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对视一眼,很快凑到一起,自认为避开了东院的嬷嬷和婢女小厮们,偷偷跑了出去。
顺着香味一路来到西院。
兄弟俩狗狗祟祟,中间还走岔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来到离西院几步之遥的廊桥下,就被不远处守着月拱门的婆子发现了。
原先守门婆子还以为是哪个院的小厮乱跑,等定睛一瞧,居然是小世子和二公子!
守门婆子连忙近前行礼。
见这有人,徐景容立马直起腰,学着父亲徐国公素日里的模样,双手背在腰后,挺胸抬背。
徐景林有模有样地学,奈何他手不够长,身上还有些婴儿肥,两只手在小肥腰后面怎么都够不着。
徐景容故意压低声音道:“起来吧。”
婆子紧张起身。
徐景容又假装咳了咳道:“我带景林来给二婶婶请安,你去通报一声。”
小世子的要求,守门婆子哪敢不应,道了声“是”后,立即转身加快步子匆匆而去。
徐景容带着弟弟站在月拱门外,不约而同地默默狠吸了一口,香味果然是从西院飘去东院的,除了二弟闻出来的烤猪蹄,好像还有烤羊排?
徐景容长这么大以来,一个月有二十天都是去正院和母亲一起用饭,母亲喜清淡,再加上认为小孩子要少食过辛过咸之物。
因此就算膳桌上出现了羊排猪蹄等,也大都是拿来炖汤。
徐景容早就吃腻了,可是就算他不去正院,在自个儿的东院,小厨房没有母亲的准允,也不敢给他偷做这些。
像烤羊排猪蹄这种吃食,他和弟弟一年能吃两三回就算不错了。
且一次不超过两块。
守门婆子脚程快,没让兄弟俩等太久,不过多了一人走在她前面。
徐景容认出来了,是二婶婶身边的婢女,好像是叫云枝。
云枝走近后,先是向俩人行了礼,后才道:“世子,二公子,请随奴婢来吧。”
院子里烤羊排和烤猪蹄已进程过半,滋啦的油脂落进炭火星子里,火焰猛地一蹿高,吓得桃枝往后仰头。
那副害怕又想上前扒拉炭火的模样乐得温叶直笑个不停。
原本习惯性紧绷着的柳芽和柳心在温叶桃枝这对主仆不间断的互动下,也莫名放松了心神。
温叶余光瞥见一大两小的身影,从小凳子上起来。
院子里婢女见了徐景容和徐景林,皆起身朝二人行礼。
温叶拍拍手心沾上的炭灰,眉眼张扬道:“我送小世子的书都看完了?”
徐景容:“......”
二婶婶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他叹了口气道:“二婶婶以后喊我景容就好。”
小世子什么的,一听就不够亲近,这样他还怎么好提想吃烤羊排的事。
温叶应道:“行,听你的。”
然后话题一转,瞥了兄弟俩一人一眼,问:“你们俩现在过来,总不会是来我这读书的吧?”
她这可真真是一点读书的氛围都没有。
徐景容还在琢磨着如何开口,边上徐景林就将他一起出卖了。
“次烤羊排!”徐景林急声道,“还有烤猪蹄!”
五六岁的孩子早就能说话清晰,只是徐景林在开口时,不小心掉了一滴口水,他一紧张,音就发岔了。
徐景容真想捂住二弟的嘴,可惜已经为时已晚。
完了,他在二婶婶面前稳重英武的形象,没了。
温叶果然没客气,笑得格外大声。
徐景容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
温叶上手揉了一把小的那个的脑袋,道:“这么远都能闻到?怕不是长了个小狗鼻子吧?”
