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小姐虽满脸怒容,到底还是忍住没有发作,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嬴风轻笑一声,使了个眼色让宫婢退下,她如蒙大赦朝二人行了大礼方才款款而退。
走之时不忘拉着双儿一起出去,双儿不情不愿却拧不过她,硬是被她拖出了大门。
很快,内殿就只剩下两人。
“笑一笑好不好,”嬴风刚刚听见顾今月承认是他的太子妃,心情极佳,态度更是软和,“孤的太子妃,总生气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顾今月闭上眼拒绝与他交流。
“你会不会怪我一直没有给你名分,”嬴风不想动怒,装作没看见她的反感,自顾自道:“其实我只是不想你劳累两次,毕竟我马上就要登基,到时候咱们直接大婚,顺带封后大典一起办。”
顾今月听见嬴风以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着这件能让朝局震动的事情,再也不能装作无动于衷。
她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心被揪了起来,嬴风不至于敢胆大妄为到弑君弑父?转念一想,他连弟弟的未婚妻都敢截走,又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在你心里我难道是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嬴风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我身为人子,又贵为太子,地位稳如泰山,实在是没必要做那等弑父篡位的傻事。”
顾今月端详他片刻,见他神情坦荡,又思及他所言非虚,总算松了口气。
“那是怎么回事?”顾今月话一出口就生气地别开脸,本来打定主意不再与他有任何非必要交谈,如今倒是自己先沉不住气。
“呵呵,”嬴风像是只找到鸡蛋缝隙的苍蝇,低沉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打算再也不跟我说一句话。”
顾今月恨恨瞪了他一眼,越瞪他笑得越开心。
“你别这样看我,你知道我从来没办法拒绝你。”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忽然涨红,暗骂了句“不知廉耻”,没曾想嬴风听力超群,闻言立即接过话头。
“反正你已经认定我是无耻之人,我要这廉耻心又有何用?”说罢,打横抱起顾今月往里屋走。
这下她真急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双儿还在外面等她。
千钧之际,她灵机一动大喊道:“我还没吃午膳,我饿了。”
嬴风果然停住脚步,往后看了眼,扫到桌上未动的膳食无声叹了口气。
“行,先喂饱你。”
用膳时赢风殷切地给她端茶送水,夹菜挑刺,就差没替她吃东西。守在一旁的东宫众人面如常色候在一旁,心里却连连称奇。
往日太子殿下大多数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若是他哪日露出一点高兴,那便是有人倒了大霉。
“我发现你今天没再吐了,看来‘请’你的婢女入宫照顾你是对的。”嬴风见顾今月吃了不少,脸上喜气洋洋的。
顾今月头埋在碗里,尽可能地忽视他灼热的视线。
慢吞吞地往嘴里送东西,心里想着他怎么这么闲,难道不需要处理朝廷上的事吗?
或许是老天听见她的呼唤,在她顶着赢风直勾勾的视线吃下最后一筷子菜时门外有人求见。
似乎是很着急的事情,他皱着眉放下筷子,撞出清脆的敲击声。
沉默半天,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抱歉道:“今天不能陪你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便匆匆离去,举步如飞。
顾今月暗自松了一口气,轻轻放下玉箸,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她屏退众人,只留下双儿在屋内。
“好了,现在你跟我说说,当日分别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太子会知道我们的计划,恰到好处地设计我昏睡一天一夜。三殿下呢,有没有受到牵连?”
顾今月拉过双儿坐在临窗的炕上,神色焦急。
双儿知道兹事体大,细细将后事道来。
听完双儿所说后,顾今月神情复杂,露出凝重的神色。
仔细观察双儿的脸,那道伤疤的确淡了许多,心想总算有一件好事。
嬴风没有对双儿动刑,反而寻来上好的疗伤圣药替她抹掉疤痕。
顾今月颤着手摸上双儿的脸上的伤痕,疼惜道:“当时是不是很疼。”
双儿覆上她的手,淡然笑了笑:“还好,等我醒来时已经不疼了。”
顾今月扯了扯嘴角,女儿家又哪有人不在意容貌的,难怪双儿今日对他态度软上三分。
心里却对嬴风更是忌惮,双儿从头到尾都没有透露过计划,那么究竟是谁向嬴风告密。
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有可能出卖她的人,双儿,三哥哥她都可以相信,所以问题肯定是出在执行这个人计划的人身上。
顾今月又问:“那天晚上的其他人呢?”
