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酒壶
陆飖歌手指在桌子上轻磕,没等她想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就听见外面传来张田丰狂喜的叫声。
“大夫,大夫,我大哥醒了,我大哥醒了……”
张田兴这十几个人病得最重,他们这十几个人被赶出药店后,如果不是谢大夫留心河工的事情,将他们十几个人接到药店,看诊熬药,静心护理。这一次,这十几个人可能大部分人小命就要交代在了南阳。
听说张田兴醒了,谢大夫有些坐不住了。
可现在公主在这里,他就算心里再急,想去看看也只能跪着不动。
见陆飖歌不吭声,只低头沉思,好似没听见外面的声音。谢大夫终于耐不住了,低声道:“公主,那张田兴醒了。”
陆飖歌这才从沉思中醒过来,颔首道:“既然张田兴醒了,应该是性命没有大碍,你去看看,有事回来再说。”
等到谢大夫出了门,屋里只留下折雪和春华。
陆飖歌这才从袖袋中,掏出那日周飏送酒的银制酒壶拿出来细细把玩。
这酒壶不大,精致小巧,握在手掌刚刚好,不像是个酒壶,反而像是个把玩的小把件。
春华没见过这酒壶,并不知道它的来处,目光一扫而过,全身心地将精力放在留心院子另一边传来的说话声。
这酒壶,折雪是非常清楚它的来历的。
那一日,公主在山坡中坐着,周将军来了一趟,等回去的时候,公主身边就多了这一个精致的小玩意,身上还有淡淡的青梅酒香。
折雪认定,这酒壶就是周将军带来的。
可为什么公主会留下,还随身带在身边,时时把玩呢?
难道,公主对周将军有意?
想到周将军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折雪感觉自己真相了。
不说周将军的官阶出生都极其出色,就周将军那一张脸,也足够让年轻女孩子心动。
要是公主配周将军的话,也不是不行。
陆飖歌并不知道折雪心里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连她和周飏将来生几个儿女,儿女们的名字都替她想过了。
她拿出酒壶,不过是觉得好奇。
那日周飏见她收起酒壶,并没有开口讨回去,反而提醒她,这酒壶还有其它功能,只是他不会说,就看陆飖歌能不能发现。
酒壶除了装酒,那就是装水,装各种液体。
这酒壶,又是银制的,还有其它功能,难道是试毒?
陆飖歌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一个酒壶到底还能有什么别的功能。
她那日,之所以将银酒壶塞进袖笼,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以口对着壶嘴饮了酒,就不好再把酒壶直接还给周飏。
想着,拿回去洗一洗,洗干净了,再找了美酒装满还回去才不失礼。
谁知道周飏误以为她喜欢,索性就说送给她,顺口提了这酒壶还有其它的用途,只是要她自己发现和探索。
许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陆飖歌终于在无意中按到了壶身上的一叶叶瓣,酒壶突然壶身一轻,原本壶身雕刻的六叶草突然变成了五叶草。
“咦?”
陆飖歌举着酒壶细细查看,她明明记得壶身的花纹是六叶草的模样,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五叶?
举起壶身轻轻晃动,里面还能听见酒水流转的声音。
这壶里的青梅酒那日被她几口喝完,之后再也没有装过酒水,哪里来的酒水声音?
陆飖歌不信邪地将桌子上的茶盅端起,泼掉茶水,举起银壶往空空的茶盅中一倒。
清凉的酒水,带着扑鼻的淡香落在了白瓷茶盅中。
折雪探头看了一眼,鼻翼微动:“这是杏花酒?”
陆飖歌不懂酒,也很少喝酒,反而是折雪,因为自幼和一群小子在一起训练,对酒也是有所涉及,所以才一闻酒香,就能知道这是什么酒。
“杏花酒?”
陆飖歌端起茶盅轻轻晃了晃,问道,“这酒有毒吗?”
她是听说过有一种酒壶叫九曲鸳鸯壶的,是楚国楚怀王的宠妃郑袖所制。酒壶中间有一隔断,将壶一分为二,一边装美酒,一边装毒酒。同一个酒壶,可以靠着机关倒出两种不同的酒水。
不过,陆飖歌记得九曲鸳鸯壶的样子好似是个肚子圆圆,挺大的一个酒壶。
可不是眼前这么小,这么精致的一个小玩意。
“毒?”
折雪闻言,警惕地接过陆飖歌手中的茶盅,放在鼻前轻轻闻了闻,“闻上去没毒,不过,有的毒入酒无色无味是闻不出来的。”
“什么毒?”谢大夫刚好一脚跨进门槛,闻言立刻快步走过来,“我看看,我看看。”
折雪看了一眼陆飖歌,见她并无异议,才小心地将茶盅递给谢大夫:“公主问这酒有没有毒,我闻不出来,谢大夫您看看呢。”
谢大夫接了茶盅,先轻轻闻了闻,察觉到没有异样才放在桌子上,取了张涂色的纸张出来,小心地在上面滴了两滴酒水。
等待一刻钟,纸张上的颜色只是略深,并没有变化,他才小心地吐了一口气,又滴了几滴在手指上,放在嘴里品尝。
良久谢大夫才道:“这只是杏花酒,并无毒,且味道还远胜一般的杏花酒,应该是佳酿。”
“哦。”
无毒啊!
