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食闲饭—— by静安路1号
  发于:2023年0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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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消失了,可她还有自己要做的事,她不能停下来。
那年夏训结束时,国家队的人找来了。例行程序走完后,她正式离开省队,进入另一个天地。
去国家队那天,林以霞打电话来告诉她,说李均意的学校把他的东西全寄回她家里了。
像是一种变相的宣告。
她回了一句我知道了,挂掉电话,怔怔地发了半天呆。
日子被推着往前。
一年,两年过去……
李均意那个室友刘羽晨毕业时给她打了个电话,说他即将去国外深造,以后不能再帮她贴寻人启事了。
易慈说好,说谢谢你,你是大好人,祝你前程似锦。
三年,四年过去……
亚运会,备赛时接到易新开的电话,爸爸在电话里告诉她,小慈啊,你的那两只金鱼昨晚上死了,发生得很突然,对不起啊,爸爸也不知道它们怎么突然就……
她伤心得大哭一场。
李均意送她的金鱼死了。
可他仍旧下落不明。
五年,六年过去了。
还是没有他的消息。每次跟爸妈问起他的情况,他们只是叹气。
强迫自己把精力都放在比赛上,不去想他。
她发现自己很久没有梦见李均意了。
开始有些麻木。
第七年。
膝盖受伤,打封闭后上场跑了一场60米。
自那之后,好像渐渐有些跑不动了。
林以霞劝她,不行就退了,别跟自己较劲。
第八年。
因伤退役,被安排去体校当教练。
退役后,她去了一趟李均意的学校,也没做什么,就学校里转了转,和从前一样。其实她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去,也许是想告别吧。
回去以后,林以霞说该考虑个人问题了,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让她去相亲试试看。
她说不想去,看见男人就烦。
后来被爸妈念得头疼,还是去了。
见了很多所谓的优质男人,都没什么感觉。
很麻木。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心动了。
浑浑噩噩又是一年。
依旧麻木。
照例出门相亲,在一个阴沉沉的台风天。
她原本决定忘记的那个人又出现了。

第25章
有头没尾的故事,贯穿她的整个青春,讲出来倒像一个事故。那么多年的悲喜,一顿早茶的时间就讲了个大概。讲完后大脑空空,身心轻盈,居然有种卸下什么重担的轻松感。
李均意听完就静默下来,专心看了会儿面前的碗碟,静坐不响。
易慈慢慢吐出一口气,笑着道:“一开始那几年特别担心,总觉得你是出什么意外了,很害怕。后来慢慢释然了些,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猜想,你一直没出现,要么是过得很好,不想回头看,要么就是过得很不好……现在看来,你过得不错。”
她语气带笑,是真心为对方高兴的。
李均意听完,自言自语般重复:“我过得不错……”
他笑了笑,有些苦涩。
易慈垂着头,没去看他的表情。
“我后来偶尔给不认识的人讲你,可能是我讲得不好,也可能是你这个人的存在和经历都太不接地气,别人都不信有你这样的人存在,说我编,吹牛,是假的。”她说,“我现在想想跟你有关的事,也时常觉得像假的。你穿白校服,慢悠悠走进雨里,装得要死。老教堂,旧钢琴,当时学校里的女生说什么,你就是赞美诗,酸死我了。像你这样的人,离开都是戏剧性的,留给人那么多遐想。因为我觉得那些可能性都成立,说不定你说不定真的会跑去一个没人找到的地方自杀,跑去当流浪汉……对了,你还记得你送我的小金鱼吗?一只玻璃花色的,一只金色的,我本来还给它们取了名字,但……”
他轻轻敲了下杯口,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小慈。”
她转头,看向他。
李均意说:“对不起。”
没有言明,可他们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眼眶蓦地红了,呆了片刻,感觉失态,又低下头去。
沉默了片刻。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他不在的那些岁月里,她始终是麻木而悲观的。每当有人问起为什么不谈恋爱,她的回答大多是没心情,没意思,不想谈,实话。有人劝,体验下也好呢,无论如何,应该给自己那种机会。可是易慈又没办法对别人说,她有过喜欢一个人的经验,虽然那个人突然就不见了,只留给自己记忆,像一场做过的梦。她似乎是在对方消失的那些年岁里,真正想明白了什么是喜欢,甚至还可能从喜欢上升到了更深刻一些的领域,多神奇。
易慈忍不住去握住手边那杯茶。温的,像她目前的状态。别人经历的感情,要么是滚烫的热水,要么是冷飕飕的冰水,她倒好,是温温吞吞的温水。反正自从他走后一直是这样的,不冷不热,被温水煮了七八年,麻木,感觉不到危险,兴许哪天就被煮死了。
易慈强打精神开玩笑:“我还以为要等到香港下雪你才会出现。”
李均意转了转杯子,措辞好才慢慢道:“我不是自己想消失,是有人要逼我消失。具体的……我之后换种方式跟你说?我不想吃饭的时候跟你讲。”
“为什么?”