双儿微微摇头,压低声音:“我被带走后单独关在一个地方,不知道剩下的人去哪里了。”
顾今月一时间也理不出个头绪,因着情绪大起大落,她没过多久就有些乏累,双儿守着她睡了过去。
嬴风离开东宫后上了登天阁,有人通传这次的乌丸有奇效,元和帝体内的忘仙蛊已经有十日不曾发作。
“如何?”嬴风神情有些激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榻前,元和帝脸色苍白的仰面躺在塌上,奄奄一息,不过眼神清明许多,不似往常浑浑噩噩。
“太子殿下,这次的药效果极佳,只不过副作用比以往的更大,”负责研制药方的太医踌躇半晌,斟酌道:“皇上的身子怕是很难在承受住下一次的试药。”
嬴风听后默不作声,挥手让人下去。
太医和太监们对视一眼,默然躬身退出,很快大殿内仅余下皇帝和太子二人。
“逆……逆子,”元和帝声音空洞,有气无力道:“你、你休想再……再控制朕。”
他声音发颤,明显害怕多于威胁。
“父皇。”嬴风声音平和,神情淡然。
元和帝一愣,自从被他下蛊,自己听见的大多数是他的讥讽,冷嘲,和怨恨,这还是头一次听见他心平气和的同自己说话,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一丝窃喜。
想必他还是顾念着父子之情,乌丸已然制成,自己以后大抵是不会再受这些苦楚了。
元和帝暗自松了口气,谁能想到当初被他磋磨得半死不活的羸弱皇子有一天会反噬。
“我要立太子妃了,”嬴风眼神变得柔和,声音带了暖意:“她还有了我们的孩子。”
元和帝蓦地睁大双眼,嘶哑道:“是谁,怎么没人告诉朕?”
嬴风敷衍地替他捏了捏被角,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轻描淡写道:“她叫顾今月。”
“是前任首辅顾瑎之孙女,元和十八年状元郎顾文博之嫡女。”
元和帝不可置信盯着嬴风,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
嬴风装作没看见他的反应,自顾自地往下说,“对了,你脑子糊涂太久恐怕不太记得,当年还曾为她亲自下旨赐婚。”
“逆子,你怎敢做出这等事,”元和帝嘶吼出声:“你居然敢明抢自己亲弟弟未过门的妻子,如此丧心病狂,不顾礼义廉耻何以堪当社稷重任。”
嬴风半点不在乎他的斥责,面如常色等他骂完后才悠悠开口。
“所以这不是来找您了么,我的父皇。”他对露出一个堪称明媚的笑容,却令元和帝背脊生寒。
“什么意思?”
“顾今月是凤命,”嬴风顿了顿,冲元和帝眉毛一挑:“所以你下旨废除她与嬴岚的婚约,改为赐婚于我和她。”
“你休想!”元和帝眼神坚毅,宁死不从。
他决不允许皇家出现这等兄夺弟妻的丑事。
“呃……”元和
帝喉咙忽然被一只手扼住,呼吸不畅。
嬴风沉着脸,语调阴森:“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是命令。”
作者有话说:
元和帝:本书权利最大,但是却最没存在感的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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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这座宫殿的大门都迈不出去
嬴风拿着元和帝的两封亲笔圣旨匆匆下阁, 玉制轴柄冰凉,却压不住他激动的心。
哽在他心头的那根刺终于在今日被剔除,顾今月从此以后与嬴岚再无一丝瓜葛。
嬴风顿觉大快人心, 想仰天长啸,想痛饮三杯,最终化作一抹真切的笑留在脸上。
兴高采烈走进寝殿,最先看见双儿倚靠在床柱上守着顾今月。
听见有动静,她睁开了眼, 待看清来人后脸上又惊又惧。
“小姐刚刚睡下, 你……请太子殿下垂怜。”双儿很怕嬴风, 但她不能后退, 双臂颤颤巍巍展开挡住顾今月的身体阻拦他进一步动作。
“大胆, ”嬴风的好心情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 沉声道:“出去。”
双儿还想说什么, 甫一对上他凌冽的视线不禁打了个寒颤, 声音被冻在喉间。
