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十一个活活被野兽咬死,连骨头都没剩。
那场面很血腥,当时的她才八岁,却因为愤怒看了个全程直播。等她回家的时候,干呕了半天,但因为肚子里没有东西,愣是没有呕出一点东西。
但,她并不后悔这么做。要不是那些干部不干实事,大放卫星,她的奶奶和二叔也不会死。他们这些干部拿着国家的俸禄,只知道升官发财,不给老百姓留活路,活着还不如死了。
那时候,因为她年纪小,虽然后来被人查出来,那些死者之前都见过她,可她一个小女孩也不可能把大人怎么样,所以,大家也都以为这只是巧合。
但,等她长大了,再干出这样的事,就很危险了。
后来,她爸回来了,看到她冷漠的眼神,又听她说起自己杀了那么多人,怕她走火入魔,就带她回了部队,亲自教导。前且,严厉禁止她杀生。让她平心静气的用脑子解决问题。
她也一直如父亲想像的那样,做得很好。轻意不动怒,也开朗面对困境,渐渐不再凭热血办事。人也变得越来越活泼。
宋向军说喜欢她,其实他喜欢的只是她装出来的样子,一旦他知道她的曾经是那么血腥,恐怕还会觉得她恐怖吧?
宋向军却似乎没有害怕,反而提出他的疑惑,“你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杀十一个人,还能全身而退,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话陈伊容没法回答了。她能怎么做?她用的是空间。并且,也许老天爷也觉得她做的事是对的,居然在她杀完从之后的第三天,让她拥有一项“点石成金”的本领。
陈伊容自然不能把空间说出来,随口道,“我骗他们说山上有粮食,那些干部们就全信了。然后我躲在树上,他们全被野兽吃了。”
宋向军重重叹了一口气,对她又多了几分心疼,那年遭饥荒的时候,三江县死了八百多万的人口,占了三县江一半人口。他们家要不是有他奶奶的压箱银子到城里黑市买高价粮,说不定也有可能饿死。但,林家村还是死了不少人的,那时候,人死了,直接挖一个坑就给埋了,三天清一次,就为了节省体力。
他不恨吗?只是他没有勇气,他怕死。他看着陈伊容就像看一名英雄,目光中带着钦佩与怜惜,他抬了抬胳膊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以后,杀人的事情交给我吧,见血太多了,会做恶梦的。”
陈伊容诧异地挑了挑眉,她以为她把这个故事说给他听的时候,他至少会远离她,没想到他接受能力这么高。这让她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像她们派系如果定下来一个名额除去,必须经过反复确认对方真的是十恶不涉才能动手,这也是怕有的人会公报私仇。这些年,她动手的次数也非常少,主要是她爸不让她沾血。
陈伊容低头想了会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宋向军道,“我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他叫萧放。从八岁起,我们就在一起玩。他像哥哥一样照顾我。在我最无助最寂寞的时候都是他在身边开导我的,在我不想做作业的时候,他监督我。在我想要玩耍的时候,他陪我。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很严厉,性子也比较沉默,但在我心目中他就是我的向导,我人生中的指引者。在我十四岁的时候,两家大人为我们定了亲。后来,我十五岁那年,有一回,我们在部队射击场那边看人玩射击,有个新兵练习射击的时候打偏了,枪口对准了萧放。他第一时间躲开了,却忘了站在身后的我。子弹打到我的肩膀,那时候我痛得要死。取完子弹,躺在病房的时候,我头一次对他发了脾气,说了许多难听话,甚至骂他是懦夫,是胆小鬼,更是连退亲的话都说了出来。一直骄傲,顺风顺水的萧放受不了我这些恶毒的话,终于有一天,他把我爸灌醉,把自己的名字加到上战场的名单里。而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她越说声音越小,情绪也很压抑,带着点怀念与懊悔。
宋向军拍她的肩膀,动作很轻柔,只是他的目光中带着些沉痛与难过。
陈伊容仰起了头中,把眼睛里的泪水逼了回去,声音中带了点鼻音,“你知道吗?一直以来都是我想当然了,我把萧放当成神崇拜着,敬畏着。其实他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完美,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其实,他也会耍脾气,也会失误,当子弹打过来的时候,他也会不心小忘了身后的我。可当时的我却那么无理取闹,没有考虑那么多。说了很多令他伤心的话。所以,他才会受不了,一气之下上了战场,到最后连命都丢了。”
