“没什么,只是在想我得做点什么,才能占你点儿便宜。”
朱宴欢挑眉,“你占便宜还需要找借口?”
“嗯,说的倒是。”许炎夏的拇指摩挲在她的眼尾旁,“那你占我吧,你都没怎么占过我便宜,你想怎么占?我配合你。”
她失笑,“没正形。”
许炎夏收回手,站了起来,“我上楼了,你也别坐太久,小心被吹感冒。”
“好。”朱宴欢应了声。
许炎夏拿过桌上的水杯,走进屋里,上楼前看了朱宴欢的背影一眼。
翌日一早,他们一行人便打道回府了。
余下的时间,朱宴欢和陶沛颜约着去做了次 SPA,朱宴欢顺便把头发染回了黑色。
收假回来,工作室进入了过年前的最后一段忙碌旅程,时间像是被按了快进键,朱宴欢的手机上偶尔会有许炎夏发来的消息,不过等朱宴欢看到时已经过去了一两个小时。
许炎夏刚开始还会来工作室,两三次之后见朱宴欢实在忙,就不怎么来了,朱宴欢晚上也没怎么去酒吧。
酒吧里杜文俊那几个还以为许炎夏又黄了,私底下没少嘲笑。
除夕前几日,朱宴欢的母亲宋玉珍打来电话,千叮咛万嘱咐要朱宴欢把周春安带回去一起过年。
要是放在以前,朱宴欢肯定会一口答应下来,但现下她只说:“我尽量。”
她离婚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宋玉珍,而周春安呢,他一直以为宋玉珍瞧不上他,闹离婚的那段时间,周春安宁可让瞧不上朱宴欢的周母出面来调节两人的婚姻,也不敢联系宋玉珍。
他怕到时候,宋玉珍不会灭火,而是添柴。
朱宴欢在除夕当天才回去,两个小时的车程,抵达了宋玉珍老家外的一座小镇上。
自朱宴欢结婚后不久,老家的那套房子便拆迁了,宋玉珍从城里回来,住进了那套拆迁房里。
一百二十平,宋玉珍一个人住还觉着有些大,那片小区几乎都是在老家能常碰面的街坊邻居,别家有些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一晚上保准传遍。
朱宴欢将车停在宋玉珍居住的那栋楼前,她下车前将后备箱打开,从里面将年货拿了出来,拎在手上,她这个点到,刚好赶上饭点。
“嘭”的一声,后备箱被朱宴欢关上,她转身走进了楼里。
这片楼都有带电梯,朱宴欢在电梯前等了一会儿电梯门便开了,里面有对老夫妻,见到朱宴欢时还愣了一下,然后乐呵呵的同她打招呼,“小朱回来啦,这几天你妈经常跟我们念叨你呢。”
说话稔熟,好像跟朱宴欢认识了很久一般。
阿婆眼珠一转,拉着老伴往外走着,不时在朱宴欢的身上打量几眼,又往后看了看,确定没人又问道:“小周呢?怎么没见着他?”
