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受了一些苦,午膳大乱炖吃多了,撑得想哭。
连续巡查了两处庄子,天也黑了,到用晚膳的时辰,温叶只能看着两个婢女在自己面前吃。
她好苦啊。
晚膳比较简单是中午剩下的半只鸡炖的土豆,里头加了庄上厨子手擀的宽面条,微微偏黄的面条吃起来筋道爽口。
温叶吃了两口,根本不解馋。
傍晚雪愈下愈大,皑皑一片,根本无路可走。
温叶小酌了一杯酒后,同桃枝说:“明早不用喊我,我要多睡一会儿。”
桃枝道:“夫人您少喝点。”
温叶不以为意:“一杯而已,我很克制了。”
她酒量好着呢。
这时云枝从屋外进来,庄子上规矩没那么多,今夜她们俩都睡在温叶这儿,屋里正好有两张炕。
温叶看到她进来,问:“其他人都安排好了?”
云枝回:“都安排好了。”
温叶点点头,道:“快过来暖暖身子。”
出城巡查庄子,不可能就她们三个加一个车夫,除了她的陪房小厮婢女们,还有陆氏给的十几个国公府侍卫。
云枝走近前道:“还有一件事,国公府来人告知,说是府上大姑太太今儿回京了。”
来的是正院的跑腿小厮,一路骑马过来,人都冻僵了,云枝让秋婆子给他准备了干爽的换洗衣裳和热汤热食,吃完就歇下了。
“大姑太太?”温叶想起来了,是徐月嘉那位随子外放的大姑母。
她之前好像是听陆氏提过一嘴,说徐月嘉的大姑母今年要回京过年,但没想到会这么巧,她来庄子的时候,人到府了。
云枝道:“恐怕夫人想在庄子上住几日的事不能成了。”
温叶是有些遗憾,不过没关系,她又不是只活今年。
庄子也没长腿,不会跑。
“那就明天过了午时再回去。”温叶道。
反正铁锅炖大鹅,她一定要吃到嘴。
国公府正院的晚膳也准备好了,陆氏吩咐青雪去接大姑太太和姚氏一起过来。
徐玉宣靠在陆氏怀里,盯着不远处挺立坐直的徐月嘉,一旦徐月嘉将目光投向他,徐玉宣立马钻回陆氏怀里。
纪嬷嬷回来什么都没说,陆氏自然不知晓午膳后那段时间,西院发生的事,还以为是徐玉宣许久没见子檀这个父亲,有些生疏了。
陆氏瞧着小人儿努力往自己怀里钻的样子,好笑道:“宣儿不认识父亲了?”
徐玉宣瘪瘪嘴,想说又不敢说。
徐国公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生动的模样,也跟着笑了笑道:“别怕,你父亲不敢对你怎样。”
徐玉宣睁着狗狗眼,慢慢地吐字:“父亲,不玩,秋千。”
等了半天的徐国公:“......”
说啥,听不懂。
子檀不玩秋千不是很正常?
他玩才会令人惊悚吧。
倒是陆氏猜了个大概,道:“你想让父亲抱你坐秋千是不是?”
估计是昨儿温氏抱他坐,还没过瘾,今天去西院没找着人,退而求其次选了二弟,结果没能如愿。
然而徐玉宣听了陆氏的话后,却摇了摇头:“宣儿不想了。”
他听不懂父亲讲话。
这下连陆氏也不明白了,视线落向徐月嘉问:“你和宣儿之间是发生了什么?”
徐月嘉平声静气道:“没什么,教了他几句立身之道而已。”
陆氏一言难尽:“......他才多大,能听懂什么。”
亲爹像后爹,后娘像亲娘。
这都什么事。
徐国公也不赞同看向徐月嘉:“景容都听不懂的东西,你教给宣儿,难怪他现在不同你亲近了。”
刚踏进屋子的徐景容恰好听到这一句,内心:.......
父亲可真够了解他啊。
没一会儿,青雪领着大姑太太和姚氏来到正院。
徐国公与徐月嘉同时起身,向大姑太太问了一声安:“姑母。”
徐景容与徐景林也行了晚辈之礼。
徐玉宣就要慢半拍了,随两位哥哥行完礼后,懵懵地喊了声:“姑奶奶。”
大姑太太被他那股可爱傻劲逗笑了,顺带开起玩笑道:“宣儿长得与子檀倒还有几分像,可这性子是真一点没遗传到。”
她这个侄儿从小到大都是一副表情,做事一板一眼,无趣又无聊。
陆氏道:“宣儿一直养在我这儿,景容平时又喜欢过来同他玩,时间一长,不像子檀才正常。”
一听这就不是什么好话,徐景容不干了,张嘴想要反驳,被陆氏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徐景容:“......”