“你可能会哭,我不想看你吃眼泪泡饭。”
易慈问:“是你亲生的爸爸妈妈把你接走了吗?”
现在看来,好像只有这个可能。
李均意点头:“算是。我是一年前才回国的,当时你刚刚退役。我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好,贸然来找你,只会给你带来麻烦。这些年我发生了很多事,我会慢慢讲给你听,但今天……”
易慈心不在焉地听了会儿,突然打断他:“那你现在知道你的生日了吗?”
李均意一愣。
她解释:“你虽然不见了,但这些年每年六一我都会买一块草莓蛋糕,点上蜡烛,祝你生日快乐。你现在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了对吧,是几月几号?”
李均意垂眼,避开她的视线。
“1月29号。”
“1月29号,嗯……你是在冬天出生的。”她语气很低,“挺好的,那以后我不用六一给你过生日了。每次一个人吃蛋糕其实很没意思的……可是我又想着,我们是那么好的朋友,我总该给你过个生日,你虽然消失了,可我还是想着你,够意思吧。”
看上去挺高兴,人在笑,但眼眶是红的。大概是想要掩饰,她连忙低头往嘴里塞了个干蒸,塞完一个,又去夹了个虾饺。
李均意就这么看她打扫面前的小蒸笼。刚刚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很快就吃无可吃。等嘴里没东西后,好像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无所事事地去玩筷子。玩玩筷子,又去摸耳朵。她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会下意识去摸耳朵和侧脸,李均意知道。
突如其来的想法。
伸出手,想碰她。易慈感觉到什么,抬起头,视线接触。他动作顿了顿,手最后往下,指了指她的嘴角。
“有东西。”
易慈噢一声,刚抬起手想去抹,李均意先她一步,轻轻抹了下对方很干净的嘴角,然后再若无其事地拿纸巾擦手。
“没了。”
“……嗯。”
又沉默了片刻。
因为那个动作,气氛好像有点变化。
易慈莫名感觉脸有点热。
李均意看了眼时间:“要不要换个地方吃午饭,还吃得下吗?”
易慈点点头:“我反正是越吃越饿。”
付过钱,走出店门,下台阶时易慈没留神脚下打了个滑,李均意今天第二次去扶她,真诚地对她提出建议:“不喜欢以后就不要穿,你现在好像不需要高跟鞋来增高。”
初中那会儿还没这么高,现在完全长开了,这身高再加高跟鞋,李均意觉得没必要。
她人站稳了,答他:“我就是觉得这双鞋配这条裙子好看。”
李均意说:“你穿运动服也很好看。”
易慈哈哈笑,放开他的手。但李均意再次把手臂递给她,说:“挽着我走算了,免得又摔。”他顿了下,“你是不是想要我扶才故意摔的?”
