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他发现她在偷看他了。
默数十秒,卓琳拿起跟前的一次性纸杯,借着喝水悄悄望过去。恰好撞上一双美眸,是那个漂亮的短发女人。
美是真美,她觉得可惜。
余笙笔记本连着机场的网络,微信也用电脑登着,手机跟笔记本同时一声响,她点开。
陆衍:【刚刚在停车场碰到周舞,她也回北京。】
他在同她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跟周舞一起上来。
余笙告诉他要回北京的第二天,他也决定了回去,他说是总部有工作处理,还问她航班号。然后,他订了跟她同一班飞机。今天出门前,她因为带着卓琳,拒绝与他同行。
会和他在休息室碰到,她预想过,但没想到的是,他们的“碰上”会是这样的画面。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周舞真人,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羡慕。
余笙:【嗯。】
她没有立场去质问,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他既然这么说了,这就是事实。
余笙关闭对话框继续看OA,打字的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
周舞从进入休息室就注意到了余笙,不是余笙多引人注目,是陆衍时不时看向她的目光。
周舞心中一动,扭头看陆衍,这一看,发现他又在看余笙了,那双黑眸沉静而专注。
两人认识多年,他的情绪变化她多少能察觉到。在他们跟前,他总是淡淡的,笑也好,怒也好,都是克制。唯独从刚才见到余笙开始,他的表情都开始鲜活起来,是她鲜少能见到的一面。
周舞说不清这一刻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感受,可能有羡慕嫉妒,也有难过。她是知道余笙的,只是没有接触过而已。她知道余笙是因为向茗,余笙是向茗的闺蜜,向茗算是跟她一起长大的,她了解向茗,向茗的闺蜜必然不会差。
她默默打量着余笙,对方始终埋首电脑,没有看过来一眼,这就显得陆衍尤为“痴汉”。
周舞轻笑,低头看手机。
她也有她的骄傲啊。
有小姐姐过来提醒登机时间,余笙收拾好电脑包,起身时视线本能往陆衍的方向投去。他也看着她,但他坐着没动,似乎在等她先行,将避嫌进行到底。
两个人依旧没有打招呼,她带着卓琳先走。
她们在头等舱第二排,余笙靠窗,卓琳靠走道。卓琳落座后就盯着左右空位,她在找陆衍的位置。
“陆总在我们斜后。”卓琳气声说话,“跟美女在一排。”
头等舱一共就那么几个座位,余笙不想理会都不行。
“你不是嗑纹理CP?”她调侃,低头从包里找出眼罩,“换C P了?”
卓琳闷闷的:“陆总都结婚了,我再嗑就真是不懂事的邪.教,对不起陆太太了。正主要看到我们瞎嗑她老公,那得多难受?”
余笙笑笑,她戴上眼罩,对于她们斜后方的陆衍眼不见为净。
卓琳见状,安静翻杂志。
头等舱座位间距大,陆衍坐在走道边,瞧见倒头就睡的余笙,他招来空姐,请她给余笙拿条毛毯。
卓琳本就紧绷着,听到他的声音如临大敌。
这狗渣男人品真的是不行,他身旁都坐了个美女了,还要跟余笙献殷勤。
有毛病。
这一路,余笙装睡,卓琳守着人,陆衍时不时瞧瞧余笙,周舞则全程看窗外。几人各怀心思,直到落地。
仍旧是余笙和卓琳在前,陆衍远远跟在后头。
向茗等在接机大厅,瞧见余笙从VIP通道出来,她使劲挥手。一个起步,给了余笙大大的熊抱。
“亲爱的,想死你了!”她撒娇。
余笙回抱,拍了拍她,“够了够了,勒到我了。”说是这么说,她也没推开她。
向茗跟卓琳打了招呼,忽然看见她俩身后的周舞,“周舞怎么也来了?”
周舞比她大两岁,她其实跟周舞的双胞胎弟弟周一关系更好些。小时候她和周一没少上房揭瓦,互相打掩护。
“我去跟我舞姐打声招呼。”向茗风风火火,说完就冲出去了。
余笙等在原地,卓琳这才知道短发美女是沪圈知名名媛周舞,比名媛这个身份更知名的是她周氏执董的身份。
卓琳惊讶过后,越发觉得陆太太应该就是周舞了,她想不通的是:“这夫妻俩门当户对,照理结了婚应该普天同庆才是,怎么还藏着掖着呢?”