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俩人过来西院,身边一个嬷嬷婢女都没有,温叶便知他们是偷摸过来的。
不过估计也只是他们以为的而已。
好在她烤的量多,为了能在院子里暖和些,她烤了两扇羊排,猪蹄不计,本打算吃不完分下去给西院其他下人的。
不过就算加上眼前这对兄弟,也仍绰绰有余。
只是两个人出门得急,连披风都忘了,温叶让云枝进屋拿两件她的出来,暂时给兄弟俩系上,挡挡风。
徐景容系着粉嫩的披风,心里还有些别扭,徐景林心就大多了,满眼里只有烤羊排烤猪蹄。
温叶还准备了几样素菜,专门让人串成串,不多,是为了吃啃猪蹄羊排腻了时,能来一串解腻。
此刻她见徐景林已经馋得不成样子,便让桃枝帮其着烤了一串白菜,最后抹上一点不辣的酱料,递给他。
让他先解解馋。
徐景容见二弟有了吃,也忙抓了两根青菜串,学着桃枝的动作,有模有样的烤着。
温叶没让桃枝去帮他,随他自己折腾,反正烤糊了也是他自个儿吃。
徐景容和徐景林在有些方面颇为相似,比如不爱吃青菜。
可今日他们吃到嘴的这种烤着的,好像很好吃,和他们记忆中的难吃的青菜,一点都不一样。
一串两串吃了还想吃。
很快,烤羊排和烤猪蹄都好了,有这俩小子在,柳芽柳心俩万不敢再留下同食。
温叶不可能强行去改变她们脑子里已形成十几年的观念,只让云枝包了四分之一的羊排和猪蹄,让她们拿回去吃,吃不完也可以分给其他姐妹们。
院子里的人少了些,徐景容摸了摸已经半饱的肚子道:“等我以后当了将军,也要让我手下的兵吃到这些!”
温叶啃着云枝递过来的猪蹄,头也不抬道:“那你还不好好读书。”
徐景容小手一挥,颇有气势道:“读书都是要考状元的人做的事,我要做的是大将军!”
温叶嗯了一声点头:“是啊,一个连城门牌匾上的字都不认识的大将军带着一群目不识丁的兵,攻错了城都不会有人知道。”
徐景容脸刷地胀红起来,嗫喏道:“那把字认全不就好了?”
他绝不要做一个会攻错城的将军,太丢人了!
温叶看了他一眼,又道:“是啊,一个大将军只会认字,一页兵书都看不懂,敌人随随便便一个兵阵,就能将你们连头带尾,全部套进去。”
徐景容的脸更红了,急声道:“我才不会那么笨!”
温叶啃完一个猪蹄,喝口花茶,歇了歇道:“是吗?那我怎么听说你堂测鲜少拿过优等。”
被揭老底了,徐景容羞愤不已,化悲愤为食欲,一口拽下羊排骨上的肉。
当将军好难啊,额......烤羊排真好吃!
正院,忙了一整日的陆氏,临晚膳前,终于有了片刻的休息。
结果发现本该来正院用饭的两个儿子迟迟不见身影。
只一个徐玉宣围着她打转。
陆氏宠溺地搂了搂他,还不忘问冼嬷嬷道:“景容景林呢?”
寻常这个点,兄弟俩早就到正院了。
冼嬷嬷回道:“老奴已经让青雪去东院了。”
话说着,青雪就回来了。
她身后跟着徐景容身边伺候的冬嬷嬷。
陆氏见青雪身后只有冬嬷嬷一人,便问后者:“世子和二公子呢?”
冬嬷嬷幅身后答道:“回禀夫人,小世子和二公子申时中悄悄出了东院,老奴派人仔细跟在后边,见小世子和二公子最终是进了西院便没有进去搅扰。”
陆氏讶然:“去了西院?”
紧接着又问,“他们功课做完了?”
连日大雪,陆氏体念来国公府授课的大儒已年迈,特地让他等雪停了再过府授课。
因此这几日,徐景容和徐景林都在做先生留下的课业。
俩兄弟读书天分不高,除了晚膳来正院陪陆氏用,这几天就没出过房门。
冬嬷嬷恭敬道:“老奴瞧了,世子和二公子是做完功课离开东院的。”
否则她们也不敢妄由着两位金贵的主儿就这么跑出去。
到时候就算世子和二公子一点事没出,对她们的责罚也免不了。
陆氏对完成功课后的俩兄弟去哪,只要不危险,她一般不会阻止。
只是无缘无故地去了西院,陆氏总觉得哪儿不对。
冼嬷嬷最是了解自己的主子,见陆氏眉头微蹙,想了一会儿,说出自己的猜测:“听说二夫人极爱看书,想来西院氛围一定不错,小世子和二公子可能是想着和爱看书的人多待一会儿,能让自己也变得爱读书些?”
当下人的,自然是捡主人想听爱听的话说。
“是这样吗?”
眼见时辰不早,陆氏想不通便不再继续,转而道:“这俩小子怕是要留在西院用膳,不等他们了,冼嬷嬷,吩咐下去,开膳吧。”
她话音将落,怀里就闯进来一个小人儿,甜甜地喊她:“伯娘~”
陆氏笑道:“宣儿想说什么?”
