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丽却依旧故我,倔强地抿了抿嘴唇,看到院子里玩闹的向民和向党往这边跑过来,她动了动身体。
向民和向党把范菊花扶起来。向党还小,不太懂他妈这是为什么。
可向民年纪大了,看到春丽的神情就知道两人是因为上学的事吵起来了。
他咬了咬牙,握紧拳头,压抑着心里那股火气,朝春丽吼道,“你还要不要脸?是你自己输给我的,凭什么找咱妈闹!”
春丽气得攥紧拳头,双目赤红,“既然你这么孝顺,那你就把名额让给我!凭什么你能上高中,我就不行!”
向民气得想打人!他也真这么做了,拳头直接往她脸上招呼,吓得春丽直接伸出胳膊来挡。
向民见打不到脸,就打身上,一阵拳打脚踢,范菊花想拦,向党却被哥姐两个凶狠恶煞的样子吓得哭出来了。
范菊花赶紧把向党拉到偏房哄他。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春丽已经被向民按在地上打得嗷嗷直叫。她因为怕毁容,双手都是护着脸的,可身上的伤却不少。
向民经常帮家里干活,力气大得很。再加上他也没个章法,几乎哪哪都是伤。
春丽被打成这样,硬是没有吐口说要不上学。
范菊花怕向民把春丽再打出好歹来,急忙拉开两人。
春丽狠狠的瞪了眼两人,“你们等着瞧!”说着就要往外冲,范菊花怕她去举报,忙拦着她不让她出屋。
更是让向民把院门锁上。
春丽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没法子。捂着肩膀上的痛处,撂下一句狠话,“有本事,你们就一辈子不让我出屋。”
说完,直接跑回自己屋了。又怕向民打她,还把门给反锁了。
范菊花见她进去了,也松了一口气。只是,脸上的愁容并没有减退多少。
等宋向军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家大门居然锁上了。
敲了门之后,向民跑过来开。
范菊花拉着宋向军到他屋里说了春丽的事情,宋向军这才知道宋春丽这是真狠,不是吓唬他的。
宋向军直接到堂屋,猛地踢开门,就看到宋春丽趴在箱子上写东西。
他三步上前,一把夺过,一目十行看了下去,果然是举报信,又见她一脸坚决的样子。
“好,好!我真是养了一个好妹妹!行,你不是要上高中吗?可以。但是你必须按照我说的来写。”
春丽见自己目的达成,脸上一喜,忙不迭道,“行,行!”
见她这么急切的样子,宋向军心里怄得不行,“不写保证书,写证明书,必须写明是你和我一起去卖野猪的。这样,也是我们共同的把柄。”
春丽脸色一白,这是拖她下水的意思吗?不过,既然是共同去的,她也不怕他去举报。也就答应了,“行!”
说完,立刻写了一封证明书给他。
宋向军拿到手里,没什么问题,他把证明书叠好放自己衣服口袋里,看着眼巴巴瞅她的宋春丽。
直接从身上掏了两块钱,见她想要夺过来,宋向军胳膊一抬,宋春丽急了,“难道你想反悔?”
宋向军摇头,“我一次付你五十块钱,把断绝关系的书一起写了,以后,你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会和队里商量单独给你立户。”
宋春丽眼睛睁得老大,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见自家大哥不像说谎的样子,咬了咬嘴唇,“给我两百。”
这是狮子大开口,宋向军毫不意外她会这么做,当下也没说什么,“行!我明天去找别人借!”
虽然,他现在手里有这么多钱,可他却不准备现在就拿出来,如果她临时加价,他又能怎么办?
毕竟户口不迁出去,他们就还是一家人。
宋春丽松了一口气,直接给他写了一封断绝关系的文书。
宋向军又补充一句,“家里所有人都要写!一个都不能落。”
宋春丽气他太绝,可又拿他没办法,按照他的要求一一写了。
宋向军把她写得这些一一收起来,末了说了一句,“明天,我们就去过户,办完就给你两百块钱,你现在可以收拾东西了,以后就别回来了!”