她默认了他们的夫妻关系。
说者无意,余笙听着却认同。
“不过,学姐,不管什么原因,有了老婆还沾花惹草的男人身心都有问题,容易心理扭曲。”卓琳不厌其烦地重复,“ 这种人再好咱们都碰不得。”
余笙哭笑不得:“我知道。”
向茗回来时,陆衍跟周舞已经离开。她勾着余笙脖子,把两人下午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咱先去吃饭,下午你陪我挑戒指去呗。”
“你不是已经挑过结婚戒指了?”那时候她在闺蜜群刷屏,看哪个都觉得好看。
向茗伸出手比了比:“那是婚戒,我现在挑的是以后纪念日的专属戒指。”
余笙:“……”
她没话说,偏过头,目光落在向茗的半高马尾公主头。她右边的碎发被她别了个兔子发夹固定住,那兔子还挺眼熟的。
“好看吗?”向茗见余笙盯着自己的发夹,凑过去给她看。
余笙想的是陆衍车上的粉兔子发圈:“幼稚。”
向茗脑袋挪回去:“哪儿幼稚了?”她问一旁的卓琳,“可爱不?”
卓琳猛点头。
向茗对着余笙挑眉,眼神里都写着骄傲。
余笙不跟她一般见识,只觉得这兔子越看越眼熟。这和陆衍车上的兔子应该是同一系列,一样的色系搭配,脖子上都戴着蝴蝶结。
余笙一个晃神,向茗撞了撞她胳膊,给她看自己高马尾的草莓发圈,“你这叫不懂欣赏。”她炫耀这个草莓发圈是自己跟老公的定情信物之一。
“谁规定我不能天天十八?”她继续骄傲。
余笙盯着向茗的兔子和草莓发圈,电光火石间,被遗忘的记忆涌现。
大半年前,她跟向茗逛街,两人在珠宝店试戴首饰。她披着头发,向茗嫌每次给她撩头发麻烦,索性从包里取了个发圈给她绑上。一直到逛完街,幼稚到不行的兔子发圈都把她头发绑得好好的。
后来她回家,小区门口遇上同样回来的陆衍。她上车才想起来头上的发圈,摘了随手就放衣服口袋。到家后换居家服,她翻了半天都没找着,不知道是不是掉在停车场和电梯了。
原来是掉陆衍车上了?
不是她自己买的发圈,也不是她的风格,当时的兔子发圈长什么样,她早没了印象。直到这一刻,两只兔子的形象忽然重合,变成了同一只。
余笙哑然,随即是不敢置信。
向茗看她不说话,问:“怎么了?想什么心事呢?”她坏笑,想问是不是想老公呢。
刚才她都看到陆衍了,碍着人多,她只点头打了招呼,话都没跟他说上一句。
余笙回神:“不是要吃饭?”
向茗狐疑的眼神:“对啊,吃饭。”
余笙对卓琳说:“吃完饭你自由活动,后天再去公司。”
她下午四点多还要来机场接余悦,明天也未必能去公司,卓琳最近加了不少班,明天就当给她放假。
卓琳道谢。
向茗是自己开车来的,从地下车库排队出去,车子拐了个弯,经过机场地面停车区。一排拉风的超跑停着,几个公子哥围着一道颀长身影,笑闹声一阵比一阵高。
“陆哥牛逼!”
“陆哥威武!”
向茗开窗,哄笑声被风送入车。
“酷!”她朝余笙挤眉弄眼。
几辆超跑里还夹了辆酷炫机车,陆衍被众人簇拥着,嘴角扬起漫不经心的笑。
他身旁没了周舞,也没有随行的助理秘书,余笙看了很久,直到反光镜里人影越来越模糊。
这样的陆衍她还从未见过,她第一次将他跟那个他自己口中“疯过”的京城公子哥联系在一块。
陆衍官宣已婚后首次回北京,发小们起哄嚷着来接。车子一辆比一辆壕,车队拉风又酷炫。
他们去的是唐聿川家的私房菜馆,四合院式的私密菜馆,穿过花园是他们的固定包间。
姜闻礼忙,在上海没能回来,他看到群里消息,电话打给陆衍。
他今天算是处理完了跟余氏教育的事情,这才敢跟陆衍说:“我说完任你骂。”他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带着细节说了一遍,连带余笙周末来姜盛找他的事。
陆衍从烟盒里掏出根烟咬着,打火机的火苗照亮了他的眼睛,他犹豫几秒,阖上盖子,打火机在他指间来回转悠,“然后呢?”他声音沉沉。
姜闻礼听出他情绪不佳:“你不知道这事儿?”他挺意外的,仔细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余笙能亲自上门,就不是会靠关系的人。
姜闻礼这会儿无比庆幸自己主动坦白了,他二叔不是公私不分的人,这么一反常态用流程拖着进度,他就怕其中是有姜闻乐的手笔。
“陆衍,有件事我得征求你同意。”这事他想了两天了,“你跟余笙的关系,我能不能直接告诉闻乐?”
