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神色了然:突厥。
盖苏文勾唇:“这么重要的消息总该传个信告诉突厥。”
至于突厥知道了后会怎么做,就看突厥的了。突厥绝对比他们更想知道火药的具体情况,也比他们更不能眼见李唐做大。突厥必有动作。
所以他们只需等着看突厥的结果就行,何必自己出马呢?
收到高句丽传书的颉利可汗神色闪了闪,叠罗支蹙眉:“这么大的事便是高句丽不特意来信告知,我们又怎会不晓?大唐本就是敌,更有渭水之辱在前,我们对大唐怎会毫无关注。”
此前三国使团浩浩荡荡前往长安朝贺之时,突厥便以心生警惕。高句丽这个国家,大唐不愿其与自己为盟,他们又怎愿见大唐与之亲近呢。可惜他们距离长安太远,鞭长莫及,能做的有限,还失败了。
叠罗支不无失落,叹了一声:“父汗,高句丽亲见火药之危,又有新罗据火药以摄高句丽,高句丽只怕不会再答应与我们合作。”
颉利可汗点了点手中的传书:“何止不会与我们合作,还想让我们去做出头鸟,帮他们探路呢。”
叠罗支轻笑:“明知高句丽险恶用心,我们如何会轻易上当。只是大唐……”
他顿了片刻,无奈道:“火药的具体情况确实得探一探才行,可惜此等利器,大唐必定严防死守,恐怕不好办。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们对大唐腹地的掌控弱了些,长安无可用之人。好不容易送过去的,目前也发挥不了多大作用。不过……”
他看向颉利可汗:“父汗,你说当初主动与我们联系,给我们提供信息以便李代桃僵的人在大唐能力如何?”
颉利可汗抬眸:“你想与对方合作?”
叠罗支默认。
颉利可汗摇头:“对方身份不明,你也敢?当初我愿意用他们给的信息是因为即便有诈也不过损失两个探子,没什么要紧。但这些人藏头藏尾,更深的交流便不必了。”
见叠罗支还要再说,颉利可汗厉眼扫过去:“你便不怕这是大唐设的圈套,合作后故意诱导我们,让我们决策失误?”
想到这种可能,叠罗支猛然惊醒,吓出一声冷汗。
颉利可汗抬手挥退儿子,靠在一旁闭上双眼,陷入深思。
大唐,火药,高句丽,新罗……
种种信息在心头一一闪过,每多思量一分,脸色便冷上一分。
年节过后, 大地复苏,春暖花开,又到了新一年的播种时节。
每逢春播秋收都是李承乾最忙碌的时候。不但要分配几个庄子的种植安排, 还需巡查指导百姓对新作物的培育与掌握情况, 再有便是刚到手的葵花籽。
李承乾开辟了一片葵花地,位于长安城外,自城门两道绵延。等花开之时, 便可见大片向日葵于夹道向阳而生,亦是一大亮眼风景,想来每个出入长安的人都难以忘怀。更别提待葵花籽成熟,不仅可以炒各种口味的瓜子, 还能榨油!
对,榨油!现在大唐大多用的是动物油,植物油颇为少见。也是因可榨油的植物,譬如大豆、花生,皆是粮食, 它们都有自己更重要的用途。专做榨油并不妥当也不现实。
但葵花籽不同,它与大豆花生这类粮食不能比,在其他用途上可有可无, 也就是做个零嘴, 作为榨油原料倒是十分合适。
油乃百姓日常所需, 自然是多多益善。况且物以稀为贵, 只有将数量提上去,才能压下它的价格,让所有人都吃得起,甚至一步步过渡到轻易吃得起。
柴米油盐如是,笔墨纸砚如是, 还有许多许多……同样如是。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民生基建,任重道远啊。
回到东宫,李承乾略休息了几天,缓解这阵子连续辛劳的疲惫。之后他便听闻了一个消息:突厥细作在长安,且在三国使团朝贺之际就来了。
李承乾眨眨眼:“那我差不多知道是谁了。”
李世民挑眉:“那对被你救了的兄妹?”
李承乾点头。
李世民嘴角勾笑:“不是已经派人去定襄郡查过,没有问题吗?”