她说得语无伦次,也是真难过。看得出来,她对那个萧放是有感情的。其实,从她的话当中,他可以感受到她其实并不是很喜欢那个萧放,至少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她的性子敏感多疑,再加上从小一起长大,只信任身边的人,所以,她才会对两家的婚事默许。受伤之后,她对萧放失望了,迁怒他,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可萧放却以为她是看不起他,冲动之后的结果就是丢了命。这事的对与错,两人都有。只是看她似乎放不下的样子,宋向军压下心底那点沉闷感,安抚道,“他已经死了,你也不必挂在心上了。我们应该前看。”
陈伊容抹了抹眼泪,是啊,萧放已经没了,她现在要偿还的就是萧家的命。虽然萧放不是她所杀,却因她的话而死。
宋向军在旁边安慰她,“人与人之间都是相处才会熟悉的。你应该放开心胸。”
陈伊容点点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宋向军也没有说话,越发觉得她可怜。
好半天,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静止下来了,过了一会儿,陈伊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开口道,“我们可以试着处处看!”
爱不爱的,她并不看重。只是她和宋向军处对像却是当下要做的事。她做这个决定,是经过多方面考虑的。一是,宋向军可以不顾生死救她,让她很感动。二是,宋向军知道她的秘密,她又不能把他关起来,只能把他困在她身边,时刻看着他。三是,宋向军这人身手好,人也越来越精明,也确实是个好战友。
她这完全是经过深思熟虑做下的决定,说的时候,表情也很寡淡,但宋向军却是非常开心,甚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他追求她这么多天,她终于吐口了,虽然还没有明确答应和他处对象,可试试,就是答应一半的意思了。
这一瞬间,他想到前世的大老板那众多讨好女孩的方法。
他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只是显然不是好时机,他扫视一眼四周。
“这么多狼怎么办?”宋向军看着陈伊容问。
陈伊容直接从书包里掏出两个麻袋,宋向军把狼全都放进麻袋里。
装好了,陈伊容看了一眼天色,“你辛苦一点,跑趟临江市吧。袋子里的狼我已经全把它们变成木头了,但是只能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你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去卖。”
宋向军一手提了一麻袋,狼变成木头就轻了许多,他一只手完全能拎得动。
只是,这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走回去,他也不放心,于是道,“我送你到山脚下吧。”
陈伊容望了望黑漆漆的周遭,此时的她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于是也就点头同意了。
第79章 、
让陈伊容不知道的事, 她的突然失踪让知青点的人全都急疯了。纷纷问村里人都说没见过她, 后来刘圆圆听到一个小孩子说陈伊容一直在找小正, 刘圆圆问找到小正的时候,才知道这孩子根本没遇到陈伊容。
这下, 刘圆圆不确定了,天黑得那么厉害,知青点的人就想让队里派人一起去找。
林正强听到说是陈副省长的千金丢了,当下不敢耽搁,立刻发动村民去找人。
等陈伊容回到知青点的时候,知青点的人已经在满山遍野找了一遍,现在全都累得腰酸背痛,在知青点门口坐着歇息呢, 刘圆圆看到她从小道过来,忙惊喜地迎上来,抓着她的胳膊一脸担忧地问, “你这是怎么了?身上怎么弄成这样?”
陈伊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上, 她胳膊上的袖子被撕了好几处口子, 脚上,膝盖上全是泥。
“我遇到一只狼了, 跑得太快, 跌倒了,差点没下来。”
其他人也都围过来, 有的惊呼起来,“啥?遇到狼了?你跑深山里干啥呀?”
陈伊容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看没有柴火,到山里捡吗?”