宋春丽气得趴在箱子上哭。
宋向军厌恶地扫了她一眼,直接拿着这些东西到偏屋找范菊花去了。
范菊花很无奈,可是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了。她就当春丽是提前嫁出去了吧!只是,“你妹住哪呀?”
宋向军把所有证明都收起来,淡淡道,“她有两百块钱,这么多钱到镇上租房子都能租十年了。妈,春丽变坏了!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千万别让她进来。”
范菊花一听这话,原本还想说什么,可也不好再说了。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
范菊花看到春丽写的这些断绝文书时, 气得直接从床上跳起来, 想要找她算账。
宋向军忙拦住了她, 苦口婆心劝道,“妈, 春丽就是个定时炸|弹,如果还让她待在家里,一定会威胁我们,难道您真的想要对她予取予求吗?与其如此,还不如把她分出去。您就当她是提前嫁出了吧。”
范菊花闻言,眼睛陡然间就红了,低着头抹了抹眼泪。她生得这是什么闺女呀,她的心咋这么狠呢, 非要害死一家才甘心呐。既然她不要这个家,一心想要脱离这个家,倒不如把她分出去, 省得再把她大儿子给害了。
虽然想是这么想了, 可到底是她亲生的孩子, 又养了她十四年。哪里是想断就能断的。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眼到天明, 一夜未睡,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再加上之前底子不太好, 直接病了。
和她睡一个屋的春丽,想着自己明天就离开这个家了, 即使夜里听到她妈的动静,也装作不知道。她妈这个性子说好听的叫软和,很好说话的感觉,说的难听就是懦弱无能,一点本事也没有,遇事就知道哭,就知道靠别人。连自家男人的抚恤金都让别人帮她拿,真是窝囊至极。
她任由大哥把她赶走,还不是看不上她这个女儿吗?当她稀罕她的关心呐!
第二天,宋向军出去一趟,回来兜里就揣了两百块钱。但,却没有给她。春丽也知道他在担心她耍赖,也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变得越来越聪明,连她的后路都给断了。
不过一想到可以离开这个家,她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当她稀罕和他们一个户口本吗!
两人按照约定,一起到队长林正浩那边提出分户。
林正浩还没见过这种阵仗的呢。成立女户不是不行,像许多老人都是这么干的,比如说宋奶奶,为的就是能多批一块宅基地。
但,现在一个半大孩子单独成立女户就有些扎人眼了。
林正浩不想办,但宋向军显然摸清了他的为人,送了他一包大前门,又一再强调,“林二叔,春丽是想到镇上上学才分出去的。我这个当大哥的也只能帮她这么远了。她不需要队里分她宅基地。左右就这几年她就嫁人了。您给通融通融吧!”
林正浩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拆开大前门,从里面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不同于大生产那种劣质烟草味儿,大前进更有味儿,还带了点香气。让他高兴地眯了眯眼,爽快应道,“行!”
反正人还是那么多,宋春丽又不在村里,到时候,工分不够,还可以把她的粮食给扣下不发,说起来队里还节省一部分粮食了呢。
宋春丽可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她现在急于拿到钱,也没有想太多,毕竟她在家干活时间并不多,也不太了解这些事情。
分好户之后,宋向军就把两百块钱付给了宋春丽。
当天下午,宋春丽就拎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到了镇上,说是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宋春丽走得悄无声息,宋家也没有声张,可到底还是从林正浩的口中传了出去。
村里人都说宋春丽这孩子太心狠,就因为家里不给她上高中,她就和家里脱离关系,实在是没良心。
又有的人说宋家养这闺女亏大了,这么多年的学费还砸进去,眼看着快能嫁出去了,人却跑了。这下好了,老宋家一分彩礼钱也没法捞到了。
这些话,宋向军也不在意,与其让一条毒蛇盘桓在家里,时刻警惕她害了家人,倒不如把她赶走,让她在外面自生自灭,她过得好也罢,坏也罢,都与他们无关。
倒是,宋奶奶知道这事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人们都说三岁看到老。
春丽四岁那年,全国闹灾荒,家里人全都饿着肚子,每天只能吃野菜啃树皮,勉强活了下来。
林家村靠山,困难的时候也曾组织过人进去深山打猎,去的时候近百人,回来连一半也不到。
那时候,丧失一个壮劳力就等同于断了全家的生路。
有的人家直接活活饿死。