前阵子去往定襄郡的人回来,将沈安沈宁的生平过往查得一清二楚,与兄妹俩所说全都对得上,并未发现何处不符。
李承乾眼珠一转:“查的是‘沈安沈宁’,‘沈安沈宁’没有问题,不代表他们没有问题。”
李世民眸光闪动,眼底笑意如涟漪扩大。
那对兄妹出现的时机太巧,又入了药庄。即便药庄现在只是药庄,但孙思邈犹在,他不可能对药庄毫无布置,更不可能对承乾身边的人事毫无布置。
因而非但承乾查了那对兄妹,他也查了。他隐而不发,一则是因为那对兄妹所有行动皆在他掌控之下,翻不出大浪;二则既然承乾已有怀疑,那么交给承乾解决又何妨。
“既然知道他们有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李承乾耸肩:“这得看阿耶什么时候需要。阿耶现在需要吗?”
李世民顿住,父子四目相对,李世民率先笑出声:“差不多是时候了。”
“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李承乾点头,转而又露出几分迟疑,“阿耶,细作的消息是祥表哥传回来的吗?”
“是。”
“三国使团朝贺距今已有数月,即便表哥得知此事是在细作已经到达长安之后,且突厥王都距离长安遥远,也不该费这么久时间。除非表哥处境不太好,不敢贸然传信。”
李世民摇头:“你还说漏了一点,突厥地广人稀,到处都是外族人。他不可能让突厥人给他传信,便是消息在手,想要传回来也需要时机。时机难寻。这并不能代表他处境一定不好。”
李承乾怔了会儿,抬头道:“即便如此,我们一旦发兵,而他身份暴露,危矣。不能让他回来吗?”
“我有让人传话,令他速归。他拒绝了。”
是传话,而非传旨。便是将主动权交给长孙祥本人,让长孙祥判断自己身处的环境是否能够继续,又是否有必要继续,甚至是否愿意继续。
长孙祥选择了是。
李世民叹道:“承乾,你要理解一个男人的血性,理解他建功立业的决心,理解他的志向与抱负。现今突利二可汗与颉利可汗之间矛盾越来越大,便是颉利可汗身边心腹康苏密与其也已生出间隙。不论哪边都有长孙祥的手笔。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他若现在回来,功绩十分有限,而没有他在中间把控,因势利导,现今突厥各怀鬼胎的局面或许会出现变故,那么他此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各人有各人的理想,李承乾明白。既然没有办法让祥表哥回来,那么就尽最大努力保证他的安全。以阿鸢为主,培训了一年的飞鹰队,可以派上用场了。
李承乾眼珠一转:“阿耶,我明白。”
将飞鹰送去给长孙祥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解决“沈安沈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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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师姐与师侄们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李承乾被众星捧月,投喂了一堆瓜果糕点,吃得肚子圆滚滚才作罢。又同孙思邈请教了几个医药问题,目光时不时瞄向屋外。
“今日初六,沈宁的哥哥每月逢六都会来看她。”孙思邈抬头望了眼天色,“他们现在应该在沈宁的屋子里。”
李承乾一顿,目光看向孙思邈。
孙思邈呵了一声。
李承乾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笑呵呵竖起大拇指:“都是人老成精,师父厉害咧,什么都瞒不过你。”
孙思邈翻了个白眼:“去吧去吧。你在医术上着实没什么天赋,我收你为徒也不是因为你在此道能有什么造化。要为这个,就你那点天赋,怕是连我的徒孙都看不上眼。”
他将医书一丢,“行了,干你的正事去。”
李承乾舔着脸又恭维了几句,从善如流站起身,径直前往沈宁屋舍。
沈安与沈宁急忙起身拜见,李承乾摆摆手免礼,十分随意地往主位上一坐,望向沈安道:“不必拘礼,我来看师父,刚巧听闻你也在,就过来瞧瞧。
“沈宁现在算我半个师侄,不出意外,过阵子就可以被师姐正式收入门下,成为我的正经师侄了。我来药庄时常能见到沈宁,但你却是好些时日没见了,你现今过得如何?”
沈安腼腆笑着:“是。托殿下的福,草民过得很好,比在家乡强多了。”
“这阵子忙着春种,有阵子没去醉仙楼了。听沈宁说,你目前仍在骆老板的醉仙楼帮忙?”
