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他们能有喘息的机会,她开车的速度极慢。
听到这个声音,萧爷爷身体微微一僵,头却没抬,眼泪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为他们做到这一步。
容容这个孩子会出现在这个乡下,肯定不是巧合。
她是个独生女,也根本不需要下乡插队。
可,为了他们,她还是来了。
想到为了怕连累自己,他的大儿媳妇逼着大儿子离婚,听说已经带着孙女改嫁了。
她的二儿媳妇倒是有情有义不肯离婚,却被送进了劳改农场。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临了居然要这种磨难。
也不知道正初怎么样了,他还那么小。会不会吃不饱。会不会被人欺负?
一想到他那活泼可爱的孙子,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
这行人被安排在牛棚里,队里有六头牛,它们的喂养洗澡和粪便的清理任务都交给他们。
村民们看到那么简陋的牛棚纷纷摇头叹息,这年代的老百姓其实大多数都还是守旧的,骨子里比较重中读书人。现在,大家看到连大学教授都能被下放到这里,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不过,事不关已,大家顶多也就是在心里嘀咕几句,还是不肯为他们说话的。
队长说在哪里就在哪里。
不一会儿,村民们就各自回家了。
留在最后的是王文慧。
此时的她脸色发白,两只手绞在一起,神色有些慌张。她居然看到了三爷爷。他不是在上海那边当医生吗?怎么会下放到农村进行劳动改造了呢?
陈伊容在出声之后就被林小芳拉走了。
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陈伊容只能跟着林小芳一起离开。
林小芳侧头看向陈伊容,察觉到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知道陈省长现在的心情,也能理解她。
前世的时候,时间大概是75年吧,那时,她已经结婚三年多了,她那个二流子前夫终于允许她回娘家了。
她回村的时候,刚好碰上陈省长和林爱军结婚。
当初,她看到他们结婚的时候还有点纳闷,毕竟在她看来,陈省长一个城里姑娘嫁给一个跛子,她图什么呀?
后来,等她成了陈省长的保姆,她好奇地问过她,她似乎无所谓地笑道,“嫁给他,我才可以心安理德把孩子改成姓陈。”
当初,陈省长和林爱军离婚,谁都知道是陈伊容出轨,可后来,她才知道,这一切都陈省长故意的。
当时的陈省长之所以嫁给林爱军,是因为她一直没有喜欢的对象。后来,林爱军发现陈省长偷偷接济这些牛棚里的人,开始威胁她,如果不嫁给他,他就去告发她。于是,陈省长将计就计,怀着异样心思顺势嫁给了林爱军。
76年的时候,这些牛棚里的人第一时间得到平反,陈省长没有了牵挂,就想和林爱军离婚。两人在一起三观不合,陈省长和林爱军结婚一年,没有共同语言,实在过不下去。她不想委屈自己。离婚就是必然选择。
但,陈省长知道,如果她和林爱军离婚,林爱军是不会把儿子给她的。
就算法院把孩子判给她了,她也没法拦着林爱军过来看孩子,那种品行不端的父亲,有还不如没有,所以,为了永诀后患,她只能让林爱军怀疑这儿子不是他的种。反正,那时候的医学条件差,也没有什么药能分辨出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
果然,当林爱军亲自带人抓奸,发现陈省长和野男人早就暗通款曲之后,孩子也没要,直接和她离了婚。
陈省长是净身出户,一分钱也没分到。
明面上,这件事情是林爱军赢了,可他却赔掉男人的尊严,和一辈子都拿不掉的绿帽子。
林小芳知道前因后果的时候,只觉得三观都被震碎了。
这事究竟谁对谁错,她也分不清。但,陈省长之所以嫁给林爱军却是因为这些下放之人。
她不能让陈省长再重蹈覆辙。
不能让小兆小小年纪就没有父亲。
作为保姆,她跟小兆接触的机会还是很多的,虽然那孩子长得帅气,智商也高,也很有孝心,可她总觉得他该拥有更多更好的。
她低着头,凑到陈伊容耳边,轻声道,“我听二伯说,队里安排村民们夜里过来监视这些牛鬼蛇神。一旦有人靠近,就会惹火烧身,陈姐姐,你千万别去招惹这些人。”
陈伊容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个林小芳虽然是在劝解她,可是她却笃定自己一定会接近这些人,林小芳怎么知道她和这些人有关系的。