徐玉宣羞道:“母亲,要母亲~”
陆氏这才想起来,为了不打扰温叶学习看账本,母子俩已经有五六日没见了。
宣儿能憋到今日才与她说,也是难得。
只一瞬,陆氏便做出了决定,她叫住冼嬷嬷道:“别上菜了,挑几样好的,随我一起去西院。”
正好去看看俩小子在西院做什么。
冼嬷嬷应声道:“是。”
陆氏走在最前头,纪嬷嬷抱着徐玉宣落后半步,身后是一同伺候徐玉宣的两个婢女。
右边是冼嬷嬷和青雪以及白梅。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西院而去。
西院这边还毫不知情。
徐景容啃了几块羊排和两个猪蹄,又吃了一碗二婶婶说的蛋炒饭,现在已经饱得不行,他坐在小凳子上,两手往后撑着地,仰面朝天,恨不得在雪地里滚几圈。
毫无形象可言。
徐景林倒还规矩地坐在小凳子上,只是他吃得慢,又没人伺候他,到现在还在啃第一个猪蹄。
就在这时,守在二道门的婢女匆匆来报:“禀二夫人,国公夫人带小公子朝咱们院来了!”
温叶还没来得及消化婢女的话,徐景容就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什么?!我母亲来了?!”
“完了完了!母亲见到我们这个样子,肯定要发怒!”徐景容急得原地打转,此刻他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出去。
再低头看看啃得满嘴油光尚不知危险就要降临的徐景林。
徐景容的心,轰地一下,凉了个彻底。
他的屁股怕是又要保不住了。
第24章 吃人嘴短
徐景容还在担心自己的小命, 温叶已经眼疾手快地夺过徐景林手中的猪蹄,云枝默契十足地给徐景林用湿帕擦了嘴和手。
桃枝更是迅速将没吃完的烤羊排和烤猪蹄收拢,往小厨房端去。
唯有尚处于状况外的徐景林望着突然空空的双手, 一脸茫然。
他的烤猪蹄呢?
徐景容两圈转下来, 回头一瞧,彻底惊住了,要不是空气中还散发着浓厚的肉香,哪里看得出来二弟前一刻还在满嘴油光地啃猪蹄。
尽管对自己的两个儿子非常了解, 可陆氏在来西院的路上心中多多少少还是希望兄弟俩能像冼嬷嬷猜测的那般,是在西院和他们二婶温氏一块儿看书。
然而, 当陆氏走到西院门前, 从院中飘出来的炭火味和焦香的肉味,这一切都在昭示着她的幻想即将破灭。
随行的婢女们跟着停下脚步, 脑袋皆扣得很低, 冼嬷嬷更是在心中责己,干嘛什么想法都往夫人面前说,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回头夫人一生气, 她突然开始担忧小世子的屁股了。
下人们闻着空气里的飘香, 心思各异。
唯有纪嬷嬷怀里的徐玉宣, 圆溜溜的小狗眼亮了亮,鼻子小幅度地吸了吸。
陆氏看着那个远处匆匆行完一礼后飞快转身,眨眼不见了人影的婢女,深呼吸一口,道:“走, 我们进去。”
也不用等什么通报了。
陆氏刚踏进西院第一道门,眉头就皱了一瞬, 这西院的奴仆也太不用心了些,满院的雪,只清出了一条道。
看来回头必要好好敲打一番。
怀揣着这个心思,陆氏到了西院正院,院门大敞,离着数十步的距离,陆氏只瞧见围着炭盆的一大两小,边上立着几个婢女。
肉香味更浓了,却满院没瞧见半块肉。
原本心底攒了点怒气的陆氏见此景象,泄了近半,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是把她当成宣儿糊弄了?
温叶起身相迎,嗓音温柔似水:“嫂嫂。”
徐景容顿时瞪大眼睛,二婶婶怎么还两副面孔。
以前温叶这般与自己说话,陆氏只觉得这是她本性如此,可此刻,她忽然有些反应过来,自己过去怕不是被温氏流露出的表象迷惑住了。
奇怪的是,换成过去,她早该生气了的。
陆氏压下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绪,板着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在院里烤起火了?”
这回徐景容有先见之明,提前捂住了肚子里藏不住话的徐景林。
温叶走过去,往陆氏身前挪了挪,刻意挨近了些,声音略软道:“其实不是在烤火,我让小厨房烤了些羊排,嫂嫂不如也一起用些?”