“对。草民原先想得简单,一心求赚钱,因而想做生意。后来才发现长安各行各业都有,便是有本钱也不是都做得来的。草民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草民知道要跟有本事的人学。骆老板能把醉仙楼开得这么好必然有他的手段。草民是想在醉仙楼跟他学学。”
李承乾点点头,不置可否。
沈宁恭敬为李承乾奉上茶,李承乾看了她一眼:“师姐说你近日在研究糕点与香薰?”
“是。听庄上各位先生提到药材的作用不只是开方熬煮,还能做膳食调理,混入糕点,或是结合用作制香,各有其道。民女便想着若能做成后再教给哥哥,待哥哥学会怎么做生意了,便能去开个糕点铺子或是熏香铺子。”
李承乾笑意盈盈:“确实是个不错的营生路子,那你研制成功了吗?”
“失败了一些,但也有成功的。”
沈宁起身,将一份糕点与一份熏香奉上:“知道殿下不缺,但这是我亲手做的,也是一份心意,殿下若不嫌弃,可以试一试。倘若不喜欢,留着赏人也是民女的荣幸。”
李承乾笑意更深了几分,等抱春接过,他脸上笑意瞬间消失,突然发难,抬手将茶杯一摔,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大唐太子!”
沈安沈宁一脸懵逼,同时色变:“殿……殿下……”
还没等她们回过神来,护卫们已一齐上前,将两人死死按住。
沈安沈宁不得动弹,只能看向李承乾:“殿下这是何意。不知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不是有意的,还望殿下恕罪。殿下……”
李承乾轻嗤:“别演了,装什么傻呢,真以为我们这么好骗?”
这等情形,沈安沈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暴露了。
沈安神色难看:“你们是何时发现的?”
“一开始就知道。”
沈安沈宁怔住,目露惊讶。
“你们的叙述没有问题,神色情绪也在极力嵌合进你们所说的事件。言及被权贵人家的郎君看中时,表现出该有悲戚与不忿;言及耶娘不在时,表现出该有的哀伤与怀缅;言及想要学医之时,表现出该有的希冀与向往。
“但什么都是‘该有’的。人的情绪是很复杂的东西,每个人在遇到事情时的表现都是不一样的,而且事情发生当时与已经时过境迁之后也会不一样,哪有那么多‘该有’?
“我当时只觉得你们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却说不出来这股怪异在哪里。后来我仔细回想发现了问题,因为你们太刻意,表演用力过猛,‘演’得痕迹明显,很不自然,很违和。”
这还多亏梦中表姐对电视剧演员随口吐槽,点醒了他,让他瞬间悟出关键。
沈安沈宁蹙着眉,没想到他们居然有这么大的破绽。
“还有。你们一个弱质女流,一个普通男子,体力一般,脑力一般,处处没有出众之处。从定襄郡到长安,路途不算近,你们却走得平平安安,没有半点事发生?”
李承乾看向沈宁:“你这张脸不说倾国倾城,也是秀色可餐。既然在家乡能有郎君看中,在长安也被高句丽主使瞧上,这一路就没人注意你?若说路上你有注意保护自己,遮掩容貌,那么到长安后就不遮掩了?”
沈安沈宁低着头不说话。
李承乾轻叹:“所以你们是故意的。故意出现在西市,出现在高句丽使臣面前。就算高大阳不借酒行凶,你们也会想办法撞上去,对吗?
“当日在鸿胪客馆,你说愿意委身高大阳恐怕不是被逼无奈,是真有此想法吧。但你不是为了让他们放过你哥哥,而是为了近身高大阳要他的命。
“高句丽大张旗鼓前来朝贺,还派出分量不小的王室为主使,更有掌控本**权之家的盖苏文做副使。这是你们不愿看到的结果。你们不想高句丽与大唐亲近交好。倘若高大阳死于大唐之手,高句丽必会大怒。届时你们就可装好人拉拢高句丽,联合讨伐。
“只是你们没想到我这么硬气,半点没打算把你们交给高句丽处置,还直接打了高句丽使团。虽然你们错失了刺杀高大阳的机会,但我的举动同样会让高句丽恼怒。因此你们觉得可以先观望,再伺机而动,便没有急着出头。
“可惜你们没料到会出现火药这等变故。火药一出,高句丽摄于火药之危,必不会妄动。而你们此后也再未找到合适的时机,致使计划毁于一旦。”
沈安沈宁咬牙怒视李承乾,李承乾便知自己猜对了。
他上下打量二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这话半点不错。去岁你们南侵之时也有派细作入城,却因为身上有脱不掉的草原生活习惯而暴露。这回你们倒是知道规避了。
“从长相到习惯,你二人都与大唐子民一般无二,看不出什么区别。说吧。你们是早年流亡去突厥的中原百姓,还是身负两国血脉,亦或者你们是安义公主或者义成公主当年带去的人之后代?”
