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记事/仰见春台/娇啼/娇靥—— by盛晚风
盛晚风  发于:2023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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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来看,夺嫡最大可能就是五皇子,他曾多次拉拢谢氏无果,这段时间竟然开始暗中拆除谢家势力。
因近些年,谢家有意收敛锋芒,不欲与皇权争锋,但退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如今那些皇子还没即位,竟先想着将收拢皇权了。
而那位刘姓监丞的确没想到,他不过南下一趟,再回来时已经成了弃子。
沈苛的死看似是意外,实则是谢韫对他的敲打。
他战战兢兢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丝毫不敢抬头去看坐在他正对面的谢韫。
沈苛好歹跟了谢阁老六七年,这谢韫竟然说杀就杀。
但他越不看,巨大的恐慌就使得他的心绪越来越紧绷,他畏惧于引起谢韫的注意,也害怕袒露于他的目光下。
隔了一会,他还是悄悄抬起眼皮看了过去,越过一道藕粉色的身影,他猝不及防撞入一双平静的双眸。
谢韫的目光毫不遮掩,他面容之上无甚情绪,却令人遍体生寒。
而此刻,坐在刘监丞正前方的桑窈,早就发觉到了不对。
她感觉有人在看她。
她心中有了猜测,偷偷抬起眼皮看过去。
果然!谢韫真的在偷看她。
坦坦荡荡,毫不遮掩!
桑窈只瞥了一眼就倏然收回目光,双颊顿时染上绯红,她越发不自在,吃东西都不好意思再吃了。
这目光如同实质,隔了一会她没忍住又瞥了一眼。
……怎么还在看啊。
这男人为什么不能收敛一下,人那么多,他知不知道他的眼神很明显啊?
桑窈越想越觉得难受,她几乎如坐针毡,手指紧紧握着裙摆,小脸也越来越红,一路红到少女匀称的锁骨。
他不会又在想什么奇怪却下流的东西吧?
不准想啊啊啊啊。
……别看了别看了,会被发现的,真的好烦啊。
再瞥一眼。
怎么还在看啊?
桑窈坐不住了,她觉得自己羞得脑袋都要裂开,她呼出一口气,实在是受不了了。
然后一下子抬起头来,直直的看向谢韫。
她的动作有些明显,目光直接,于是谢韫的注意力被迫被这个红彤彤的小姑娘吸引。
两人对上视线,谢韫不解。
紧接着,少女顶着张绯红的脸庞,红唇紧抿,又气又羞,凶狠的瞪了他一眼。
谢韫:“……?”
紧接着,桑窈微微启唇,对着谢韫做了个口型。
谢韫盯着少女的红唇,逐字辨认。
她说的大概是:
“别、看、我。”

谢韫眉头微蹙,并不理解。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读唇语的能力,只是对面这位,确定是在和他说话?
谢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
确实是对他说的。
还没思忖出结果,对面就看起来更凶了。
虽然她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苹果脸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他淡声询问净敛,“今天很热?”
净敛不明所以,耐心回复:“回公子,大雨初晴,日光清透,不热的。”
谢韫道:“那看来你的那位朋友恐怕得提前离席了。”
什么朋友?
净敛不解,嗯了一声看向了对面的桑窈。
入眼是一颗红润可爱的小脸蛋,像颗小苹果。长睫低垂,美人乌发雪肤,五官精致又明艳,裸露的肌肤透出一种矛盾的纯真与妩媚。
在一众素色里,唯有她是那颗最璀璨的明珠。
他大胆畅想,怎么,你这木头终于发现桑姑娘的美,打算跟人幽会顺带再做点见不得人的事了?
你俩去吧,我一定好好望风。
畅想完毕,他恭恭敬敬道:“公子何出此言?”
谢韫道:“她兴许是发热了,看她这会神志已经不太清醒了。”
不出所料,就知道说不出什么好话。
不过等等,公子什么时候会关心别人发不发热了?