听到她差点被狼咬死,大家伙也没有责备她的想法了,毕竟人家为了捡柴和可是差点被狼咬死。
王喜跑到村里告诉人已经回来了。
这一夜就算是过去了。
哪知道第二天,上工的时候,大家都在传陈伊容失踪的事情。
有人说陈伊容出去那么久是跟男人私会的,回来的时候听说身上脏乱不堪,一看就是被人那啥了。为了增加可信度,还给她编了个野男人叫刘二虎。这名字,陈伊容听都没听说过,但听人说话的证据,也知道这刘二虎不是个好东西,不是二流子就是偷鸡摸狗之辈。
为啥怀疑是他?还不是因为发动人找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不在吗?
谁知道两人之间有啥龌龊呢?
至于,为什么不是宋向军,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提前回县城了。
这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连时间地点人物都说得一清二楚。
陈伊容知道的时候,二话不说,直接一家家找上门。
之前,她在厂里的时候,只要心里不舒服就把那些说她坏话的人怼得哑口无言,虽然她拿孟长林没办法,可自己能爽一点的,她还不介意当一回泼妇的。
现在,又有人惹她,当她是死的?
别人看她连工也不上了,直接找上门来。
这大早上的,大家伙还都在吃中饭呢,一会儿就要开工了,大家都是能歇一会儿就歇一会儿的。
陈伊容找了一圈,终于找到最先传出八卦的人,对方是村里有名的快嘴,最喜欢说人事非。
陈伊容找上门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饭。
看到她进门,大家伙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当家男人林有福从凳子上站起来,“陈同志,你怎么来了?”
林有福之前分工的时候一直跟着陈伊容装车,两人也算是认识了。
陈伊容没有答话,而是直直地看向桂花婶,刚才她问了一圈,最终源头出在这家,“我想问下,桂花婶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要编排我,说我和刘二虎跑到山里干见不得人的事。”
在陈伊容进来的时候,桂花婶就躲在她男人林有福身后,怕她找自己麻烦,没办法,只因为这人来头太大,她惹不起。
林有福阴沉着一张脸,扭过头看向桂花婶,看到她脸上闪过的一抹心虚,立时明白了。
这么个祖宗讨好她还来不及呢,他这蠢婆娘居然还把人给得罪了,气得林有福直接转过身,扬起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丝毫没有掺假,力度很重,直接把桂花婶扇得头晕眼花。脸都肿起来了,就是陈伊容亲自动手都未必能有这个效果。
陈伊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动手,一点也没有想要阻止他的意思。她就是这么狠的一个人。谁让她不好过,她必须奉还。
在男人打了一巴掌之后,陈伊容微微低头摸了摸自己手里的毛主|席徽章,缓缓抬头,两只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桂花婶,慢条斯理地说,“林大叔,这次我给你这个面子。不跟她计较,下回,再惹到我,我让你们全家都不好过。”
说完,不等林家人反应转身就走。
林有福见她没有追究,看她也只是一个人过来,没有惊动别人,便知道她这人还是给人留面子的,心里也领这份人情。至于,她放下的狠话,他也不生气,任谁别污蔑出了那种事,都会气急败坏的。
送走了人,他直接转过身来,指着桂花婶问,“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全村谁的闲话都能传就她不行!你是不是疯了,她可是副省长家的闺女。”
桂花婶捂着被男人打肿的半边脸,有些委屈,她这人没有别的毛病,就是嘴碎,喜欢说人事非。
之前,她也不过是受了王文慧的启发才把两人联系到一块儿,顺嘴说了出去。
这种事情,传得很快,大家传来传去,谁都不知道源头在哪,可这次,偏偏不行。大家伙都不敢得罪陈伊容,为了撇清关系,立刻把人招出来了。
于是,桂花婶就悲剧了。她也觉得自己冤枉,抽泣着道,“我这也不是受了别人的挑唆吗?是那王文慧说的。”
林有福眼睛一眯,他联想到之前的传闻,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对桂花婶道,“你现在立刻就到知青点把自己受人挑唆的事情说给陈伊容听。千万别让人家真的嫉恨咱家。”