沈宁嗤鼻:“都不是,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啊。”
李承乾“哦”了一声:“本来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如果都不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颉利可汗从突厥千万人里挑中长相最偏大唐子民的,然后进行训练。若是如此,训练的人里不会只有你们二位。但目前用上的只有你们。”
沈宁神色一垮,万万没料到自己不过一时意气嘲讽了一句,就被李承乾发现了秘密。她愤怒至极,只能恶狠狠瞪过去。
这种目光伤不到李承乾分毫,李承乾并不在意。
他语气沉重问道:“真正的沈安与沈宁……他们还在吗?”
沈安语气冷淡:“死了。他们不死,我们如何取而代之?若留他们活命,等他们来到长安,我们岂不是直接暴露?”
李承乾一脚踹过去,将其掀翻在地:“你们该死!”
沈宁嗤笑:“又不是我们的同族,不过是立场不同,各为其主罢了。你若觉得我们该死,怎么早不杀了我们?你全都知道,甚至从一开始就知道,为何一直不出手,留我们到现在?”
李承乾忍着怒气,篡紧拳头:“因为之前时机未到,如今时机正好。”
沈安沈宁一顿,蓦然想到刚才李承乾的喊叫,谋害大唐太子。他当时说的是大唐,而不是当朝。这本就是已经将他们放在突厥的位子上所言。
沈安大惊:“你们要借此发兵?”
李承乾冷哼不语。突厥与大唐是有盟约,言明互不侵扰的。虽然谁都知道这份盟约薄弱得很,并没有多大效力。但若能不落人口实,站在道德之上,为什么不呢?
他们不仅要战,还要师出有名。
沈宁神色倏变:“你无耻,你这是污蔑,我给你倒的茶水里根本无毒。”
李承乾冷眼:“我确实砸了个茶杯,但我什么时候说茶水有毒了。”
沈宁急道:“我给你的糕点与熏香里也无毒。”
李承乾朝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从沈安怀里搜出好几袋熏香。
沈宁咬牙:“这是我给哥哥的。”
“我知道。但你敢说这里面无毒?你为什么一定要进药庄?因为你知道我与庄内之人关系亲厚,并且两位师姐还承担着给阿娘诊平安脉之职。你若能入两位师姐之眼,就能找时机跟随她们入宫。
“你哥哥为什么一定要呆在醉仙楼?因为他知道我与骆老板交往已久,经常会去吃东西。你将熏香交给你哥哥,难道不是让他趁机在我去醉仙楼的时候,放入贵宾房的香炉里点上吗?
“这香不致命,甚至闻一两次并不要紧。可闻得次数多了,难免会出现脑子混沌不清的情况,这时候你们再使点手段,未必不能从我口中套出火药的秘密。”
沈宁面色大白,睁大的眼睛看着李承乾:“你……你……”
李承乾嗤笑一声:“你不是说我全都知道吗?我既然都知道,怎会不清楚这些。在精英环绕的药庄之内,在我师父的眼皮子底下玩这种手段,你不会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又不在庄子里使用就没人晓得吧?”
沈宁抖动着双唇,不言不语。她如何不知即便她再小心也是有风险的呢。可她等不起。他们不能一直拖下去。拖得时间太久,对突厥越是不利。他们必须想办法速战速决。
若能套出火药的制作之法当然最好,若不能,也要找到火药存放之处,付之一炬。
可惜,她失败了。这个结果她不是没有料想过,甚至她天天料想过,可真到了这一步,她仍旧有失落有不甘。
李承乾满目怒火:“残杀大唐百姓,谋害大唐太子,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事实,我哪里冤枉了你们?
“我会把你们的罪行公告天下,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突厥背信弃义,违反盟约在先。我会让人将你们的尸体仍回颉利可汗的王帐。他自己做的主,下的令,就要有本事承担后果。”
李承乾握紧双拳,恨不得直接把这俩细作给嘎了,但他不能。这二人是师出有名的“名”,不能就这么死。况且大唐还需要他们来祭旗,来威慑突厥。可这不代表他完全不能动手。
李承乾实在没忍住,又一人给了几脚,他力气本就大,别看只是几脚,已然让二人口吐鲜血。
周遭护卫没一个上前阻拦,李承乾发泄完了,这才恶狠狠说:“带回去,我们走!”