他担心再瞒下去,姜闻乐不知道还要整出多少幺蛾子。
陆衍沉吟片刻:“可以。”
一伙人等着他接电话,唐聿川嚷着:“嘛呢?姜闻礼,你人不来就算了,拖着我们陆哥讲电话是几个意思?”
“就是!”大家附和。
姜闻礼无语,让陆衍开了外放,“都皮痒了?”
温温和和的一句却震慑力十足,包间里安静了一瞬。
姜闻礼又对陆衍说:“其他没事儿,我挑个时间就跟闻乐说。”
“嗯。”陆衍挂电话。
其他人回过味:“跟闻乐说什么?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
“对啊,陆哥,打什么哑谜呢?我们还没问你结婚的事!!”
几个人都是一起长大的,早些年一块玩得疯,如今对外再人模狗样,一关上门,原形毕露。
“陆太太是哪路神仙?”
“什么神仙?能偷走咱们陆哥的心,那叫天仙~”
“陆哥,我们可都备好大礼了,就等着改口叫嫂子了啊。”
唐聿川见状,翘个二郎腿坏笑:“问他干嘛?问我啊!要没我,他俩还没戏呢。”
陆衍捏住烟,掀了掀眼皮,嘴角噙着淡淡一抹笑。
他低头点开置顶的老婆备注:【吃饭了?】
作者有话说:
兔子发圈: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小唐:哎哟妈呀!终于轮到我出场了!可憋坏我了~
余笙收到微信, 瞅了眼边上正跟卓琳讨论新款包包的向茗。
回北京前,陆衍问过她行程, 说空了带她去吃好吃的。她这两天忙, 不可能跟他出去,有向茗在,她要老跟他微信, 小作精肯定要缠着她八卦。
余笙:【在吃,回聊。】
陆衍看到她特别冷淡的回复, 默了几秒。手上的烟丢进垃圾桶, 他盯着两人的对话框。
包间里都是起哄声, 尤其是唐聿川这么明显是知情人的一句,其他人追着他问:“说啊说啊,怎么就靠你了?”
还有人吐槽陆衍不够意思,光告诉唐聿川,不告诉他们。
唐聿川吊足了人胃口,意味深长看了陆衍一眼,“以后你们肯定会知道的。”
他怎么可能说, 三年多前的蒙特梭利亚洲峰会,某个人一开始还不情愿去, 结果一看到余笙,路都走不动了。某人还为了跟她聊上几句天, 不要脸地注册了微信小号,让他出面去要微信。
他更不可能说,某些人为了跟余笙多聊几句, 跨着行去了每场她参与的大会、讲座。
这些他说是不能说的, 但他可以换个路子暗示啊。
大伙儿见唐聿川嘴巴严, 转头问陆衍:“陆哥, 不来一根?”他们刚才都看他摸出烟了,最后又丢垃圾桶了。
陆衍手机塞口袋,薄唇轻启,“打算戒了。”
唐聿川盯着他数秒,笑开。
其他人也回味过来:“烟都戒了?要备孕?”
陆衍但笑不语,他没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其他人就不是了,他们纯粹是玩笑话,陆衍一声不吭进入婚姻的坟墓,他们就够惊讶的了,这还要备孕?怎么可能。
他瞧着就不像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
“嫂子到底何方神圣?”有人旧话重提。
得知陆衍已婚,圈内排得上号的名媛他们挨个数过,一个都没对上。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他们下意识觉得不会。
他们那样的家庭婚姻从来不是自己的,情情爱爱虚无缥缈,有感情最好,没感情也无所谓,家族才是他们考虑的首位。
陆衍有野心,谁会放着康庄大道不走,非要过那独木桥?
