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都是真的,我开公司也是真的,”陈案冲他眨眨眼睛,随意的把递过来的警官证扔到茶几上:“我要是没有这个身份,你在酒吧里面的看到的那些人,他们不会和警察做交易。”
第97章
为人民服务的警察是什么样的, 不说应该爱岗敬业,讲诚信,懂礼貌, 站如松,坐如钟,至少也该是一身正气,新时代雷锋那样的吧。
一瞬间, 林檐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电影电视片段,缉毒警察的舍生取义, 边境士兵的死守战线, 还有菜市场上不惧生死勇夺歹徒手里凶器的片区民警。
但是怎么都和欺负小孩的陈案搭不上边。
我们檐仔的面部表情太过于沉默, 以至于无声胜有声的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萧池在他脸上掐了一把:“警官证就在桌子上, 要看我给你拿过来,你快把别人的外壳盯穿了。”
陈案摸了摸鼻子,意识到他给这群小朋友留下的印象确实不好, 自觉的站起来到厨房切水果去。
在冰箱里面拿了几个芒果还有硬桃,陈案还贴心的把厨房门关上了, 给客厅的姑侄留空间。
“妈,陈案他真是警察啊?”夏桐咕噜一声咽口水,盯着陈案随手扔在桌子上的警官证:“这个是不是他做出来骗人的!”
林檐神情认真起来:“大姨,让我爸联系一下陈叔叔,看看这个证件是不是真的。”
那个陈叔叔,就是警察局局长,有时候林平兴和局长喝茶, 林檐还给他们续了好多次水。
“人家骗你们几个小孩子干什么, 你们又没财又没色的, ”姜言瞪了他们一眼,让他们坐下说话:“小案是你姨夫家的亲戚,这些年是我们看着他考大学,毕业后进了警察局,他才二十多一点,又要开公司,又要干警察的活,你不知道人家多累的。”
“他开公司干嘛还要当警察,人傻啦!”
“别在小案面前说这种话,”夏桐的脑袋被敲了一个大包,姜言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小案哥哥当警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警察叔叔虽然光荣,但是肯定不如当公司老板轻松,坐着就有很多的钱进账。
“他的父母都……”姜言顿了顿,又板起脸:“你们小孩子懂什么,自己玩去,大人的事不要掺合。”
姜言和夏尔镇很少露出这种严肃的神色,与他们平时犯错误的严厉苛责不一样,这次是大声让他们不要说话,更多的是,他们担心厨房里面的人听到。
一盘水果切了半小时,陈案把盘子放在茶几上,往左边一瞟。三个孩子坐在沙发上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被训过的。
尤其是夏桐,这孩子心里完全不藏事,那点委屈和好奇全都写在脸上,就差抓着他问了。
“这是怎么了?”陈案笑着在姜言身边坐下来,和夏桐说:“你刚才不是说你饿了,吃点水果。”
夏桐用牙签挑了一块桃肉,年轻人牙口好,桃子被他咬得嘎嘣脆,屋里好像就剩下他吃东西的声音。
“舅妈,我有件事情要和你们说。”陈案看着夏桐吃桃子,突然就笑了一下,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有点下沉。
论着亲戚算,夏尔镇算是陈案的舅舅,他难得没有靠在沙发上,青年坐直了身子,脊背挺拔,陈案双手交叉靠在膝上,神色坦然,目光却有点局促。
“我今天给你们打电话,就是想说我在公司那边的身份可能快要暴露了,小桐也受我连累被那边的人盯上,”陈案说这话的时候难得心虚,头不自觉的往下低:“我想的是你们那边的工作可不可以推两天,等我把这边的事了解了,小桐也安全一点。”
“啥?我被谁盯上了?”夏桐一脸茫然的抬头,嘴里还塞了一瓣芒果肉。
林檐想到了什么:“所以说你把夏桐关在这里不让他出去。”
夏桐:“哎?”
“嗯,”陈案抹了一把脸:“总之是我的错,不够谨慎,现在楼底下还有刘沈骞的人,他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虽然陈案说得语焉不详,但是林檐好像还是明白了一部分,他点了点头。
自己儿子被牵扯到这些事情上来,姜言和夏尔镇还没来得及问一句,那坐在沙发对面的人就坐不住了。
“所以说,你前天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夏桐的眼睛睁的很大,他不可置信的把剩下一点芒果咽下去:“你个狗,不够义气的人!”