他家孩子一直想要到县里当工人,偏偏一点门路也没有。这些日子,他被分配搬稻穗,也算是和陈伊容打了个照面。搬稻穗的时候,一点也不敢让她干活,就是想存心讨好她的意思,只要这人有心,漏一点消息给他们,他儿子未必没有机会到城里当工人。
哪知,还还没等他开口呢,就被这败家娘们给搅活没了。这下子,他哪还有那个脸去求人家。
他气得瞪着桂花婶。男人目光太吓人,仿佛要吃了她似的,桂花婶不敢不去,也顾不上脸上的红肿,立刻跑出家门,找陈伊容去了。
当陈伊容知道这里面居然还有王文慧的事情,倒没有很惊讶。
这王文慧摆明就是钻进牛角尖了。听说,她现在和那个民兵头子处得那是相当愉快。
倒没想到,她居然还有时间阴人。
不过,因为太忙了,陈伊容也没时间去猪场找人。
等她下工回到知青点的时候,王文慧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一直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回来。
陈伊容原本想打她几巴掌解解气,随即想到她这么阴人,不如自己就用其人之道还回去。
于是,她就让桂花婶帮她传王文慧与刘广友的八卦。
这次传得太快,等王文慧知道的时候,满村人都知道了,就是刘广友有心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王文慧气得直咬牙,她又不像陈伊容有显赫的背景,别人轻易也不敢得罪陈伊容。可她就不一样了,不仅没有家庭背景,老家还离得远,根本不会有人过来给她撑腰。
纵然她知道传这些流言的人是陈伊容,可拿她也丝毫没有办法。
她知道这是陈伊容给她的反击。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陈伊容,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狠。
想到刘广友提到的回城名额,她心里又有了一丝渴望。
她必须争取这次机会。否则自己一辈子都要在这乡下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夜晚,秋风拂面,吹到身上很暖和。
宋向军拿着他亲自做的饭,装了满满一饭盒过来找陈伊容。
做饭的时候,范菊花像看怪物似的一直盯着他瞧,下回,他还是别在家里做了,到奶奶家做也是一样的。
宋奶奶自从知道他和陈伊容处对象了,乐得不行,非要他把陈伊容带到她面前,说要给人家见面礼。
他怕宋奶奶高兴过头了,就把陈伊容说的话原封不动又说了一遍,其实只是暂时,并不是长久的处对象。
宋奶奶倒没有在意,在她看来,陈伊容这孩子考虑这么多是很正常的。
“这是我做的红烧肉,你尝尝看。”宋向军把饭盒递了过去,“还热着呢。”
陈伊容夹了一筷子,尝了一下,味道真是不错。她眼睛放光,“这是什么肉呀?这么好吃。”
宋向军小心看了她一眼,“是狼肉。”
陈伊容皱眉,颇有几分不解。昨天打的狼不是已经被他卖了吗?她还分到三百块钱呢。
虽然,宋向军要把钱全给她,可她觉得在没定下来之前,两人财务还是分开比较好,所以只拿了一半。
她这个举动,把宋向军心里的那点想法咽了回去,他原本想要让她帮着掌管财务。可见她坚持,只能作罢。
“之前,我特地留下一条腿,就是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他的厨艺是跟前世大老板的厨师学的,他不仅会中餐还会许多西式餐点,只是现在条件不允许,还是算了。
陈伊容愣了一下,他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她,仿佛在等她的评判,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味道还不错。谢谢你了。”
听到她的赞扬,宋向军忍不住扬了起了嘴角,“以后,我做给你吃。”
两人虽然时常见面,可宋向军都是背着人过来找陈伊容的,约定时间地点,也不用信号。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两人处了对象。
虽然宋向军很想让别人知道他和陈伊容在一起了,可陈伊容却有考量,她知道自己的毛病,虽然她也点喜欢宋向军,可婚姻这种事情,对她就是可有可无的,没有百分百信任对方,她是不会选择结婚的,为了对方的名声考虑,她也不能公开。
等这次秋收之后,陈伊容才发现,他们知青点的日子过得有多苦。
他们每个人都瘦了一圈,甚至连最白的靳于肖都黑了三个色度。