合着锅都他背了。
宣弟明明更像景林,小小吃货和小吃货。
人齐了,陆氏让婢女们上膳。
徐玉宣被安排在陆氏边上,纪嬷嬷抱他坐上去。
他左看右看,没瞧见人,顿时急道:“母亲,不在?”
陆氏听到后,温声解释给他听:“外面雪太大了,路不好走,你母亲要在庄子上住一晚才能回来。”
徐玉宣仰头问:“多久?”
陆氏想了想,选了个他能听懂的方式说:“等你明天醒来就能看到母亲了。”
徐玉宣耷拉着小脑袋,神情恹恹地点头。
大姑太太瞧着这一幕,真是奇了。
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二侄媳更感兴趣了。
翌日一早,徐玉宣用过早膳,就催纪嬷嬷抱自己去西院。
到西院后,将将辰时。
寒天雪地,无论徐玉宣想不想下地自己走,纪嬷嬷这回都不会如他所愿了。
柳芽领着二人进正堂,同时道:“郎君在西侧书房,小公子要不要过去?”
徐玉宣摇头,落地后直奔内室,四处找了半天,才想起来问柳芽:“母亲?”
柳芽为难:“二夫人还未归。”
徐玉宣听懂了,母亲还没回来。
柳芽很快又道:“二夫人不在,还有郎君呢,小公子。”
徐玉宣噘着嘴,慢吞吞往西侧书房去。
书桌后,徐月嘉正在研墨。
徐玉宣这回直接爬上软榻,盖上母亲平日里盖的褥子。
然后又是熟悉的对视。
不过这回徐玉宣不想再玩秋千了。
而是问:“在哪里?”
徐月嘉放下墨条,头也不抬道:“庄子上。”
徐玉宣歪了歪小脑袋:“回来?”
徐月嘉估了一个时间:“两个时辰。”
一旁候着的纪嬷嬷和柳芽默默对视一眼。
父子俩到底在说什么。
徐玉宣好似懂了,身体慢慢缩到褥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就这么等着。
两个时辰后,庄子上。
温叶正追着一鹅在跑。
雪已经停了,但一天一夜过去,地面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坑。
鹅在雪地跑得艰难,温叶也是。
云枝和桃枝在边上帮忙拦,弄得一身狼狈。
桃枝道:“夫人,就不能换只鹅炖吗?”
温叶拒绝:“我就要吃它,谁让它咬我。”
等了两个时辰,仍然没等到母亲归来的徐玉宣,朝徐月嘉控诉:“父亲骗人!”
徐月嘉:“......”
徐玉宣最终没能撑住,歪到在软榻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徐月嘉将人抱去床上睡。
空荡荡的西院,只有父子俩。
远在郊外庄子上,温叶追回鹅,顺便和庄户们的孩子打了一场雪仗。
她追鹅的时候特地换了婢女的衣裳,孩子们都不认识她,玩得痛快极了。
热热闹闹了小半个时辰。
温叶也终于吃到了念叨了许久的铁锅炖大鹅。
心满意足。
行过午膳, 两盏茶后,温叶命人准备启程回国公府。
她本来还想带两只鹅回去,给陆氏他们也尝尝, 后来想想, 算了,怕吓着他们。
这种苦,留着她以后一个人来受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雪虽停了, 但因为路不好走,马车行驶得并不快。
温叶在车厢里靠着云枝睡了个午觉, 醒来后已经入城了。
天色已有昏沉之际, 温叶问了时辰,桃枝回道:“申时过半了。”
温叶默了一瞬道:“让秋叔尽量快些。”
秋叔是秋婆子的儿子, 都是沈氏当初给温叶的陪房。
国公府一般酉时二刻摆晚膳, 平日里也就算了,如今大姑太太回京, 这几日肯定都是要在正院用膳的。
好在紧赶慢赶,马车终于在申时六刻前入了国公府。
正院一直候在门口瞧见, 赶紧折回去通报。
温叶装没看到, 径直奔向西院。
和长辈第一次见面, 要端庄稳妥。
温叶让云枝将那身月白色冬衣拿出来,她要换上。
“月白风清天似水”,一丝浅淡的蓝若隐若现,衬得人温柔恬静。
温叶自己照着镜子,乍一瞧, 都差点没认出自己。
这身冬衣就是常姨娘亲手做的那套,一针一线里满是她对温叶的期许。
桃枝在一旁夸道:“夫人真好看。”
温叶自信道:“你家夫人哪天都好看。”
人沉浸在某一件事中, 总会容易忽略五官对外界的感知回馈。
云枝替温叶插上和衣裳相配的玉簪子后余光瞥见突然出现的徐月嘉,心猛跳了一下,赶忙道:“夫人,郎君来了。”
温叶闻言,转过头,默默打量突然出现的男人。
是默契吗?
