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听见这些,女人缩起脖子,揉了揉她的胳膊。
她穿着一件高领的深色毛衣,外面是一件薄薄的羽绒服,她抿着的的嘴角下拉着。
“吃完饭我还要回家的,你可不要这么吓我啊。”女人一动不动,也不敢回头看,只是抱着肩膀,忍不住打起寒噤。
男人名叫冬陌寒,工作是私家侦探,调查婚变出轨在他这里屡见不鲜,加上有有阴阳眼的加成,能从鬼怪那里换来情报,工作完成率在业内算是翘楚。
冬陌寒本来就没指望女人能相信,只是怏怏不乐的换了一个话题:“对了,现在都凌晨一点半了,我们吃过饭,也都两点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女人说道:“我家里是开早餐店的,就在这条街的那边。”
女人说着嫣然一笑,她伸出手指,往身后指了指。
但她的手抬起来,手指左右晃了晃,整个人愣住了。
冬陌寒关心道:“怎么了?”
女人满脸疑惑:“我一下忘了我家在那个方向了。”
冬陌寒勉强的笑了一下:“是不是刚才我说了奇怪的话,所以你以为我是坏人……”
女人立刻摇头:“不是不是,我是真的脑子发昏。”
冬陌寒说:“你放心,我不会去你家的。”
他表情痛苦:“我真的很爱我的妻子,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找不到人倾诉,每天晚上能跟你在这里聊聊天,我能舒服不少。”
女人腼腆的点点头。
这时,店里的老板端来了一碗面条,放在了他面前。
冬陌寒紧接着又说:“他家面条真的很好吃,你还是不吃吗?”
“我不饿。”女人说。
没一会儿,三碗阳春面端到了唐姒蜜三人的面前。
冷雪芦啧啧两声,她们跟那对儿男女桌子距离太近,她嘴上不好发表意见,但是手指一点儿都没闲着,她拿起手机,让唐姒蜜给三人拉个私聊小群。
在群里开始大书特书:“那个女人什么意思?是不是怕那个男的知道她住在哪儿,去她家里破坏她的家庭啊?”
冷雪芦大胆猜测。
杨露露附和道:“那个男的也是,老婆出轨,他不是应该先去找老婆离婚吗?”
那一男一女对面坐着,冬陌寒吃面的动作很斯文,像是故意放慢了动作。
唐姒蜜她们三个的三碗阳春面,上桌时间要比冬陌寒的晚,可她们三个都快吃完了,他还在慢悠悠的喝汤。
那样子像是想要把在面馆的时间拉长。
女人只是支颐着下巴,在一旁静悄悄的看着。
冬陌寒吃着吃着,隐隐约约的抽泣起来。
女人关心地问道:“你怎么还哭了?”
她说着,抽了两张纸巾给他。
冬陌寒接过纸巾,可是他越擦,哭的声音就越大。
“我是六天前,也就是老婆一个人去旅游回来的那天晚上,发现她出轨的,这六天,我撞见那个狗男人六次了。”
冬陌寒哭的痛彻心扉,越哭声音越大。
“我们那时候,明明那么好,别人笑我是疯子的时候,只有她相信我真的有阴阳眼!她明明那么好!可是她出轨!”
冬陌寒脑海里不断的浮现,那个妻子跟那个野男人在他的车里,他的床上,发生的一切……
“即便她出轨,我还是不敢戳破……如果戳破了,说不定她就要跟我离婚了。”冬陌寒哭的泣不成声。
冷雪芦讪讪,飞快的在群里打字:这瓜也太细节了,可是根据我对人性的理解,这个男的说不定真的爱她的妻子。
冷雪芦又打字:他对面前的这个女的,与其说是出轨对象,更像是一个诉说秘密的树洞。
冷雪芦打字速度飞快:一个男人要是存着勾搭一个女人的心,不会这样把自己的无能的绿帽子拿出来展示。
杨露露听着男人哭声,动容起来。
冷雪芦还在打字:他哭的这么惨,就算是演的,他的演技我也服气了!