秋收过后,就是翻地。
陈伊容把拖拉机后面的车厢卸掉,开始犁地。
其他人要去打谷场打稻,扬稻,晒稻,晒稻草,卖稻草。
到地里捡稻根,撒肥料,撒麦种,撒土。
又是辛苦一个多月。
在这期间,他们也会忙自留地的收成,知青点的前后屋种的菜也都长得特别好。
已经到了能吃的时候,也能为他们这个月的伙食增添不少。
秋收过后, 陈伊容决定到劳改农场去一趟。宋向军也跟着一起去。
前几天, 宋向军向他奶奶打听柳江离的事情, 哪知道他奶奶一点也不清楚,他仔细一问才知道, 原来他们宋家是建国后才从外地搬到林家村的,所以并不知道建国前三江县发生的事。
无奈,宋向军只好向村里老一辈打听。
别人听到他打听的是柳江离,也都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在工作,毕竟当初那么个大地主突然间不见了,部队里的人也都四处寻找过,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后来, 他们才知道,柳江离离开的时候,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带走了。
“听说, 那那柳江离十分喜欢看书, 还曾经去过英国留学。学识很渊博, 恐怕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最喜欢的是哪本书了。”
陈伊容点点头, 也很认同宋向军这个观点。
没有最爱, 那就是大海捞针,找起来太困难。
只能通过去劳改农场, 跟柳江离的两个儿子搭上关系,等到了几年后, 顺势把人救出来,到时候,一样能得到那两箱金子。
商定好之后,陈伊容便向队长帮忙写介绍信。
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陈伊容就和宋向军一起步行准备到镇上。
看她背着一整个大包裹,宋向军立刻接了过来,背到自己身上,还挺重。他诧异地挑了挑眉,“你初次见人家,就送这么多东西,不怕人家起疑吗?”
陈伊容笑着解释道,“这里的东西不是给他们的,而是给我外公外婆的。”
宋向军愣了一下,“你外公外婆怎么会在劳改农场?”
陈伊容笑容敛起,叹了口气,“他们是大学教授,以书香传家。前几年,运动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就被自己的学生举报了。我妈性格刚强,不肯跟外公外婆断绝关系,所以也被人抓了,当晚就自尽了。这事,我外公外婆还不知道。这要不是为了过来找人,我都不敢见他们,怕他们见到我,会问起我妈和我姐。我姐已经被我送出国了,我骗他们说我姐到林家村插队,还时常用她的名义给外公外婆寄东西。”
宋向军听了叹息不已。这场运动是对文人最大的迫害,他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安慰道,“既然你不想见,那我待会儿把人找出来,就说我是你姐的朋友,过来看看他们二老。待会儿,你躲在暗处,偷偷看看他们。”
陈伊容想了想,也觉得此事可行,也就同意了。
“对了,你外公外婆叫什么名字?”
“我外公叫李柄先,外婆叫齐玉珍。”
听到这两个名字,宋向军直接愣住,呆呆地立在原地不动,陈伊容走了一段,才发现他没有跟上,忙转过身去看他,见他脸色难看,似乎是被什么吓到了,两只眼睛呆呆地注视着前方,身体一动也不动的,陈伊容不由得有些担心,忐忑不安地走过来,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宋向军,你怎么了?”
宋向军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问道,“你姐姐叫什么名字?她小名叫什么?”
陈伊容被他的问题弄得有点懵,“我姐叫李晴雯,她是和我妈一个姓的。知道是哪个晴雯吗?就是《红楼梦》里那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晴雯。”
这个名字一度被陈伊容腹诽过,什么样的母亲会给自己女儿起这个名字,这不是咒她吗?只是,后来明白过一些事情才明白她妈对她姐的生父仇恨有多大。
宋向军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原来那老两口说的外孙女说的是李晴雯,不是王文慧。是他搞错了!
他不由得捶打自己的脑袋,咒骂道,“你怎么这么笨!”
陈伊容见他敲了一下,还不解气,忙伸手阻拦他,“你到底怎么了?”