警告完之后,谢韫果然没有再次盯着她看了,桑窈如释重负。
她呼出一口气,捏起桌上的一块荔枝奶糕,正欲塞到嘴里,又忽然注意到了自己胸前的起伏。
“……”烦
她胡乱的想,时下女子追求纤细柔弱,像她这种天生丰盈的一点儿也不占好处,显得很不正经。
她默默扫了一圈,愤恨的发现在坐的就她这儿最不正经。
她又啪的一下把荔枝奶糕放下,没心情吃了。
直到过了一会,一旁的父亲侧身过来,念叨道:“你看看人家。”
桑窈遂而再次抬眸,原来是刚在正在她跑神时,那位成天被父亲夸赞的尚书家的女儿上去献舞了。
台上女子形如弱柳扶风,一身烟紫轻纱,长袖曼舞,舞姿婀娜含蓄,抬腕低眉间,青丝飞舞。
明明跳的是妩媚多姿的舞,看着却依旧端庄清丽,让人生不出半分绮丽心思。
众人的目光几乎都落在台上这柔软的身影上。
桑窈也在看。
这就是父亲常常提及的尚书之女,李瑶阁。
桑窈原本很喜欢她,觉得她跟姐姐一样像个仙女。
但后来她就不喜欢了。
其实桑窈原来并不是个害怕同人交流的人,反而她性格好,旁人都愿意同她打交道。
她跟李瑶阁也曾勉强算是好友。
但李瑶阁不缺朋友,她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小姐妹,一开始桑窈同她们在一起时,她们只是有意无意的贬低她的家境,让她跑跑腿,那时桑窈还天真的以为她们可能不是故意的。
但后来李瑶阁等人就开始出言侮辱她的相貌,认定桑窈接近她是为了勾引李尚书,意图做她父亲的小妾。
李尚书已年近五十,而桑窈那年不过十六。
那时她特别生气,但她嘴巴笨,绞尽脑汁的每一句辩解都会被曲解为其他意思。
她急得掉眼泪,苍白的说我没有,那群人反而指着她笑得更开心了。
这些事情她没有告诉过父亲,但那天从尚书府回来以后,她就越发抗拒同人交流,也不想再抛头露面。
胡思乱想之际,她看见台上的李瑶阁已经莲步轻移至谢韫附近。恰巧此时她腰上悬挂的玉珠不慎掉落,落在谢韫面前的条案上。
玉珠在那宽阔的案桌上弹啊弹,然后停在了谢韫的手边。
桑窈看向谢韫,谢韫似乎并未留意那枚调皮的珠子,他的目光停在台上面容姣好的少女身上。
谢韫从来都犹如上京城一朵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但他的难以接近并不仅体现在他尊贵的身份与这张俊美薄情的脸上。
还有他的态度。
他对所有对他表爱慕的男女,都一视同仁的不假辞色。
但就算如此,高门贵族间的男女暧昧向来为人所乐道,而在众人眼中,家世显赫,温婉贤淑的李瑶阁就是同谢韫最配之人。
他看的有点认真。
桑窈面无表情的想。
谢韫的确看的认真,他沉吟半天,分析道:“李氏这是有意结亲皇室?”
不怪谢韫如是想,这是太子千岁宴,在这种场合下献艺多半就是想结亲。可如今太子之位不稳,李尚书看着并不像那样莽撞之人。
净敛清了清嗓子,道:“属下认为非也。”
谢韫睨他一眼:“你有什么拙见?”