冷雪芦比了一个大拇指出来。
冬陌寒的哭声不断,他只想痛痛快快的宣泄他的情绪。
在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儿的时候,猛然觉得肩膀被人碰了碰。
他缓缓抬头,就看见了唐姒蜜站在他的身侧。
冬陌寒胡乱的擦了擦眼泪,立刻道歉道:“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你们接着吃,我这就走了。”
冬陌寒说着,站起身,开始在他的衣兜里摸钱结账。
唐姒蜜指引他:“你看看店外面。”
冬陌寒处于一种情绪失控之后的窘迫状态。
他不自觉就顺着唐姒蜜的指使回过身去。
小店的玻璃门外,不知道从哪儿打下来一束光。
那光落下的地方,站着两个人。
那两人的身影,像是在冬陌寒眼珠子上烫了一下,冬陌寒身形踉跄,在撞在桌子后,有了桌子的支撑,才勉强站住。
店外也是一男一女。
女人,是他的妻子。
而男人,是他妻子的出轨对象。
几次匆匆撞见,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野男人穿衣服的样子。
可不管野男人什么打扮,他都不会认错这张破坏了他的家庭的脸。
野男人身上穿着一身皂色长衫,头上带着奇怪的高帽子,难道是什么玩国潮风格的时尚男人?
那他确实没有那种男人看上去有趣……
两方这么直接的撞上,是避无可避了。
终于还是要直面这个问题了。
冬陌寒现在无比庆幸,刚才他已经哭过一次,现在眼睛干涩,里面没有泪水。
不然当着妻子的面,痛哭流涕,那也太狼狈丢人了。
冬陌寒吸吸鼻子,他努力想扯出一个笑脸,可是痛苦还是让他表情扭曲。
“你去跟她说说话吧。”唐姒蜜说。
冬陌寒以前有无数的话,能跟妻子说,可是现在,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去吧。”唐姒蜜又补了一句:“她有‘最后’的话,跟你交代。”
冬陌寒心如刀割。
最后的话,妻子已经出轨,今天晚上如果不能好好聊聊,可能他们以后都没有好好聊聊的机会了。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他打起精神,走出店门,走进那束光。
那束光不大,三个人站在里面,显得十分拥挤。
冬陌寒缓缓开口,“你跟他的事儿,我知道了。”
“你有什么打算,离婚……或者还是别的,我都要听你的。”冬陌寒克制平静的声音从店外传进来。
冷雪芦和杨露露两个人靠在一起。
惊恐的互相对视一眼。
冷雪芦揉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缓缓发出疑问:“他一个人站在门前,自言自语什么?”
唐姒蜜说:“他妻子,七天前就死了。”
她望向黑衣男人,不明白他这话是不是侮辱挑衅,还是疯子胡说。
“我没有死。”纯良的她为自己辩解。
唐姒蜜浅浅低着头。
“蜜蜜,现在场上局面复杂,我需要向你要求场外援助!”杨露露问道。
唐姒蜜解释道:“有些人乍然离世,变成鬼魂时,意识不到她已经死了,就会浑浑噩噩的游荡在人世间。”
她的话,基本上就盖棺定论了,说明宋良楚,真的就是一位女鬼。
冷雪芦和杨露露像是两只误入屠宰场的小兔子,她们互相取暖,这个房间,鬼的数量增加了!
黑衣男人随意将烟头按灭在实木桌子上,他吹了一下口哨:“小姑娘,很懂吗。”
他这话是对唐姒蜜说的,可唐姒蜜根本就没搭理他。
但无所谓,唐姒蜜是个活人,也不能做他的猎物。
他笑吟吟走向宋良楚,在冬陌寒对面坐下。
黑衣男人不知道冬陌寒什么时候见过他,但是无所谓,他只管高兴做自己的事情,“你已经死了,要不然你想想你半夜出来干嘛?”
宋良楚摇摇头,“我浑身都疼,疼到睡不着,所以就出来走走。”
这番话,也是她先前,对冬陌寒说的。
可是……冬陌寒认清现实:“可是,这已经你晚上出来的第六天了,如果是活人,疼了六天,会选择白天去医院。”
宋良楚知道冬陌寒说的有道理,但她不接受:“不是的,如果我死了,我是怎么死的?”
宋良楚情绪略微崩溃的看着满屋子的人。
这里所有人都疯了吗?怎么一个个的都要说她死了。
“关于你是谁,你还记得多少?”黑衣男人戏谑地问,看着别人崩溃无助的样子,最能勾起他的兴致了。
“宝贝,你先不要慌,死了死了,哥哥我也能带你过上好日子。”黑衣男人说着,伸出的手,轻佻的摸在宋良楚的手上。
宋良楚受惊似的飞快将手抽出来。
她往后躲着,可男人脸上的表态笑容更大:“我啊,就喜欢你这种小兔子。”
唐姒蜜轻笑出声,她的笑声在剑拔弩张的房间里,显得过分突兀。
黑衣男人不自觉将目光移向她,“你笑什么?”