“我骗你什么了?”陈案看他一眼,那点懒散感又回来了:“也不知道是谁一进门就大呼小叫的,我以为我不是把你从毒窝里带出来,是一脚把你踢进去了呢。”
“那是你不和我说清楚,谁家好人在包厢里面吸毒的啊!你还和那边大哥称兄道弟的,不怀疑你是个坏蛋怀疑谁。”
陈案笑了一下:“眼睛倒还挺尖。”
“那,那玩意,还真的是啊。”
“是啊,你以为呢,”陈案逗他:“你以为干我们这一行的就很轻松吗。”
“小案,你在支队里面都接的是什么任务?最开始你舅舅可只是和我说普通的卧底,只是接头打听消息,没说还要接触这些东西。”姜言越听越不对劲,毒品,混混,和□□没什么差别,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毕业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
夏尔镇被妻子的目光盯的心里发毛,他搓了一下手,这个平时在所里说不一二的工程师尴尬的搓了一下手:“我也不知道,主要是这孩子也没和我说。”
“人家不说你不知道打电话问,天天抱着手机不撒手,小桐不管就算了,小案你也不管,你那手机有什么用!”
“啊,妈……”夏桐张了张嘴,什么叫他就算了。
“大姨,姨夫,”萧池抬手止住了这个话头,他一脸无奈:“其实我们也听得云里雾里,我们只听你们的对话知道一点,陈案哥进了警察局,现在在上次酒吧遇到的那群人身边做卧底,其它的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那群人要盯着小桐,你和那群人有什么纠葛,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虽然年纪要轻一些,但是也都快成年了,了解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不定我们也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林檐点头;“嗯。”
这话说到了夏桐心坎里,他点头犹如小鸡吃米:“就是就是。”
“那个……”夏尔镇还有点犹豫。
“那就让我来为三个小朋友简单讲一讲如今的状况吧,”陈案靠在沙发上,长手长脚舒展,舒服的眯起眼睛:“你们看着现在太太平平,其实有点不太安生呢。”
父母都去世的那一年,陈案还在读高三。
那段时间陈案记得很清楚,他到哪都是其他人怜悯又惋惜的目光。
“半大的孩子,父母不在了,家里还留下那么大的生意,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咯。”
陈案没太在意周围的眼神,他只是一圈一圈的往派出所跑,那个年纪的孩子被正常养大,名利圈子还不涉及,家里虽然有钱,但是找关系上下打点这回事他一窍不通,也没有人脉。
所以来来回回跑到派出所得到的父母死因结果是刹车失灵误入路边烧烤摊,造成煤气罐爆炸,他的父母在车内双双殒命,还连累了烧烤摊老板。
这起四死三伤的事故最后变成窄窄一页纸,就这样封在了卷宗里。
陈案却觉得不对劲,平时他父母出门都是有司机在,况且那辆是车库里性能最优越的越野,一般不太会开这辆车出门,那条路线也和夫妻二人平时的路线不同。
陈案记得很清楚,那天早晨他出门上学的时候,他爸说要去酒店参加一个酒会,还让他母亲打扮得素静一点,不要过于成熟了。
当时客厅里那个年近四十仍旧风韵犹存的夫人娇俏的冲自己丈夫送了一个飞吻,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搭着一条白色的裙子,从楼梯上下来问这一身打扮好不好看。
其实很大一部分陈案轻佻的性子都来源于他的美人母亲。
他们要去的酒店在南边,但是路边的烧烤摊在市里的北边,陈案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他只知道事故现场他母亲的白裙子红得耀眼,铺天盖地的红,要留进他眼眸里似的。
车库里不常开的越野,和目标地点不同的事故现场,还有突然的刹车失灵,陈案总觉得这不是一场普通的事故。
但是那个时没有人脉,也不懂得如何正确利用父母的家产的陈案只能一次有一次的往警察局跑。
他只是一个背着书包执拗的少年,警察局的人虽然可怜他,但是也并没有为他做其它东西,只是好心劝他回家,让他不要管这些事情,好好读书才是正事。
一个高三的学生,本该是好好学习,拼搏高考的时候,陈案要面临父母的葬礼,还有来自各方面觊觎他家公司的叔婶侄娘。
那时间,陈案几乎没有一个晚上可以睡一个好觉,每天睁眼就好像一场打仗,他就是那个无兵无卒却空留很多财宝的将军,谁都想要分一杯羹。
半年时间,陈案竟然还长了个子,但是体重没变,人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跑。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来了,呜,对不起m(._.)m
第98章
立案到结案要经过一段时间, 陈案那时候几乎是一放学就往警察局跑,有的时候接待的人被这个孩子纠缠的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就把办公室的门关起来造成一种他们不在的假象。
陈案不着急, 也没忘记学习,就坐在地上背单词做作业,最后还是值班室的大爷看不下去,让他到桌子上来看书。
结案的那天, 负责和陈案交涉的是一个刚入职的小警察,他手指很局促的扣紧身上的警服。面对这个失去父母的男孩, 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陈案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只是问了一句这就是你们查出来的最终结果了吗?