净敛道:“属下认为,李姑娘这舞八成是跳给您看的。”
谢韫没搭理他。
净敛又解释道:“一月之前,李姑娘曾给您赠过香囊。”
虽然这香囊被他给拦下了。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公子,夫人这两日催的紧,据属下所知,夫人同尚书夫人已经就此事论过两回了,只要您一松口,择日就能成婚。”
眼看谢韫脸色越来越差,净敛又心一横,一口气说完了:“夫人已经因您的婚事操心两年多了,就算不是李姑娘,您也得考虑成婚了。就连老爷最近也道您若是再不松口,就直接把您革职叫您清醒清醒。”
净敛心中叹气,主子如今已二十有二,身边却从未有过女人。
以前还好,这段日子风言风语越来越多,就连夫人都怀疑开始怀疑主子是不是那方面不行,还为此找过郎中。
他就罢了,因为自幼同谢韫一起长大,知道谢韫身体条件不仅没问题还非常强悍,但旁人不会这么想。
其实净敛多少也知道一些主子一直回避婚事的缘由。
一来是谢韫生性如此,他对情爱确实不感兴趣。
二来也是因为,世家大多都为功利性结亲,双方各有所图,携手并进。
但谢韫不喜如此,他性情孤僻,边界感极强,他不愿依赖于妻子母族,也不愿因夫妻而给予谁便利,最好双方各不相干。
内宅中的暗自揣测,算计,谋划等小动作他都不喜,他是个对所有事情都要求绝对主导的人。
他继续道:“公子,依我看,你确实该考虑一番您的婚事了。”
谢韫:“你的拙见确实毫无用处。”
净敛:“……”
他目视前方,只当没听见。
虽说他非常想让桑窈和谢韫在一起,但也知道这是他痴心妄想。遂而只得违心道:
“公子,您总该娶妻的。夫人说四月就有个好日子,是她特地找寻秋寺的大师算过的,极宜嫁娶。”
“况且目前看来,李尚书之女善良聪慧又国色天香,同您的确最为相配。”
“您觉得呢。”
谢韫冷漠道:“我觉得你最好还是闭上你那张嘴。”
好嘞,正好不太想劝。
不知什么时候起,台上的舞蹈已经悄然结束,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夸赞声,甚至连皇帝都开口赞扬。
桑窈百无聊赖的坐着,并不关心。
不久后,帝王离席,气氛轻松下来。
觥筹交错之际,桑窈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了对面的谢韫。
她这才发现,已经换了身衣裳的李瑶阁不知何时起,竟来到了谢韫面前。
桑窈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看起来很登对。
席上悄无声息间,已有不少人目光都汇集在那两人身上。
李瑶阁是来找那颗掉落的珠子的。
那颗珠子本不重要,但因为它落在了谢韫手侧,它就变得重要了起来。
但男人的应答一如既往的冷淡,在她提出要拿回珠子时,他只是面无表情的挪开了自己手臂,洁白圆润的珠子静静躺在上面。
他甚至不愿意抬手将珠子递给她。
她盯着男人英俊却淡漠的眉眼,偏不主动去拿,而是朝他伸出手,柔柔道:“多谢公子。”
洁白的掌心停在谢韫面前。
她这一动作多少带些逼迫之意,她似乎笃定谢韫会亲手递给她。
桑窈坐在他们对面,静静看着。
她盯着谢韫的眉眼,在心中猜测他会不会帮她。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亦不会有什么人说闲话,甚至比不得上次她在他旁边摔倒。
但气氛就是突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此刻的谢韫并没意识到气氛的紧绷,他只是突然察觉到对面目光炽热,犹如实质。
他慢悠悠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发现又是刚才那个小苹果。
不过她看起来已经没那么红了,变成了一颗精致的雪梨。
正光明正大偷看的桑窈不由心神一凛,慌忙移开目光,不明白他突然看她干嘛。
“公子?”李瑶阁轻轻开口提醒。
谢韫眉头轻蹙,显然是不耐烦了,他沉声开口:“净敛。”
早就准备好的净敛闻声连忙弯腰,迅速捏起那颗珠子,恭敬的递道李瑶阁手里,动作行云流水,脸上的笑意堪称完美:
“姑娘拿好。”
李瑶阁神色僵硬片刻,才道:“……多谢。”
净敛递完珠子,直直站好,对于主子这一视同仁的冷漠颇为满意。
他还顺道看了一眼对面的桑窈。
桑姑娘你放心,除了夫人和老夫人,至今没有哪个女人碰过主子一根手指头。
而桑窈此刻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波澜壮阔。
他们俩在干嘛,为什么都在看她,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是,为什么刚才要突然看一眼她后才拒绝李瑶阁?
净敛之后那欣慰又满意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
桑窈捏紧衣袖,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谢韫刚才不会是因为她吧?
