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食闲饭—— by静安路1号
  发于:2023年0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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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到食堂,打饭的时候他才摘下耳机问了句:“你要陪我吃食堂吗?”
易慈点头。
他把易慈手里的空餐盘放回去:“你回去,不要跟我一起吃。”
易慈问他为什么。
李均意答她:“不为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垂着脸,看起来很累,也很乱。眼睛下面有一圈青影,像是没休息好。
易慈没听他的,还是去拿餐盘,打定主意陪他吃个饭。
以她对目前情况的判断,李均意现在的处境是很微妙的,她不希望他这种时候在学校孤零零一个人吃饭,被人指指点点,有人陪着总比没有好。他的养父是不是杀人犯跟她无关,作为朋友这种时候应该和他站在一起。
“小慈。”他再次拦下她的手,“你现在就回家吃饭。最近……在学校里就当不认识我,也别来教室找我。”
易慈质问他:“你怕什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李均意很坚持:“快回家,不然我生气了。你……别担心,晚上我给你发短信。”
说完,他拿起餐盘转身走了。
周围的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他,审视他。看他的目光中有不同的情绪,可悲,可怜,可笑……神情各异。他走过之处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刻意避开了他,躲在暗处,窃窃私语。
这种时候,他不希望自己靠近他。
她看着对方的背影,只觉得特别想哭。
那天晚自习结束,易慈跑步回到家后,收到了对方发来的短信。
第一条是:
【他自杀了。】
第二条是:
【我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
她在门口看完那条短信,鼻头一酸。回拨电话过去的时候,他又关机了。

那两条短信过后,李均意再也没有跟易慈聊过有关他爸爸的事情。
他变得很沉默。就算冲到他面前讲烂笑话约打篮球递小蛋糕他都没多大反应,只会麻木地回应你,似乎提不起力气说笑。
你跟他说话,他眼睛看着你,可目光是空旷的。
易慈能感觉到李均意变了很多,在很短的时间里。
他从一个温和有礼的模范好学生变成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孤僻男神,每天顶着一张厌世脸去上课,一副谁也别去烦他的样子。
当然,易慈觉得他就是懒得装了而已。
她一直认为李均意在学校里五讲四美的模范生样子也就是做给别人看看,装个乖对他来讲简直不要太简单。或许现在这个样子才是他的本来形态?反正易慈现在看他觉得一点都不假了。
不久后,神父的事情上了电视和报纸,事情落实,传言变成了真相。
这个案子官方并没有对外透露太多消息,捂得还算严实,但诸多媒体小报还是对此不停大肆报道,真真假假的内容混着往外散布,没多久这件事就变成了传遍大街小巷的全城热点事件。杀人犯逃逸多年后当了神父,多好的新闻。
学校里的气氛变得更微妙了些,李均意的处境也越发尴尬。
易慈上小学的时候遇到过有这种情况的同学。
当时班上有个很瘦小的男孩子,性格很内向,名字叫高小歌,易慈对他印象很深,她们坐过同桌。据说他的爸爸是个砍死自己老板的工地工人。就因为是杀人犯的孩子,那时候班上有一大半的男生都会欺负高小歌,把脏东西抹在他的课本上,往他的课桌里塞垃圾,或者在操场上做课间操的时候突然脱掉他的裤子……
听起来很过分的行为,反正易慈觉得他挺可怜的。然而可怜他也没用,那些人是喊着惩恶扬善的口号欺负高小歌的,杀人犯危害社会,他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该打!
为什么打杀人犯的儿子就是正确的?
四年级的易慈回家后在饭桌上对爸妈提出过她的疑惑。
“犯错的是高小歌的爸爸,高小歌没有犯错,就因为他爸爸犯了错,所以他也要被人看不起?我不明白,他真的活该被人欺负吗?这难道叫,父债子偿?”
当时爸妈被她的问题搞得沉默了会儿,谁都没回答。一个孩子的问题,困住了两个大人。
然后她又问爸爸妈妈:“我可以帮他吗?”
林以霞问:“为什么想帮他?”