少年淡色的瞳仁让小警察不敢直视, 他其实并不负责这个案子, 只是他刚刚毕业, 年纪小,那些老油条担心陈案的痛哭流涕,派他出来临时上阵的。
小警察摸了摸脑袋, 含糊的点了一下头,又觉得这样不太符合人民警察的做派, 他又肃清了嗓子:“小同志,你父母的这个案件,是有我们所里的警……”
“我知道了。”陈案点了点头,那个老是往警局跑,每天都来问进展的,并且把他父母生前每一个蛛丝马迹的线索的少年好像一点又不在乎这个结果了。
“刹车失灵对吧,我知道了。”陈案又说了一句。
他转身向外走, 很平静的, 就是在转角的时候摔了一跤。
陈案身上还背着书包, 拉链没拉好,他是一放学就跑过来的。书包里面的笔袋尺子落了一地,陈案蹲在地上捡东西,半天没抬头。
“哎,慢一点慢一点,”小警察跑过去帮陈案捡东西,他看着少年头顶的发旋,觉得这个孩子好可怜:“你,你等会往哪去?”
陈案还是低着头,把铅笔和袋子往书包里塞:“回家。”
地上的东西捡好了,陈案背着书包站起来,那个书包因为胡乱塞的东西显得鼓鼓的。
他站在警局门口看了送他出来的小警察一眼,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是不是当了警察就有资格查这些案子了?”
“啊?”
这句话没头没尾,他说的又小声,小警察没听明白。
还想细问时,陈案已经礼貌的和他摆手大步的走出市局门口了。
小警察刚入职,虽然懂干他们这行的将会见过很多的生离死别,但是年轻的他还是忍不住为那个失去父母的学生惋惜。
“小刘,你在门口站着干嘛,快点过来,这还有一堆卷宗需要整理。”
但是现实不会留下太多的时间让你伤春悲秋,小警察站在台阶上目送陈案的背影,一分钟不到的功夫,就有人出来喊他。
警察局的工作紧张又忙碌,小警察很快就想不起那个老是来警察局等待父母案件结果的少年。
不知道是过了两年还是三年,小警察转正,成了正式的刑警大队的队员,这个城市的人很多,他每天要去各种现场,有时还要蹲守嫌疑人,一蹲就是一整天。
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是他伪装成磕药上头的瘾君子来接近贩毒团伙的小弟,当时在人群嘈杂的酒吧里面,外面警队的兄弟在蹲守,小警察佯装淡定的坐在酒吧包厢的真皮沙发上。
夜光灯闪烁,对面贩毒团伙的人显然很谨慎,他们把一包粉末扔在桌子上,意思很明显。
这是要试探小警察究竟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上瘾者。
盯着那个小纸包,小警察的手腕无意识的发抖,在很多次和毒贩斗争的经历中,他学会的最多的一个词语就是随机应变。
对面卡座上的人似乎在笑,小警察却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那种感觉,嘴角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他扯出一个及其不自然的笑。
吸还是不吸。
小警察额头上出了汗,为了打入敌人内部,拿到确实的犯罪证据,他们的人已经好多天没有合眼了。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可,那道折叠成指甲盖大小的小纸包好像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小警察每一道看过去的视线都感觉像凌迟。
很多人都在看着他,小警察咬了咬牙,头皮发麻的拿起来那个小纸包。
“光天化日的,你们胆子到大。”
清冷冷的声音传到他们这边来,对面的小弟已经笑着站起身迎上去了,很是热情。
那个人背对着小警察站着的,看不清脸,只是觉得这个人年纪不大,个子高高的,说话声音含笑,又带着一股和周遭格格不入的冷清。
小弟们倒是对这个年轻人很尊敬,不住的点头。
三言两语的了解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年轻人的目光似有若无的往这边瞥了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这几天外面的条子很多,你们小心一点,这个小兄弟都把东西拿在手里了还不放心,怎么,要让人家现场做一个尿检报告给你们证明啊?”