……他以为她在意这件事,所以想让她别误会,于是特意做给她看吗。

席上仍旧推杯换盏。
谢韫在方才已经起身离席了,桑窈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但她跟谢韫不一样,只能等众人都走了她才能走。
桑印搁下酒杯,看向前方高台之上的皇室宗族,目光落在那道颀长俊秀的身影上,低声感叹道:“五殿下的确有天人之姿啊。”
皇帝已经提前离席,上面除却太后与皇后,便只剩几位皇子。
这其中风骨最佳的当属此刻正同大臣侃侃而谈的五殿下陆廷,男人生了张如玉脸庞,尊贵无比,自在从容。
同其形成对比的,是坐在他身侧的太子陆荔。他正低头饮酒,双颊泛红,形色木讷,有大臣同其搭话他也只是窘迫的笑笑,说不了几句便又开始饮酒。
难以想象,就这样的气度会是当朝太子。
陆荔虽为皇后次子,却从不受重视,能被立为太子也仅仅是因皇室是按古制立储。
没有人会认为这样的人时候真的会登极大宝。
桑窈闻言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颇为认同的嗯了一声。
桑印又道:“窈窈,你觉得五殿下如何?”
桑窈仅同陆廷说过两回话,见他的次数还没见谢韫的次数多,自然也谈不上了解。
但她不太喜欢陆廷,他生了一张朗润的脸,说话时却总让桑窈觉得咄咄逼人。当然,她最不喜欢的还是那人看她的眼神。
总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
桑印又随口道:“说起来,这段时日我同殿下走动的倒是不少,看来殿下近来确是在为圣上分忧。”
他又想起了什么,看向桑窈道:“对了,你是不是同殿下见过?”
桑窈不明所以:“怎么了爹?”
桑印回忆道:“他跟我提了几回你,说你……”
话到这里就变了味,桑印忽而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桑窈的目光的顿了顿。
桑窈也在这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桑茵玥曾同她说话的话。
她说五殿下想要纳她为妾。
父亲并未把话说完,但桑窈已经明白。
桑印似乎暂时不愿同她谈论此事,转而说起了别的。
桑窈心不在焉的应着,低头一直在想桑茵玥的话。
难道桑茵玥所言是真的。
可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吸引了陆廷的注意。当然,这也不重要,她知道自己生了一张不太端庄的脸,身段也不正经,被看上做妾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政治上的事她懂得不多,但大致也知晓,倘若有朝一日太子陆荔被废,那下一任储君,极有可能是陆廷。
她只是个四品官员的次女,族中无爵位,又不像李瑶阁般才名在外,就算陆廷日后只是个王爷,做他的妾她也不算亏。
约莫又过了几柱香,大家相继离席,这场跟桑窈关系不大的千岁宴也宣告结束。
桑印临时有事先行离开了,并未跟桑窈一起离宫。桑窈特地挑了个人少的方向走,但还没走出几步,便有人叫住了她。
是个面生的小太监。
桑窈停住脚步,道:“小公公,有什么事吗?”
小太监脸带笑意,道:“桑姑娘,奴婢是五殿下身旁的人。”
桑窈身形僵了僵,不着痕迹的站直了身子,她道:“殿下他……”
小太监从袖中拿出一块火红的玉石来,低声道:“这是蜀地上供之物,殿下瞧它第一眼就觉得它与姑娘绝配,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将之送予姑娘,这才拖到今日。”
时下人爱淡然内敛的青玉与白玉,却少有人会喜欢红艳妩媚的赤玉,这样的颜色多少与妖艳狐媚沾点边。
这仿佛像个暗示,桑窈起初并未伸手去接。
小太监的手悬在半空,提醒道:“桑姑娘,这是殿下的心意。”
桑窈反应过来,她不能不接。
她将这块坠玉接过来,轻声道:“劳烦小公公,还望小公公替我谢过殿下。”
小太监离开后,桑窈一个人走在寂静的甬道,坠玉冰凉,被她握在手心。
她垮着脸,心情不太好。
她的日子一直过得很简单,但该懂得她都懂。
比如她的婚事她自己做不了主,她该找个好夫婿为家族谋利益。
她从来没有试图去逃避过这些,当了那么多年的桑家小姐,总该回报些什么。
这也没什么。她安慰自己,五殿下前途无量,正是年轻,相貌英俊,总比那些岁数能当她爹的好。
况且如果五殿下真的提了此事,她根本不能拒绝。
绝对强权下,低位者的拒绝就如同挑衅,她自己倒是没事,可她还有爹爹还阿姐,不能连累他们。
唉,真烦。
皇宫实在太大,桑窈挑着人少的地方,漫无目的的走着。
没过多久,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说话声。
她顿住脚步,才于树叶掩映中看见一群人的身影,其中就有方才高台之上的五殿下陆廷,还有太子陆荔。
场面有些紧绷。
陆廷负手而立,面色不虞,他身边站着个老太监,一众太监宫女侯在一旁。
而太子陆荔正站在陆廷面前,腰弯的极低,肩膀微微发着抖,颤声道:“孤……孤不是故意的,皇弟你且息怒,孤这就叫太医过来为孙公公医治。”
一国太子竟对着一个皇子如此卑微,实在匪夷所思。
桑窈屏住呼吸,直觉这不是她该看的。
陆廷脸带戾气,道:“治什么治!谁准你撞他的?”