易慈立刻放开他的手,呸一声:“这点你倒是没变,还是这么自恋。”
走到车前,她发现这人今天又换了辆车,比昨天那辆还夸张。她先上车,李均意在车外面打了个电话。
他好像很忙碌。
打完电话,他拉开车门坐上来,眉头皱着。
易慈还没来得及问他去吃什么,李均意突然对她道:“我可能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她连忙表示理解:“那我们改天再约?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先去忙。”
李均意摇摇头:“我先送你。”
等他上路了,易慈蛮无聊地开始打量车的内饰,没坐过太多豪车,她还是有些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手特别痒,很想去研究研究面前那个看上去很高级的音响。想归想,没好意思上手,只能干巴巴坐着,伪装自己是位淑女。
她偷瞄了边上的人几眼。
他挽着衬衫袖子开车,整个人的气质非常安静柔和,像一副古典画。
光看长相,易慈觉得他一点都没变,就是成熟了些。
静了会儿,他突然开口:“去年世锦赛女子60米决赛,你为什么要带伤去跑?”
这问题让她愣了下:“……你去看我比赛了吗?”
他坦然道:“我有你每一场的比赛录像,包括团体赛。”
易慈:“……哦。”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捏捏自己的指节:“那场比赛我等了很久,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坚持一下。”
他问:“你的膝盖到底怎么回事?”
易慈拍着自己的左膝答他:“当时跑完那场60米就去做手术了,十字韧带撕裂。手术完休息了一段时间,跟康复师确认过可以再继续运动就归队训练了,但速度一直跟不上。当时队里缺人,教练着急,我也急,练着练着就出问题了,韧带又撕裂一次……”
李均意又问:“现在呢?”
“现在……还行?每天还是跑跑跳跳的,没什么问题。”易慈老老实实答他,“就是不能达到比赛水准了,体能有点接受不了国家队的训练强度,被迫退下来的。”
他皱了皱眉:“只是因为伤退下来的?”
易慈愣了几秒,看他一眼才道:“是啊。”
李均意问了第二次:“真的只是因为伤?”
这次她有些无言以对。
还没想好怎么说,车内有声音响起,他有来电接入。
易慈瞄了眼屏幕,来电人:许诺尔。
李均意抬手划了拒接。
几秒后,对方又打了过来。
他再次挂断。
看来是一通不方便她听的电话。
易慈没有问他许诺尔是谁,她发了会儿呆。
到了学校门口,李均意把车开了进去,坚持要送她到宿舍外面。
下车,她绕到另一边,说完再见,又想问他什么时候下次见,李均意手搭上车窗,指指她的鞋子:“下次穿舒服的鞋子来跟我吃饭。你膝盖受过伤,自己长点心,以后别穿高跟鞋,穿久了对膝关节踝关节不好。”
易慈:“嗯嗯。”
他启动车子:“再联系,得闲食饭。”
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跟他说过,他讲粤语有点装。后来……李均意真的很少在她面前讲粤语。
再见面后他也只说普通话,也就告别的时候会讲一句得闲食饭。
她朝他挥挥手:“得闲食饭,拜。”
车是黑色,底盘又比较低,虽说看着挺炫酷的,但他开走的时候易慈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总感觉像一只大黑耗子从眼前爬走了……
等车没影了,易慈转道去食堂吃了饭。已经过了午饭的点,食堂也没剩什么可吃的,她端着盘子挑了几个菜,应付着吃了一顿。
安安静静吃完饭,她踩着不那么舒服的高跟鞋慢悠悠晃回宿舍,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鞋子踢掉,把bra给解开,飞速脱掉身上那条好看的小裙子换上大T恤短裤,洗脸洗手,上床睡午觉。
周末没课也没有别的安排,她原本打算把一天都留给李均意,结果那人又突然有事……她睡醒后就变得无所事事,摸出手机无聊地刷了会儿。
之前加了几个学生的群,他们偶尔会在群里组织一些活动,有时候是吃吃喝喝,有时候是玩滑板,打球之类的,恰好,都是易慈喜欢的活动。易慈高中以后就没怎么正经上过学,被特招后也是在比赛训练之余勉勉强强才完成大学的学业,每科都是低分飘过……现在能待在高校里继续工作,她其实还是把自己当作学生,就当自己是来上学的,弥补下缺失的大学生活,每天快快乐乐地跟学生一起玩。
点进那个小群里,易慈发现他们正在约着去玩滑板,她立刻兴奋起来,打字道:加我一个,十五分钟到!
奔跑的老野猪:姐,快来!我给你买水!