她打量的目光太过赤|裸,让林小芳一阵头皮发麻,隐约觉得自己被人看穿似的。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好在,陈伊容只是看了一瞬,却没有说什么。无论林小芳是怎么猜到她的意图,但她的确没有揭穿她,还劝她注意,这份好意她会记在心里。
这远比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更有冲击力。
这些知青虽然下乡了, 可跟他们是平起平坐的, 谁也不比谁高贵。
可,这些住牛棚要接受改造的牛鬼蛇神是要被批·斗游街的。他们的成分也被定为“坏分子”。
自古读书人就有很高的地位, 谁家识字都会让人好看一眼,更何况是这些文曲星下凡的大学教授。
但,就是这些被人敬佩仰望的大学教授居然会有这么一天,村民们都唏嘘不已。
许多村民们都被吓怕了,不准备给自家孩子上学了,原本那些重视孩子教育问题的村民,哪怕是曾经答应过会给自家孩子念到高中的村民也都暗搓搓地改了主意。心里暗暗高兴,如果这些人不下放, 他们就不知道党的最新政策。想想他们从来不出远门,去得最近的地方也就是县城,哪里知道党的新指示。
如果没有这些人, 等他们辛辛苦苦把孩子培养成才的时候, 却被下放到牛棚里吃苦受累, 那他们还不得哭死。
有这种想法的村民不在少数。
其中就有范菊花和刘兰芝。
不过,他们却不是当家作主之人, 宋向军和宋悍连都知道读书的好处, 所以两人执意要送弟弟(女儿)去读书。
任凭她们耍尽法宝,就是不改变主意。
这两人的行为在村子里算是另类了, 大家都纷纷议论,他们一定会后悔。也都纷纷表示将来要看他们两家的好戏。
这样的结果就是, 等到下半年上学的时候,许多孩子都辍学不上了。
即使,那些孩子还很小,也挣不到多少工分,可他们还是执意让孩子辍学在家。
每每看到这些,陈伊容心里就能明白大领导的急切。如果有机会,大领导一定还会搞“三包一自”,可是什么时候大领导才能恢复正常职位呢?她心里开始担忧起来。
夏天的夜晚,非常炎热。陈伊容想着白天的事情,思来想去怎么也睡不着,但怕影响别人睡觉,所以,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陈伊容立时困意全消,睁眼一看居然是王文慧。
她和刘圆圆都是住在下铺的,上面有响动那肯定就是王文慧了。
朦胧间,她看到王文慧穿好衣服,手里提着一个包裹,就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陈伊容心生一动,也从床上爬起来,跟了出去。
她看着王文慧从河边的方向往北走,那个方向只有一处房子,就是牛棚。
难道王文慧也认识牛棚里的人?
陈伊容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为了怕她发现,她跟得距离比较远。
她看到王文慧去敲门,门很快就被打开。陈伊容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看着。
又怕被她发现,她往河边种得郁郁葱葱的直柳里躲,此时,天色很暗,她走路的时候又靠着直柳边走,倒也没有被她察觉。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王文慧出来了,就在她快要走到陈伊容藏身之处的时候,突然牛棚后面走出一个人影。
听到动静的王文慧吓得一回头,迎面就是林正浩那张阴测测的面孔,在黑夜的笼罩下,他的面容有些狰狞。王文慧吓得浑身发抖。被逮住了,她可以清楚地想到自己接下来的结局:调查,批·斗,游街,批判……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面上还是强装镇定,“队长,是你呀,还没睡呐?”
林正浩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哪能让她溜了,他倾着身体靠近她,“原来是你呀。王同志,你和这些劳改分子亲密接触,你说我要是报到上面,上面会不会派人下来调查你的时成分问题?”
王文慧抖了抖身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似是被他的话吓到了。
现在这年代是以家庭成分论未来。
如果,林正浩真的去举报,她父母的工作一定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弟弟妹妹该怎么办?谁来养活他们?