嬴风不耐地皱了皱眉, 示意宮婢把双儿带下去。
等碍眼的人离开后, 偌大的内殿只剩下他和顾今月。
他走近床榻慢慢坐了下来, 低头凝视心上人,手中的圣旨被他攥得很紧。
“顾今月, 你要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嬴风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我会好好待你, 所以你不要再跟我置气了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均匀的呼吸声。
往后一连几日, 嬴风都很忙,只有偶尔在午膳或者晚膳时分会出现片刻, 陪顾今月用膳。
她身体情况开始好转, 不再吃什么吐什么, 晚上如果他不在身边,还能睡个好觉。
嬴风自是察觉到顾今月对他的排斥与害怕,心里无奈又急躁,却不得不以她身体为重,再加上这段时间有太多的事情要忙,更多的时候都歇在书房。
距离让两个人的关系不再如同之前那样紧张,偶尔他还能得顾今月的只言片语,即便大部分时候都不那么顺耳。
他安慰自己总比无视他要强。
只要人在自己身边,他总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的。
这日中午,他照例过来找顾今月,在殿门口便听见里面一主一仆正说话。
及时阻止宫婢们行礼,他往后退了一步,侧耳倾听。
“小姐,动了,他动了!”双儿声音很兴奋。
顾今月笑了几声:“是挺调皮的。”
双儿更高兴了:“那小少爷或者小小姐以后也一定跟小姐一样男的俊,女的漂亮,还聪明。”
“但愿吧,”顾今月声调下沉:“也不知道他以后会怎么看我这个娘亲。”
嬴风闻言眉头一皱,稍微往里进了一步,刚好看见顾今月坐在塌上,眉眼忧郁,闷闷不乐。
双儿连忙岔开话题:“小姐,你明明才怀孕不足五月,为何肚子那么大?”
顾今月眉头轻蹙,想了想,迟疑道:“或许是我用了太多大补之物?”
双儿恍然大悟点点头,又道:“小姐平日要多走动走动我听人说这样在生产时才会少受些苦。”
顾今月自嘲道:“走哪里去,我连这座宫殿的大门都迈不出去。”
嬴风听后如有所思,本欲往里走的脚缩了回来,吩咐宫婢们不要说他来过,便转身离开。
殿内双儿叹了口气,她如今也是黔驴技穷,被困在这东宫内无法与三殿下取得联系,否则还能找他帮帮忙。
傍晚还未到用膳时分,嬴风就早早回来了。
顾今月原本正倚在临床榻上看书,头顶蓦地投下一片阴影,抬头望去嬴风笑吟吟望着她。
心里咯噔一下,他想干什么?
不动声色躲开他的目光,身体也朝里面侧了侧,一只大掌不轻不重覆上她腹部,顾今月身体微僵。
肚子里的小东西像是感受到血脉相连的父亲到访,非常给面子的踢了一下。
嬴风身体猛地僵住了,脑中当即有一种陌生的感觉炸开,令他头皮发麻。慌忙移开手生怕弄伤他,手足无措站在一旁,重重咬了一下舌尖方才回过神,开口干巴巴道:“他,他好像动了一下,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顾今月懒得理他,兀自低头看书。
嬴风见她脸色不好又不说话,脸色大变,以为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急忙下令请太医过来。
顾今月见他一副兴师动众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放下书卷神色不耐,“普通的胎动罢了,不需要劳烦太医。”
“哦,哦……”嬴风抹了把不存在的额汗,惊疑不定地盯住她的腹部,劫后余生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径直挤到顾今月身边坐下,双手从背后圈住她,头抵上右肩闷闷道:“我好像有点不称职,都不知道他居然会动了,”语调陡然一转,有点委屈又带着点控诉道:“怎么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顾今月充耳不闻,也不推开他,随他胡闹。
只要他不碰她,当下还是不要与他起冲突的好。
嬴风默默观察顾今月隆起的肚子,暗自思量看着确实很显怀,尤其因着她这个人小小的衬得小腹显得更大。