回家过年,夫妻俩大部分都是先回的男方家,少有先回女方家的,这一点,宋玉珍不知道在外人面前说过多少次她女儿朱宴欢有本事。
可如今,她宋玉珍年前跟人炫耀起来,却没见着她女婿的人影。
“他以后都不来了。”朱宴欢目光淡漠,和这对老夫妻错过身进到电梯里,按下楼层,电梯门渐渐关上,将彼此隔开。
这对老夫妻一下就听懂了朱宴欢话里的意思,宋玉珍她女儿八成是离婚了。
朱宴欢不太记得这两人是谁,反正她对于老家的那些亲戚邻里都不太喜欢,当初宋玉珍因为离婚这事儿没少被人嚼舌根。
都说她看不住自己男人,肚子也不争气,生了个不带把的。
刚开始宋玉珍还会跟那一帮人吵,到后来她麻木了,她也开始怪朱宴欢不是个男娃,骂朱宴欢是个赔钱货,后来,她带着朱宴欢去到城里,要朱宴欢拼了命的去学,学不好就不给饭吃。
朱宴欢经常在考试前一天熬夜复习,就为了之后晚上回家能有顿热饭。
她不敢在学校里惹事,因为宋玉珍不会去追究事情的前因后果,只会一个劲的让她赔礼道歉,所以朱宴欢从初中起就会看人脸色,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该做什么。
城里的学校总会有那么几个家里有钱的,有些能交朋友,有些则不能太熟,他们会拉帮结派的形成鄙视链,校园暴力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朱宴欢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观察着班里人的一举一动,以此来圈定未来的交涉范围。
她需要自己在被人锁定时会有人为自己出头,她不惹事,也不能怕事。
上了高中,朱宴欢开始拿奖,以往过年宋玉珍都是带着朱宴欢在城里过的,高中以后,每到过年时宋玉珍就会带着朱宴欢回到乡下。
宋玉珍借着朱宴欢的成绩出掉了当年的那口恶气,那段时间是朱宴欢自父母离婚后过得最舒心的几天。
回到城里,她又开始过上喘不过气的日子,而周春安,是投掷进那滩如死水般的生活里的一颗石子,激起涟漪。
只是到了如今,被彻底淹没了。
宋玉珍从开始的比成绩,比子女工作上的成功,再到比朱宴欢的婚姻,她几乎是在逼着自己的女儿优秀。
朱宴欢就这样在大家的“期望”下走出成功的人生。
电梯门到了对应的楼层打开,朱宴欢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
“妈,我回……”
门还没关上,话还没说完,就有什么东西从朱宴欢的余光中飞过,砸在了她身侧的门框上,紧接着,朱宴欢的脸颊上生出一抹痛意,她低头看见脚边的陶瓷碎片,被宋玉珍砸了个稀巴烂。
“周春安呢?我不是让你把他也带回来吗?!”
第36章 到底谁可怜
宋玉珍早早地候在窗口往楼前的停车位看去,见到的却是朱宴欢从驾驶位走下来,在之后,其它三扇车门没有任何动静。
宋玉珍前些日子打电话的时候就觉着不对劲,如今一看,果然!
朱宴欢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宋玉珍,抬手抹了把脸上发出痛意的地方,还好,只是被擦了下,没出血。
“他不会来了。”朱宴欢往里走,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旁。
宋玉珍皱眉,“什么意思?”
“我跟他前段时间离婚了。”
宋玉珍瞪大了眼,“离婚?!你疯了吗?谁准你们离婚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宋玉珍气得手都在发抖。
“您总爱端着架子,春安嘛,一直以为您不喜欢他,当然不敢告诉您,至于我……离婚是我提的。”
朱宴欢看着面前这张布满皱纹的脸因为她的话而逐渐变得扭曲,她的内心竟感受到了一丝快意。
“你提?反了天了你提离婚,就周春安那条件能比过多少人,你就这么把他放跑了?过完年赶紧去给我复婚!”
朱宴欢听着宋玉珍的话,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厉声道:“我受够了!”
宋玉珍被朱宴欢的声音弄得一愣,紧接着又是一顿输出,“你受够了?你受够了我没受够?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你现在的日子哪点不是我逼出来,花钱供出来的?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为她好?朱宴欢心中冷笑,明明是为了那口气罢了。
宋玉珍以她的优秀得到心理慰藉,而朱宴欢确实得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人生,但朱宴欢没有青春期,没有可以避风的家。
压抑,足以概括她的前半生。
她活得一直都很清醒,但就是因为太清醒,太明白,她对宋玉珍的感情一直处于一个矛盾的状态。
她恨吗?她应该恨的,自从和父亲离婚后,宋玉珍的母爱微乎其微,她每天都被宋玉珍的苦口婆心压得喘不上气。
但宋玉珍呢,她也不容易,那个时候,一个离过婚带着娃的女人处境能有多好。
一时间,朱宴欢竟分不清她们母女俩到底谁可怜。
“要复婚你跟他复去吧,我是不可能跟他复婚的。”朱宴欢走回门边,门还半开着,临走前说道:“我就不在这碍您的眼了。”
“大过年的你想去哪?回来,给我回来!”