不,是巧合。
她和徐月嘉今儿居然穿了同色系的衣裳。
“郎君何时来的?”温叶随口一问。
徐月嘉瞥了一眼她新换的衣裳,道:“一直都在。”
温叶顿了一瞬,反应过来,继续看他道:“郎君在西侧书房?”
徐月嘉“嗯”了一声,便是承认了。
难怪没人进来通报,合着人就在屋里。
不过温叶没那厚脸皮心思多想,觉得徐月嘉是在专门等她。
没瞧见他手里还拿着本书么。
装扮好了,温叶起身,道:“郎君走吧。”
走出西院,将过酉时。
温叶始终落后徐月嘉半步,酝酿了一路的情绪,终于将野出天际的心掰了回来。
她现在已经回了国公府,不在庄子上了。
每每在心底默念这一句,温叶都要无声叹一口气。
行至正院,温叶端直身体,随徐月嘉踏入正堂。
温叶默默扫了一眼,除了孩子们,人俱已到齐,就差她和徐月嘉了。
陆氏面色并无异样,嗓音甚至可以说是很温和了,她道:“这两日,辛苦你了。”
从进屋后,没在陆氏脸上瞧见一丝怒意和不满后,温叶心中就有了另一番计较与成算。
可尽管如此,在听到陆氏说她“这两日辛苦了”的时候,温叶还是差点失去对自身的表情管理。
好在最后稳住了。
温叶道:“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时堂内响起一道爽朗的声音:“想必这位就是二侄媳吧?”
温叶寻声望去,约莫是位四十左右的妇人,面盘饱满,眉目神采炯炯。
她身边还站着一位年轻妇人,看向温叶的目光有藏不住的好奇。
在触及到温叶的视线时,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很容易便能猜出此二人的身份,温叶转身向年长些的那位福身一礼:“见过姑母。”
随后又与年轻妇人互相见了礼。
不管温叶内里如何,在外的规矩,她不会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年轻妇人唤她:“表嫂。”
温叶也回应了她。
大姑太太的儿子与徐月嘉同岁,不过月份上要小两月。
大姑太太则夸了一句:“不错,与子檀很是相配。”
她说话一向直来直往,在亲近之人面前更甚。
温叶不知道该回什么,就只能继续保持微笑了。
入座后,陆氏又问了几句庄子上的事,温叶虽不能说是对答如流,但也没哪里有遗漏。
大概是对她的期望本就没有太高,陆氏逐渐露出满意的神色,末了道:“喝茶吧。”
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温叶的确渴了,于是低头抿了口茶水。
这时,徐玉宣同两位哥哥从西侧暖阁过来,待瞧见温叶后,松开本拉着徐景容的小手,哒哒哒径直朝温叶所在的方向跑去。
这么多人看着,最重要的是堂上还有位各方面都还不熟的姑母。
是以为了稳妥些,温叶向徐玉宣投去一抹温柔的笑。
谁知本要直接奔向她的徐玉宣,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停下脚步。
过了一会儿后,变成慢慢挪到温叶跟前。
温叶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笑得还不够温柔?
徐玉宣左瞧瞧右瞧瞧,后面赶上来的徐景容见了都悄悄问陆氏:“宣弟这是怎么了?”
陆氏没吭声,因为她也不知道。
就在温叶不解时,徐玉宣小嘴动了,朝她喊了声:“是母亲?”