易慈答:“我以前跟他分到一组值日,他扫地扫得很干净,我跟他多说了两句话,他后来帮我扫了地,还分我吃他的零食,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别人那样欺负他……我觉得太过分了。”
“那你不怕班上别的同学也欺负你吗?”
谁料易慈轻描淡写地给爸妈来了句小学生的狂言狂语:“我是我们班老大,谁敢欺负我。”
“……”
最后易新开对她说:“小慈,这次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想帮助他也好,装看不见也好,无论怎么做都是你的选择,我支持你。”
林以霞也点头,表示同意丈夫的观点,又补充说:“但我警告你易慈,不准打架!你上次跟四班那个男生打架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别以为我把那事儿忘了!一个女孩子把人家按在地上打像话吗!你……”
可惜,等易慈做好心理准备想跟高小歌做朋友的时候,高小歌突然转学了。听说,他被妈妈带回乡下上学,再也不会回来了。
是小学时的记忆。
小学生讨厌一个人的表达方式跟初高中生或许不太一样,但易慈依旧担心李均意会被群体排挤欺负,像当年的高小歌那样。
当时,她希望自己可以保护李均意,用自己的方式,无论有没有用。
她开始陪李均意吃食堂。
李均意不愿意跟自己一起走,她就隔着几个人在他后边跟着。反正没人会跟他坐一个桌子,打了饭坐他边上,隔空一起吃就好。李均意吃饭总是很慢,她吃完了还需要在边上抠手抓头无聊地等半天。
她开始等他下晚自习。
高三比她们多四十分钟自习,等他的时候没事做,她要么去操场跑步要么去球场打着球等,等下课了再去门口守着对方出来。李均意不让跟他一起走,易慈就隔着几步距离跟着他,送他两条街再自己跑步回家。
下课时间,她时常风风火火跑到高三一班门口张望他们班上的情况,看这个班的人有没有欺负她的朋友李均意,等离上课还有两分钟的时候再掐点跑回自己教室,到后来提速都能提到一分半左右了。
李均意一开始规劝过她不要这样做,屡次劝说无果后似乎累了,只能默许她的行为。
易慈坚持认为她的保护行为很有必要,后来发生了几件有代表性的恶劣事件,这让她实在不得不担忧李均意的身心安全。
第一件事发生在某天放学回家的时候。
周六上午放学,下午不上课,她惯例跟在他身后五米处拍着球晃悠,送他一段路。走着走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几个人拦住李均意的去路,第一句就问:同学,请问你是李初神父的养子吗?李均意打量他们几眼,问他们是谁,想做什么。对方解释说,他们是xx电视台的,想要就李初神父的事情给他做个采访,问他几个问题,希望他能接受。李均意听完沉默了会儿,摆摆手拒绝了,继续往前走。
那几个人被拒绝后还是不依不饶,到最后还动上手了,走上前拉他,继续劝说,有一个在边上拿着相机偷拍。
易慈在后面看得忍无可忍,一个没忍住就把手里那颗篮球砸了过去,差点碰掉那人手里的相机。
她冲过去把李均意一把扯出来,质问那几个人:“你们能不能来烦他了!”
为首那人疑惑:“同学,你是谁?”
易慈怒道:“我是谁,我是你爹!拜托你们离他远点,别来打扰他了!”