朱宴欢不顾宋玉珍的怒吼,关上门,将两人彻底隔绝。
朱宴欢背靠在门上,微垂着头平复心情,屋里传出有什么东西被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她收敛了情绪,走向电梯,按下下行键。
电梯很快就抵达到她所在的楼层,打开门,走进。
朱宴欢出了楼坐上车,驶出这片小区后,将车停在了路边,从包里翻出了烟和火机。
朱宴欢放下车窗,冷风灌进来吹起了她的刘海,她抽出根烟夹在指尖,点着,深吸一口后呼出,那缕白烟随着风往后散去。
手肘搭在车窗上,偏过头,目光放在路边的绿植上,没个聚焦。
朱宴欢想到父母还没离婚的那段日子,父亲会在带着朱宴欢出门时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宽厚的手会轻轻地扶住她,防止她掉下来。
父亲工作完回来,总是会给她带点小玩意儿哄她开心。
宋玉珍不让她吃太多的糖,父亲就会趁宋玉珍不在的时候,给她嘴里塞上一颗。
朱宴欢想啊想,思绪飘的很远很远,关于父亲的长相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跟他有关的记忆也变得很模糊,她其实一直不相信父亲会出轨,可村里人都这么说,就连宋玉珍也是。
跟宋玉珍离婚以后,父亲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哪里都找不到,但宋玉珍的账户上每个月都会打来一笔钱,那是朱宴欢的抚养费。
指尖的烟不知不觉间燃到了烟蒂,自动灭了,朱宴欢手一松便落了地。
朱宴欢开车往自己打拼几年的城市开,路上,宋玉珍给朱宴欢连续打了好几通电话,她都没接。
下了高速,朱宴欢开车去了自己名下的一家台球厅附近,她找地方把车停好,下车进了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打算先把晚饭解决。
时间已过八点,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便利店内亮着白色的灯,开着暖气,收银台里站着位年轻的小姑娘,瞧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朱宴欢从货架上拿了份咖喱拌饭,一瓶酸奶,到前台结账后,让店员帮忙把饭热了,自己坐到了店内的小桌前。
她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朋友圈,内容无一例外,都是一桌子的饭菜,一家子的合照,满屏的年味儿。
反观她这边,速食、酸奶、便利店。
朱宴欢往收银台那懒懒地扫了一眼,补上一句,还有位小美人。
朱宴欢收了视线,退出朋友圈点进小程序里的跳一跳,指尖在屏幕上不长不短的停留又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上方忽地响起一句,“姐姐,你的饭好了。”
朱宴欢退出程序站起身,走到了收银台那边,伸手接过时,递给她的店员小声地提醒,“小心烫。”
“谢谢。”朱宴欢跟人道谢,拿着那盒拌饭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店里没什么声音,顶多就是朱宴欢吃饭时发出细微的咀嚼声,要么就是店外街道上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
朱宴欢吃完,将饭盒扔进桌旁的垃圾桶里,那瓶酸奶她一口没动,她走到收银台将酸奶递给了里面的店员。
“新年快乐,请你喝。”
店员愣了下,张口想要拒绝,没等她说出口,朱宴欢便将那瓶酸奶放在了收银台,转身出了店门。
一出店门,外面的寒风瞬间将朱宴欢身上带出的热气卷个干净。
朱宴欢走在路上,街边有两个小孩在一家店前嬉笑打闹。
路边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将脚下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从后面跑到前面,又跑到后面。
走了一段路后,朱宴欢便进到了一栋楼里,坐电梯上行至一家台球厅所在的楼层,她从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里面一片漆黑。