明显带着疑惑的语气。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他摇摇脑袋说道:“不像了。”
温叶顷刻明白过来,然后继续沉默。
原来是嫌她太温柔了。
温叶觉得作为母亲,偶尔还是要满足一下小孩儿的需求。
她瞬间收敛笑意,变得无良了些:“宣儿。”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徐玉宣眼睛都亮了几分,喊道:“母亲!”
嗯,听着比头一回气足多了。
其他人不明所以,唯有徐月嘉的目光,隐晦地扫过温叶今日这身衬得她柔静如水的衣裳。
徐玉宣栽倒进温叶怀里,目光却直勾勾地望着桌上的点心。
温叶瞥了一眼,抬手用茶壶一挡。
看不到了,徐玉宣仰起脑袋小声喊了“母亲”,脸颊两旁因为生气,鼓成两个小半圆。
温叶手瘾犯了,毫不客气上手捏了捏。
徐玉宣瞬间将勾起他肚里馋虫的点心抛诸脑后,与温叶的手玩闹起来,被逗得咯咯直笑。
陆氏从头至尾瞧见这一幕,不禁跟着弯了弯唇,随后便吩咐婢女下去通知,可以摆膳了。
翌日,去正院见过礼。
温叶带着陆氏拿出来的纯色狐裘以及一个小锦盒离开。
还有徐玉宣这个小尾巴。
回到西院后,桃枝将狐裘拿到温叶面前道:“夫人,这狐裘一点杂色都没有。”
云枝也道:“国公夫人对夫人真好。”
原本以为姑娘嫁入国公府,有国公夫人这样的侯府嫡女做妯娌,日子肯定没有在温家时轻松。
哪曾想,国公夫人比她们预想的要和气多了。
而温叶的目光却早已经落向那锦盒。
她打开后,桃枝和云枝依次惊呼。
居然是满满一盒银票。
温叶惊讶片刻后,淡定上手数了数,足足一万两千两。
五百两的面额,一共二十四张。
就算她庄子巡查得不错,奖励也无需这般丰厚吧。
温叶不喜欢猜,于是让桃枝去沏壶茶来。
前院书房。
今日虽是休沐,但徐月嘉仍未能有清闲。
柳心端着茶水和点心进来,恭敬道:“郎君,温家派人送一封信过来。”
徐月嘉笔顿,随后放下,问:“给夫人的?”
柳心应是。
徐月嘉又问:“信呢?”
柳心答:“柳芽已经送过去了。”
温家写给二夫人的信,自然是直接送去西院,她只是觉得此事应该知会他一声。
徐月嘉默了一晌,说:“我知道了,退下吧。”
柳心不疑有他,福身后,退出书房。
其实她在前院的活很简单,每日按时辰沏茶送进书房便可。
更多的还是约束前院仆从们的规矩,万不能让他们搅扰了郎君。
柳心离开后没多久,徐月嘉起身,走出了书房。
柳芽拿着信来到西院时,温叶正让云枝先将银票收起来。
柳芽朝温叶行过礼后道:“二夫人,这是温家派人送来的信。”
温叶诧异:“信?”
她姨娘是不会越过沈氏以温家的名义往她这送信的,于礼不合,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没那个心眼和胆量。
而沈氏更不会就因为常姨娘思念她,而有那个闲心拐着弯帮她们母女书信传情。
所以,这封信就只能是沈氏写给她的了。
温叶怀着疑问打开信,粗略一扫,眉头一皱。
还真与她姨娘有关,准确的说是与她小妹有关。
看完了信,温叶正思量着,就听到外头有人唤“郎君”,顿时眉头舒展开来,徐月嘉来得可真及时。
温叶放下信,起身去迎:“郎君。”
徐月嘉淡淡应了一声,道:“听说温家送了封信给你,可是有了难处?”
温叶诧异:“郎君过来,就是问这个?”
徐月嘉出声解释:“我这段时日动作颇大,温家作为国公府的姻亲,或会受到一些影响。”
他的潜在意思,温叶听出来了。
倘若温家真有难,他会出手帮忙,不过沈氏信中并未提起,想来是还能应付。
温叶让桃枝给徐月嘉倒了杯茶水,又让她们都退下。
徐月嘉主动过来,正好免了她走一趟书房。
温叶道:“我有些事情想问郎君。”
徐月嘉从她方才的语气里已经听出温家派人送来的信,与他所想有异。
不过此刻她仍有疑问,徐月嘉静气道:“你问便是。”
温叶将没来得及收进去的一盒银票推至徐月嘉眼前,道:“嫂嫂突然给我这么多银票,我不知是什么意思?”