和春丽玩得最好的小姐姐爸爸也没了,家里人把口粮都留给她,自己却饿死了。小姑娘饿得头晕眼花晕倒在宋家门口的时候,春丽第一个发现了,却没有喊人。
直到她从灶房里熬好野菜汤,出来喊人的时候,才发现门口躺着的小姑娘。
那孩子救活了,大家也都知道春丽的隐瞒。
她的二儿子和三儿子都夸春丽做得对,可她只觉得这些人心狠。
那小姑娘的家人曾经教会他们两人打猎,小姑娘也曾经拿过家人做的零嘴和春丽一起分享。可他们全部都忘了。
那时候,他们家明明还有一些粗粮,是她那老头子从临江市高价换回来的。能够支撑他们三个多月的。根本不会饿死他们。
可,他们依旧心狠。对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后来,她只疼菊英和向军,就是因为这两孩子都有良心。最像他们老宋家的人。
宋向军见他奶奶没有怪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宋奶奶不想纠结春丽的事情,转而问起这回来的知青,“前天,有个知青来我这边坐坐的,呐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漂亮,要不是因为她是副省长家的闺女,我都想把她说给你了。”
宋向军忍不住咳了一声。
宋奶奶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埋怨道,“你说说你,你小姑好不容易帮你挑出合适的对象,你却见面都不跟人家见。你是不是心里有人呀?”
说话的时候,那双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宋向军看,让他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
他不是不想找对象,他是没办法找对象了。
等一个月过后,他要干的事情绝不会是登记整理这么简单的事情。
到时候,他还能不能活着回来都很难说。就别耽误人家小姑娘了。
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他心里还是有那个魔女的存在的。
如果以前,他看中的是陈伊容的那张脸,后来,又喜欢她狡猾的性子,最爱的是她像个女皇一样的耀眼。
可,后来,她眼睛眨也不眨得就把他吭了个半死,他心里就产生极大的自卑。觉得自己智商太低,她不会喜欢他。
一想到这里,他再多的热情与爱慕都会瞬间结成冰,阻止他的前进。
他想要跟她划清界限,无非是想要离她远远的,别去招惹她。他怕自己会落到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再也爬不上来。
他就像个老鼠一样,只能躲着她。
她来村子里那么久,除了第一次接人的时候,他主动凑过去,其他时候他是能躲就躲。只希望自己能够保持自己的心态,能够坦然面对她。
没过几天,陈伊容又在一条小路上看到那个像狼一样的小男孩,这会儿,他的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看样子被人打过。
他手里在把玩一条拇指粗的花蛇。
陈伊容不知道那蛇有没有毒,但看着他把那蛇缠绕在手踝的时候,头皮一阵发麻。
但凡是女孩子就没有几个是不怕蛇的。她也不例外。
她站在离他十步开外的位置,淡淡地道,“你帮我拾柴禾,我给你一块糖吃,怎么样?”
说话的时候,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水果糖放进嘴里,那糖纸迎风飘扬,小男孩看着那糖纸飞到一处水塘里,抿了抿唇,扭头看着她。
陈伊容不确定他有没有听懂,又重复了一次。
小男孩还是没反应,难道他不会说话?
这也是有可能的呀,毕竟他可是个孤儿,没人教的话,未必会说。
等了一会儿,他都是直直地看着她,仿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陈伊容有些失望,直接往山脚下走。
耽误这么长时间,再不去,他们就没柴禾做饭了。
哪知道,刚走没多久迎面又看到宋向军,他背上有一捆柴禾,陈伊容看着那满满的柴禾十分羡慕。待她看到他手里的砍刀时,本来想要借用的。
但她细想一下,又觉得没有必要,她又不会爬树。借过来也没用呀。
宋向军看到她的时候,朝她淡淡地点了下头,就直接离开了。
陈伊容也没在意他的冷淡,毕竟上次她把人坑太惨,自尊心稍微强点的男人都会受不了的,比起其他人,宋向军没有发火没有骂人已经算是很好了。她还是要看好他的。
所以,她最近都在关心他,准备打入他内部。比如,和他奶奶唠嗑,和他弟弟谈心,和他青梅聊天!从多方面了解他的为人处事。争取早日攻克他。瞧,她多么地善解人意。
他爸交给她的任务,她一定可以完成的很好。
到时候,宋向军这个手下一定能发挥他的作用,为祖国出一份力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撒开腿就往山那边跑了。
一个多小时下去了, 陈伊容依旧只捡到一点点柴禾。
但没想到, 第二天, 一大早醒来的时候,柴禾居然变多了。
陈伊容惊喜万分。
难道那个小男孩听懂了她说的话?