宋向军这才解释起来,“前世,你外公外婆帮助过我,我听他们提过,说他们的外孙女就在林家村插队,我又听他们说他们外孙女叫文文,以为是王文慧,谁成想居然是你姐。”
陈伊容‘哦’了一声,无所谓道,“认错就认错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宋向军一听也是,他丢的也就是一份工作,似乎也没有多大损失,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咒骂自己笨。
陈伊容似乎察觉到他脸上的窘迫,笑着道,“我觉得你还是挺聪明的呀。”
宋向军愣了一下,有些不信,“你是在安慰我吧?”
陈伊容一本正经地摇头,她早就发现了,宋向军似乎很不自信,尤其不信任自己的智商,其实,他的智商并不低,要不然也不会连那么难的罗斯秘密都能记得滚瓜烂熟,他主要是不自信,没有人引导所致的。这让她想起,小的时候,她被自己那个天才姐姐碾压的事了。
想到那时候,她背一篇文章需要手写三遍,朗读三百遍,再重复三天,才能背下来,而她姐只要读三遍,立刻就能一字不差背给你听,这种智商上的碾压,十分打击人。
她小的时候,特别不喜欢姐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长大后懂事了,和她姐姐相处过一段时间,才发现她姐姐的短板也有许多,就比如说:她姐虽然能很快记住文章内容,但也仅仅只是记住,意思根本就不能理解。就比如那些化学公式,她背下来很快,可等她运用的时候,就犯了难,根本没法对号入座。
宋向军其实和她姐的情况差不多,分析能力很差,记忆力却惊人得好。甚至,他还有她姐没有的技能,他的身体素质非常棒,身手比她爸都强。
陈伊容拍拍他的肩膀,声音轻柔又动听,仿佛一根羽毛挠在他心底,“我喜欢的男人一定是最棒的。”
等宋向军把她的话咀嚼几遍之后,顿时狂喜起来,陈伊容刚刚说她喜欢他,他没听错吧?
他激动的在自己手背掐了一下,疼得他直咧嘴,见陈伊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忙跑上前,拉住她的手。
这手真的好软,像棉花一样,柔弱无骨,好想亲一口怎么办?
他侧头去看陈伊容,在朦胧的晨雾里,他分不清她的神色,但他想到她刚刚说的话,这给他足够的勇气,轻轻抬起来,往自己唇边送去,她手背上有雅霜的味道,香甜的好似香瓜,忍不住又凑上了去。
“你要亲到什么时候啊?”陈伊容在对方亲的第一口时,心里就狂跳不止,脸色涨得通红,却又忍不住雀跃。心里更是吃了蜜一样的甜,可看他一直亲个不停,往她手背上,手心上一直亲,她隐约察觉到自己手上有种黏腻感。本就有点洁癖的她,可以想像她有多抓狂了。
宋向军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感觉到她的手上全是自己的口水,当下就窘了,好在天未亮,陈伊容也看不见他脸上的尴尬,于是忙从兜里掏出一块帕子帮她擦手。
怕她生气,以后不给他亲了,宋向军忙凑过来,讨好地往她身上碰了碰,“容容,我不是故意的,我这是太喜欢你了。”
陈伊容听了直撇嘴,这男人实在太不要脸了。之前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整天就把喜欢不喜欢的挂在嘴边,这会子又说。偏偏每次被他调戏,她心都狂跳不止,所以,她刚才才忍不住,反攻他,谁成想,效果太好,直接把她手舔了一遍。她有些哭笑不得,故作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以后,不许你这样了!”
宋向军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竟然觉得她朝自己瞪的样子十分可爱,简直就像炸了毛的狮子。他忍不住揪了揪她的长辫子,故作为难道,“那我可不能答应。”
说话的时候,他还把她的长辫子拿到手心里掂了掂重量。
陈伊容察觉到他的动作,也没有揪着刚才的问题不放,反而顺势说道,“我头发太长了,每天光梳辫子就花了我一个小时,我想过些日子就剪头发。”
头发太长,秋收的时候,有好几回没来得及洗头,头发油油的,差点没让她恶心死。
但那时候,也不想随便把头发剪了,这时候说起,也就是随口一说,但决定是早就下了的。
哪知道,宋向军听了,当即就求她,“我喜欢这头发,就像这样,在脑后扎个一个长长的麻花辫,特别漂亮。别剪了吧?”
陈伊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真这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