温叶清楚在徐景容徐景林兄弟俩来了西院,她在院里烤羊排猪蹄吃的事儿就迟早瞒不住。
毕竟等兄弟俩带着满身的烤香味回东院,伺候他们的嬷嬷婢女又不是闻不到。
唯一让她失策的是,陆氏今晚心血来潮突然过来了。
既然瞒不住,那就只能尽力补救了。
陆氏不是第一回 听温叶这般柔声话语,前两天她还去正院请教过自己账目问题,那两日的声音比她现在更顺柔。
可那日的温氏似是真柔怯,而此刻,陆氏仿佛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矫作。
陆氏很快摒弃了这股想法,怕是白日里忙昏头了,竟生出来这等错觉。
温叶见陆氏始终不出声,便将目标转向她身侧正眼不眨盯着自己的徐玉宣,诱惑道:“宣儿,想吃母亲烤的羊排吗?”
徐玉宣眼巴巴点头:“想吃~”
就在陆氏以为温叶要去拿烤羊排来吸引徐玉宣时,温叶却话锋一转,很是遗憾道:“你吃不到了。”
徐玉宣呆滞一瞬,随即瘪嘴,泪眼朦胧地去看陆氏。
小孩儿年纪小,但也知道讨要某样东西时,看谁最管用。
陆氏对温叶如此光明正大的不耻行为,心底的无语感油然而生。
原来方才的感受并不是错觉。
“此等炙烤之食,吃了易上火,不宜多食。”陆氏瞥了一眼被捂住嘴的小儿子,眸光抬起,看着眼前的温叶又道,“你也别藏了。”
这与掩耳盗铃有何区别。
“还有你们,”陆氏再次看向两个儿子圆溜的肚子道,“不许再吃了。”
身边没了人阻止,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们肯定趁此机会吃了个肚滚圆。
徐景容反正已经吃饱了,不许吃就不吃,他惊喜的是母亲没有为此罚他。
徐景林却是一脸晴天霹雳,他吃得慢,一个猪蹄都没啃完呢!
陆氏又侧过身,点了点徐玉宣的小鼻头,忍不住道:“被你母亲牵着鼻子走了,你都不知道。”
往前,陆氏最怕的就是宣儿将来的继母仗着宣儿年纪小,把人欺骗得团团转。
如今宣儿的继母果真做了她预想过的事,可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为了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继续吃烤羊排......
这让她还能怎么说。
偌大的国公府,温氏嫁进来,总不能连块烤羊排都不让吃。
不过自五岁起便被母亲往当家主母方向教养的陆氏是不可能允许再继续如此围着火盆,抱着一根羊排不顾形象的啃。
温叶看出了陆氏的让步和她仍坚持的底线,很有眼色的让云枝桃枝去准备晚膳,大家很快移步膳桌。
烤羊排和烤猪蹄重见天日,只是都被切成了一小块,堆放在盘中。
陆氏带来的几样菜也重新热了热上桌。
熟悉的清淡菜色。
有陆氏在,没人敢给小世子和二公子夹烤羊排和烤猪蹄。
徐景容很有眼色地只夹青菜吃,用行动讨好陆氏。
而徐景林望了望碗里的白粥,又瞅了瞅不远处心心念念的烤猪蹄,想吃又不敢动的模样,让人瞧着好不可怜。
给他布菜的婢女也只敢给他夹其他菜,羊排和猪蹄是一点也不敢碰。
温叶落座后,直接给陆氏夹了一块裹好酱料的烤羊排道:“嫂嫂快尝尝,这酱料是我自己亲手调制的,和您以往吃的都不一样。”
烤羊排虽被弄成了小块,但肉连着骨头,陆氏不可能就这么夹起来啃,是以过往伺候过她用膳的白梅上前,用小刀将羊排骨上附着的肉剔下,切成拇指肚大小,连瓷碟送到陆氏面前。
陆氏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入口。
咀嚼的动作幅度极小,优雅十足,温叶佩服。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嫂嫂,合不合口味?”
陆氏:“尚可。”
温叶一听,就又给陆氏夹了两块,让白梅慢慢剔。
陆氏吃完一块羊排的肉量后,才想起边上还有个徐玉宣,当即咳了一声道:“纪嬷嬷,让宣儿也尝尝他母亲亲手烤的羊排。”
纪嬷嬷这才有所动作。
而徐玉宣早就盯着温叶手中的羊排,馋得不停抿嘴。
等纪嬷嬷将剔好的肉放入他碗中,徐玉宣低头瞅了瞅,又抬起脑袋,继续盯着温叶手中的。
小孩儿的目光太过炽热,温叶想不注意到都难。
她阻止了纪嬷嬷准备拿起碗喂食的动作,用公筷给徐玉宣夹了一块带骨头的。
果然就见他小圆眼都跟着亮了,学着温叶,动作生疏地用手抓着羊排啃。
半天没咬下多少肉,仍啃得津津有味。
陆氏瞧见了,却没有阻止。
大概是念及徐玉宣年纪还小,偶尔忘一回规矩,无伤大雅。
温叶凝视片刻,余光瞥见苦巴着一张脸舀粥喝的徐景林,内心忽而生起了一点慈念,顺手也给他夹了一块。
徐景林望着碗中突然出现的羊排,揉了揉眼,再揉。居然是真的!