朱宴欢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明脚下的路,找到总闸,打开盖子,将里面的开关一个个的往上拨,通电后,又去找了室内灯的开关。
一瞬间,整个台球厅都亮了起来。
放眼望去一片绿色,各色桌球点缀其中,临近大门的位置设置了吧台,后面的柜子上放着各种酒精度数偏低的酒。
室内两边隔一段距离就摆着一排球杆。
朱宴欢今天穿了一身黑,外面厚毛大衣,里面是件紧身的高领毛衣。
她将大衣脱下,随手放到一旁的沙发上,走进吧台里拿了双崭新的三指手套戴上,又走向一边挑了根还算直的球杆,打算用最外面的这张球桌。
她拿起白球放在最中间的位置,横起球杆放上桌,前段搭在指上,后手发力一推,顷刻间,白球撞得其它色号的球四处奔波,看得人眼花缭乱。
第37章 桌球厅
室内断断续续响起两球碰撞的声音,桌上的桌球一个接一个地被朱宴欢精准的打进洞里,黑球是最后一个。
球沿着洞下的铁轨滚入桌下的集球盘内。
朱宴欢弯下腰,两手将球端到了桌上,一手拨弄着,时不时把其中两颗的位置调换,调整好后,将盘上扣着的三角框一推,底盘空出,球上了桌。
拿起白球放好,又一次发力将它打了出去,朱宴欢拿着球杆看着桌上各色的球胡乱滚着,时间一长便都渐渐停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还在滚动的球上,一直到它停下朱宴欢才移开视线,她觉得这样有些无聊。
朱宴欢将球杆搁置在桌旁,走到沙发前从大衣口袋里将手机拿了出来,打开摄像头趴在桌前,对准球杆和球找好角度,她将镜头聚焦在球上,将球杆虚化,以此拍摄了两张不同角度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有人点赞,有人评论,朱宴欢点进消息通知栏,一眼便捕捉到了备注为许炎夏的那条点赞通知。
朱宴欢低着头,退出通知栏,点开朋友圈中的其中一张照片,轻声呢喃,“许炎夏……”
她的食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手机边缘,忽地失笑,将手机按灭放到了沙发中间的小桌上,重新拿起球杆弯下腰。
她刚打出去,一旁桌上的手机便响了。
走过去看备注,是陶沛颜的电话。
朱宴欢拿起接通放至耳边,先开口道:“怎么了?”
陶沛颜在看到那条朋友圈后,直接拿着手机回了房间给朱宴欢打了这通电话,明明朱宴欢跟她说过除夕这天是要回家的,怎么又出现在桌球厅了。
“你怎么没回家?”陶沛颜眉眼微皱有些担忧。
“我回去过了,我妈知道我离婚的事,我就不在她那碍眼了。”
“要不你来我家跟我一起过年吧,我爸妈你也都见过,都挺喜欢你的。”陶沛颜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打扰了,我一个能过。”朱宴欢婉拒。
“你……有事跟我说,别憋着,咱俩都多少年了。”
电话那头默了默,朱宴欢故作轻松道:“你也知道咱俩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缓缓就好了。”
陶沛颜无奈地叹了口气,“好,过完年我早点回去陪你。”
“不用,你过你的。”
朱宴欢一再拒绝,陶沛颜只得先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她还是打算过完这几天就回去。
朱宴欢将手机放上桌,在沙发上仰着头瘫了一会儿,才又站起身开始打球。
两球碰撞的声音隔段响起,很是清脆。
许炎夏来的时候,就看见朱宴欢趴在桌上,紧身的毛衣将她的身段勾勒的完美,目光有神地看向目标,调整动作,朱宴欢腰侧握杆的手往前一递,把最后一颗打进洞里,许炎夏的声音旋即响起。
“真漂亮。”
朱宴欢闻声抬头,一眼便看到许炎夏站在门口,虽有过期待,但到底是有些意外他会找到这里。
许炎夏先前有翻过朱宴欢的朋友圈,很久之前朱宴欢发在桌球厅的照片时带过所在位置,许炎夏根据定位来这里踩过点。
本意是想来场偶遇,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不等许炎夏将自己的那点小伎俩实施出来,朱宴欢先一步跟他确定了关系。
“你怎么来了?”朱宴欢直起身,边说着绕过桌球,弯腰去拿桌下的集球盘。
许炎夏的头发依旧随意垂挂,他今天也穿着黑色大衣,里面同样搭的黑色高领毛衣,他走向一边将外衣脱下,放在朱宴欢的衣服旁。
他低垂着眼,视线落在那些球杆上,边挑边说:“我看你朋友圈发了这地方,正好我有空就过来了。”
“除夕不陪家里人过年?”