徐月嘉扫了一眼,便俱已清楚,他道:“这是二房名下铺子的一部分盈利,有一万两。”
温叶纠正:“是一万两千两。”
徐月嘉顿了顿,道:“多出来的两千两或是大嫂私人予你。”
温叶思忖片刻后问:“是因为我庄子巡查得好?”
没道理啊,她分明表现得将将合格而已。
总不能陆氏对她的期许比她自己预估的还要低?
徐月嘉一瞧,便知她想岔了。
他解释道:“是因为愧疚。”
温叶明显不信:“愧疚?可我没发现嫂嫂是装病啊?”
徐月嘉默了一息道:“大嫂认为让你在庄子上将就一晚,是委屈你了。”
温叶听了,久久未有言......
其实吧……
她很快乐的。
提到庄子,温叶又想到了昨儿午膳吃的铁锅炖大鹅,真是太美味了。
徐月嘉瞥她神色,便明白她在庄子上过得并不委屈。
相反,若不是姑母昨日回京,或还会乐不思蜀多待上几日。
想到这,徐月嘉脑海里忽然浮现徐玉宣那张脸,心中一顿。
姑母回京的日子正好。
“可还有其他事?”话落,徐月嘉的目光落向她掌心下压着的信。
温叶收拢思绪道:“是还有一件,我母亲来信说,圣上打算为长乐公主选几位伴读,此事郎君是否有所了解?”
徐月嘉有所耳闻:“确有此事。”
温家既写了这封信过来,想必是因为府中有符合条件的人选。
对上徐月嘉的目光,温叶解释道:“郎君可能不知,温家到我这一辈,只剩我小妹一人,她读书的天分是这一辈里最高的,可是皇家复杂......”
徐月嘉:“你是想问,长乐公主的性情如何?”
温叶展颜:“知我者,郎君也。”
徐月嘉眸光微动,移开视线道:“如果不想被选上,让令妹如常发挥便好。”
温叶不解道:“为何不是藏拙?”
“太子殿下聪慧过人,长乐公主作为同胞长姐,与之相处久了,难免......”
徐月嘉言未尽,不过温叶已然明白。
挑选伴读一事,大约就是皇帝为哄公主开心而下的令,挑选两个资质平平的朝臣女儿进宫,好让公主能够放平心态。
不过温叶很好奇:“有多聪慧?”
她记得太子今年好像是八岁?还是九岁?
徐月嘉道:“太子年纪虽小,但已能为圣上分忧。”
温叶震惊:“是我见识太少了。”
古代小孩都这么卷的吗?
可她看徐景容也没多成熟啊。
温叶又低头瞥了一眼乖乖躺在自己怀里的徐玉宣。
这一个就更不用说了。
徐玉宣小眼圆溜溜道:“母亲?”
从徐月嘉这大致了解后,温叶打算先回一封信。
于是拍拍小孩儿的小肩膀道:“让你父亲陪你玩一会儿,母亲有点事要做。”
谁知徐玉宣却摇头拒绝:“不要,我陪母亲!”
父亲不好玩。
温叶再迟钝也察觉到父子俩之间的异样,她端详了徐月嘉片刻。
对方岿然不动。
温叶却仍没打消对他的怀疑,不过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因此道:“郎君无事,就教宣儿读几首诗吧。”
谁的儿子谁带。
徐玉宣听懂了,急忙道:“不读~不读~”
温叶:“……”
她不在的两日,徐月嘉到底对徐玉宣做了什么。
不过温叶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因为不重要。
她拿着已打开的信起身,对徐玉宣道:“不读便不读吧,你自己待会儿, 有事找纪嬷嬷, 母亲还有事。”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西侧书房走去,徐玉宣人小,哪里追得上她,就这样被拒之门外。
好在这时纪嬷嬷端了一盘点心进来, 徐玉宣的注意力才勉强被吸引住,重新坐回凳子上。
纪嬷嬷夹了一块杏仁饼, 哄着让徐玉宣吃。
徐玉宣趴在桌子上, 用小米牙一点一点啃着,大概是杏仁饼味道不错, 他吃得一脸欢雀。
坐在对面的徐月嘉抿了一口茶, 余光瞥过去。
徐玉宣似有所感,用另一只手遮了遮才吃了几口的杏仁饼, 小动作护食得紧。
徐月嘉:“......”