他猛地抬头去看陆氏,目光中透着渴望。
已经吃完第二块烤羊排的陆氏对上小儿子这道目光,顿了顿道:“你二婶给你夹的,吃就是。”
徐景林立刻展颜,边嘿嘿笑边啃。
虽然没了猪蹄,但有烤羊排啃也是很不错了。
不过他没有像最开始那样捧手里啃,而是半生不熟地用筷子和其做斗争。
陆氏饭量小,用了三块烤羊排,半碗粥,几筷子青菜就饱了。
彼时温叶面前的瓷碟里已经堆了不少骨头。
陆氏瞥见,目光不由得往下移,落向温叶的肚子,吃这么多,不难受?
不过……她目光回到温叶的脸上,端详了片刻,又觉难怪。
这样一张圆巧润泽的小脸,没有她这个饭量,是吃不出的。
在自己的地盘,温叶没有掩饰自己的饭量,其实她吃的也不算多,看着一堆骨头,肉其实没有多少,而且她今晚没用主食。
对上陆氏怀疑的目光,温叶一脸笑盈盈的。
陆氏目光顿住,莫名读懂她笑里的意思。
人畜无害的笑仿佛在无声地说:吃了我的烤羊排,就不能‘秋后算账’了哦?
俗言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陆氏此刻哪还能说得出冷言冷语来,只道了句:“你是西院的女主人,对待下人要摆正自己的态度,别纵得他们连院里的活都偷懒不做。”
温叶不知道陆氏在说哪件事,但还是她说什么自己就点一下脑袋,一副绝对认同且虚心受教的表情。
陆氏见她如此,脑海里忽而映现她不久前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的行为,到了嘴边的话莫名就说不出口了。
印象中的弟妹忽然变了样子,作为受到欺骗的一方却生不出气来。
陆氏心道,这很不对劲。
她总不能是被区区两块烤羊排给收买了。
虽然.....味道的确不错。
温叶将话题引回烤羊排上,道:“嫂嫂有所不知,羊排我让人一早就让人腌制上了,都是用我亲手调的腌料,所以才能这么好吃。”
陆氏听后,抬眸看向她道:“所以你一整天就做了这一件事?”
温叶诚实地点了点头,“是啊。”
陆氏:“......”
回想起从早忙到晚的自己,陆氏默了。
酉时末,陆氏回到正院。
忙碌了一阵子的徐国公将用过晚膳,他一回正院就得知陆氏去了西院同二弟妹一起用膳,此刻见着了人回来,目光触到陆氏面上不明的神色。
上前问道:“怎么了?在西院那儿用膳不顺心?”
陆氏摇头:“也不是。”
徐国公刚要说“那你这是怎么了”,转而却闻到从妻子身上散发出的一丝烤肉香。
到了嘴边的话就改成:“你吃烤肉了?”
陆氏点头道:“在弟妹那吃了几块烤羊排。”
徐国公就更惊讶了:“怪不我闻着像羊肉的香味。”
陆氏闻言,下意识低头闻了闻,是有那么一点味,估计是在西院沾上的。
只是听徐国公惊诧的话音,陆氏心底莫名其妙生出一丝烦闷,她秀眉一拧,道:“怎么,我帮你管着这么大的国公府,连块烤羊排都吃不得了?”
徐国公顿觉危矣,连忙解释了一番。
吏部尚书侄儿于西市街杀人的案子终于了结,徐月嘉回府的时辰比之前早了不少。
好巧不巧撞上拎着食盒过来前院的桃枝。
徐月嘉脚步一顿,却见桃枝朝他行完礼后转身走去守着书房门的小厮面前,道:“夫人赏的烤羊排,你拿下去分一分,就当是给大家伙的宵夜添道荤菜了。”
将食盒递了出去,桃枝再次向徐月嘉幅身行了一礼,然后离开前院。
徐月嘉扫了一眼小厮手上的食盒,最终什么都没说,推门进了书房。
西院正堂内,温叶手拿着徐月嘉早两日差人送来的喜恶单子。
什么早午不过八,晚不过七的,不用宵夜等等。
温叶从头看到尾,连啧数声后,还不忘同云枝调侃一句:“日后能省不少粮食了。”
云枝:“......”