许炎夏目光一滞,快速拿起一杆,随后看向朱宴欢,有意避开话题道:“来一把?”
朱宴欢整理桌球的手一顿,又恢复如常,“我开球?”是询问的语气。
“行。”许炎夏应道。
朱宴欢将球推上桌,摆放好白球的位置后,放上杆,不等她找好角度,许炎夏的手心便覆上了朱宴欢桌上的手背,她感觉那温度有些灼人。
朱宴欢收住力,就听见许炎夏参杂着笑意问道:“我们赌点儿东西怎么样?”
“你想赌什么?”
“随便吧,只要不过分就行,你呢?”许炎夏眯了眯眼,这个角度能完全看清朱宴欢上半身的背部,尤其是那截腰肢,好像他一手臂就能把她完全圈住。
“再说。”
话落,许炎夏便收回了手,朱宴欢直接发力,将白球打了出去,一颗双色球在混乱中滚进了洞里。
待球平息,室内归于寂静,朱宴欢目光寻找着桌上角度合适的双色球,想着自己又该站在哪里。
朱宴欢连续进了三颗,第四颗白球和目标球中间隔了一颗对方球,朱宴欢调整角度,打算利用桌沿反弹出的力道去击打,不过没成功,球是碰到了,但力道差了点,目标堪堪停在洞口,只得换许炎夏上场。
朱宴欢走到一边,她刚刚都没怎么去注意许炎夏,现下仔细看去,这衣服倒是把他的身材暴露个干净。
宽肩下的细腰被练的紧致,手臂即使不用力也能看见点肌肉的影子,是个行走的衣架子。
桌上的球没怎么注意,那眼睛倒是快黏在许炎夏身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的唇齿间忽地发出一声轻笑,许炎夏的视线落在朱宴欢的脸上,“想什么呢,该你了。”
朱宴欢这才回过神来,拿着球杆下意识地朝他走去,许炎夏还站在桌边,见她过来正想退开,神情忽地一滞,“你脸怎么了?”
朱宴欢眼睛偏下的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红痕,是之前宋玉珍朝她砸陶瓷杯的时候被碎片飞溅到的,痕迹比刚开始要淡去许多,不仔细看很难察觉。
听着许炎夏的问话,朱宴欢一时没反应过来,目光往桌上扫了一眼才道:“不小心划的。”
“不疼?”
“也就刚开始的时候有点。”
许炎夏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只见朱宴欢没再说什么,开始找桌上双色球的击打角度。
许炎夏那把一口气连进了四个,两人的技术不相上下,朱宴欢想着这把得直接赢才行。
一个、两个、三个……
朱宴欢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洞,直到最后一颗双色球进了洞,朱宴欢开始将白球对准黑球。
幸运的是,这是一条笔直的路线,不需要找什么特殊角度,只要控制好力道,这一局绝对是朱宴欢赢。
朱宴欢闭着一只眼,神情依旧,正要发力就感觉到身侧压下一片,许炎夏的唇近乎要贴上她的耳垂,留着空隙轻声道:“看我。”
朱宴欢偏过头,手松了劲,球杆却意外的往前一动,直接戳到了白球,将它往前推了推。
意识到什么的朱宴欢想要转回头去,脸颊上却传来一抹温热的触感,只是一瞬便消失了,快到朱宴欢没来得及感觉出那是什么。
“到我了。”
没等朱宴欢说什么,许炎夏直起身朝她示意了下自己手中的球杆,很是自然的拿起白球重新将它摆位。
许炎夏找好角度,将单色球一个个打进洞里。
朱宴欢站在一旁,脸上透着无奈,直到他将黑球成功的打进洞内,朱宴欢才开口道:“许炎夏,你这是耍赖。”
许炎夏放下杆,面带笑意走到朱宴欢面前,“反正……”他两手握住朱宴欢的侧腰,将人抱上桌,“我赢了。”
许炎夏的唇忽地凑了上去,一下又一下地去含朱宴欢的唇,抵着额头问她,“想不想我?”他们差不多快半个月没见过面了,只能在手机上零零散散的聊几句。