周于晏:慈姐,戴帽子啊,太阳大。
很酷的人:姐,周末不去相亲吗?
ycc:美女的事你少管!
回完消息,她起身挑了身比较适合玩滑板的衣服换上,头发就随便抓了两把,戴上帽子。
出门的时候跟隔壁一个女教练打了个照面,对方叫住易慈,说:“有人找。”
易慈瞬间警惕起来:“主任吗?”她最近没犯什么错误吧,还是又有活儿了?周末最烦被领导找。
对方摇头:“不是主任,女的,长得还挺漂亮,没见过。”
易慈一头雾水地下楼,到了一楼后踩着滑板往外飞了出去,在宿舍楼下环顾一圈,最后锁定了一个穿白裙子的长发妹子,对方正在跟门口的阿姨拉锯。
她调整好角度,踩着滑板嗖一下滑到那人跟前,拍拍对方的肩。
对方拧着眉转头。
只一眼易慈就能看出来这姑娘家境不错,她提着的包,她的表、项链、耳环、裙子,都不是便宜货。
她长得蛮可爱,目光却很锋利。
易慈摘下帽子,问:“是你找我吗?”
面前的人看见她,表情在短短的几秒内变了几变。
一开始她目光里似乎是带着杀气的,神态十分傲慢,可等看清易慈的长相后神情一变,突然就脸红了。
在对方眼里,这是一个有点帅,有点高,有点飒,气质非常特别的女生。她身材比例很好,腿长,五官立体大气,身上有一种常年运动的人特有的力量感,整个人的状态非常健康,因为留着短发踩着滑板还穿得很帅气……乍一看,居然比许多男生还要英挺。
见对方呆住了,易慈微微低下头,重复道:“你找我吗?”
“你、你是易慈?”
“是啊,我是易慈。你是哪个学院的?找我有事吗?”
她以为这妹子是学生,因为看起来很年轻。
“……我,”对方都有点结巴了,“我叫许诺尔,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易慈哦一声,还在疑惑这位妹子找自己干嘛,然后易慈突然反应过来……许诺尔??
“你是……”她试探着问,“李均意的朋友?”
许诺尔娇羞地看着她,脑中姬达狂响,脸都红透了:“嗯嗯……那个,我就是想来看看,你长什么样。”顿了下,由衷感叹,“你好帅啊。”
“……”怎么说话夹起来了?
还在茫然,手机又催命一样响起来。
拿起来看,李均意打来的。
易慈看看手机,又看看面前的许诺尔,接了。
他问得很急:“回学校后有人去找过你吗?”
易慈看了看面前一直偷瞄她的人:“现在就有一个,叫……”
对方连忙接话:“我叫许诺尔,以身相许的许,诺言的诺……”
李均意对易慈道:“把手机给她,我跟她讲。”
她把手机递给许诺尔。
接过电话的时候,对方的水晶指甲有意无意在她手心里划了一下。易慈觉得她或许是无意的,也没在意。
接起电话后她瞬间变脸,语气得意极了,似乎抓到了别人的什么把柄——
“……我怎么不能来?你爸让我来的。”
“……少威胁我,我不怕!”
“……你急什么啊谢总,我能把她吃了吗?”