唐聿川能猜到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有些话得放着陆衍来说,他不抢,只提醒他们:“咱们嫂子啊,那是这个。”他竖了竖大拇指,下一句紧跟着,“以后咱们见着都得捧着。”
他既是提醒,也是打预防针。
陆衍对余笙分明就是爱情价最高,利益皆可抛。
大家震惊。
说了几句,话题跳过。他们说是聚会,说白了就是资源共享,三两扎堆,打牌喝酒。陆衍玩了两把就没什么兴趣,坐在一边看手机。
唐聿川端着酒杯蹭过去献宝:“我上个月挖来个点心师,苏州来的,嫂子肯定喜欢。”他知道余笙偏爱甜食点心。
陆衍酒杯跟他碰了碰:“谢了。”
唐聿川就知道会这样,问他:“晚上也在这儿吃?今早空运的食材,包君满意。”
陆衍特别挑剔,能让他满意的不多,他们够熟,多少都有数,“还是你要回家吃?”
他自从结婚,重心渐渐陪着余笙放在上海。
“不回。”陆衍喝完小半杯酒,没再添。
他回北京是因为余笙,也是临时的决定,父母晚上都有应酬,妹妹沈
觅忙着谈恋爱,他回家也是一个人。父母倒是有心给他创造机会,让他多陪陪余笙,架不住她把他藏着掖着,他压根没露脸的机会。
唐聿川说“好”:“晚上交给我安排。”
吃喝玩乐他是一把手,大家又很久没聚,趁着陆衍回来,总得好好乐呵乐呵。
余笙吃完饭,陪向茗去工作室挑戒指。设计师给她看了几张图纸,她都不满意,在那抠细节。
余笙没什么耐心,已经打开工作邮件回复,刚回完一条,胳膊就被攥紧,“笙笙,笙笙,哪个好看?”
她抬头,两张效果图映入眼帘。左边的简洁风,右边的偏复古。她喜欢简单款,向茗应该会喜欢亮晶晶的,“这个。”她指着右边的款式。
向茗放大看了又看:“是挺好看的。”她又问设计师,“能给我搭一套出来看看?”
由戒指衍生出的项链耳环手链,余笙摇头直想躲。她没什么仪式感,跟陆衍的婚姻特殊,当时两人就光领了张证,没买戒指。
向茗折腾完自己,又来折腾她,“笙笙,你也挑两个。”
余笙瞧那架势就害怕,她举了举手机,示意自己忙。
向茗不管,让设计师取了现有的几款成品出来。托盘里一个个全部是精品,她拿起来挨个给余笙试,连带着吹起彩虹屁,“你看,笙笙,你肤白貌美大美女一个,不戴一个简直是浪费上帝对你的偏爱。”
“这个多好看啊!Blingbling,衬得你皮肤更白了。”
“这手链也好看,你手腕细,再加个镯子叠戴更好。”
余笙:“……”
她单手打了两行字,打不下去了。她每打一个字,就要被迫瞅瞅自己戴满首饰的右手。
向茗还在安利:“真的很好看的!”
余笙任她一个个给自己试戴:“你不去做销售真浪费了。”
向茗白了她一眼,又给她选了两款镯子,一个18K材质,一个22K,“这你总得选一个吧,刷我老公的卡。”
余笙更无语:“跟你老公有什么关系?”好看是好看,但碍手,她平时工作忙,戴着难免磕碰。
“怎么没有关系?他忙着没时间陪我,你陪我逛街陪我选戒指,好处费总该结一结吧?不然哪有那么好的事啊,老婆不用他陪,戒指还不用他选,什么他都捡现成的。”向茗是故意的,她知道余笙这两年如非必要,包跟首饰基本不买。尤其是最近一年,余笙即便买首饰也避开了高定。
向茗心疼,但也理解。
余笙从不喜欠人,不然早就该向她们两个闺蜜开口了。她这人对自己人好,可轮到她自己有事,又绝不让自己人操心。所以有时候,向茗真的是对余笙那个妹妹恨得牙痒痒。
要不是因为她,余笙能这么憋屈么。
“二选一,你自己挑吧。”向茗坚持。
余笙没再拒绝,选了22K的手镯。戴着确实好看,她也喜欢,至于刷的谁的卡,她想的是下次找机会她再送回去就是了。
向茗见她乖乖收了,心满意足,总算是没再往她手上套首饰,又开开心心去挑搭配自己新戒指的珠宝。
余笙继续沉迷工作,手机响了,看到是陆衍,她起身到走廊。
工作室占了大厦一整层,接待室隔壁是员工茶歇间。她绕到另一侧,走去窗边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很安静,余笙想着离开机场前,他分明被一群公子哥围着。
“吃好饭了?”很寡淡的开场白,来自陆衍。
余笙就不明白了,他今天怎么光盯着她吃没吃饭?