朱宴欢不知道,反正许炎夏想的很。
“有点,但不多。”
“一点想也是想。”许炎夏说着便吻了下去,软舌撬开她的唇齿,肆无忌惮地与其纠缠。
一手从朱宴欢的手臂下穿过,虎口隔着衣物掐住她的后颈,另一只手落在她的腰上,将她整个人压向自己。
朱宴欢抬手盖住许炎夏的眼睛,将人往后一推,许炎夏有一瞬的怔愣,但并没有强压着朱宴欢不放,两人顺着力道分开,不等许炎夏开口,朱宴欢将另一只手扣上他的后脑,将许炎夏的脑袋往下压,朱宴欢凑了上去。
这次,她成了主导方。
许炎夏下意识地去配合朱宴欢,去追逐那欲拒还迎的外物,快要得手时,又被径直嘉奖。
眼部是朱宴欢掌心传来的热度,唇上是诱人的缠绵,许炎夏感觉自己整个人的温度在直线上升。
良久,许炎夏喉结滚动,朱宴欢终于放过了他。
许炎夏搂着她的腰,朱宴欢搂着他的脖子,两人微喘着气对视着。
“耍赖赢个吻,好像也不错。”许炎夏笑着又在朱宴欢的唇上啄了下,“还打吗?”
“不打了,去楼上透透气。”
“行。”许炎夏两人扶着朱宴欢的腰让人下了桌。
两人穿好外衣,将桌球摆放好,断电关上门,走前朱宴欢看了眼吧台的方向,问许炎夏,“你要喝酒吗?”
“你喝吗?”
“我开车来的,就不喝了。”
“那我也不用。”
朱宴欢笑,“随你。”
两人坐电梯上了顶楼,出了电梯便进到了一座小花园里,脚下是地砖,头顶是大面积挑檐,现在是冬季,种着花的地方不是枯枝就是绿叶,被人草草的做了防护措施来度过这个冬天。
电梯拐过右手边,走过植被,就能看到簇拥其中的弧形木质长座,前头还放着张白色塑料圆桌,上头摆着几个倒扣着的玻璃杯。
两人一前一后地坐了下去,朱宴欢去摸长座侧面的开关,整个椅子瞬间亮了起来,连带着照亮了附近。
安静坐了一会儿,许炎夏先开口道:“你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
朱宴欢默了默,点了下头,“还是离婚那档子事儿,我妈让我过完年去复婚。”
许炎夏抿了下唇,“你怎么想?”
一听这话朱宴欢起了点兴致,故意逗他说:“我在想要不咱过完年就算了吧,毕竟那是我妈,我不能不听不是……”
许炎夏面色一沉,偏头看向朱宴欢,“你玩儿我?”
朱宴欢笑,转头看向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还没问过你,你看上我什么了?”
许炎夏一愣,没想到朱宴欢会突然问这个,憋了半天就回了句,“说了你也不信。”
“你不说,我怎么信?”
“那一见钟情你信不信。”许炎夏朝她凑近了些,像是想直接从她的眼里看见答案。
朱宴欢于他的回答有些意外,对于一见钟情这个词,她深信不疑,她也是其中之一,可如果放在许炎夏身上,可信度几乎为零。
他交过这么多女朋友,什么样的没见过,怎么就偏偏对她一见钟情了。
“巧了,我对我那前夫也是。”
许炎夏的脑中有一瞬的空白,反应过来后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朱宴欢经历过,所以她明白那惊鸿一瞥有多么让人刻骨,以至于到后来的面目全非宛如剜心。
“你还真是会破坏气氛。”许炎夏把头转了回去。
“说说你吧,说起来我对你好像没什么了解。”除了酒吧里大家口口相传的风流韵事外。
“没什么好说的,我不知道我爸是谁,我妈死的早,当过几年孤儿……”许炎夏顿了顿,从兜里掏出烟,向朱宴欢示意了一下,朱宴欢摇头表示她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