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四个人,她父母,还有顾子奕的父母。但先前母亲电话里并没有说今晚是跟顾家一起吃饭,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仅没有,她担心的是旧事重提。
“笙笙到啦?”顾夫人先看到余笙,笑着招呼。
方俪书边上还有个空座,显然是留给她的,“笙笙,来。”
余笙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落座,先叫了父母,再叫:“顾伯父,顾伯母。”
她左手边是母亲,右手边是顾夫人。
顾夫人“诶”了一声,拉着她打量一圈,“瘦了,是不是工作辛苦了?”
比起方俪书,她更像是一位母亲的口吻。
余笙笑着答:“没有,其实我还胖了。肉藏衣服里了,您看不着而已。”
这段时间陆衍在上海,他们总一起吃饭,有他盯着,她吃的比一个人时要多。昨晚洗漱,她就发现自己腰上有赘肉了。
“胖点儿好,女孩子不能太瘦。瘦了不健康,身体还不好。”顾夫人对她亲亲热热。
哪怕两家解除婚约,顾夫人这几年对她依然如故。
方俪书也说:“笙笙,可不能减肥。”
余笙乖巧应下。
菜是早就点好的,上完菜后,男人跟男人聊天,顾夫人和方俪书闲聊,余笙耐心地两边陪聊。
顾夫人说起前一阵去西藏旅游了一趟,说着说着话题忽然就绕到顾子奕和余笙,“都是我那混小子不懂事儿。”
余笙一个“咯噔”,有种又来了的感觉。
她本能想要插话把话题带过去,却被洞悉的母亲使了个眼色。
顾夫人攥住余笙的手轻拍了几下,满脸惋惜,“笙笙,伯母打心眼里喜欢你,不管怎么样,我都站在你这边。”
余笙算是明白今晚这一出是几个意思了,她心里头涌起一股烦躁。不算美好的回忆更是争先恐后在她脑子里滚动,她现在无比想念陆衍。
“笙笙,我的孩子我了解,他当初就是跟我和他爸爸赌气,同我们对着干才和郑芷晴搅和在一起,硬生生错过你这么好的女孩儿。”顾夫人每每想来就后悔自己当时逼儿子太紧,闹得他迟来的叛逆。
话落,她期待的目光望着余笙。
余笙却没有接话,她唇边的弧度不多不少,恰如其分。
顾夫人心口一紧,跟方俪书对了下眼神。
方俪书伸手捅捅余知隽的腰,他便清了清嗓音,“咱们不说这些了,笙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顾夫人接收到眼神,松开余笙,笑着用公筷给她夹菜,“来,笙笙多吃点儿。”
余知隽等气氛缓和差不多,叫女儿:“笙笙,这次回来多留一阵。当年是爸爸急昏头了,你别放在心上。”
他说的是两年前给余笙安排相亲的事情,在别人眼里,他让女儿相亲是为了救余家,其实不是的,他一时情急,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的是替女儿们安排好退路。
“爸昨天跟你苏伯伯通电话,他带着小孙子去迪士尼,可让我眼馋坏了。”他委婉提出想要再次给余笙安排相亲,但也保证,“爸爸只负责把关,只要你喜欢的都可以。”
如果还是顾子奕,两家知根知底,他就更放心。
余知隽风雨里走了半生,深觉婚姻还是要知根知底。只要顾子奕能收心,他就是良配。关键无论他有点什么,他们做长辈的都好施压插手给压过去。
余笙听懂了,她攥紧筷子,痛意从掌心直到心窝子。她想起陆衍,两年前如果没有他,她也不知道今日的余笙会是什么样。所以,不管如何,她都对陆衍感激,可正因为如此,她在他跟前始终是矮了一截。
她想着怎么彻底拒绝跟顾子奕复合,又不失两家面子。
方俪书等不及:“是啊,笙笙,趁现在我们还能帮你带带孩子。”
“过两年我们岁数大了,就是有心帮你也顾不上了。”