下午他去找了擅长妇科的赵太医,证实了像她这种情况确实生产不易。他不放心,又去找了李大夫,舅老爷也提议平日要多走动,有助于生产。
他听了两位大夫的话后整个下午坐立不安,女人生孩子是道鬼门关,他不敢想象失去顾今月的后果。
孩子固然能够让她多一层顾虑,可是他更要她好好的活着。
嬴风甚至后悔为什么要用孩子来绑住她,方法有那么多,何必选择这种风险极大的法子。
她在多年前掉进过冰窟窿,身子到现在都没养回来,为什么他就不能再等等,大不了从宗室过继一个孩子便是了。
他恼恨自己,更恨害顾今月落下病根的嬴岚。
“明日起我就没那么忙了,到时候每日抽半个时辰,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好不好?”嬴风手臂渐渐收紧,起伏的胸膛震得顾今月后背微微发麻。
她背对着嬴风,眸光微闪,半晌才说了个好字。
嬴风闻言又惊又喜,连声说了三个好字。
往后数日,他果真每日申时或酉时准时亲自搀扶她出去散心。
有一次嬴风把她带到东宫那座谁也不能碰的秋千前面,指着它回忆起当年两人初遇的那个夜晚。
“你那时候真是大胆,一个人就敢到处在皇宫乱跑,也不怕被侍卫当成刺客捉了去。”嬴风想要让顾今月坐上来,可秋千是按照幼时身量打造的,如今已然有些不合适。
“……”顾今月垂眸呆呆地看着这架已然被岁月侵蚀却仍屹立不倒的秋千,想起当年自己是如何不知死活地招惹太子殿下,如今可不是自食恶果了么?
嬴风见她兴致寥寥,也不再多说什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伸出手随意推了一下。
空荡荡的秋千在空中划出弧线,一头连着嬴风,另一头连着她。
回来后察觉嬴风心情不是很好。顾今月在心里暗自警惕,今晚上言行可要注意些,不要给他找茬的机会。
然而这一晚上嬴风只是静静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顾今月右手五指都是僵的,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偶尔她会提出去不同的地方,默默记下皇宫的地形路线,与小时候模糊的记忆相比较。
夜半,顾今月面朝里侧躺在拔步床上还没有睡,腰间虚虚搭着一只小臂,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没有动,悄悄把手伸进枕头底下,摸到熟悉的细长硬物后才安下心来。
忽然,腰间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她的手腕,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带离枕头底。
“太黑了,小心伤着手。”嬴风带着睡意的声音从耳后传来,顾今月浑身一颤,背脊发僵。
她被翻过来面朝他,顾今月垂着头迟迟不敢看他的脸色,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他发现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你不愿意前,我不会再碰你的,”嬴风轻轻拍她僵硬到绷直的后背,安抚道:“所以不要怕我,好么?”
顾今月在黑暗中沉默着。
“睡吧,”嬴风打了个不明显的哈欠,“明日我事情有些多,尽可能早些回来陪你散步。”
她还沉浸在嬴风发现自己私藏利器的恐惧中,他难道不怕自己真的哪日怀恨在心直接杀了他么?
嬴风到底是太过自信,还是认定她下不来手。
顾今月一动不动地像个木偶躺在他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嬴风已经不在了,她伸手一摸枕下。
那根金钗不见了。
她认命般闭上眼,暗叹东宫之内,怎么可能有任何事瞒得住他。
顿是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全身,自己这一生就要被困在他身边,任他拿捏么?
向来乐观的她在此刻也不免绝望,嬴风心思深沉,做事滴水不漏,光靠她自己如何能逃脱他的魔爪?