他看向唐姒蜜时,表情玩味。
唐姒蜜阴阳怪气:“看吧,一个房间三只鬼,让人最觉得恶寒的,还是比不上男人的嘴。”
冷雪芦和杨露露一起点头,这个黑衣男人上辈子是油壶吧,这辈子一张嘴就倒出油来。
等等……
不对……
冷雪芦和杨露露对视一眼。
刚才这屋里不还是两只鬼吗?
这个房间里鬼的数量又增加了。
“小姑娘,是不是没吃过亏?”黑衣男人横行这么多年,还没见过那个女人敢跟他叫嚣的。
唐姒蜜应答:“谁说不是呢。”
黑衣男人歪嘴一笑,打量唐姒蜜的眼神已经不礼貌了:“要不是我养的鱼还没吃进嘴里,今天你就没命了。”
男人嘿嘿笑着,时间差不多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宋良楚的脸:“小美人,你已经死了,长的又年轻水灵的,你跟了我,你在人世间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都能帮你完成。”
“现在世道不同了,当鬼很可怜的,你要想一世无忧,跟着我不是很好吗?”男人的调子都变了。
他哄着骗着,看着宋良楚的眼神,油腻又馋涎。
宋良楚挣不脱男人的桎梏,冬陌寒挺身而出,“你放开她。”
黑衣男人上下打量突然杀出来的冬陌寒。
他不尴不尬的踢了一脚冬陌寒的凳子:“你他妈谁啊?”
冷雪芦和杨露露已经看不下去了,要不是唐姒蜜按着,她俩先暴走了。
“稍安勿躁。”唐姒蜜说着,反而自己站起来了。
眼前的男人是妻子的出轨对象,冬陌寒没找他的事儿,已经是极好的涵养了。
但被人这么挑衅,他是在忍不下这口气。
他站起身,握紧拳头。
这一拳,带着他的怒火。
可黑衣男人动都没动,他冷笑着看着面前的冬陌寒。
表情不屑,似乎他笃定了,冬陌寒的拳头,落不到他的身上。
“凡夫俗子,你还想打我。”黑衣男人咯咯笑了两声。
他越是这样,越能激怒冬陌寒,冬陌寒的理智全都被怒火吞噬。
冬陌寒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是谁想拦着他吗?
这时候谁也拦不住他,带着这样的冲劲儿,他的一拳砸在黑衣男人的脸上。
黑衣男人被他打到整张脸都歪了……
脸上肿起来,常年吸烟发黄的牙齿上,带着血水,看上去又恶心了几分。
黑衣男人一脸的不敢置信,凡人打他?凡人能打疼他?
“大胆!你不怕报应吗?”他一声怒吼,鬼气四起!
见他还叫,冬陌寒又竖起拳头,黑衣男人立刻就怂了。
唐姒蜜又拍拍他,冬陌寒的情绪稍稍稳定。
他面带歉意对唐姒蜜说:“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
唐姒蜜提醒冬陌寒说:“你看看店外面。”
冬陌寒不自觉就顺着唐姒蜜的指使回过身去。
小店的玻璃门外,不知道从哪儿打下来一束光。
那光落下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身影,在冬陌寒眼珠子上烫了一下,冬陌寒身形踉跄,在撞在桌子后,有了桌子的支撑,才勉强站住。
终于还是要直面这个问题了。
冬陌寒吸吸鼻子,他努力想扯出一个笑脸,可是痛苦还是让他表情扭曲。
“你去跟她说说话吧。”唐姒蜜说。
冬陌寒以前有无数的话,能跟妻子说,可是现在,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去吧。”唐姒蜜又补了一句:“她有‘最后’的话,跟你交代。”
冬陌寒心如刀割。
最后的话,妻子已经出轨,他们“七天”的约定也已经到期。
今天晚上如果不能好好聊聊,可能他们以后都没有好好聊聊的机会了。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他打起精神,走出店门,走进那束光。
那束光不大,两个人站在里面,显得十分拥挤。
冬陌寒缓缓开口,“你跟他的事儿,我知道了。”
“你有什么打算,离婚……或者还是别的,我都要听你的。”冬陌寒克制平静的声音从店外传进来。
冷雪芦和杨露露两个人靠在一起。
惊恐的互相对视一眼。
“他一个人站在门前,自言自语什么?”