“你身边要有合适的就带回家给我们看看,要是没有,我跟你爸给你相看相看,我们总不会害你。”
从催婚上升到催生,不带停歇的。
此时餐桌上四双眼睛同时看着余笙,落针可闻。一股无名火烧得她就快失去理智,“咚咚”敲门声如同落入湖面的石子,恰到好处来解围。
余笙看向门口,两个服务生推门进来,一人手里一道菜。
身着制服的男服务生主动解释:“今天活动日,老板送菜,每桌都有。”
两人上菜,一道腌笃鲜,一道陈皮莲子红豆沙。
余知隽道谢,两道菜都不是北方口味,他无所谓,余笙却盯着转到自己跟前的陈皮莲子红豆沙。
很巧,两道赠送菜恰恰是满桌菜品里最合她胃口的。
临走,男服务生的目光不动声色在余笙脸上停留一瞬,他轻轻关上门。
余笙先给母亲盛了碗腌笃鲜,在她准备继续话题时,又盛了一碗给顾夫人。被这么一打岔,再问就显得刻意,余知隽也看出女儿的不乐意,终究是他们理亏,他举杯跟众人碰杯。
中途,两家父母约好饭后转场喝茶,余笙吃完一碗红豆沙,借口去洗手间,实则到庭院透风。
北京比上海温度低,一出门,风跟刀子似的往她脸上刮,脸都是疼的。但她宁愿挨刀子,也不想进去。
余笙裹紧外套,脚边忽地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一碰。她吓一跳,本能要踹出去,被一声呜咽声刹住车。她后退了一步,谁知道那东西也追着她,继续蹭她脚脖子。
她低头,跟两只黑葡萄般的眼睛对上了。
夜色中,它软蓬蓬的白卷毛特别显眼。
是只小比熊。
余笙惊喜地半蹲伸手,狗头主动往她掌心蹭,一点都不认生。她再伸另一只手,狗爪子也自然搭上她手腕。
“哎呀,哪家的小狗子?”她撸着狗头,捏着嗓子说。
狗子不懂,暖乎乎的身体贴着她脚踝,尾巴扫过她手腕,一副求抱的模样。
余笙欢喜地撸撸狗头,捏捏下巴,玩得特别欢。
“我们家的。”一道男声自头顶落下。
余笙定住,手下的狗子屁股一扭,摇着尾巴扒拉住陆衍裤脚。
陆衍没理,跟着蹲下,两人面对面,挨得近,“喜欢吗?”
余笙愣愣看他,庭院的灯笼被风吹动,灯火在他脸上映出淡淡的柔光,而他唇畔的笑温柔得像是流淌的月光。
她看向撒欢的狗子,不点头,也没摇头。
陆衍却一手抄起狗子包进大衣,将它包裹严实,他头一偏对着她耳朵压低声音说:“喜欢的话,咱们就偷了私奔。”
作者有话说:
小唐:我以后是要坐主桌的!
小陆:不要脸?我试试。
笙笙:……
“喜欢的话, 咱们就偷了私奔。”
余笙没有反应过来,陆衍离她很近, 细密的呼吸撩拨着她的耳朵。
她本能后仰, 目光落在他大衣。狗子被包着,脑袋在他衣服里乱拱,慢慢露出一条摇动的尾巴。
这狗子一看就是认识陆衍的。
余笙伸手揭开他大衣, 狗脑袋重见光明。它吐着舌头,不停舔着她掌心。她手指也没闲着, 挠了挠它的下巴。
怎么看都是可可爱爱。
狗子蹲坐在陆衍腿上, 他单手撸着狗身体, 眼睛却望着余笙。她左手腕多了个手镯,简单的素圈随着她撸狗的动作闪着光。
“手镯很好看。”她很少戴首饰,这个镯子他没见过,应该是下午新买的。
余笙动作一顿,也看看自己的新手镯,“谢谢。”其他她不多说,怕话题深入下去又要绕到戒指上。
四周安静, 只有风声和狗子舒服的哈气声,那忽然的一下“咔嚓”就显得尤为突兀。
两人几乎同时抬头, 抓到一个举着手机偷拍的唐聿川。
唐聿川听到快门声就知道是自己犯蠢了:“嗨。”他动作自然地收起手机,慢悠悠踱步过去, “我的狗好撸不?”
余笙看看陆衍,又去瞅瞅唐聿川,推测两人相识且关系不赖, 她赶忙收手起身, 朝对方礼貌笑笑致意。
蹲太久腿麻, 她拧着眉, 原地缓解。
陆衍则单手托着狗子又往自己怀里藏了藏,那动作看得唐聿川心颤,他下意识看余笙,纠结了一瞬,还是装不认识,“美女,认识我们陆哥?”