清楚地认识到两人实力悬殊的差距后,顾今月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双儿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
傍晚,嬴风没有按时回来。
顾今月眸子一沉,心里猛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阻止双儿跟着,她独自一人挺着肚子往外走,果然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她淡淡道:“你家太子殿下命令我每日需得走上半个时辰,不然就要对我使脸色 ,若是不放心派人跟着便是。”
宫婢面色为难,顾今月才不理她,仗着没人敢对她用强大步走了出去。
这招她之前在风府也用过,效果奇佳。
果然整个东宫没人敢硬来,一则是太子殿下确实每日都陪着太子妃出门散步半个时辰,二则他们怕冲撞惊扰到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敢轻举妄动。
宫婢们训练有素地兵分两路,一拨跟着顾今月,另一路赶紧去禀告太子殿下。
顾今月循着记忆和这些天记下的路线,故意走到一条临近御花园的小道上。
她在等一个人。
自己现在被嬴风困在东宫中,什么消息也得不到,两眼抓瞎,任他颠倒是非黑白。
要想脱困,第一步就要了解目前朝局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之前曾听闻元和帝多年不理朝政,全权由太子嬴风代理。
他已经是隐形的帝王。
顾今月纳闷,在她印象中元和帝对于权利很是看中,祖父之所以急流勇退也是看清了这位帝王容不得顾家继续壮大。
难道嬴风连帝王也敢……心里一沉,她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东宫的人没有他的命令绝不会跟她透露一丝信息,而双儿之前也不曾刻意打听,只知道元和帝沉迷修仙问道。
若是嬴风的势力已经大到只手遮天,那么整个皇宫中敢跟她说实话,愿意跟她说实话的只有那一个人。
他虽地位不如太子尊贵,可背后母家势力不容小觑。
听双儿书,嬴风一直厌恶他和他背后的势力,可这么多年来最多只能打压他,不敢轻易撕破脸皮,甚至在面上还得维持兄友弟恭的模样。
心里盘算着时辰,后边跟着的东宫婢女早在一刻钟前就催促她回去被她直接无视。
一定要来。
顾今月攥紧衣袖心里不停祈祷,这可能是她唯一能接触外面消息的机会。
她从来没有觉得半个时辰那么长,又那么短。
两个婢女害怕太子殿下降罪,一左一右扶住她双臂打算强行带回东宫,顾今月严声厉喝也无法阻止她们。
眼见她拧不过二人就要被半架着离开,小路尽头出现一抹蓝色衣角。
顾今月黯淡的眸子骤然亮了起来,她猛地朝前方大喊。
“三哥哥,是我。”
另一边,刚处理好政务的嬴风放下狼毫,松松筋骨准备去找顾今月。
作者有话说:
嬴风:准备干架。
修罗场虽迟但到。
男主太强,女鹅反杀需要时间准备~
三殿下,好久不见。
尽头的那人先是脚步一顿, 继而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快步绕过半人高的树丛走过来。
“今月妹妹,好久不见。”嬴岚极力克制住声调, 顾今月还是听出他激动的尾音微微上扬。
嬴岚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眸底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愫,汹涌得快要淹没她。
顾今月瞬间清醒过来,想到如今两人的身份不由得眼里浮现淡淡的泪雾,她张开嘴半天才颤声道:“三殿下, 好久不见。”
这句“好久不见”终究是来得太迟了。
久到他们之间已经横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 名为“嬴风”的鸿沟。
顾今月想若是可以, 她宁可不见, 不想以自己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他眼前。
下意识侧了侧身子, 双手覆在小腹上企图遮掩什么, 眼光也率先一步从他身上移开。
嬴岚似乎听出她言语中的客气疏离, 生生停住脚站在三步之外。
两人面对面, 四目遥遥相望, 一时间无人出声。
这是她恢复记忆来第一次认真观察长大后的三哥哥。
他和信中给她的感觉一样, 温润平和, 彬彬有礼。只是站在那里用清澈的眸子静静看着你,便觉得春风拂面, 令她无比的舒适安心。
宛如过去十年来的每一天,她都能隔着三千里的彩云明月体会他温柔的陪伴。
嬴岚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让人不自觉放下戒备, 全心全意对他推心置腹。
与嬴风充满攻击性的笑不同,他的笑总是让人不寒而栗, 即便是开怀大笑也带着股血腥味。
她潜意识里是怕他的, 刚醒过来时便下意识想远离嬴风。
“今月妹妹, 你都记起来了?”嬴岚率先打破沉默,他声音很暖很自然,不像嬴风总是带着强迫她回答的意味在里面。
顾今月颔首,“记起来了。”
“太子妃,时辰到了,是时候回东宫了,否则等会太子殿下怪罪起来奴婢们可当不起啊!”宫婢们催促顾今月,他们中不少人听闻过两人曾有婚约,连忙阻止二人接触。
顾今月听到这三个字的称呼后登时咬紧了牙,它们像是一块块巨石横亘竖立在她和嬴岚之间,上面都刻着嬴风的名字,以血写就。
叫她无法跨越,不能跨越。
气氛陡然陷入莫名的紧张中,顾今月不想放个这个机会,正欲发作不料嬴岚比她更先一步。
“怎么,本宫跟太子妃说话还轮得上你们这群奴才置喙?”他沉下脸,不悦道:“眼里还有没有尊卑!”