想到这里, 她立刻跑出去找那个小男孩。
没想到她很快就找到了人,他就站在河边,看样子是在钓鱼。
陈伊容跑过去的时候,发现他手里没有蛇,才敢靠近他。但,她的靠近还是让他吓了一跳,朝她作了个凶狠的表情。陈伊容愣了一下,忍不住乐了。
朝他额头点了一下, 从兜里掏出两块糖递了过去,“这是柴禾的报酬,是给你的。”
小男孩愣了一下, 没有接。
陈伊容还没刷牙洗脸呢, 也不想耽搁太久, 把糖往他手里一塞,立刻往回跑。
小男孩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又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里的糖。
他刚想剥开糖纸尝尝那甜美的味道, 突然想到以前他差点被一块糖给毒死的事情,立刻把糖狠狠地丢到地上。刚想用脚踩。
突然, 他想到什么。立刻又把糖捡起来。
当他拿着糖偷偷溜到之前和他打架的那户人家时,看到门外有条狗, 狗食盆就在旁边,里面有汤有水,他立刻把糖剥开一颗,放了进去。
而后,他趴在不远处的墙角里,注意着那只狗的动静。
他看着那条狗喝了那糖水,却一点问题也没有,心中一愣,原来是没毒的。
于是,他剥开剩下那颗糖往嘴里一放,甜滋滋的味道立刻充斥到口腔里,幸福的感觉让他直想落泪。
想到她说,捡柴禾就有糖,他立刻跑到山里。
山脚下的柴禾都被人捡光了,要想捡到柴禾,就得到里面去。
以前为了吃的,多深的山他都进过,一点也不在意有没有野兽,反正只要能活着就好。
没过多久,他就捡了许多柴禾。
把柴禾推到知青点屋门外,他敲了敲门,刚好是陈伊容过来开门。
看到他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小男孩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那里有他刚才拾的一堆柴禾,陈伊容立刻明白了,从自己兜里掏出两颗糖递给他。
小男孩接过糖立刻飞奔而去。
陈伊容乐得不行。
王文慧刚好从屋里出来的,看到陈伊容给小男孩糖的一幕,忍不住笑道,“你也太会躲懒了吧?”
陈伊容无所谓地摆摆手,“深山里面的,我也不敢进去,山脚下的,几乎没有,我好不容易捡的那些都不够咱们烧洗澡水的。”现在是夏天,肯定要烧很多热水。没有柴禾肯定不行。
刘圆圆听到两人的对话,也笑道,“是啊,看到那深山我就害怕,之前那个姑娘还说死了两个女知青呢。里面的野兽肯定很多。”
陈伊容点点头,随即又想到那个小男孩应该也是去深山里捡的吧?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担忧,如果他在深山里出了啥事,她岂不是害了一条人命?
等小男孩又过来送柴禾的时候,陈伊容递了一把砍刀给他,这是她从宋奶奶家换的,“这是借你用的,但是你不能用它伤人。用这个,你就可以爬到树上砍树枝了。”
小男孩神色复杂地接过砍刀,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弯了弯嘴角。
陈伊容一愣,这小男孩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林小芳老远就看到,村子里的孤儿和陈伊容说话,忍不住跑过来。
等小男孩走了,她才一脸担忧地看着陈伊容,提醒她,“陈同志,他父亲是个奸细,你可千万别沾惹上他。这样对你影响不好。”
陈伊容知道她是在担忧自己,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姑娘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温暖,让她有种很舒服的感觉,“没事,我这是在帮助他改邪归正。”
林小芳皱了皱眉,想不通理由来反驳。只能作罢。陈省长这么精明的一个人,这么做的时候应该早就考虑过利弊得失了吧!