她惊惧的脸上带着几分祈求,让林正浩十分自得。
这么年轻的姑娘才更适合给他生儿子。
哪像他家里的那个黄脸婆,十几年了只给他生了个女儿。
林正浩色眯眯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身体慢慢靠近,伸出手就要摸她的脸,王文慧害怕地往后躲,却听到他阴森的警告声,“你再退,我明天就去打电话。”
王文慧躲闪的动作立刻僵住了。
林正浩得意地哼笑一声。正当他的魔爪快要伸到王文慧脸上的时候,突然从不远处蹿出一个人影。他浑身漆黑,脸上也蒙着黑布。在两人呆若木鸡的时候,直接出手,对着林正浩的脸砸了过去。林正浩本身就是淫·邪附体,正是得意之时,根本没有设防,就这么挨了一拳,他痛得直接晕了过去。
即使如此,那个黑影也没有住手的意思,反而一个劲儿地踢打他的腿,似乎是想要把他弄瘸。
王文慧被这人狠厉的打法吓得不行,但她更不敢出声,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神警惕地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黑影终于住手,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问道,“你没事吧?”
王文慧此时才听清他的声音。这是那个喜欢她的宋向军。她偷偷见过他,那时候村里人都在传他喜欢她,有一回,他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别人还曾好心提醒过他的身份。
一直以来,她都看不上这个农家小子,可现在她无比感激他的喜欢,要不然他也不会冒着得罪队长的风险帮她。
想到这里,王文慧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踏实下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即使这样,宋向军也没有伸手帮她。
现在讲究男女大防,他可不想担上耍流氓的名声。
可,王文慧却觉得他这举动很正派,没有趁机占他便宜。对他的好感更多了。
“你快点回去吧!他腿瘸了,再也不敢威胁你了。”
听到这话,王文慧心才算踏实下来。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她会被她以前看不上的男人救了。
这一刻,她心里的感激之情再也压仰不住。
想到之前她说的那些嫌弃他的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声音像蚊子一样,“谢谢你。”
说完,她站起来,一股脑儿地冲去知青点。
等王文慧走了之后,宋向军才解开面前的黑布,转过身来,朝陈伊容的方向看去,轻声说道,“出来吧,人已经走了。”
一直蹲着的陈伊容听到他这句话,顿时明白自己已经被他看到了。
也是,林正浩是躲在牛棚后面,自然没有看到她。
可宋向军躲的地方离她这么近,不可能看不到她的。
她撇撇嘴,直起腿,没想到蹲得太久了,腿有点麻了,还没站直又跌坐在地上,这一下子摔得太敦实,疼得她忍不住嘶得一声叫出声来。
“怎么了?”他的声音有点紧张,忙走过来,蹲下帮她看。
陈伊容被他这动作弄得有点懵,他的手触到她的脚踝,像一根羽毛轻轻挠在上面,麻麻痒痒的,让她一阵战栗。
她往后挪了一步躲开,有些不自在,“蹲得时间太长,腿麻了。”
宋向军却是二话没说,直接按住她的脚踝不让她动弹,给她按摩。
陈伊容觉得他这动作太过暧昧,她有些干巴巴地道,“不用了,我跺跺脚就成!”
说着,直接用手撑地稳稳地站起来,然后还剁了剁脚。
宋向军幽深的眼眸看向她,那眼神一点也不符合他的年纪。
陈伊容觉得此时的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一丝傻气也没有,反而有种成熟稳重的感觉,又带着点宝剑出鞘的锋利。
这种感觉让她有种兴奋的感觉。
其实,她特别讨厌那种娘们兮兮的人,她喜欢男人果决,有强大的气场。
没想到,她居然会在宋向军身上看到了。
她低头沉思,其实这样的宋向军也挺有魅力的,就在她低着头发呆的时候,宋向军轻声问,“你大晚上不睡,跟着王文慧干吗?”