陆荔腰弯的更低,他连声道歉,甚至还去拉陆廷的衣袖。
陆廷一甩手,陆荔差点摔了过去。
“皇弟,那你……你说孤该如何?”
陆廷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陆荔,慢悠悠命令道:“这样吧,你跪下跟他道歉。”
桑窈瞪大眼睛。
……他怎么敢?
那可是太子,这已经不能用羞辱来形容了,他根本就没把陆荔当人看。
况且让太子对一个太监下跪?体统何在,置皇室威严于何地?
而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陆荔在陆廷说完后,竟真的噗通一声跪下了,没有丝毫犹豫。
“孙公公!孤不是故意的……”
桑窈抬手紧紧握住双唇,生怕自己叫出声来,这件事实在太过惊悚。
而正是此时,她发现一脸惊慌,正跪着的陆荔,似乎遥遥看了她一眼。
等她再去看时,陆荔已经收回目光,方才那一眼仿佛像是错觉,但依旧让桑窈几乎魂飞魄散。
陆廷扫了一眼,像是觉得不耐烦了,迈开脚步道:“罢了,起来吧。我这边还有事。”
桑窈心中一紧,匆忙转身,她必须找个地方躲一下。
她扫视一眼,看见了不远处唯一一间宫殿。
而此刻,寂静的房间内,谢韫坐在圆椅上,从木窗投下的光影落在男人精致的脸庞。
净敛轻声道:“公子,看来五殿下让您看的戏已经结束了。”
邀谢韫来此见面是陆廷下的帖子,可当谢韫来到之后,陆廷却并未及时赴约。
他在不远处被太子“耽搁”了。
方才的一切都让处在房间内的人听的一清二楚,一国储君对他言听计从,甚至毫无尊严的朝太监下跪。
陆廷是在变着法的告诉他,谁才应该是那个真正的君。
“公子,他过来了。”
“属下去迎一迎他。”
谢韫没有出声,只抬了抬手,以示准许。
男人神色疏淡,唇角低垂,浑身透着股沉寂的冷意。
陆廷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猖狂挑衅了。
他以为皇位于他不过探囊取物,谢氏不助他就是有眼无珠,所以他先是动了几个谢氏分支以示震摄,继而又将谢氏维护的太子踩在脚下,最后再来表露拉拢之意。
他在告诉他,当初那个可与皇帝共治天下的关陇谢氏已是过眼云烟,如今的谢氏,应该臣服君主脚下。
想法的确很有野心。
但很可惜,意外暴毙的先太子,曾也是这般想的。
窗外葱绿一片,树影婆娑,日光有几分刺眼,谢韫靠在椅背上,面上无甚情绪。
直到他看见一只雪白的小手在他面前费劲的攀上窗檐。
什么东西。
紧接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小脸。
没记错的话,是对面那位小苹果。
而此刻的桑窈又急又怕,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可怕场景,她迅速的翻进窗子后根本来不及多想,立马转了身,继而动作利落的啪一下关上窗子。
光线被隔绝,房内暗了一片。
四周一片寂静,好像安全了。
桑窈心有余悸,她贴在窗户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全然不知自己屁股后面坐了个人。
片刻桑窈站直身子,开始思考这是哪里。
她抬起步子,想要往后退两步。
也正是此刻,一道熟悉的男声猝不及防的在身后响起,“你——”
与此同时,她往后退的脚又不知一下踢到了什么,她本就神经紧绷,听见这道声音更如惊弓之鸟,双腿不稳,向后倒了一下。
谢韫恰就在她身后坐着,此刻想躲已经来不及。
他下意识抬手推开。
但仍来不及。
少女以不可逆转之势摔进了他怀里,确切来说是坐在了他的腿上。
清香满怀。
桑窈惊慌抬头,二人四目相对。
其实桑窈不仅坐在他的腿上,还坐在了他刚才抬起的手上。
五指张开,就这样被一片饱满结结实实的覆住,触感柔软又带着弹性。明明像棉花,可诡异的是他似乎又能感受到其圆润的曲线。
充盈到一手难覆。
陌生的感觉令谢韫微微蹙眉,手指不自在的动了一下。
桑窈浑身一僵。
她反应过来后飞速从谢韫身上站起身来,一手捂着自己身后,一手指着面前道貌岸然的男人,小脸通红,不可置信道:
“你你你你还捏我!”