余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盯着陆衍托着狗身体那骨节分明的手,斟酌再三,“不认识。”
唐聿川:“……”他那句准备好的“以后来吃饭报陆哥名字,随便吃”就卡在嗓子眼。
下一秒,他同情的目光落在陆衍身上。
唐聿川本以为陆衍身上又得结层冰,谁知,一点没有么。
果然是余笙克他陆哥。
唐聿川继续套近乎:“我狗子可爱吗?它叫久久。”
余笙点头:“很可爱。”
陆衍手抱得更紧,顺手还掂了掂,狗子寻到他温暖的胸膛,直往他衣服里钻。
唐聿川见状,伸手去抱狗,“这么喜欢就自己养一只,不许偷我家久久啊。”
“偷”这个字眼让余笙有些尴尬。
唐聿川夺过狗子,抱紧,“这我不给的!”
“谁稀罕。”陆衍弹了下狗子脑门。
唐聿川侧身挡住:“不稀罕撸我狗子干啥?”有余笙在,他一点不怕他。
余笙没有见过这样的陆衍,觉得挺稀奇的。
陆衍余光瞥到她嘴角的笑,若无其事收手,他朝唐聿川使了个眼色。
唐聿川只当没看到,继续搭讪:“美女,今天的菜如何?”
余笙惊讶,猜到了些许,“很好吃。”
“喜欢哪几道菜?”
“腌笃鲜和陈皮豆沙。”
唐聿川意味深长地看向陆衍。知道余笙一家来光顾真是意外,送菜就不是了。陆衍看过余笙包间的菜单后,眉毛拧得死紧。于是,就有了后来赠菜那一出。
他还挺委屈的,这一下就将私房菜馆给拉下了云端,他开业当天都没搞过什么开业大酬宾的赠菜呢。
陆衍轻咳,唐聿川知道自己再放肆下去就得挨揍了,他撸着狗头,“美女,喜欢的话下次再来,给你打七折。”
余笙道谢,其实已经回过味来,等人走远,她直接问陆衍,他介绍:“我发小唐聿川。”
她一时窘迫,没料到他会这么认真给她介绍。刚才她那句“不认识”就特别打脸,她心生愧意。
陆衍手机震动,抽出来一看是唐聿川发来的一张照片。撸狗的她和他,他背对镜头,她的脸却特别清晰。她眉目带笑,不是礼貌克制的笑,反而有些可爱。
唐聿川邀功:【牛逼不?】
陆衍下载保存完:【可。】
“没偷到狗,私奔吗?”他捏着手机,夜色中,目光灼灼。
余笙无语,只觉得他的眼神有些烫嘴,烫到她都语无伦次:“去哪儿?”
瞧她都说了什么?
余笙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陆衍“私奔”,还是奔到了她从前的小学。
陆衍跟门卫打了招呼,两人光明正大从校门口进去。
不到八点,校园里很安静。
余笙看着已经有些陌生的学校,忽然不知道往哪儿走,她最惊讶的是:“你也是这里毕业的?”她只知道陆衍的本硕学校。
陆衍指了指教学楼的方向:“羽毛球馆去过吗?从羽毛球馆后门出去,直线距离到食堂,我跟唐聿川每天能少走五分钟。”绕过教学楼是体育馆,再过去是食堂。
私立的贵族小学钱多地大,唯一不好的就是教学楼离食堂太远。后来余笙上了几次羽毛球课,发现了条捷径。
没想到陆衍也走过。
共享的秘密,距离一下拉近。余笙笑了,认证是学长无疑。
陆衍给她带路:“你在几班?”他带她往他的班级去。
“2班,你呢?”
学校在她入学那会儿已经不纯粹是贵族式小学,成绩好的学生也能进。不像前几年非权贵不入,否则他们应该做不成校友。
陆衍闻言,扭头看她,“也是2班。”
余笙狐疑,看他走的方向不是教学楼,“确定?”
陆衍点头,想了想,猜:“应该改建过,是吗?”
余笙算他们的年纪,又笑了,“陆总,我小学,您几岁?”
陆衍:“……”
年龄差扎他心。
她小学入学,他快初中毕业。
陆衍无奈地伸手弹了下余笙脑门,“duang”一下,两人俱是一愣。
她想的是那只被他弹过脑门的狗子,他懊恼的是他一时没控制住,其实他更想摸摸她脑袋。
余笙揉了揉被弹过的脑门:“你们那时候有没有艺术节?”