“你来找我是做决定了?”陈伊容压低声音道。
林小芳点了点头,同样小声地说,“我还是坚持要告他们,即使只有三年,我也希望自己能过好。”
陈伊容倒是很理解她的做法,点点头,“我们待会儿就去集市了,要我帮你寄吗?”
一听这话,林小芳立刻两眼放光,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一脸感激的看着她。
陈伊容看了一眼屋里的两人,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忙道,“我送你回去吧。”
林小芳点点头应了。
等出了知青点,趁着没人的时候,陈伊容问道,“以前的那两个女知青真的是进山被野兽咬死的吗?”
林小芳心一跳,飞快地看了一眼四周,而后有些迟疑地开口,“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觉得可能与我大伯有关系。他没有儿子。”
前世,知青事件中被抓的人特别多,多到她根本都记不清到底谁没被抓。她大伯被抓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虽说,她大伯跟她有血缘关系,可她也知道在她大伯犯下那些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无能为力了,前世,就是陈省长把这事抖出来的,今生也依旧会被抖出来。所以,她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陈省长。
陈伊容一愣,啥意思?
她再想问的时候,林小芳已经走了。
陈伊容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才终于想明白林小芳话里的潜台词。
看着王文慧和刘圆圆正趴在床上给父母写信。两人时不时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她忍不住提醒她们,“咱们在这乡下,人生地不熟的,以后你们出去,一定要结伴而行,千万别单独行动。”
两人皆转头看着她,一脸的莫名其妙。
陈伊容也不能把实情说出来,毕竟只是她的怀疑,她又没有办法明说,于是轻咳一声提醒道,“乡下有许多人品恶劣的人。”
两人想到乡下那些二流子,脸色有些苍白,都有些害怕了。
看到,她们放在心上,陈伊容自觉自己已经尽力了,也学着她们开始写信。
这封信当然是写给陈援朝的。因为,这年代的信都会被人拆开来检查,她没有写太多隐秘的东西。只简单问候一下。
等大家都写好信之后,大家约定一起到镇上赶集。
乡下的集市和城里不一样,他们虽然也会有民兵检查,却查得并不严。
毕竟那些奸细啥的,一般都是躲进大城市里,在乡下这种地方根本查不到啥。
陈伊容除了寄信之外,还想到县里买自行车,来的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差点没让她累趴下。
比较好的是,从镇上到县里是有公交车的,二十分钟就到了县里。
她用工业券和自行车票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
等到镇上的时候,他们看到她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全都围了过来。
“以后,你们想用自行车也可以骑,只要爱惜一些就行。”
“真的吗?”
“太好了。”
“我能试试吗?”
陈伊容看他们围在集市上看,许多人围了过来,“咱们回去再试吧,先买东西去。”
“行啊。”
刘圆圆帮着陈伊容推自行车。陈伊容还想再逛逛,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卖那种养了一小半年的小鸡,看那翅膀都已经变硬,都快长成大鸡了,陈伊容有些纳闷,“你这鸡再养几个月就能下蛋了,咋这时候卖呀?”
那农民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下乡来的知青,心里一喜,“咱们每户人家只能养两只鸡。每年八月份的时候就要检查一次,我之前怕鸡养死了,就多养了几只,可没想到,四只鸡活了三只,所以,就把剩下的这只拿过来换钱了。”
“怎么卖?”
“你就给我四毛钱吧。这里怎么说也有一斤了。”
陈伊容掂量了一下,也确实有这么多,当下也就要了。
等她拎着鸡回来的时候,大家还有些不解,陈伊容忙解释几句,“这鸡咱们养了可以下蛋吃。”
靳于肖过来问,“这鸡多少钱?”
陈伊容报了价钱。
靳于肖一怔。其他人也有些发傻。
陈伊容看大家神色有些不对,“是我买贵了吗?”