“同学,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跟李均意同学了解一下……”
“了解什么了解?你们了解过他现在高三吗?他没几个月要高考了,你们现在跑来他面前讲这些事情不过分吗,到时候他考不上大学谁负责??你负责吗?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她那天愤怒得想把对方的相机抢过来踩烂,浑身都是邪火。最后还是李均意阻止了那场闹剧,他默默把篮球捡回来,抱着球拎起易慈的后领把骂骂咧咧的她拖回家了。
第二件事发生那一年的保送名单公示后。
在神父出事之前李均意的保送申请已经递上去了,毕竟他成绩太好,竞赛总是拿名次,不保送他保送谁。
当然,一所竞争激烈的重点高中里一定会有人认为,保送一个杀人犯的儿子是不合情理的。
天中学校里有广播站,一般是下午上课前和晚自习前四十分钟广播,除了固定的新闻播报,当年学校里还流行点歌,提前一天给广播站信箱投送小纸条,第二天说不定就能被选中播放。
那段跟在李均意身后的时光,易慈基本都在学校解决吃饭问题,所以当时广播里传出内涵他的声音时,易慈也第一时间听到了。
那天她刚陪李均意吃完饭,他回教室自习了,易慈走回小卖部买了一根烤肠,准备趁没上课去球场打打球。
广播里放着容祖儿的歌。她听着歌,吃着烤肠,原本是一派悠闲的。
然后广播里的歌声突然停了,奇怪的炸麦声响起。
一片杂音过后,从前固定的女声播报变成了一个尖细的男声,有人抢了广播站的麦克风。
那人在广播里说:“我们连续给广播站点了一星期的歌,但广播站好像没有接到我们的投稿,今天,我们想自己来放一下这首歌。”
“我们想点歌送给高三一班的班长,刚刚确认被保送X大,李初神父的儿子,我们的学生会长——李均意。”
语气怪异,也很阴阳怪气。
“同学们,原来保送并不需要政审,爸爸犯罪也不影响儿子保送名校。学校选择保送杀人犯的养子,或许是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
“接下来,请大家一起聆听这首,《以父之名》。”
悠长的前奏响起,前奏有一串低吟的意大利语,没一会儿,歌声开始响彻校园。这是当年风靡的神曲,很流行。
歌是好歌,没半点问题,可是如果把歌的内容和李均意这个人联想到一起……
太伤人了。
那一刻易慈只觉得他们欺负人的方式比当年那群小学生要恶毒一万倍。
忍不了。
她两三下吃完那半根烤肠,咬着牙深呼吸,助跑,发力,往广播站的方向狂奔起来。
跑到广播站要经过两栋教学楼,一条长廊,再爬到四楼。那天没有看表,但易慈敢确定那是她有史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或许是因为带着怒气,肾上腺素在很短的时间内一直狂飙,跑出去那瞬间她都被自己的起跑速度震惊了。
晚一秒到李均意就要被人多嘲笑一秒,她不敢慢下来。
那首歌放到一半多她就跑到了广播站,喘着气咚咚咚砸门。
不开门。
易慈后退几步,抬脚就踹。练过几年力量,她一脚下去就是一声巨响,围观的人全看呆了。
最后那破门也没经住她踹几下。冲进去后,她瞪了里面那几个男生一眼,二话不说去找电源。
剧烈运动后兴奋状态还没过去,浑身肌肉都在微微发抖。
有个男生走过来拉她,易慈转身就狠狠踹了那人一脚,破口大骂道:“你们是不是有病?人家保送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学校为什么保送他心里没点数吗?你行你也考个第一名,不服你也去参加奥赛,自己不行就来讽刺别人,嫉妒是吗?嫉妒学校也不会保送你这种垃圾!闲着没事去操场跑两圈,跑来广播站放什么屁!瞪我,还敢瞪我!!”
她边骂边出招,那三个男生也没想到一个女生战斗力这么猛,一开始诧异得忘了还手,被她揍得满屋乱窜。
骂着骂着有点词穷,她又口不择言地说了一堆脏话,粤语普通话混着说。在拔掉电源之前,那些辱骂内容一字不落地伴着歌声广播到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全校师生都被迫听了一场她的精彩骂战。
那场架打得很上头,被拉开时候易慈整个人依旧是斗志昂扬的状态,甚至还想冲着校园大吼一句我要打十个。
那或许是她高中的高光时刻了,就为了维护她的朋友李均意,她跟三个男生打了一架,说了一堆脏话……
此事性质十分恶劣,以为怎么都要背个警告处分,但怪的是学校并没有对他们严加惩罚,去了办公室,老师们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就老套路两边各批评教育了一通,写检讨、叫家长……易慈被要求写两份万字检讨,因为她还揍了那三人一顿。三个男生打不赢她一个女生,废物。
林以霞匆匆从另一栋教学楼赶来陪着她被教导主任和班主任骂了一通,没像以前一样当着别人的面教训她,全程沉默,一句话没说。很奇怪,易慈感觉林老师那天好像不怎么生气,一脸平静地陪着她被教育,换以前早就上手揍她了,哪里还等得到教导主任来骂。
等从办公室出来,她跟在林以霞身后走着,在思考这次回家要被怎么处置。
本来林老师一直低头想着什么,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问了她一个很惊世骇俗的问题。
林老师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李均意?”