这让她怎么回答。
以前在温府小院儿厨房见不到的食材, 如今都有了。
于是一连几日,温叶都把自己关在西院研究吃食。
大前天是酥皮烤鸭,前天是热锅子, 昨儿吃了自制的酸辣米粉, 今天她打算用好茶叶做几杯奶茶解解馋。
之前在温家时,送到蘅芜院的都是普通的茶叶,煮出来的奶茶味儿总觉得不对。
今儿温叶尝了红杏先试煮的一小碗后,大手一挥, 让她又煮了两锅新的,好让大家都分一碗。
眼下西院里的仆从们都知晓了她们这位二夫人对食材有一脑子的奇思妙想, 常常做出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一听她们也能尝一尝这奶茶, 都眼巴巴地候在院子里。
还有又悄儿跑来西院的徐景容和徐景林。
只不过这回徐景容学聪明了,将徐玉宣也带了过来。
这样陆氏就不好说什么了。
兄弟俩一连来了两日, 是以除了酥皮烤鸭没吃到外, 酸辣米粉和热锅子他们都尝到了。
虽然每人只有半碗的量,但徐景容满足了。
二婶婶的西院, 就算是普通的炒菜炖菜也比他们东院做的要更合口味。
此刻兄弟俩排排坐在院子里,烤着火, 目光时不时看向小厨房的方向, 期待着即将煮好的奶茶。
徐景容恨不得就此住在西院, 二婶婶这儿的饭菜太好吃了。
他都有些羡慕明年春就能回西院住的宣弟了。
虽然二婶婶给他送了两匣子晦涩难懂的书册,但徐景容觉得能想出这么些好吃的吃食,还愿意分给他和景林的二婶婶,怎么会不是好二婶婶呢?
二婶婶对宣弟也好,每回做了好吃的都会分宣弟一口, 还会仔细到宣弟胃口小,一次不能吃太多, 所以每回都只喂一两口。
不管后面宣弟如何撒娇央求,二婶婶都不为所动。
不过徐景容觉得二婶婶心底应该是不忍心的,为了不让自己心软,就只能一直低头吃自己的。
二婶婶牺牲太多了,她不仅是他和景林的好二婶婶,还是宣弟的好——
‘母亲’二字将要从徐景容的心底呼之欲出,温叶一个雪球砸向离自己三五步远的徐玉宣。
噗的一声,徐玉宣整个人仰跌坐进雪窝中,短小的四肢在空中不停晃荡。
温叶在旁叉腰,毫不客气地大笑。
徐景容瞥见这一幕,吞了吞嗓,心底的确定就变成了‘或许’、‘可能’、‘大概吧’......
越接近年关,陆氏越忙。
倒是温叶,账册都让柳芽柳心算完了,又不用管孩子,无事一身轻,闲得不行。
每日不是捣鼓喝的就是捣鼓吃的,于是每逢冬日,温叶总要胖上那么三两斤。
转眼又到了月初一,温叶随徐月嘉来到正院用早膳。
陆氏忙了这么些天,人都瘦了一圈,今儿可算是能缓口气休息半日,可瞥见温叶隐约圆润了一圈的脸蛋,心还是梗了下。
温叶自然发现了陆氏看自己的眼神与以往有所不同,只是她不可能事事都装一辈子,早晚都是要暴露在陆氏面前。
陆氏只是长嫂,顶多算半个长辈,温叶预料到暴露本性后最坏的情形,约莫就是禁足和不让她见徐玉宣,偏这两样都是她求之不得的,无甚影响。
只不过她原本的计划是润物细无声地撕掉一层层外壳,没想一次撕一半。
但如今这样也有好处,省了她不少功夫不是?
早膳,温叶罕见地喝起了白粥,连素日里最爱的咸脆瓜都没夹。
前些日子又是烧烤又是热锅子奶茶的,有些上火,嘴里起了几个水泡,只能先清淡几日了。
不过吃腻了荤食,偶尔换换清粥,还挺不错,有股说不出的甘甜。
陆氏瞧着连吃白粥都吃得格外有滋味的温叶,心底那点微妙的不平又起来了,是以开口道:“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新年了,现下府中事务杂忙,我一人颇难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