陈伊容心头警铃大作,她差点忘了这事。她转了转眼珠子,顺口找了个理由,“她大晚上不睡,我以为她跟什么人偷偷见面呢。哪知道,她居然会到牛棚里去。”
宋向军那双幽深的目光就这么看着她,那眸光中的锐利与深邃,让陈伊容头皮发麻。这人怎么变得这么难缠了。
看着她躲闪的目光,宋向军也不想再逼她,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声音柔和又轻柔,“快回去吧。”
陈伊容怕他追问,赶紧溜了。
跑了一段路的时候,她突然回过头来,看到他正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刻,她心中涌起一抹温馨与感动。
第65章 、
第二天, 林家村生产大队的人全都知道了, 昨晚林正浩在巡逻途中, 被一个蒙面黑衣人打断了腿。
为了治腿,他家人一大早就带他到县里治病。
陈伊容作为拖拉机手, 自然要负责送人到县城医院。
陈伊容看着面容苍白的队长媳妇廖翠芬,此时的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正富和林正强合伙把林正浩扶上车,她站在下面,有些踌躇,最后却似是鼓起勇气似的,小心翼翼地抬头问,“我要去吗?”
原本,林正浩无缘无故被人打了一顿, 正憋了一肚子火呢,再加上他的腿又疼得要死。见她这受气包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怒瞪她一眼, 骂骂咧咧, “废话,老子都这样了, 你还不想着去伺候, 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我死呐!”说着,眼睛四处乱瞄, 似乎想要找东西扔她。
但,这拖拉机是新的, 陈伊容自然不可能在里面放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所以,他找了一圈啥也没找到。
他曲起另一条完好的腿,直接把脚上的鞋子跩下来狠狠地扔到廖翠芬的头上,他的准头很好,再加上廖翠芬也没有闪躲,鞋子直接砸到她的脑门上,结结实实的解放鞋,还是有一定重量的,就这么一下,她的脑门立刻肿了个大包。
陈伊容吓了一大跳。她朝四周环视了一眼,见大家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心中不禁产生一抹荒谬之感。她飞快地扫了廖翠芬一眼,注意到她的神情似乎很老实,但她的两只手却像勾子一样互握住,那手背上的青筋昭示着她的隐忍与愤怒。
陈伊容只是看了一眼,就把视线移开,而后坐到拖拉机坐上,语气颇有几分不耐烦,“快点!别磨磨蹭蹭了。耽误了治疗,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听到这话,林正浩也顾不得拿廖翠芬撒气了,立即招呼剩下的人上来,“快点上来!”
林正富和林正强三两下就爬上去了。
陈伊容见廖翠芬手脚有些吃力,但其他两人似乎没有帮忙的意思,忙跳下来扶她的后背推她一把。
廖翠芬侧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谢谢!”
陈伊容轻点了下头。
等人都上了以后,陈伊容开车。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刚似乎在围观群众中看到宋向军的身影。
林正浩的腿伤似乎很严重,宋向军踢得太狠,击打的都是重点部位。直接把人打瘸了。医生也没把握可以把人治好。
林正浩气得直接和医生吵了一架,林正强和林正富都在安慰他,不停给医生道歉。
那个医生似乎也是怕被批|斗,并没有为难他们,直接转身出去了。
等医生走了。两人轮流安慰他,反正又不用下地挣工分,瘸了一条腿也没什么,照样当大队长,照样可以在村里耍威武。
事已至此,林正浩再耍横也没用,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好半天没说话。
林正强看他颓废至极的样子,忙问道,“二弟,你这腿到底是谁打的?”
林正浩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他努力回想昨夜的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天那么黑,那人明显又蒙着头,他根本看不清。他无声地摇头。
林正国皱眉问道,“你那么晚了跑河边干嘛?”他才不信他说得那套巡视说辞呢,一个肚子里出来的,谁不知道谁呀。
林正浩神色一僵,他刚想开口说话,突然想到病房里还有个知青,忙板着脸吩咐廖翠芬,“你带陈知青到附近国营饭店吃饭。”
廖翠芬‘哦’了一声,也没有反驳。但却是站着不动。
林正浩这才想到,她没有粮票。
忙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两斤粮票和两块钱,“好好招待陈知青。”
廖翠芬赶紧点头应是。
陈伊容知道他们是想要支开她,客气道,“那我们先去吃饭了,要不要给你们带点?”