陆飖歌在心里哂笑一声,自己简直有些草木皆兵。
周飏要是想害她,有一百种方法,何必用这种手段。
再说,她和他现在算是利益一致,何来那么大的仇恨,让他想要毒杀她呢。
只是,周飏为什么要拿这么一个酒壶给她,还要提醒她这酒壶的特殊之处。
他在暗示她什么?
陆飖歌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凭白浪费脑细胞。
等谢大夫放下茶盏,陆飖歌才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道:“你说洪湖有匪患,这匪患是何时有的?”
起码在她离开南阳去京城前,洪湖是没有水匪的。
以前也有过,不过红缨军从淮城一路打到京城,其中大部分人都投靠了红缨军,包括当初的山匪水匪,现在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有功之臣。
不能说这些人个个都前程似锦,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对他们大部分人来说,现在能吃饱穿暖已经知足,总好过做匪徒刀尖上舔血,随时丢了性命来的强些。
第316章 勾结
“这群匪徒是一年前出现的,他们人数并不多,只有十几二十人左右。”
谢大夫虽然早就被周飏收买,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能打听到的消息有限。
“这些人神出鬼没,很少有人看见他们的真面目。没有见过他们杀人劫货,在洪湖也很少见他们的船只出没。”
陆飖歌有些不明不白了:“不杀人不越货,也很少在洪湖出没,怎么就成了水匪了呢?”
“其实,这水匪,也是最近南阳县衙贴了剿匪的告示,我们才知道的,具体的大家并不清楚。只听说有水匪,可洪湖这一带商船往来密集,也没听说有人货物被抢,更没听说有商船被人伤了性命。”
谢大夫许是刚刚去看过张田兴,见他身子已经好转,心中的一块大石放下,连语气都轻快了许多。
“有人说,这水匪可能没有,最多是一帮穷打渔的……”
说到这里,谢大夫突然想起陆飖歌当初的身份,不由有些尴尬,吱吱呜呜道,“也许是县衙为了抢功劳,特意编造出来的。到时候,他们随便找些流民冒充,就说抓到了匪徒,岂不是功劳一件。”
“这只是你以为。”
陆飖歌看着茶盅里的酒水,眸光一闪,“就算是抓流民冒充,也得有理有据。那周飏让你盯着出事河工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县衙还能以这批河工来冒充匪徒?”
话音一落,小屋里鸦雀无声,就连院子里药店小伙计熬药走路声音好似都消失了。
陆飖歌看向目瞪口呆的谢大夫,良久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难道,真的是这样?
这,这也太歹毒了!
“公主。”
谢大夫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半步,轻声道,“这事没查明原因,草民不敢揣测,只是周将军那边查事情是由四海负责的,要不,公主招四海问问。”
“四海在南阳县?”
“是,四海昨日到的南阳县,他现在应该还没有离开南阳,要是公主有什么不明白的想问四海,我现在立刻就去找人把四海叫来。”
陆飖歌手指在装着杏花酒的茶盅上轻轻一弹,轻笑一声:“那就叫四海来吧。”
既然周飏什么都为她准备好了,她要是不顺着他的心意往下走,岂不是有些辜负了他人的美意。
只是,周飏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陆飖歌还是想不明白,他完全可以自己做,不需要借她之手。
这功劳,对她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她陆飖歌只是个公主,只要她安分守己不想着谋朝篡位做个女皇帝,相信她二哥这个皇上对她还是很放心的。
周飏既然让她搅合进去,必定有目的。
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周飏的目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周飏到底是什么意思。
四海来的很快,就好像他一直在谢家药店附近等着陆飖歌召唤一般。
等见了四海,陆飖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水匪并不是南阳县县衙编造出来的,确实在洪湖上有这么一波人,不过,这些人也不能称为水匪。
他们不杀人,不扰民,洪湖周围打渔的渔民还遇见过他们几次,不但不拦截渔船,还会特意绕开渔民们捕鱼的区域。
这些人在洪湖出没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在洪湖设障拦船收点过船费。
这过船费,是根据船上运送的货物贵贱来定的。
可能同一吨位重的大船,有的只收一二两白银,有的却要收上十几两。
不过,他们收的费用最高也没有超过二十两的。
大部分收取的费用都在几两左右,而且,在一个月内,同一艘商船同一个货主二次或者三次路过此处,可凭当初缴费的凭证,减免一半的费用。
那凭证,四海还想办法弄到了两只,就是码头扛货人用的竹签一般,一只是正月的竹签,一头漆了一道红漆,一头漆了一道绿漆。一只是二月的竹签,一头漆了一道红漆,另一头漆了两道绿漆。
如果是正月第一次路过洪湖,交了过船费,这签子上就只有一道红漆一道绿漆。
在正月里,过第二次,就会换成一道绿漆,两道红漆的签子。