冷雪芦揉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缓缓发出疑问。
唐姒蜜说:“他啊,是在对他七天前离世的妻子说话。”
“离婚,你为什么要跟我离婚?”女人表情一垮,委屈起来。
她一脸不敢置信,盯着丈夫的眼睛里突然蓄满泪水。
店门外,冬陌寒说完这些,他低垂着头,不敢看眼前的妻子。
妻子来这里,是跟黑衣男人一起离开的吗?难道他们之间,就连体面的告别,都不配有了吗?
可是紧接着,冬陌寒就听见妻子隐啜的声音,细小的、悲痛的声音,留在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既然已经选择了别人,又为什么要哭呢。
先前他明明是对妻子痛恨失望的,可一旦听见她的哭声,又忍不住心软起来。
如果她痛苦了,他就干脆放手,既然交代不了过去,就给未来一个交代吧。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男人喉头微动:“你有什么打算,我都没有意见……”
妻子的抽泣,终于忍不住,她一头扎进了男人的怀里:“你是混蛋!你怎么能不要我了呢?”
女人的哭声里带着痛苦和指责。
冬陌寒一愣,曾经数次在他怀抱里欢笑哭泣的人,现在是冰凉的。
妻子的身体像是刚从冷冻室里被推出来。
这种冰冷,让冬陌寒分不清楚是肉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这时候,冬陌寒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冬陌寒不想搭理这个时间点打扰他的人,他的手在发抖,想要把聒噪的铃声掐断,可是手指慌乱之下,却点到了接听。
冬陌寒刚想挂断,电话那端的人就叫出了他的名字:“请问是冬陌寒冬先生吗?”
“您的妻子是不是七天前在苍龙山旅游,就失踪了。”
“冬先生,我们是苍龙山旅游局的工作人员,今天我们景区保洁,在山脚下发现坠亡的您妻子的遗体,在对方随身携带的证件中,发现了您的信息,希望您尽快来认领遗体。”
冬陌寒低头,看怀里的妻子,对电话那端的人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恨意,对方是骗子。
妻子的冰冷,给了冬陌寒答案,这通电话更是佐证。
但他不敢接受。
遗体?妻子明明在他怀里。
话术!都是骗子的可笑的话术!
冬陌寒打算挂断电话,可他一低头,就对上了怀里的妻子的绝望的眼神。
冬陌寒自小就有阴阳眼。
这种眼神他见过。
那是诀别的眼神……
逝者发现儿女告别他旧物痛哭的孩子时,眼神会是如此。
逝者见到与他日日对聊的知己,在他的葬礼上沉默时,眼神也是如此。
还有……
还有,离世的妻子,最后分别时刻,隔山隔水,隔着长明灯的阑珊,眼神中的悲戚,也是如此。
“冬先生?”
“冬先生您在听电话吗?”
通过电话的电流声,那悲苦的哭声,让人不忍卒听。
“冬先生,请节哀,您妻子遗体的事宜,还请您尽快。”
“毕竟……毕竟……”对方欲言又止,却不得不说:“已经七天了……”
尽管天气冷了,可是没有任何防腐措施,暴露荒野的尸体,并不会太好看。
冬陌寒已经泣不成声,他哭到破碎的声音里,依稀能辨别出“七天”两个字。
他盯着怀里妻子的脸,她回来七天了。
他还记得妻子是多爱美的女孩。
可是这七天,她缄口不言,暴置她的死去的身体,在荒野七天。
“幸好你有阴阳眼,让我们多相处了七天。”妻子笑着说。
头七,是灵魂停留在人间的最后期限。
冬陌寒只能紧紧抱着冰凉的妻子,抱着一点点消散的灵魂。
这七天……
是圆满的吗?
是遗憾的吗?
还是一种徒劳的拖延?
可是妻子要怎么跋涉,才能回来见他这一面,与他最后相处七天。
他怎么会怀疑妻子,他简直畜生!