怀中顿时空荡一片,方才那种温软盈怀的触感仿若梦幻。
此刻房内光线昏暗,少女脸蛋上的绯红却仍旧明显,双眸潋滟,羞愤交加,满脸写着谴责。
两人目光交汇。
这一招先发制人用的不错,谢韫将原本的要出口的质问压了回去,
他仍坐在椅子上,静静收拢掌心,温软的触感似乎挥之不去,令他心生厌烦。
他淡淡否认道:“谁捏你了。”
还不承认?
桑窈目光下移,那只手骨感白皙,方才却大胆作案,她又看向男人那张俊脸,此刻一如既往的冷淡,与下流二字完全扯不上关系。
但桑窈看过他的手册。
那才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第一次被人捏屁股,此刻又尴尬又生气,别扭得自己半边屁股都麻了,这厮居然还不承认。
她指着谢韫的右手,语无伦次道:“就是这只手,你刚才……刚才是不是故意不挪开的?”
谢韫:“……?”
他沉默片刻,道:“你的想法很新颖,但方才是你自己往我身上靠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并且并没有给我躲开的机会。”
谢韫也是第一回 碰人屁股,心中正烦躁,他看着桑窈,反客为主道:“你故意的?”
桑窈:“???”
“我……怎么可能故意做这种事?我都不知道你在房间里面,而且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谢韫确实确实没想到有人都同他面对面竟然还没看见他,他盯着她的眼睛,道:“首先,这里是我先来的。”
“你翻窗而入,是为擅闯。而撞我,是为袭击。”
桑窈不能理解。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他捏她屁股他好像还有理了?
还袭击?
“我的袭击方式就是坐你身上?”
谢韫:“当然,也不排除你故意接近我的可能。”
桑窈气的冒泡,可她嘴巴笨,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指着他道:“你你你好不讲理!我干嘛要故意接近你?”
谢韫沉吟片刻,道:“这个问题得问你自己,但从结果来看,很显然,你成功了。”
他就差没把认为桑窈是故意勾引他写脸上了!
太无耻了!
他怎么这么会装!
还说什么她故意接近她?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人心里现在肯定乐坏了。
桑窈气的说不出话。
谢韫亦抿着唇,脸色不耐。
桑窈的出现是个意外,他并不喜欢这种意外。她的出现是刻意还是巧合尚且有待考证,这位苹果姑娘看起来呆头呆脑没什么城府,但人不可貌相,内里如何还不知。
况且,她可是有过一次意图勾引的前例。
谢韫靠在椅背上,正欲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时,外面传来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伴随着净敛的说话声:“殿下,这边请。”
桑窈竖起耳朵听着,她掐着掌心,直觉告诉她这所谓的“殿下”不是别人,就是刚才的那个五殿下。
毕竟这地方那么偏僻,好像除了太子就是五殿下。
桑窈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着急环顾四周,却发现这根本就没有藏人的地方,而他们已经走进了房间。
怎么办?
慌乱之中,桑窈对上了谢韫的目光。
谢韫自然没什么经验,也是第一次面临这种奇怪的情况。
事实上他不太明白她在慌什么。
桑窈只觉得自己脑子从来没转那么快过,她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了谢韫脚边。
陆廷人未至声先至:“路上被些不长眼的耽搁了,让谢大人久等了。”
谢韫的身侧是一面方形长桌,上面所铺桌帔长至桌角,恰好可以遮挡身形,这里也是整个房间内唯一可遮挡身形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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