易慈被这问题吓傻了。
“啊?”
打了场架出来,林老师没有骂她,没有教训,居然在这儿问她喜欢不喜欢李均意??
这是什么鬼问题?
林以霞静静看着她:“打架的事情我回去再跟你慢慢说。现在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你是不是喜欢李均意?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问她这种问题还不如直接上手揍她。
“我们还能是什么关系,就好朋友啊!妈,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不喜欢他,那你为什么每天不回家吃饭要在学校跟他一起吃,每天陪他一起走回家,今天还为他打架?”
“……”
愣了会儿易慈才对林老师否认道:“我们就是朋友。”
林以霞还确认了一遍:“真的?”
……怎么感觉林老师还有点失望?
易慈难以置信道:“这都什么年代了,男女之间难道不可以有纯洁的友谊吗?我跟李均意一直都是好朋友啊!”
林以霞最后瞥她一眼,慢悠悠道:“我就是问问,不是最好,你激动什么?”
易慈:“……”她刚刚激动了吗?
后来林以霞没再问她什么,而是快步把她带到了另一个办公室。
里面坐了好几个中年男人,但易慈只认识一个学校体育办公室的杨辰老师。进去后她心一凉,还以为林老师今天的平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这是带她来跟杨辰老师告别体育班的。
心里还忐忑着,杨辰老师走过来,很兴奋地拉着她对某个男人道:“易慈,这是体大的刘教练,快来打个招呼。”
体大?教练?
来招打篮球的吗?
她心里有点小紧张,走过去喊了句:“刘教练好。”
那位刘教练上下打量她,问:“杨老师说,你是练篮球的?”
易慈点头。
刘教练摸着下巴,评价一句:“矮了点。”
易慈:“………”生气了,她已经生气了。
然后那位刘教练说:“同学,之前我和你们杨辰老师在教学楼外面说话,你从我们边上跑了过去,我看到了你起跑那一段,爆发很强。”
易慈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刘教练最后说:“你对短跑有兴趣吗?”

他问:“你为什么要打架?”
她答:“我不太想放弃篮球,你觉得我该怎么选?给我参谋参谋。”
他问:“我问你为什么要打架?”
就到这儿,鸡同鸭讲的对话结束了。
以易慈对李均意的了解,他有点生气时候说话会不耐烦,懒得理你的样子。有一点点生气的时候他会大声说话,吼两句什么的。但非常生气的时候他反而会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那才是他怒气值拉满的状态,气场十分可怕。
可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这明明是帮他出气,林老师都没说什么,他还生气了?
“他们那么恶心你不过分吗,我抽他们一顿怎么了?他们自己犯贱,我替天行道怎么了?”
“那是三个男生,你没想过自己可能打不过别人吗?”
“你在看不起谁?你以为我是你们尖子班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男生吗?”
李均意盯着她看两眼,目光很快锁定到她手肘上一块青紫的印子上。红印子边上还破了点皮,由于这是小伤,易慈之前完全没发现。
“说说,这是什么?”
“一点小伤。”
“一点小伤?”
易慈不耐烦道:“平时训练磕磕碰碰习惯了,这算什么,况且……”
“易慈。”他冷声打断对方,“我不希望你这样做。”
“你什么意思?”
“我不在乎。”他说,“我不在乎那些人,说实话,保不保送我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在乎。我现在只希望你以后在学校里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跟任何一个人起冲突,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就装不知道,行吗?”
“我帮你打架还要反过来被你教育,你有病啊李均意,做人别这么不知好歹!”