“陈总,话不是这样说的,”小弟陪着笑:“我们老大有规定。”
“规矩都是活的,人是死的,”那个年轻人挥了挥手:“刘哥那里我去说,你们赶紧把人带回去,不要把这些东西摆出来,明摆着给人留证据。”
“啊,那行。”
小警察一行人被人带走了,和他同行的人不留痕迹的抓了一把他的手,同伴的手上满是冷汗。
往后面看,年轻人的侧脸成了一道年岁久远模糊的侧影,小警察隐隐觉得那个叫陈总的人好像是故意帮他们的。
当天晚上的行动很成功,小警察一行人顺利的取到了本市某个地下工厂制毒贩毒的证据,一举歼灭了市里最大的一个制毒点,毒贩势力被瓦解掉大半。
第二天,小警察进市局回到他熟悉的工作岗位上,还没来得及怀念,上头就传来了消息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塞进他们支队,成为他们的临时顾问,并且有单独行动的权力。
那天支队里面都在讨论这个人,说来的新顾问年纪很轻,大学两年就拿到了学士学位,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学校挂着名,学籍还在读书时候的学籍。
并且新顾问家里也很有钱,是开公司的,产业丰厚。
小警察也很好奇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早上十点,新顾问姗姗来迟。
和那天在酒吧夜场里一模一样的嗓音,青年站在门口点头微笑的时候,小警察的脑子里立刻就和当年那个进不去支队大门的学生少年的身影重合了。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同事,”陈案笑着说:“以后请多关照。”
陈案经过几年的沉淀,身上一点少年人的影子都看不见,他把身边的关系运用到了极致,找人,送礼,如何把银行卡有理有据的送出去这回事他运用的炉火纯青。
短短一年的功夫,他从市局里面的身边由顾问变成了正式的有编制的警察队员,后来他们支队的队长因为临时受伤住院,由队里一个资历最深的老人担任临时队长,陈案当队长的辅助。
成为了正式警员,陈案第一件事就是调了当年刹车失灵的烧烤摊案件。
这几年公司的权力在他手下逐渐稳固,陈案对于当年的事没少调查,结合事故现场的分析卷宗,陈案透过一些陈年往事的蛛丝马迹查到在事发的前几天,有一伙人找上了陈父陈母。
陈父白手起家,生意做大之后难免多方涉猎,其中酒店夜场这些地方有很多的阴暗□□交易。陈父是老实人,不干违法乱纪的事,但是他收购了这些地皮,又不做这些生意,难免影响到其它人的利益。
世上都是靠钱吃饭,那些人找过来了很多次,无一列外的都遭到了陈父的拒绝,本来就是在社会底层的阴暗面摸爬滚打出来的,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所以那天陈父陈母本来应该去高档宴会的的尽头突然变成了路边的烧烤摊,所以一向性能很好的车子会刹车失灵,所以市局那边会草草结束这个案件。
陈案不怨警察局的无能无力,没有关系,他可以当警察自己查。
陈家夫妻的去世对公司来说造成了很大的动荡,老板不定,员工不稳,所以夜场那些地方又开始混乱起来。
当陈案接手公司之后,那群人如同找到他父亲那样的,又找到了他。
在接到那个陌生来电的时候,陈案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昏昏欲睡,这是他父亲身前的办公室,里面的摆设都没有变,还是原来的模样。
陈案一边和暗场交易的人虚以委蛇,一边像市局申请重审当年的烧烤摊刹车失灵案。
在潜移默化的交涉中,陈案慢慢的渗透进了敌人内部,那个叫刘沈骞的男人,是本市最大□□头子的心腹,狡诈阴险,陈案每次和他喝酒,都要打上十二分的精神。
但是在酒吧门口,被扯进来的夏桐是一个意外。
不只是陈案计划中的意外,还是一直很突兀的,本来以为人生就会这样灰暗的结束下去突然有一点希望的光的那样的意外。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来啦!