林正强和林正国摇头,“不用了,我们陪他一会儿就回家吃去。这县里太贵了。”
陈伊家用愣了一下,林正强不是个工人吗?还会嫌贵?不过,她也没想那么多,点头就和廖翠芬往外走。
到了门外,廖翠芬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先去趟厕所,陈知青等我一会儿吧。”
陈伊容深深看了她一眼,笑应了声,“好”
等她到护士台那边问厕所。
陈伊容就站在门边,听里面的动静。
林正强没好气道,“好了没人了!说吧,你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河北干嘛?”
两人视线都落在林正浩身上。
林正浩当然不能把王文慧深夜到牛棚的事情抖落出来,这个把柄只能落在他手里,他还指望着王文慧给自己生儿子呢。于是半真半假道,“我这不是看上知青点的王文慧了吗?和她见了面。谁知道突然蹿出一个黑影来。把我打了一顿。”
林正强和林正国是知道林正浩的为人的。他一心想要个儿子,可是这么多年了,只有一个闺女。
他说看上知青点的知青一点也不意外。那小姑娘的确长得白白净净,虽然没有陈伊容长得好看,可她底子弱呀。陈伊容是漂亮,但谁惹得起呀。
林正国猜道,“会不会是王文慧的姘头?她长得这么水灵,肯定有许多小伙子喜欢她,我前儿个还听说向军那小子喜欢他呢。”
林正浩眼神闪了闪,仔细回想昨晚的那个场景,“可向军那孩子才十八岁,他家里人不就因为他身体太弱,才给他在城里找份临时工吗?”
林正国点点头,“你说的也是。再说了,他也不知道穴位的事情呀。乡下小子,哪里懂得打人的技巧。”
林正强:“看来应该是个军人,或者说是个练家子。咱村有吗?”
“我看除了爱军能有这本事,其他人可不行。”
“或许是别村的。”
“也有可能!”
“这附近的几个村子只有咱们村有知青,那三个知青长得都不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勾到小年轻的眼了。”
林正浩有点黑脸,他现在已经把王文慧看成囊中之物了,现在被大哥说成骚蝴蝶,那岂不是说自己眼光有问题?
林正强注意到自家二弟脸色不好,还以为他又痛了,忙跑到门口要开门,陈伊容扫视了一眼四周,忙闪进空间里。
林正强找医生过来帮林正浩开了止痛药,“你这腿以后一定要经常按摩一下,虽然瘸了,可也要注意,让它的血液流通,要不然长时间不动会萎缩的。”
“是,我知道了。”
等医生走了之后,陈伊容看走廊里无人,才从空间里闪出来。
注意到里面在说些荤话,陈伊容没有兴趣听,一眼扫到廖翠芬从厕所出来,忙走了过去。
陈伊容带着廖翠芬走到附近的国营饭店吃饭,期间廖翠芬一句话也没说。
要不是看到她之前隐忍的动作,她还以为世上真有那么逆来顺受的人呢。
懦弱至极的女人也许有,但她还真没见过。
她小时候就是住在乡下的,知道没有儿子的女人是抬不起头来的。
这个女人表现出来的柔顺不过是被形式所逼。如果有摆脱林正浩的机会,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
这个女人就像田野里随处可见的野草,只要一点水,一点泥土,她自己就能生根发芽。
想到昨晚,她遇到的场面,陈伊容心中一动,“廖婶子,你家女儿多大啦?”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这个孩子还是自己唯一的孩子。
一直面无表情的廖翠芬听到她问自己女儿,脸上隐隐浮现一抹笑容,“她嫁人了。”
“嫁到哪里了?”
廖翠芬脸色一黯,陈伊容忙转移话题,用筷子指了一下她面前的菜,道,“这个油焖茄子烧得还不错,廖婶子,您尝尝!”
廖翠芬回过神来,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虽然这年代物资匮乏,但国营饭店的厨子不像家里的厨子舍得放材料,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不是自己家的东西,用起来不心疼。总之,这茄子比自家烧得要有油水。虽然味道也就一般般。
陈伊容明显看到廖翠芬吃第一筷子的时候眼光亮一点,但后面却怎么都不肯再夹。她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
之后,直到两人吃完饭,廖翠芬也没开口,一直心不在焉的。
不过,她不急,就之前她故意去厕所给她偷听的机会,这个人应该需要自己,而不是自己需要她。
“你说,如果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能不能活下去?”