他语气很冷漠:“我怎么不知好歹了,请问我有让你去跟别人打架吗?”
“李均意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什么意思?我让你以后别管这些事!”
“我做这些你还觉得是负担是吗?你就没把我当朋友吗??”
沉默几秒。
他说:“没有。”
易慈:“……”
说完,李均意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继续往教堂的方向走。
易慈看着他的背影,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冲着他吼了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一直把你当好兄弟好朋友,你凭什么这样啊!”
那句话让他的身影顿了顿。
但也只是顿了一顿,下一秒就毫不犹豫地撇下她往前走了。
那或许是他们最严重的一次友情危机。
易慈决定单方面跟她的朋友李均意赌上十天半个月气,不要再去热脸贴冷屁股。你把他当朋友,人家就把你什么?屁都不是。为了保证他在学校里过得安全她被多少人误会是他的脑残迷妹,难道这些都是她错付了?这段友情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当真,他李均意根本就不在乎?
完全是自作多情,那人简直没一点良心。冷漠!无情!
晚上躺到床上的时候她翻来覆去半天都睡不着,咬着被子生闷气。她知道自己应该多体谅理解李均意,毕竟他的生活出了那么多变故,脾气秉性有变化或许都是正常的。可换个角度想,关心他,人家领情吗?
没意思,真没意思。
她无法理解李均意的态度。
易慈打定主意,明天开始不等他下课,也不陪他吃饭了。正好省中运会在即,她还要去比赛,哪来那么多时间跟他搅和在一起,不值得。
第二天她顶着俩黑眼圈去学校,起得晚没赶上在外面吃早饭,就随便在学校门口买了个米糕。
走进教室刚好打早读铃,她急急忙忙地冲自己位子上坐好,去找桌子里的英语书。班主任很烦,说他们把书垒起来会躲在书后面搞小动作,遂要求他们不能在桌前放太多东西。迫于无奈易慈只能把书全塞在桌子里,她平时还不收拾,找课本总是要翻很久。
接着,她在桌洞边上看到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袋干蒸,一个包子以及一瓶奶。
包子……看起来似乎是她喜欢的某家早茶店的招牌叉烧包?
那家店离学校蛮远。
谁给她的?
课代表拿着课本走到讲台上,开始领读。
“upset,心烦意乱的。”
“ignore,不理睬,忽视。”
摸着摸着,易慈又一脸疑惑地从桌子里摸出一瓶新的跌打喷雾来。
昨天说没把她当朋友那人来过。
“have got to,不得不,必须。”
“concern,(使)担忧,涉及。”
李均意肯定起得很早,然后在他们教室空无一人的时候悄悄来过。
他现在好像都会很早来学校。来得早,走得晚,这样能有效避开人群。
“fall in love,相爱,爱上。”
“exactly,确实如此,正是。”
还是没找到书。
从前总是乱七八糟的桌子好像被人整理过,太整齐了有点不习惯,别人读半天她都没找到课本。
同桌周海洋躲在书后边嗯嗯啊啊张着嘴假装早读,指着那份神秘人送的早餐道:“不得了,昨天打了场架,今天就有人给女侠送吃的?”
易慈朝他挑挑眉,得意道:“没办法,一战成名,估计我也有狂热粉了。”
周海洋朝她翻了个白眼,又凑近一些:“你是不是自己也买了早餐?”
“嗯哪。”
“那分我吃个包子。”说完就要去拿那袋早餐。
易慈啪一声拍掉他的手:“滚,这个不行。”
周海洋压低声音:“今早上起晚了没吃,我真的饿。跟你买也行啊,两块行吗?”同桌久了,他们时常进行这种早餐交易。
易慈把自己买的那袋米糕丢给他:“拿去。”
“我想吃包子,你把包子卖我。”
“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还叫叫叫!给钱!”
交易完毕后,易慈终于翻到了自己的英语课本。
翻开,她发现书里面夹着一个创可贴。卡通的,上面画着哆啦A梦。
他还挺会挑,专门挑了本英语书夹这个创可贴。是怕她找不到吗?今天上午早读加一二节都是英语课。
可是……
她盯着那个创口贴语塞半天,心说李均意这是什么审美,还哆啦A梦,幼稚死了,这是她这种帅气美少女会喜欢的东西吗!怎么不干脆买个水冰月的给她?