第118章 出兵突厥。
长安再出突厥细作, 残杀大唐百姓冒充身份接近太子,下毒谋害。此事一出,朝野哗然, 宫内宫外骂声迭起。
“突厥贼子,果然就没一个有良心的。这些年几乎年年犯边还不够, 就为了能以大唐百姓的身份入京就朝无辜人下手,现在还敢毒害太子。简直十恶不赦, 天下间死人那么多, 他们怎么不死!”
“太子殿下这么好, 他们居然下得去手。”
“太子殿下好是对我们而言,突厥可不会愿意看到我们有个好皇帝好太子。”
“去年发兵逼京, 今年谋害太子。什么盟约不盟约的, 他们根本没把我们之间的盟约当回事。既然他们不当一回事, 我们为什么要遵守。”
“对, 这还遵守个屁啊!打他丫的!去年就想打了, 没打成,现在打也一样。”
“说得好!什么盟约, 家国大事我不懂。我只知道,谁欺负我们,谁伤害太子, 我就跟谁拼命!”
“突厥抢我边境多少东西,害我边境多少百姓,早该打了。”
民间百姓义愤填膺。朝堂之上,张公瑾奏疏六条向突厥出兵的理由, 隶属突厥数大罪状。随后群臣进言,上书折子如雪花般压在李世民案头,直接将理由从六条扩到十二条, 甚至十八条,并持续增加。
沉香殿。
宋清看着李恪笔下写的东西很是惊讶:“小郎君这是……”
“我在写请战折子。如今朝堂市井都在谈论此事,崇文馆也是天天在议,大家恨不得直接开战。太子哥哥便说,阿耶允所有人发表看法。我们若有此意,也可上书。虽说崇文馆进学的多是臣子,身上无官无职,没有上书的资格,但太子哥哥说,他可以代为呈交。”
宋清顿了片刻,轻笑起来:“所以小郎君是想写好后托太子交给圣人?”
李恪摇头:“不是啊。我又不是臣子。太子哥哥说,我是阿耶的儿子,父子俩想说什么,不论用嘴巴用纸笔都可以直接对话,不需经过他人。
“更何况我还是汉王,并非无官无品。我可以自己交给阿耶。太子哥哥说他都已经写过几次折子了,我们也可以。这次不只我,四弟与五妹亦会写。”
宋清略为惊讶,不仅惊讶于李承乾居然主动给予李恪这样的机会,引导他去李世民面前表现自己;更惊讶于这里头还有李丽质。
“五娘子也写?”
“太子哥哥说五妹与我们一般都是阿耶的子女,去岁还被封为长乐公主,我们可以,她自然也可以。”
宋清想说这如何一样,但话在舌头打了个转,好悬忍住给咽了回去:“自入崇文馆后,小郎君与太子殿下的关系渐长。”
李恪笑起来:“是啊。从前接触少,了解不多,现今几乎日日见面,才发现原来太子哥哥极好。”
听得此话,宋清心绪很是复杂,犹豫好一会儿,感叹道:“也好。”
李恪转头:“什么也好?”
宋清恍然回神:“微臣是说小郎君能与太子殿下亲厚,极好。”
话毕,他话锋一转:“小郎君不是一直好奇火药吗?”
那场针对使团的大型实景舞台剧,宫中李世民唯独携带了长孙氏与李承乾,便是李泰都没有带,更别提李恪了。他们都是从朝臣的口中得知,听得越多越觉稀奇。宋清都如此,李恪一个小孩儿自然更不例外。
宋清轻笑:“小郎君与太子关系好,或可央太子殿下寻机会带你去瞧瞧。”
李恪哀叹:“我提了,四弟也提了。太子哥哥倒是愿意,可阿耶不许。太子哥哥也没办法,说我们还小,等我们大些,再给我们找机会。”
宋清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转瞬恢复笑意:“小郎君现今确实年岁小了些,火药危险,不可轻碰。”
李恪虽有些遗憾,却也不那么在意,埋头继续写折子,写完满意吹干,才同宋清说:“宋侍读觉得,阿耶会答应出战吗?”