也可能是没话找话。
“嗯,吃了。”她斜靠着窗台,休息室的落地窗里,她看到向茗捧着电脑,不知道是又看中了什么,向茗眼睛一亮,兴高采烈比划着。
然后,向茗打开手机,拍了照片打字。
余笙猜是发给她老公齐唤的。
向茗简单纯粹,爱意恨不得刻在脸上,是真正的甜蜜。
余笙笑了笑:“你呢?”
陆衍应该是在走路,她听到脚步声,“吃了,下午跟几个朋友聚聚。”他打开门,那头更安静了,“晚上也跟他们一起。”
他打这个电话,一是关心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最重要的其实是报备行程。
他已经发现了,每次只要两人异地,他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就自然变得生疏。这次他们虽然同在北京,但跟异地也差不了多少。他不主动,她能倒退不止三大步。
然后,他问:“下午做什么?”
两人间缺少的是交流分享,陆衍希望余笙可以一点点习惯他。从最开始的吃饭了吗,到生硬的行程做什么,他不怕尴尬。
余笙又看一眼落地窗:“陪我闺蜜挑戒指。”这点她很爽快。
陆衍沉默一瞬,再开口时声音晦涩,“戒指好看吗?”
“还行。”
“有你喜欢的吗?”
电话里沉默蔓延。
余笙有些懊恼,她说挑戒指是真的在陪向茗,纯粹是字面意思。她担心的是陆衍误解她在暗示,伸手问他讨要。
她想着怎么解释。
陆衍主动说:“余笙,有喜欢的你发我,我代付。”
他第一次这么对她开口,她短暂的失神,本能拒绝:“不用。”
她没有要东西的习惯,还是这么敏感的戒指。
陆衍下意识摸口袋,摸到烟盒,他平静几秒,“好。”他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明天去公司还是在家?”
“应该在家。”余笙松口气,上个话题闹不愉快,这里她多说两句,“我妹妹回来,大概未来几天都会陪她。”
余悦一回家,全家就围着她转,余笙早就习惯了。
陆衍表示知道了,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他站在庭院,摸着烟盒的手紧了又松,最终,他还是抽出一支点燃。他只吸了一口,烟夹在指间,忽明忽暗。
唐聿川出来找他:“不是要戒了?”他只看到一个背影,对着陆衍肩膀就拍过去。
陆衍没动,身上像是结了层冰。
唐聿川讪讪收回手:“怎么,跟嫂子吵架了?”刚不还挺开心的?他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陆衍面无表情的脸裂了条缝:“没吵。”吵不起来,他倒宁愿吵一架。
唐聿川受了惊,没想到陆衍竟然会答话。至于这答案,他经验是有,但可能不大适用陆衍和余笙。
他支支吾吾起来:“要不……谈个心?”
陆衍指间的烟烫手,他灭了丢垃圾桶。眼皮一掀,他扫过唐聿川。
唐聿川浑身一凛,行,他知道,不就是让他滚吗?
他滚就是了。
滚到一半,某些人出尔反尔,“你女朋友花你钱吗?”
陆衍这叫病急乱投医。
唐聿川顿时眉开眼笑:“嫂子不肯花你钱?”
陆衍眼风轻飘飘一扫,他秒收笑,“怎么不花?限量包,珠宝首饰化妆品,还有衣服鞋子,她恨不得一天花我个三千万。”
唐聿川说到一半,收声。
三千万,他们婚姻的起点。
他觑了眼陆衍,陆衍冷冷淡淡,情绪从不写在脸上。这一刻,他却瞥见陆衍的眉头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陆哥,说句真心话,你在商场是无往不利,但在感情上,你就是个小学生。”这是唐聿川三十多年来唯一胆子肥的时候,关键他还不用怕陆衍会秋后算账。
别人不知道陆衍跟余笙结婚始末,他却是清楚的。按他来看,陆衍那可真是憋屈死了。余笙差钱,陆衍就送钱,余笙缺资源,他就捧着去给,偏偏他又没长嘴,死不开口。
这怎么谈感情?