“易慈。”躲在书后边吃早餐的周海洋又开始叫她,“你怎么成天去帮高三那谁,你们俩不会真被你妈定亲了吧?”
……因为时常一起走,班上还是会有人拿他们开玩笑,说他俩被林师太凑对了,父母包办婚姻啊。
“周海洋,再造谣小心我撕你的嘴。”
“来,快来,现在就来撕我的嘴,唉别痛痛痛——”
她也把书立起来,从袋子里挑出一个干烧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答他:“为朋友两肋插刀,你懂吗?你不懂。你脑子就只有情情爱爱,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友谊。”
周海洋吃着米糕,意味深长道:“哦?”
“……”
“嗯,懂了,友谊。”
易慈瞬间无语:“懂你妹!你没朋友是吧?我就问你,你要是被人恶心了高成志会装看不见吗?”
周海洋摇头:“肯定不会。”
易慈:“那不就得了。”
周海洋又八卦起来:“那几个人跟李均意到底什么仇?还跑广播站去嚷嚷。”
易慈简单解释:“好像是帮室友打抱不平。他们宿舍有个男的跟李均意一个班,成绩也挺好,但没李均意好。本来那人也交了保送申请,但最后评估下来保送的是李均意,他们估计是不服气。”
“这没必要吧,谁成绩好谁去啊,怎么他们好学生也整这些?”
“就是就是,无聊死了那些人。”
后来那个早读,她和她的逗比同桌周海洋一直在偷吃早餐加聊天,还兴奋地讨论了会儿省中运会的事情。这种赛事对他们体育生来讲非常重要,表现优秀能拿名次的话可能会被特招,省赛名次对体育单招也有决定性作用,他们必须打起精神来。不出意外,易慈昨天见到的那个体大的刘教练应该就是来招人的。
等早读完了课代表来收作业易慈才想起数学作业就写了一半……原本打算早读的时候抄一抄的,危。
都怪李均意,忙着研究他送的东西都忘了作业没写完。
作业写着写着,她突然又想起还要赶紧写一写检讨,两万字啊!班主任说两天之内交上去……下次再帮他打架她就是狗,两万字谁写得完!!气死人了。
都怪李均意。
中午放学,她走出去的时候犹豫了很久今天要不要等李均意,走得非常慢。原谅他?好像有点快。不原谅他,会不会显得她有点矫情?
她又没错,是他莫名其妙发脾气。
易慈心事重重走到校门口,还没决定好等不等他,冷不丁抬头一看,人家李均意插着兜站那儿呢。
犹豫半天,易慈别别扭扭地走到他边上,等着对方先开口跟她道歉,跟她挽救他们的友谊。
对视了会儿。
李均意一直平静地看着她,目光很淡,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如往常。
他的眼睛不算很黑,在阳光下看是浅棕色,异常明亮,很像透光的琥珀。
片刻后,他微微偏了下头,示意她走吧,抬步,自己先往前走了。
……一句话都没说。
……还一副很确定她会跟上来的样子。
“……”
易慈盯着他的背影,心说老子原谅你了吗?以为一顿早餐一瓶喷雾就能收买我?做什么春秋大梦!
她无语了会儿,目光一偏,突然看见了胳膊上那个创可贴。
行吧,哆啦A梦也挺可爱的。
几秒后,易慈认命地长叹一口气,提着书包急急跟上对方的脚步。
……冷战计划就这样失败了。

没过几天,易慈在家里吃饭时突然听到一个坏消息。
林以霞说,李均意主动找到校领导,希望学校换一个人保送,他想放弃那个名额。
难道又有人去抗议了?
易慈听完差点又把碗摔了,大声问妈妈:“为什么?”
林以霞当时看她两眼,挑挑眉,意味深长地问她:“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跟你没关系的事,你要这么激动呢?”
易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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