“会。”
宋清看向窗外,当然会。李恪或许不知,但他怎会看不出来,李世民造这么大的势,不过是想激起全民义愤,从而推动出战之事,甚至那两个突厥细作的忽然暴露亦是他做的局。
宋清眼睑低垂,眉宇微凝。
如他所料,朝野请战声音不绝于耳,全民情绪已经被顶到了这个高度,朝廷没点动作都说不过去。
数日后,李世民调兵十余万,任命李靖、柴绍、李勣等为行军总管,分六路率军出发。
大唐与突厥之战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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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战火喧嚣,硝烟四起。即便对火药早有耳闻,但到底未曾亲眼见过,再有用作展示与震慑的“舞台剧道具”所及范围有限,怎是真正用于战场时可比。因而一波火药砸过去,对突厥冲击是十分震撼的。
火药所过之处,方圆将士纷纷倒地,血肉横飞。目光所及之地,皆是火光硝烟,断肢断手随处可见,甚至有些人炸没了半边脸还未死,神智迷离中下意识抱住同胞的腿低沉呼救。
再是久经战场的士兵看到这一幕也无法全然镇定。惊惧,骇然,可怖在他们的眼底一一划过,更有战马受惊嘶吼狂奔,场面瞬间混乱。
敌军乱象生,便是大唐时机起。
唐军趁势杀过去,势如破竹,很快拿到了第一战大捷。
突厥营地。
长孙祥四肢被缚,口唇被堵,无法动弹。他并没有慌张,而是一点点挪到角落,故意撞翻灯台,利用碎裂的瓦片反手割破绳索。
束缚解除,长孙祥揉了揉手腕,刚站起身,便听闻帐外喧嚣声起,他面色微动,走出帐就看到一片兵荒马乱,不远处还有火光显现。
正在思索眼下情形,一个士兵已经提刀冲过来,长孙祥侧身躲过,反手抓住士兵手腕,另一只手勒住对方脖子用力一扭,士兵倒地。
然而又有三五个人冲过来,长孙祥弯腰捡起刚死士兵的兵刃刺过去,再杀一人。
他虽是李承乾王府属官出仕,却是文武双修的。这几个人还要不了他的命,但随着过来的突厥士兵越来越多,长孙祥到底势单力孤,很快就捉襟见肘,被突厥人四面围困。
长孙祥边战边退,瞅准时机弯身跳出三人的包围圈,快速横砍一人,又反身刺穿一个。然而此时第三人的利刃已经尽在眼前。长孙祥甚至来不及抽回兵器,只得后仰倒地,接着顺势一滚,勉强躲开致命一击。
突厥人一招不曾得手,一招再来。
此刻长孙祥身上已然受伤,手中更无兵器,正以为将命丧于此之际,突厥人在身前猛然顿住,一把长槊自其胸腔贯穿而出,鲜血喷溅长孙祥满脸。
突厥人倒地,露出身后救命恩人的面孔。长孙祥怔住:“你……”
对方伸出手:“薛礼。”
长孙祥握住他的手爬起来,言道:“多谢。”
薛礼摇头:“不必。我奉太子之命来接你回家。”
长孙祥再次怔住,转而看向火光之地:“所以那是……”
“不是我们的主力军,是我请将军允我带人奇袭制造的混乱。”
薛礼看向他肩头的伤:“严重吗?”
“不严重。”
薛礼扫了眼周遭的战局,横七竖八躺着的近二十具尸体,眼中露出敬畏之色:“若不严重,我们便走吧。”
话音刚落,又有脚步声起,长孙祥脸色一变,抓住薛礼的手及时退后,躲藏入一间空帐。
薛礼抓住他:“我送你出去,只需与我们的人会合,你就安全了。”
长孙祥却掰开他的手,将一块羊皮放置他掌心:“这是颉利可汗准备的退路。你走,把它带回去。我记得你。我离开长安的时候,你已经拜入程将军门下,可出入东宫。”
薛礼点头:“是。我们在东宫见过两面。”
“程将军信任你,太子信任你,我便信任你。你在东宫日久,必然知道太子的飞鹰队。太子给了我四只。我让一只跟着薛延陀部首领夷男,一只跟着突利,剩下两只都跟着颉利可汗,其中一只还是阿鸢。阿鸢性灵,好食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