高三时候, 是陈案最灰暗的一段时光。
户口本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学习压力大,还要面对各方各界对陈案父母留下的家产的虎视眈眈。
天知道陈案是怎么和那些无耻亲戚纠缠, 一边安心学习考大学,还有精力查当年车祸现场的细枝末节。
反正,如今的陈案也没有松一口气,只能说是有更多的时间让他腾出手来和刘沈骞那群人周旋。
在外人看, 公司新上任的那个小陈总,年轻多金, 英俊潇洒。就连酒吧赌场里面的人看见陈案和刘沈骞在饭桌上游刃有余交谈的模样, 也要佩服的喊一声哥。
小陈总毕竟还年轻, 二十出头的年纪, 到哪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四处冰凉没有光亮的房屋难免让人想起之前父母都在时热闹的光景。
不过也无可奈何,人么,只要死不了, 就这样得过且过也能苟且偷安。
陈案觉得一辈子都要这样冷冰冰的过了。
后来他那出了五服之外的远方舅舅,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舅舅是陈案家里出事之后少数不多的没有想分一杯羹, 也没有落井下石的人。相反的,这个舅舅对他还不错,顾念着陈案一个人在家,经常打电话。
夏尔镇还有姜言忙着赶回来帮他准备父母葬礼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说是家里有个孩子,今年上高一,放一个人在家他们不安心,想着陈案也是一个人, 就想让他们两个凑个伴, 互相有个照应。
现在的小孩精养细哄着长大的, 十几岁的男孩子都是少爷,脾气还不是一般的大。
陈案当时就笑了,他现在这模样,可能照顾不了小少爷。
但是夏尔镇不止为夏桐,他和姜言总觉得陈案这孩子看着脸上笑嘻嘻的,实际上独进独出,怕骨子里压太多出病来,有个人陪着也是好的。
这些年的情分做不得假,陈案收拾了几件衣裳,住到了夏桐屋里。
小少爷今年十五岁,很干净的长相,脸上没多少肉,眼睛倒是挺大的。
夏桐不太爱说话,反而还有点面对生人怯怯的,也不打麻烦,懂事乖巧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屋。
陈案觉得好像也没有那样苦恼了。
不过没多久,夏桐就生病了,好像是天气太凉也不加衣服,冻感冒了。
陈案下班回来看见客厅没人,到六七点也不见有人出来,六七了还是没动静,推开房间一看,夏桐果然在呢,缩成一团窝在床上睡觉。
开门那样大的声响也没动静,陈案走到床边一看,小少爷脸都烧红了,睫毛颤巍巍的,不安分的抖,可怜死了。
不用摸额头都能感觉到的热气。
下了班,和刘哥周旋了半天回来还要照顾生病的小少爷,陈案挽着衬衫袖子,认命的找药去了。
喂药喂水,到了后半夜,夏桐的额头不那么烫了,把被子给夏桐盖好,陈案出门睡了几个小时。
不过没怎么睡好,小少爷睡成一团脸也皱巴巴成一团的模样老是想到,天还没亮,陈案下床再去看看夏桐。
门一打开,夏桐就气笑了。
吃完药本来就要发热一段时间,夏桐被子盖得又厚,一挣一踢睡衣不怎么规整的搭在身边,被子早就掉到床边去了。
陈案不知道他是怎么用这样拧巴的姿势睡着的。
好歹是舅舅的孩子,还喊了好几声表哥,陈案在浴室拧了一条湿毛巾给夏桐擦擦脸,小孩一偏头,裤子终于是被他自己蹬掉了,衣服也在翻身的时候只只剩下一个袖子还穿在手肘上。
怕刚刚降温又烧回去,陈案准备把被子捡起来给夏桐盖上,不过扶着小少爷一弯腰的功夫,夏桐就行了。
那一通惊慌失措的叫唤,陈案发誓这辈子他都没有遇见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怎么样了。
揉了一把小少爷手感很好的头发,陈案又让他吃了一片药,喝了半杯水,把人塞在被窝里酒出门去了。
至于小孩怎么想的,反正都是小孩,谁管他怎么想。
半夜时候,托夏桐的福,陈案是一点瞌睡都没有了。