冬陌寒崩溃哑然,眼泪像是决堤的泄洪口,他哭到双膝跪地,肺里发疼,可是始终止不住。
地上的灯光,如落了满地的霜雪一样寂寞冰冷。
冬陌寒的情绪还未平复……
一声嗤笑落进他耳朵里,轻蔑的声音听上去让人耳朵发疼。黑衣男人说:“这不是我肥美的鱼吗?”
“今天我就能开吃了。”
冬陌寒一愣,他看着妻子:“他什么意思?”
妻子的眼泪掉落,却缄口不言。
冬陌寒抬头。
一直立在一旁的黑衣男人吊儿郎当的用又长又弯的指甲,剔着他发黄发黑的牙齿,高肿起的脸,滑稽又可笑。
黑衣男人指着两人:“她是你妻子啊,但按照约定,以后她是我的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她的。”
黑衣男人淫笑起来,他观察着冬陌寒的脸,希望激怒他,看他歇斯底里的样子。
他高高在上的看着冬陌寒,像是在看一条落水狗。
冬陌寒抬起头,逼视着男人,恨火欲燃。
黑衣男人很久没有被活人这么盯着看了,他剔牙的手就那么僵持着。
“你妻子自甘下贱,为了陪你七天,自己把自己卖给我的,你瞪我干嘛?”为了找回底气,他出言侮辱道。
黑衣男人对“活人”的不屑,全都写在他的脸上。
他想走过去,将那夫妻两人分开。
唐姒蜜目光灼灼,屈指一弹。
众目睽睽之下,黑衣男人抬脚往前走的男人,滑稽摔倒。
黑衣男人不敢置信,没道理啊,他像是凭空撞上了一堵墙。
发生了什么?
他低头看着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脚下有了一座“牢房”。
这东西黑衣男人见过,是奇门八卦的秘术之中的一种。
画地为牢,能拘押魂魄。
从来只有他拘魂魄的份儿,谁敢倒行逆施!
黑衣男人脸色暴怒:“大胆!谁敢拘我!”
他说着,从他袖子里就掏出一根捆绑囚犯用的锁链,他将链子甩了两圈,敲在那地上的牢笼。
那根锁链跟了他几百年,坚不可摧。
可当啷脆响,地牢没破,他手中捆鬼绑仙的链子,在地上磕成了两截。
黑衣男人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两截的链子,肉疼又愤恨。
他两眼竖起,怒火先是锁定了冬陌寒。
“你!”可他立刻自己否定了他自己:“你没这个本事。”
“是谁!哪里来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知道不知道爷爷我是干嘛的?敢将我拘在这里,是等着被我揪出来,跟我磕头认错吗?”
黑衣男人目中无人的叫唤着!
唐姒蜜平静陈述:“上次跟我这么说话的散仙,坟头草都都被我放火烧了!凭你一个区区鬼吏也敢叫嚣?”
他,是本地的拘魂使者,是阴间的官吏。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唐姒蜜,希望看清楚这个冒犯自己的人,到底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可越是看清唐姒蜜的脸,他被惹恼的冒犯感,反而消失了。
小饭馆干净整洁,陈设朴素,唐姒蜜站在这凡俗之间。
像是在发光。
这个形容听起来肉麻极了。
可无比贴切。
这种凝视之后,有金光护体的人,鬼吏以前是见过的。
那些人要么是积德十世的善人,要么是拯救千万黎民的豪杰。
唐姒蜜这么年轻,她属于什么?
看着她这年轻的脸,黑衣鬼差已经有了定论。
“既然知道我是鬼吏,你还敢放肆?几世努力得来的功德,说不定死后还能做我的同事,你还是珍惜一些吧。”黑衣鬼吏笑道。
他的笑容很邪气,这点他是控制不住的,他盯着唐姒蜜的时候,表情里写满了馋涎。
对他这样的鬼差来说,唐姒蜜这样的,可是大补之物,如果能吃了……
想到其中的美味,他舔了舔嘴唇,表情油腻,开口就是不正经的话:“小美人,说点大话,我是能宽容一二的,但你要知道感恩。”
他的目光在唐姒蜜脸上细细游移,眼里的淫邪与贪念不加掩饰。
“你不会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吧。”唐姒蜜冷笑:“不会吧,你不是都死过一次了吗?”