唐聿川过了许久,才期期艾艾问:“陆哥,你后悔过吗?”
后悔跟余笙结婚?陆衍预想中的摇头。
他不后悔,但遗憾。
当初余家资金链断裂,他知道的时候,余知隽已经开始为余笙物色结婚对象。说是结婚对象,说白了就是联姻帮余氏渡过难关。唐聿川比他先听到风声,提前调查了余知隽名单里的几个家族。
用唐聿川的原话:“就那几个货色,也敢肖想余笙?”
权贵家族各自有圈,余家远挨不到陆家的边,能与余家联姻的家族同理。唐聿川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虽然没进家族企业,不务正业搞着餐饮和旅游,平日里闲着就是吃喝玩乐,可他也看不上那几个跟余笙相亲的,更别说是陆衍。
余知隽当时看上的周家是近几年崛起的暴发户,没什么家族底蕴,之所以主动抛出橄榄枝填余家的洞,一个是余笙自身能力强,另一个就是看上余家做教育,名声好。用余家的好名声,能赚一笔是一笔。
唐聿川记得陆衍翻看完他搜集来的资料,脸黑得能滴出墨汁来。
再之后的事他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没两天,陆衍就跟余笙领了证。
唐聿川有些头疼:“你要方便呢就跟我唠唠,我给你三十六计走上一圈。”
陆衍:“不方便。”
唐聿川:“……”
他眼一闭:“我说真的,余笙跟别的姑娘不一样,不图你名利,也不贪钱权,她万一要跟你离婚……”他接下来不敢说了,就是这么激一激陆衍的。
谁想到,刀子正中陆衍的心窝子。
陆衍领证前一天就签好了离婚协议,他从未想过离婚,唯独怕的是余笙以后会后悔,更怕她后悔了,自己却不愿意放她走。所以,索性在结婚前,他就预先拟了份离婚协议签好收藏,这是给她的保障。
如果他真的一直等不到她,他婚后再舍不得,再不愿意,这份协议也能提醒自己该放她自由,让她去找对的人。
在他这里,余笙永远都没有上下限,拥有自由选择的机会。
唐聿川观察陆衍的神色:“其实吧,男女之间就那点子事儿,咱们当爷们的,不要脸点就不要脸了。”他是根据两人的家庭地位这么建议,“只要把老婆哄高兴了就成,其他都是浮云。”
这话在理。
陆衍摸出烟盒,递出去一根给唐聿川。
唐聿川愣愣接过,陆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进包间。
唐聿川:“……”
余笙是在去机场接余悦的路上得知她今天不回北京了。
母亲方俪书一通抱怨:“你妹妹也真是的,说了今天回来,结果在香港转机遇上她同学,又说改道去伊瓦尔。”
余悦想一出是一出,当即买了新机票飞法国,也不管一大家子都在北京等她回来。
方俪书碎碎念余悦不懂事,不如余笙听话,从小说到大。
余笙从包里取出耳机戴上,她拉开车窗,胳膊支在窗沿,任风从她脸上扫过。
余悦是不懂事,但母亲最疼的还是她。母亲嘴上是抱怨,其实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余笙偶尔安慰几句,心底毫无波澜。
到高速出口,她让司机改道,母亲又说:“今晚吃饭的地方你爸提前好几天预约才订到的,笙笙,咱们晚上还是去那儿吃。”
方俪书将私房菜馆的地址发过来,告诉她不用回家折腾来接他们,他们直接餐馆汇合。
余笙点开看到是家挺有名的私房菜馆,寸土寸金的地方还能将独栋四合院改成私房菜馆可见一斑,据说是某位公子哥玩票性质的产物,结果,一下就火了。一般人不提前预定,压根吃不上。
“好,我知道了,妈。”她挂了电话,长吁口气。
余悦暂时不回家,她明天就可以去公司。工作挺忙的,这样她至少不用再熬夜加班,也挺好。
机场跟私房菜馆是两个方向,余笙到时,已经快五点。服务生引着她去包间,路过古色古香的庭院,精心养护的庭院将四合院规划得明明白白。
他们的包间在前,往后穿过庭院,包间大门颜色都不太一样。
服务生介绍,那是VIP包间,是老板预留自用的。
余笙只觉得壕无人性。
她仅看了一眼,去自己包间。
余家父母到的早,她推开门,笑声送入耳朵,她脚步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