“你说的是文艺汇演?”
“差不多。”
余笙回忆:“连续一个月,一周一个主题,我那会儿最喜欢的就是艺术节。”
两个人到了陆衍曾经的教学楼,学校改建后,教学楼已经变成实训楼。实训楼有实验室,上了电子门禁,他们进不去,他问:“为什么喜欢?”
余笙掉头带他去她的班级,她的教室还在原先的教学楼,“因为不用天天上课。”
私立学校课业紧,每天排得满满的,也就艺术节那一个月能喘口气。
“翘过课?”陆衍以为余笙一直是乖乖女。
她摇头:“那没有。”
教学楼开放式,余笙熟门熟路绕到楼梯,她的教室在二楼。
“读书会呢?后来还有没有?”陆衍在记忆里搜索小学生活,时间太久,很多他都记不大清。他那时也很少参与活动,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唐聿川、姜闻礼他们一起走,回到家他还有上不完的私教课程。
余笙回忆,再次摇头,“没有读书会,但有个阅读日。”
两个人好像穿越了时光。
余笙找到自己曾经的教室,她站在窗外看,教室里漆黑一片,看不大清。陆衍找到走廊灯的开关,夜色中的教室摘了面纱。
跟二十年前完全不一样的布局,最明显的是课桌,两人桌变成了单人桌,没了同桌的说法。
余笙贴着窗往里看:“我们从前也是单人桌,不过是两个桌子拼在一块。桌面原木色,抽屉是镂空的。”
现在的桌面色彩鲜艳,多了个放书包和水杯用的小型置物架,特别高级。
她看教室,陆衍看他,“我跟唐聿川是同桌。”他说,“我们没有单人桌,一张桌子台板分了两个位置。”
他想到什么,笑了一下,“放学我的作业都塞他桌板里。”
余笙不太相信,她偏过头,冷不丁对上他的眼睛,他黝黑的眸子里藏着看不清的情绪。
“他给你做?”他们关系这么好啊,她回想唐聿川对她的自来熟,隐约能猜到他其实是知道陆衍和自己认识。
或许不止是清楚他们认识的关系,但她不敢往下想了。
陆衍抱臂,手指无意识轻拍,“嗯,他做。”她的眼睛太亮,他避开朝里看着教室,却下意识做了个吞咽动作。
喉结滚动,很性感。
余笙脸热,陆衍打破沉默,“我们那时候还是粉笔黑板。”
现在的教室已经是触摸屏电视和白板。
“我们也是粉笔黑板,不过有四块。”余笙比划,“老师不用擦黑板。”
写完了拉一拉,上下左右就调了个位。
“我就坐这个位置。”她指着中间排。
她个子不高不矮,被老师排在中间,是摸鱼的好位置。她同桌那时特别爱看漫画,每每都要她望风。
此刻的余笙无比鲜活,陆衍能想象七八岁的女孩穿着校服,在桌前奋笔疾书。
那是他不曾参与的时光,只能靠想象。
“你呢?是不是最后一排?”余笙笑吟吟问。
陆衍面色忽然变得诡异,她不可思议的目光,“陆总,您这不会年少无知,被罚坐过讲台尊贵VIP豪华座?”
他头一扭,不吭声。
余笙“噗嗤”笑:“真的?”她绕到他身侧去看他的神色。
他躲,她再绕。
最后,陆衍放弃,他手插裤兜特别酷,“嗯,坐了一个月。”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四目相对,两人都在笑。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余笙趴到走廊的护栏。
她双臂半撑,校门映入眼帘。从进入包间开始的郁闷散得一干二净,是难得的轻松。
陆衍笑出声:“还想去哪儿?”
“操场?”
两人并肩下楼,楼梯容纳两个人,正正好。余笙想起读书时候总有调皮男生坐在楼梯扶手,一下滑到底楼。
她原本觉得陆衍不会,可他居然都坐过尊贵的VIP座。
“有没有玩过扶手滑滑梯?”