“……我想来就来你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易慈在边上一头雾水地听了会儿,还是没搞清楚状况。
许诺尔打完电话,把手机还给易慈。
电话已经挂断了。
然后她说:“姐姐,我们加个微信吧。我今天得先走了,不然有人等下要来找我麻烦,我们微信聊啊。”
怎么就叫姐姐了……
他的朋友,那就加吧。
易慈爽快地点开微信让她扫。
加好后就风风火火地走人了。
易慈在原地愣了半天,还在迷惑自己这是遇上了什么事儿,这妹子怎么这么奇怪呢。
她摇摇头,继续滑着滑板往小操场那边走。
没走几步,手机又开始响。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呢。
她停下,摸出手机看了眼。
【你好,我叫许诺尔,是谢启名义上的未婚妻。今天冒昧来见你,是因为对你很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易慈看完那条消息,两眼一黑,差点从滑板上栽下去。
谁能想到接下来的消息更可怕——
【姐姐,你好高啊,有一米七五吗?】
【姐姐,你的手好好看,很修长。】
【姐姐,如果你喜欢男人我会很伤心的。】
【动画表情】
易慈:“……”

李均意用时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才把许诺尔逮回了自己的餐厅里。
“她不适合你们家,你爸不会同意的。”许诺尔一边玩指甲一边道,“你不如把她介绍给我吧,她简直是我的天菜,我真的很喜欢姐姐。”
“她跟你同岁,别叫姐姐。”
“姐姐是一种感觉,你不懂。”
李均意放弃跟她交流了,沉默地给自己的助理发短信,确认对方有没有订好他们回去的机票。
许诺尔继续滔滔不绝道:“你懂吗?她好有气质,眼睛好有神,是我最喜欢那款,身材又特别好,以前是运动员对吧?那体力肯定很好,而且我有注意看她的手,她的手真的好漂亮……”
听到对方夸赞易慈的手指时他才忍无可忍,啪一声把手机盖在桌面上:“你还要我重复多少遍?她是直的,直的,比你手里的筷子还直。”
“我一见钟情的人不可能是直的。”
“你每天都要一见钟情八百次。”
“这次是真的。”
“她是异性恋,你去纠缠她只会让自己受伤,我希望你认清现实。”
许诺尔冷笑:“得不到就造谣是吧?谢启我告诉你,这次我不可能看走眼!别打击我的积极性,你不能剥夺别人追求爱情的权利!”
李均意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不剥夺,你随意。去追,去死缠烂打,我支持你。加油,我迫不及待想看你是怎么心碎的。”
“……”她拿起面前的筷子夹了口菜吃,痛心道:“我好嫉妒你。”
“什么?”
许诺尔气愤道:“从美国到北京再到这里,每一次,每一次!我看上的女孩儿要么喜欢你要么跟你有牵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李均意头也不抬地划着手机:“因为爱上直女是你的宿命。”
有一条新消息,易慈发来的,他点开。
【你有未婚妻了吗?】
距离她跟许诺尔见面,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等她问都等了这么久。
他快速打出一行字:谢启的未婚妻,跟李均意有什么关系?
许诺尔打量一圈这家餐厅:“你干嘛跑这么远来这边开店啊,难道真看上那个姐姐了?还是现在搞餐饮很赚钱?”
李均意懒得理她:“吃你的饭。”
她不听,因为听说了对方是运动员,吃着吃着就开始在网上搜索易慈的信息。
过去许诺尔完全不关注体育项目,短跑?田径?都不太了解。输入‘易慈’两个字以后展开的词条让她呆了两秒:“哇,她以前在国家队?”
李均意抬眼瞥她一眼,没说话。
“……靠,小姐姐这张图腿好长啊!”
“……她在赛场上和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诶,站跑道上感觉有杀气!”
“……啊啊啊这里有她一张私照!和队友去吃饭的,姐姐好帅好美!化妆也好好看!好甜啊!”
“……谢启我跟你说,这是我的天菜,天菜!”
“……她是已经退役了吗?腿受伤了?”