“奴婢不敢,请三殿下恕罪!”
宫婢们齐齐跪下低头,只余顾今月与嬴岚相对而立。
嬴岚忽然冲笑着顾今月眨了眨眼,逗得她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赶紧抿紧嘴唇故作严肃。
“太子妃怎么说也是本宫的长嫂,幼时也曾见过几面,难道说两句话都不行?”嬴岚故意提高音调,显得有些仗势欺人。
跪着的宫婢们诚惶诚恐连道不敢。
他冷哼一声,下一刻,又变回那个如玉公子,双眸凝视顾今月,小心翼翼问:“你别怕,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这一句“你别怕”,差点让顾今月当场落泪。
她吸了吸鼻子,压下胸腔中满腹酸意,故作轻松道:“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刚刚恢复记忆有些迷糊。”
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顾今月强忍住哭意快速进入主题。
“三……三殿下,您还记得曾经这里是个荷塘,夏日太阳很大,很晒。”
嬴岚听她风牛马不相见的来一句,微微蹙眉,很快在顾今月别有深意的眼神中明白过来。
淡淡扫了眼跪在周围的人,他们个个聚精会神,耳朵竖的高高的,生怕错过一点信息。还有大胆的奴婢偷偷抬头观察二人,被他的视线扫过又不甘心强压回去。
“是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今年阴天更多。”嬴岚随着顾今月的话追忆往昔。
顾今月眼眸微闪,勉力在脸上维持住平静,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两人说话速度不急不缓,都是一些以前的事情,宮婢们听着也没什么异常,揪着的心稍稍松了松。
看来两人之间确实只是普通的叙旧,料想太子殿下知道也不会有什么。
况且现在三殿下已经娶妻,传闻他为了三皇妃始终不肯纳妾,想必两人鹣鲽情深,恩爱非常,断不会再与太子妃有什么牵扯。
这样一想,他们便不再催促。
三殿下虽然不如太子地位尊贵,可背后有戚家和冯家,他们不敢轻易得罪。
顾今月收集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垂眸不语,心里又多一层绝望,她知道嬴风势力大,却没想到他连皇帝都敢动。
他利用皇帝寻仙问道一事将其塑造成一个不理朝政的昏庸君王,趁机培植自己的势力压制元老重臣,又靠着挣来的军功稳稳捏住西南三十万大军。
最高明的是,他从来都在人前维护“皇帝”声誉,又对着嬴岚表现出好哥哥的模样,甚至在嬴岚大婚当日送上重礼以示看中。
哪怕大权在握,他也不会苛责曾经陷害过,针对过他的对手,反而不拘一格降人才,不少人与他化敌为友。
“仁”和“孝”他都占全了,因此哪怕他手段偶有狠厉残忍,也没有激起太大的反对浪花。
当然,到底是没有反对还是被他扼杀在摇篮之中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他待你好么?”嬴岚迟疑地问出这句话。
两人并肩而立,遥望高耸入云的登天阁,这里曾是顾今月小时候常常玩耍的荷花池,如今早已不复存在。
顾今月沉默了。
抛开嬴风的欺骗,他待她是极好的。
好到让她痛恨,要是他能够对她坏一点,更有目的性一点,或许顾今月眼下还不会这样痛苦。
原本以为他掳走强占自己是为折辱嬴岚,可后来亲口听见他说要封自己为后,这一瞬间她对他纯粹的恨有了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