陆衍这回不看她,只盯着楼梯扶手,一看就翻修过,颜色很鲜艳。
“我懂我懂。”余笙一副洞悉的模样,“不然陆总也不会坐VIP。”
陆衍有被内涵到,瞧她狭促的笑,无奈又宠溺。
操场连着体育馆,即便是晚上也灯火通明。
余笙毕业后,学校开始半寄宿制教学,初中她回来看过一回老师,老师说现在的孩子皮,晚上总想法设法地溜晚自习去操场打球。
她觉得陆衍要晚几年读书,肯定也在其中。
两人漫无目的绕着操场跑道瞎走,余笙说起五年级毕业前的最后一次体侧,她没什么运动细胞,又常年坐着拉琴,每次体育课跑圈都跟要了她命似的,“最后一次体测,我跑完八百米,老师给我报成绩,嗯……我不记得当时老师报了多少,反正是我唯一一次及格的八百米。结果,我兴冲冲跟老师去炫耀,老师给我看秒表。”
“你还会炫耀?”陆衍打断。
余笙下意识瞪过去:“我没说完!”
“好好,你先说。”
余笙有点不想说了,她后知后觉发现她居然在挖自己的黑历史。
“然后,其实压根没及格,老师给的努力分?”陆衍替她说下去。
余笙哀怨的目光:“你怎么知道?”
陆衍笑而不语,许久,才问:“是不是王力赟老师?”
“你也是王老师带的体育课?”
“嗯,是王老师。”
余笙觉得挺神奇的:“王老师说:最后一次了,看你这么努力跑完,秒表我就不看了。你说多气人?”
陆衍笑了,是王老师的风格。
操场这会儿没有学生,“咻”一下,灯灭了一半,方才还亮堂的地方一下变得昏暗。余笙偏头看向陆衍,操场昏暗的灯光越发衬得他眉目深邃,气质清冷。
她没法想象,他曾皮得被老师抓在讲台旁扎营。
这么一想,她忍俊不禁。
陆衍听到她的笑声,看了她很久。
风起,比在私房菜馆温柔。
余笙久违地感受到了青春,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算,毫无负担地想笑就笑。
两个人在操场绕了两圈,陆衍其实还想带她去一个地方。
“余笙。”他觉得现在刚刚好。
余笙回头:“嗯?”
“我……”
“You are……”
他的声音精准踩着手机铃声的点,余笙从口袋摸出手机,是个陌生号。
“我先接电话。”她点了点手机壳。
陆衍点头,慢慢落到她身后。
余笙能猜到是谁,顾子奕的电话她在上回就拉黑了,今晚这一出,他也许会卷土重来。
果然,她接起,对方没有声音。
余笙轻哂:“挂了?”
“等等。”顾子奕叫住她。
她放慢脚步,伤人的话她不是不会,只是碍于两家面子不方便说。但现在她发现她不说,他只会得寸进尺。
在他开口前,余笙认真告诉他:“顾子奕,可能从一开始你就不大了解我,我这人从不吃回头草。”
话落,手机里一瞬安静了。
许久,顾子奕苦笑,“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他还是想争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那会儿特幼稚?”固执地将余笙当成反抗家里的工具人。
余笙停下,身旁的影子也同时停住。
他们离得不近,可影子却挨得紧,就像陆衍从她身后搂着她一样。
“嗯,是挺幼稚的。”她觉得顾子奕最幼稚的是,“你似乎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郑芷晴?不是,只是她恰好出现。一个完全不被他家庭接受的女孩,没有背景,成绩不算出色,柔柔弱弱仰望着他,是他自以为能反抗家里最有力的证明。
他想要她?也不是,只是她干脆利落地提出取消跟他的婚约,他自尊心受挫而已。
余笙说:“顾子奕,这样真的挺没意思的。你27,不是17,你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顾子奕被一盆冰水浇醒,问:“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还记得最后一次在哥大操场我跟你说的吗?”她不答反问。
顾子奕记得,余笙说她有她的骄傲,很多事她不是不会做,而是不屑。
其实她转身后,他就后悔了。跟父母告密插手他和郑芷晴的不会是她,为难郑芷晴的也不可能是她,郑芷晴从没入过她的眼,他也是。
“余笙,我想再试一次,真的。”顾子奕祈求。
余笙内心却毫无波澜:“随你。”
她先挂了电话,好心情所剩无几。
陆衍跟上,如果是从前,他一定不会问,今天,他问了:“怎么?”