李均意心如止水地听她碎碎念半天,头越来越疼。
到后来,许诺尔随意点开了易慈的一个比赛视频。
外行看热闹,她其实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就感觉易慈的跑步姿态很好看。
李均意看都不用看,只听许诺尔手机里解说的声音都知道是哪一场,前年在美国的一场百米预赛。
解说正在向观众介绍——现在我们看到的是第四道次,易慈。她的起跑反应、途中跑技术非常出色,同时她也是我们国家接力队的队员。
大概是因为形象不错,每次比赛易慈的镜头总是很多,解说看见她话也会变密。
上起跑器,准备。
比赛开始。
那场比赛她的起跑速度快得惊人,冲出去时说一骑绝尘是不夸张的。
其实易慈的优势一直是起跑爆发那一段,接力往往跑第一棒,她后半程加速能力有些欠缺。可那天易慈的状态好得很反常,后半程依旧保持着领先位置,冲刺的时候甚至反超了一个人。
撞线那一刻解说那声音激动得高了好几个分贝。
那天她跑出了自己职业生涯的最好成绩。
李均意看过很多次那场比赛的视频,他记得每一个细节。
跑过终点线后易慈好像还有点蒙,被簇拥上来的队友围住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很兴奋地蹦了好几下。
兴奋过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愣了几秒,呆呆地转向看台,目光很空。
她走过去,不知道在找什么,找了很久。
然后她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动作。
做完,她似乎有些累,蹲下捂住了脸。
摄影机在侧面,只拍到了她侧面的动作,并没有拍到表情。
许诺尔刚好看到那一幕,看完,有些不解地把进度条划回去,又看了几遍,奇怪地问:“小姐姐跟你一样信教吗?好像是在划十字诶。”
不,她没有信仰。
李均意在心里答。
她是在找我。
吃完一餐,落地这个城市不足十个小时的许诺尔已经被迫踏上了去机场的车。她当然是不愿意的,第一次来这边,她还想好好玩上几天。李均意并不是很在乎她的意愿,很强硬地把她和她的行李丢上车,一路押送她去机场。
直到李均意跟着她进到贵宾休息室的时候许诺尔才忍无可忍地发作:“请回吧,我会乖乖回去的!我不乱跑了!”
李均意摇头:“我陪你回去。”
“………你是不是很闲啊,偏要看着我到家才放心?拜托,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李均意答:“我只是陪你回去,顺便跟你哥见一面,开出我的条件,我们的婚约作废。”
许诺尔脸色变了变。
“我们说好了三年,你要反悔?”
“你绕过我去找她,这在我心里已经过界了,我不管谢镇业怎么说,就算是形式上的东西,我也想立刻停止,你已经打乱了我的计划。”李均意语速刻意放得很慢,“我以为我们彼此心里对这段关系都是心里有数的。所以你为什么去找她?你不该这么听谢镇业的话。”
许诺尔沉默了会儿,表情渐渐变得有些惊讶。
和她预想中不一样。
“你真生气了?”
李均意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对视几秒,许诺尔肯定了自己的结论。没错,他很生气。
这是她没想到的,这种事居然会让这个人有情绪?
她对他的印象是理性,客观,严谨,永远冷静。
这也是许诺尔选择他成为自己盟友的原因。
第一次听到Shawn这个名字,许诺尔还在美国读书。某次跟着哥哥去参加聚会,她看见一个英俊而高挑的东方人在和别人说话,是亲切的华人面孔,远远看去,他端着香槟杯,笑得心不在焉。
许诺宜当时在她耳边说,那个人就是Shawn,做风投很有名,以后我们或许还要打交道。
在当时曼哈顿的华人圈里,Shawn确实是个有名的人物。真的见到本人时,许诺尔只觉得他气质有些淡,目光里缺少野心,很不像那个圈子里的人。
第二次在纽约见面,他变成了自己的相亲对象。
当时她哥哥许诺宜的公司想要争取谢家的融资。和家里人聊过后,她表示可以让出自己的婚姻自主权,前提是别管她的私生活,哥哥同意了。
和谢启见过面她才知道,Shawn原来就是谢家那位神秘的大公子。
她很满意自己的这位未婚夫。
他们达成共识,约定期限后开始成为盟友,在彼此需要的时候配合对方演戏。
他们的婚约本质上就是一场交易。偶尔许诺尔还会觉得,如果真的和他结婚也挺好,省事。
源于骨子里的某些偏见,她对很多男人都是厌恶的,但谢启区别于她认识的大多数男人,难得有个男人她看着不烦还能成为朋友,如果以后真的结婚了,各过各的也能舒心些,在他们那个圈子里,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约定时间是三年,马上到期,但她还想跟对方续约,一直合作下去。
这次被他父亲谢镇业三言两语撺掇过来倒也不是为了别的,纯粹是好奇,太好奇了。时不时就往南边跑?还跑去那边开餐厅?真稀奇。
在她眼里谢启就是个性冷淡的工作狂,天主教徒不赞成婚前性行为,他信教,一直遵从着那个戒律,反正许诺尔从没见过他和谁有什么花头。谢总的生活跟他吃饭的口味一样,十分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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