书房里,温叶正在思考怎么给沈氏回信。
从徐月嘉的态度来看, 皇宫内或许复杂, 但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洪水猛兽, 沈氏之所以给她写这封信,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温家不想与皇家有牵连,眼下太子虽受宠,那是因为圣上正值壮年,谁又能保证将来?
听说先帝年轻时也算是个明君, 可人一老,心态就变了。
而长乐公主是太子同胞长姐, 皆出自中宫皇后,命运可以说是息息相关。
温叶想清楚后,提笔落墨,其中利弊得失不需要她多说,只用将皇上此次为公主选伴读的真正心思告知沈氏便可。
有了思路,一封信很快写好,温叶将其放在一旁晾着,接着又拿了张空白信纸。
第二封是她准备写给常姨娘和小妹的,夹在第一封信里,一起送去温家。
她和姨娘小妹也好些日子没见了,挺想她们的,好在等年后初二回娘家就又能见上一面了。
温叶边写信边琢磨今年给小妹的新年礼物,徐玉宣那一盒小金猪倒是给了她灵感。
往年没那个条件,今年有了。
嫁人后所有的吃喝穿戴用度,国公府都会负责,温叶除了每个月要给自己人发月例,都没有花银子的地方。
陪房人不多,她的月例银子就足够发了,还能有所余。
沈氏给她的嫁妆银子,不花也是放在那落灰。
重活一世,温叶已经没上辈子那般爱存钱了,拼死累活存了几百万,结果一分没花在自己身上,人就噶了。
不过她还是很喜欢钱,来者不拒,只是心态有所转变,该花就花。
看开了,但又没完全看开。
温叶将信装好,密封,打算午膳后让云枝去找秋叔,让他将信送去温家。
等温叶从书房里走出来后,父子俩都离开了。
桌上只有一盘没吃完的杏仁饼。
温叶叫云枝和桃枝进来,将信给云枝,吩咐她过后,问了桃枝一嘴,“午膳吃什么?”
桃枝笑着回道:“反正都是您爱吃的,红杏的厨艺,夫人还不放心?”
温叶心道,也是,随手拿起桌上摆着的杏仁饼吃了起来,味道不错,就是没她以往吃过的那般甜,想来是专门做给徐玉宣吃的,所以没放太多糖。
温叶吃了两块,等云枝送完信回来后道:“马上就过年了,有个事儿需要你去做。”
云枝道:“夫人请说。”
温叶喝了口茶水,解了渴意后道:“事情简单......”
拢共就两件小事,云枝一个人完全能应付。
温叶说完,将先前写完信后,又单独画好的一张图纸交给云枝,并道:“如果哪儿有疑问,再来问我。”
云枝谨慎收好,保证道:“奴婢知道了。”
吩咐完事情,温叶的视线再次回到桌上的杏仁饼,这才想起来追问一句:“郎君和小公子呢?”
桃枝回道:“夫人不是在给温夫人写回信嘛,郎君怕小公子打搅,便将小公子抱走了。”
温叶“哦”了一声,不甚在意。
然后就将一盘杏仁饼都吃完了。
少放些糖,味道居然更好。
秋叔午膳后就揣着信离开国公府,驾着马车去了温家。
沈氏收到下人通报的时候,正与两位儿媳在正堂说话,她没想到温叶回信会这般快,原以为要等两日呢。
看来她这个庶女和国公府的人关系处得不错。
也是,她那个性子,在哪都能过出一番天地。
沈氏让下人将秋叔带去倒座房,喝杯热茶暖和暖和,顺带将信拿过来。
小厮将信交给正院的小丫鬟,小丫鬟又把信递到银霜手中,最终由银霜拿来给沈氏。
沈氏接过信,一摸便知里头还有一封。
想也不用想,多出来的信是给常姨娘的。
两个儿媳不是多嘴的人,府上的事她们也大差不差都知晓了,因此沈氏当着她们的面就将信打开了。
柳氏的肚子如今已经大了,沈氏免了她每日的请安,但柳氏白日里偶尔还是会来正院陪沈氏说说话,反正两个院子离得不远,婢女们小心扶着,不碍事。
沈氏看完信后,眉头彻底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