想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煮了一锅粥,还是秉着人道主义的原则,陈案准备喊他起床吃一点。
不过刚到床边,夏桐白嫩的脸被拍了好几下也没醒,反而迷迷糊糊抱着陈案的手臂蹭上来。
然后……
陈案的表情有一点龟裂,他活了这大半辈子,受到的刺激也没今天的多。
不过他好歹比夏桐多活了几年,小少爷被他喊醒的时候,那无措,紧张,害怕,茫然,害羞的情绪很完美的融合在脸上。
人都是顺竿爬的,要是有人比他还要尴尬,那陈案就一点都不尴尬了。
小少爷羞愤欲死的神情,陈案风轻云淡的一点也不做人,反正说话全靠他一句话骗,最后小少爷被他唬得睡下了。
不过后半夜的时候老想着跑,陈案就在隔壁书房守着他,一直到天亮,陈案听见大门咔擦一声,有个小少爷偷偷跑出去了,他笑了笑,没管。
后来小少爷着实别扭了一段时间,不过时间这个玩意比较神奇,什么不可能的东西在它面前都会变得可能。
陈案和小少爷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不得不说,有个人陪着,日子确实没有一个人那样难熬。
夏桐在读书,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一股新鲜的鲜活气,陈案承认有感染到他,甚至有一种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夏桐身上好像很很多说不完的新鲜事,昨天的故事还没讲完,今天又遇见了新的。
陈案觉得夏桐很有趣,早晨起床匆匆忙忙不吃早饭在玄关处穿鞋的模样很有意思,在饭桌上同他说迟到没有被纪检部的人查到脸上得意的表情也很神气,尤其是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时候,比雨后的树林还要清新。
夏桐的身上,好像有一种陈案丢掉的生气。
夏桐不喊表哥,陈案陈案的叫,也不怕他生气。
“陈案,明天早上我们可以吃米粉吗?”
“陈案,今天我们班上有同学掉进厕所里面了,哈哈哈哈!”
“陈案,我哥他们去游乐园玩了,我也想去。”
最初那个有点嫌弃的陈案在夏桐一声一声的喊声里面逐渐消失不见,剩下的是一个脱去沉重外壳,回归正常的陈案。
陈案带夏桐出去玩,有时候还代替夏尔镇和姜言给夏桐参加家长会,在他聚会六点之前不能到家时能想着给夏桐打包一份吃食。
这样的夏桐很好,陈案看着他,总能想到几年前的自己,好像那个失去双亲的高中生的灵魂在这一段时间里得到了救赎一样。
但是他失策了一件事,在酒吧包厢里面看见夏桐一瞬间,陈案脑子里冒出来很多个可能性。
刘沈骞这个人心里阴暗,干不出什么好事,缺德的事一件也没少干。
陈案不懂他们把夏桐带到这样来是要干什么,至少现在他还没有暴露,刘沈骞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夏桐的两个哥哥很有能干,同样都是高中生,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像个大人一样,夏桐比刚刚断奶的小娃娃要好一点。
可能这就是人和人的参差。
从酒吧出来,夏桐的亲表哥很严厉的让陈案和夏桐分开,陈案没有异议,和他在一起,夏桐迟早要被刘沈骞的人盯上,趁早离他远一点,也是好事。
陈案又搬回了那个他自己一个人住的小公寓,那个就算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还是非常冰冷的屋子。
和刘沈骞那边的交易进展有了突破,但是就在快要取得他们组织最终信任的时候,刘沈骞突然要求陈案把夏桐也带出来玩玩。
不知道是他看出来点什么,单纯好骗的男高中生给刘沈骞留下深刻的印象,明明下一步就可以接触到最机密的信息了,刘沈骞偏偏要把夏桐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