刘圆圆这人比较实诚,“是贵了,这鸡最多也就两毛钱。刚才咱们买的四只都是这个价格。”
陈伊容有些不解,“鸡肉不是四毛一斤吗?这鸡有一斤了呀。”
张建国自从知道陈伊容的身份之后,对她再也没有了恶感,反而很巴结她,听到有她不懂的,忙过来给她解释,“八月份民兵就会挨家挨户检查有没有违禁品,这离八月份,也就几天的日子,早上过来出卖小鸡的人特别多,那人一定是要价太狠,才没有卖出去的。早上我听人说,都是两毛钱一只。刚才咱们买的那四只就是这个价格,因为要的多,还给便宜了一毛钱。”
陈伊容神色有些恹恹地。“这样吧,两毛钱我自己出,亏的算我的。”
靳于肖有些发愣。其他人刚才还肉疼的神情也都松了一口气。但是,陈伊容毕竟身份特殊,大家都不肯得罪她,都纷纷帮着说好话。
陈伊容却很坚持,“就这么记吧,以后咱们都这么办,如果买贵了,都要自己掏钱。”
听到她这么说,大家都没有意见了。毕竟这种事情错的也不是他们。
靳于肖当着众人的面掏出小本子,记了价钱,又从自己钱袋里掏出两毛钱递给陈伊容。
让她签了字,又收回本子。
陈伊容看着这架式,颇有几分东亮的感觉。想到东亮,陈伊容也有些想他了。
宋向军可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砍的柴会被别人领了功。
之前, 他看到陈伊容在山脚那边忙活了那么久, 只捡到那么点柴禾, 就觉得她十分可怜。
想想以前的她有工作有家人又有钱,现在却被迫下了乡, 还要冒着危险到山脚下捡柴禾。忍不住有些同情她。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到山上砍了些树枝送到知青点,送完之后,他没有立刻就离开,而是藏在知青点附近的玉米地里。
当他看到她高兴地手舞足蹈的欢快模样,来时的那点纠结也彻底没了,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心也畅快起来。
随后, 他踏着欢快的步伐,回到了家里。
这一天,他的眼前都拂现陈伊容那张灿烂至极的笑脸, 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
吃饭的时候, 端起碗就喝, 差点没把自己舌头烫到。
这副傻样,让向民和向党两人嫌弃的不要不要的。
宋向军却只是红了脸。也没有摆大哥的谱吓唬他们, 依旧乐呵呵的。
倒是范菊花觉得有些稀奇, 瞅着他的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 忍不住乐起来。
夜里,宋向军做了梦。
他梦到自己和陈伊容站在大河边。
阳光明媚, 柳絮纷飞,河面波光粼粼仿若灿灿星光,微风拂过,带着点杨柳特有的清香。
他和她站在柳树下,陈伊容一改往日的凌厉与冷淡,羞羞答答地递给他一方帕子。他低头一瞧,上面居然绣着他的名字。
他不可思议地朝她看去,却见她羞红着脸,一只玉白的小手拘谨地摸着自己的麻花辫子,羞涩地抬头看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我们是革命战友。你跟我客气啥?”
听到“革命战友”四个字,他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忍不住摸着后脑勺傻乐起来。
一夜好梦,漆黑的夜里,空荡的房间,只有那傻笑声一直响个不停,如果这屋里还有别人,估计能被吓死。
第二天,宋向军又进了一趟山里,回来的时候他背着竹篓子,里面是他在山里种的花生,晒了个半干。手里还提溜着一捆柴禾。
等到了家的时候,柴禾堆在院门旁边,把花生拿到灶房让范菊花用盐煮着吃。
等他出了灶房,就看到向党追在向民后面,拉着他的衣摆可怜巴巴地求他,“二哥,你再给我一颗糖吧。”
向民扁着小嘴,斜睨了他一眼,有些不乐意,“我已经给过了你两颗了,谁让你吃那么快的?”
向党红了红脸,嘟哝一句,“这个糖太好吃了,我忍不住嘛。二哥,好二哥,求求你了!”
向民捏着自己的衣兜,撇过脸,就是不给。他自己只有五颗,给了他两颗就不错了。他可是逮了一天的鱼才换到这么些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