陈伊容知道这是试探,她在找后路。她装作思索了一会儿,反问道,“只要有钱有粮,为什么活不下去?”
廖翠芬手一僵,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的确是这样,只要有钱有粮,她就能活下去。
她受够了女儿再过那样的苦日子。
眼前这个姑娘是她唯一的机会,只是还要再等等。
她需要钱,需要粮。
第66章 、
廖翠芬掐了掐手心, 让自己发抖的身体不那么激动, 她咽了口吐沫, 试探道,“听说你在村里换鸡蛋和蔬菜?”
陈伊容随意地点头, “是啊,我们知青点的地才种上没几天,只能到村子里换。”
廖翠芬有些激动,她热切地看着面前的姑娘,她长得很漂亮,她的一双杏眸里是满满的自信与骄傲,让人看了不自觉地心生向往。看着这样的姑娘,她想到她的闺女, 同样是女人,陈知青什么都有,而她的闺女却要遭受那么多的罪。想想就让人心痛。
一想到这里, 她心里痛得不行, 把心里的苦涩全部咽下, 试探着开口,“陈知青, 我家也有鸡蛋, 也有大米,你能不能…………”
陈伊容挑了挑眉, “你家是队长,我可不敢!”她这话说的半真半假, 假的部分就是以她的身份林正浩根本不敢得罪她。真的就是如果林正浩以投机倒把的名义来为难她,她恐怕还得要出点血。
她之所以拒绝她,就是想间接告诉她,自己和谁交易都行。并不是必须和她交易不可。
廖翠芬没想到她会拒绝,想想也是。她跟谁换不好,非要跟队长换。但她真的需要钱,之前她都是卖给范菊花的,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也不买了。想想也是,农村谁家能一直吃大米呢!
可是,她瞒着林正浩辛辛苦苦攒的鸡蛋,再不卖可就要放坏了,天这么热。
陈伊容见她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才装作“大发慈悲”地说道,“这样吧,你家里的鸡蛋有多少个?全给我煮熟了。我可以先付你钱,但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廖翠芬心一喜,没想到事情还能峰回路转,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大热天的都煮熟了,她不怕放坏了吗?但,她摆明了不想让自己知道,她又何必多嘴,一迭声地应了,“好,好!”
陈伊容顿了顿又道,“你也煮十斤大米给我做成米饭!”
说完,按照市价掏了钱给她,大米一毛六一斤,十斤就是一块六,鸡蛋说有一百二十个,那就是八块四毛钱,那就是八块六,陈伊容还付了她一块钱的帮忙费,一共是十一块钱。拿到钱,廖翠芬喜不自胜。
“盛大米的钢精锅和盛鸡蛋的篮子,等回村了我送到你家里。这事,我们半个月一次。”
廖翠芬自然没有不应的。
陈伊容打的主意就是要先给对方甜头,比起林小芳,还是身为枕边人的廖翠芬更适合当她的线人。
两人吃完饭很快到了医院。
林正浩的腿治不好了,自然不肯留在医院花钱。
虽然队里也可以报销一点,可那也只是一部分。账都被宋悍连把持着,他根本没办法多贪一分。毕竟当初他们可是说好的,贪污数目几人均分。
想到要自己掏钱治腿,他宁愿回去躺着。
他的钱还要留着生儿子呢。
廖翠芬藉着做饭的功夫煮了鸡蛋和大米。她趁着天黑,把东西送到他们约定好的地方。
河边的那棵柳树下。陈伊容就站在树下钓鱼。
廖翠芬藉着割猪草的借口,把盆和钢精锅放到大篮子里,上面用衣服盖上。
现在天热,许多人割猪草都会带件衣裳,要不然晚上蚊子出来咬胳膊。
廖翠芬把东西放到柳树下,连话也没跟陈伊容说直接走了。
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陈伊容扔掉手上的细竹竿,侧过身看了起来,没想到廖翠芬还挺细心,米饭上面还盖了一层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