如果是从前,余笙也肯定不会答,今天她不想一个人,“我以前有个未婚夫,挺没意思的。”
她说那天顾子奕没联系上郑芷晴,他的第一反应是:是不是她在刁难郑芷晴?所以,他给她的电话里发了一通火。
说来也巧,她听着他的怒火,跟郑芷晴在操场迎面遇上。顾子奕闻讯匆忙赶来,他下意识就将郑芷晴拉到他身后,然后,瞪着她同她对峙。
真正让她下定决心解除两人婚约的就是他的这个举动。
“你不会。”陆衍很笃定。
她不知道那场对峙,他也在。就是场闹剧,他却记了很多年。他不记得她跟顾子奕当时说了什么,只记住了这个骄傲又明媚的女孩。
余笙闻言,忽然眼热,她长这么大其实从未被坚定地选择过。
可能是月色太美,有些话开口要比想象中简单,“其实也没什么,跟他解除婚约的时候我还松了口气。我和父母远没有妹妹跟他们亲密,我不是我父母亲生的,这事你知道吧?”她并不难过,“我们在很多事情上哪怕再亲密都挺尴尬的。”
她努力不麻烦父母,也尽量忽视父母对妹妹的偏爱。她能理解他们,也感恩父母收养了她,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事实上,她的父母给了她优渥的生活环境和最大能力范围内的资源,这么多年,他们从未亏待过她。
其他的余笙不强求,人之常情而已。所以,她从不跟妹妹抢夺父母的爱,避免涉及余家的家产,从一开始,她就选择了大提琴。只不过是阴差阳错,她还是进了余氏教育。
“我看看是谁家的姑娘,怎么这么傻?”陆衍忽地伸手,大掌搁在余笙头顶。
他先是试探性的一放,趁她没回神,他揉了两把。
余笙:“……”这话分明是她撸狗时候说的。
把她当狗?
她恼怒地瞪过去,顺便避开他的手。
陆衍收回手,藏进口袋握拳,“余笙。”
余笙为他过于郑重的语气心跳都漏了一拍,然后,她听到他的声音:“在我这里,你是最好的余笙。”
风静了,越发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
余笙眼睛又热了,一丝说不清的微妙情绪逐渐膨胀。
她没说的是,在顾子奕的爱情里,她被当成一个恶毒女配。但是,顾子奕不会懂,她只想做自己生活中永远独一无二的余笙。
没想到,能理解她的居然是她的塑料老公。
“谢谢啊,陆学长。”余笙耸肩开玩笑。
陆衍回以微笑,他想,另一个他想带她去的地方此刻是不合适了。
她继续绕着操场,他陪在她身侧。
她想走多久,他都陪她。
余悦不回家,余笙又开始忙公司的事。正好在北京,她趁机落实将组织架构重组在新校区试行的事。陆衍也挺忙的,两个人在各自家里,又跟他出差时一样白天不联系,晚上电话或者视频。
向茗五月办婚礼,余笙好不容易抽出空去给她挑结婚礼物。
她去的是朋友推荐的一家收藏店,藏在小胡同的店面并不显眼,朋友说里头都是好东西。向茗喜欢沉香,她打算挑一串手串。
余笙到时,老板正忙着修补一条项链。
“随便看。”老板抬了下头,继续忙自己的。
她没在意,自己看自己的。
不大的店面东西倒不少,余笙找到摆沉香木的柜台,木制的小展台摆了五串手串。
她其实不太懂沉香,只看外观,一眼相中最边上的一串。靠向茗从前在她耳边念叨的,她俯身,若有似无的香气,很舒服的味道。
品质应该不差。
余笙正欲细看,冷不防被截了胡。手串穿过精致的美甲,落入来人指间。
她抬头,对上一双美眸。
作者有话说:
小陆:今晚月色真美。
笙笙:嗯,很美。
沫子:嗯……撸过狗子,弹过狗脑袋的手又摸了笙笙,手洗了吗?
小陆:……
笙笙:……
◎“余小姐,你什么时候把陆总还给闻乐?”◎
余笙循着那双堪比手模的手, 跟手主人对了下眼。
沈觅,陆衍的亲妹妹。
她当初跟他领证后, 看过他的全家福。虽然他们隐婚, 他的家族她也一一了解过。他父母,他的妹妹,深刻在她脑海。
余笙也听说过沈觅脾气不太好, 所以,她做好了让步的准备。
尤其沈觅身侧还有周舞作陪。
“你也喜欢?”沈觅主动问, 视线落在她脸上。
余笙觉得挺奇怪的, 她看着自己, 目光很热切,又不至于让人不舒服,“嗯。”
她没多说,还在挑选阶段,说不上谁抢谁,沈觅要是喜欢,她可以看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