唐姒蜜忍他很久了,她葱白的手指一勾,一道玄奇的力量从她的指尖射出。
牢笼里的黑衣鬼吏轰然跪了下去。
膝盖磕在地上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唐姒蜜明明都知道他是鬼吏了,鬼吏虽然是阴间最末的公务员,但别拿苍蝇腿不当肉。
他是有神格的。
“你疯了!”鬼吏使尽浑身解数,却没能站起来,他也不知道唐姒蜜加在他身上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他面目狰狞,自从穿上着一身皂袍,拿上地府的勾魂锁链,他还才没受过这样的折辱。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两个膝盖,像是在地上生根了一般,死活都拔不起来。
“你怎么敢的!我是鬼吏,吃我一跪,凡人是要折寿的!”黑衣男人说着,怒视着唐姒蜜。
“是吗?”唐姒蜜装作惊讶,然后冷笑:“你看我像是怕你的样子吗?”
唐姒蜜太嚣张了,黑衣鬼吏的肺都要气炸了:“好!好!”
“你不怕?”他怒而反问:“今日你不怕,难道你死后还能不怕?”
“等你死了,我先带你去油锅里走一遭,磨磨你的性子!”
“再带你去刀山,削去你的反骨!”
“到那时!我让你给我磕一百个头!我看你怕不怕!”
“这话我要是做不到,这个鬼差我就不当了!”
他语气里发着狠。
“你要死的早早的……”黑衣鬼吏的眼睛自下往上看着唐姒蜜。
他在心里盘算着:唐姒蜜要是少年早亡,是当即死了,如花年华,或者活到三十多岁风韵犹存,那时候,他还有别的折磨人法子。
“奈何桥头的妓馆里……哈……”他想到这里,已经变态的笑出声:“可是十分缺人啊。”
他这一句刚出来,他的舌头就是一阵剧痛。
他见过地狱里,因生前口出秽语,不积口德的人,被鬼差用钳子将犯人舌头夹着拽出一米长,然后将那长舌头往剪子口里一放。
犯人的舌头就被剪掉了。
黑衣鬼差回想起他刚死时,第一次到地府。
那时候神州飘摇,黎民疾苦,死的人太多了。
地府里人手不够用,只能新死的鬼中,矮子里拔将军。
那时,他作为矮子第一天上岗,就亲眼目睹了被他带回来的人剪舌头,下油锅,上刀山……
地府项目众多,而且永远不缺人体验。
那是善恶到头,最直观的报应。
现在、此刻!
他舌头上的痛苦,与记忆中行刑鬼差剪刀交合后那根舌头的感觉相通了。
“色头!唔度色头!”黑衣鬼差捂着嘴,将头埋在他跪地的双膝前。
“不会说话就闭嘴,再犟嘴我就让你永远闭嘴。”唐姒蜜说。
她的表情语气,恣睢霸道,自信睥睨。
像是绵羊见了豺狼,黑衣鬼吏从心底生出对唐姒蜜的恐惧。
他瑟缩着,心里不服气,但丝毫不敢跟唐姒蜜叫板。
“小姐姐……”他改了一个口风。
唐姒蜜质疑:“嗯?”
“不不不,大师!道长!仙姑!小仙姑!”
看吧,他还是会识时务的,只要揍他的拳头够硬,他还是很乖的。
“您年轻气盛,有一件儿,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我是鬼差,我有神格……”
“您不能拘束我,不能受我的跪,不能割我的舌头,否则,这些都会变成报应落到你身上的。”
他说着,注意唐姒蜜发冷的眼神。
他立刻改口:“仙姑,我就是提醒您,我是好意的!”
“那要不然?”唐姒蜜在他期待的眼神中说:“放了你?”
他立刻喜笑颜开:“您深明大义。”
“我骗你的,你好天真啊。”唐姒蜜讥讽道。
黑衣鬼吏的脸都气歪了。
这个女人是个反派吧!这样乖戾无常,说话嚣张就算了,她还说话不算数。
暴虐霸道,像个朝令夕改的昏君!
既欺负鬼,又骗鬼!
偏偏他是鱼肉,唐姒蜜是刀俎,他在唐姒蜜的案板上,没有一点儿话语权。
唐姒蜜说:“我可有一笔账要跟你们海城的鬼差算清楚!”
鬼差立刻摆出讨好的笑脸:“那仙姑可算不到我的头上,我这是第一次遇见仙姑,之前绝对没的罪过您。“
唐姒蜜冷笑:“你们整个海城上到城隍下至鬼差,一个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