等到二月再过,你拿上个月的签子来换,就成了两道绿漆一道红漆的。
也就是说,这红漆的道数,是代表当月过船的次数,绿漆的道数,代表月数。
也不知道这办法是谁想的,麻烦虽然也不算麻烦,可弊端还是有的。
这签字只是普通的竹子削制而成,如果有人冒充,只需要自己削一把签子,涂上红绿漆,很可能就要少交一半的过船费。
后来还是四海指出,这竹签其实也有区别的。
这竹签选的是南阳县青山书院下的那片竹林的竹子,虽然都是竹子,也只是涂了普通的红绿漆,可竹子的背面竹节却是有区别的。
年份不同,竹节也有不同,正月的签子是一年生竹子,二月的签子是两年生竹子。
如果不是经验老道之人,光拿着竹签,不看红绿漆的道数,是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几月的签子的。
陆飖歌听了半日,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结论。
这就像收费站一样,这竹签就是收费凭证。红绿漆只是给船商们看的,而这拦船收费之人其实看的还是竹签上的竹节。
这些人在洪湖收费,不说一年,就一个月的费用应该就不菲。
不过,她知道的收费站都是在公路上设置关卡,收来的费用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一部分纳入国家财政,一部分用来修桥铺路,维护道路的畅通和安全。
这批人,在洪湖上收费,这做得可是无本的买卖。
他们还不杀人截货,只是按货物的贵贱收取一定的费用,这些货商为了货物的安全和水路上的畅通,也不会不交这费用。
只要不超过他们心理上的极限,一般人都不会犯傻,和他们硬拼。
交些银两就能落个平安,只要有脑子的船商都不会拒绝。
这波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你说他好,可他偏偏拦住过往船只收取费用。
你说他不好,可他却不杀人截货,也不打扰附近的居民和渔民。
南阳县衙,为什么不派兵剿灭他们,却准备拿河工来冒名顶替呢?
难道,这匪徒和当地官府有勾结?
第317章 断腿
四海的话,与其说是把事情说清楚。
不如说是,让陆飖歌的脑子更乱。
官府为什么不剿匪?为什么要拿河工去顶替那些拦船的水匪?
这酒壶,一边装着青梅酒,一边装着杏花酒……
陆飖歌目光落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张田丰身上,开口问道:“谢大夫,这群河工你是在城西药店接来的吗?”
这些人又吐又泄,身子虚弱,按道理,谢大夫的药店在城东,而他们当时被送去城西药店,中间隔着两三个药店,怎么也不会是这些人自己寻来的。
谢大夫忙道:“当然不是。我要是在城西药店接了他们撵出门的病人,那城西药店的人岂不是要恨死我。”
陆飖歌问:“那你在何处接到这些人的。”
“在城隍庙。”
谢大夫苦笑一声,“也是他们命不该绝。昨日我恰好去那边给人看腿,那病人一大早出门腿折了,不能行动,家人就找到了店里。我去给这人接腿,回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他们这群人被人送到城隍庙。当时我没敢出头,只让附近的小乞儿过去打听,才知道他们是南阳段的河工。”
别说四海恰好提起河工的事情,就算无利可图,谢大夫看见十几个病患,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只是,如果不是背后有周飏,谢大夫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将人接到药店医治。
“那,你接人来,就没人阻拦你?”陆飖歌总觉得哪里不对。
谢大夫:“没有,当时这群人被送到城隍庙,送去的人好像还是药店花钱在街上雇的车夫。”
因为城西药店怕这群人出事,到时候药店被讹,才花了十几个大钱,请了人将他们送到城隍庙。
对于药店东家来说,他能将人送到城隍庙已经很不错了,起码这里风吹不到雨淋不到,总比随便丢大街上强。
难道,这些河工真的只是运气不好,吃了霉变的粮食送到药店,又因为没人出药钱才被抛弃到城隍庙的?
不对!陆飖歌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如果只是这样,药店为什么不说人送去城隍庙,只说被撵了出去。
他们为什么要瞒着,病人家属来,不应该直接说清楚在城隍庙吗?
“谢大夫,谢大夫……”
在药店打杂的小伙计一路叫着谢大夫,跑到来门口,“谢大夫,肖家来人了,说他家人的腿疼的厉害,让您去看看!”
“怎么回事?”
谢大夫站起身,“不是说了,隔一日我会上门去检查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小伙计也不知道缘由,只能含糊道:“不清楚,就说腿疼的厉害,让您去看看。”
谢大夫蹙眉:“我今日没空,能让张大夫去看看吧。腿都断了,怎么能不疼,疼说明在好,不疼才糟心。”
他不是没见过麻烦的病患,可没见过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
昨日他去的时候,那人腿疼的一直哀嚎,等他给那人接骨开药后,这人期间醒了一会,闹着要出门说有事没做。
家里人拦着他还发脾气扔东西,骂自己的婆娘没脑子,迟早要害了全家等等……
谢大夫只觉得他这些话说的莫名其妙,也没理他,索性给他开的药里加了点助眠的,省的他醒了折腾家里的人。
估计,昨日药效好,现在醒了又开始折腾了。
谢大夫心里有事,自然没精力去理睬这人。
谁料到张大夫去了也就一刻钟左右就回来了,说这人不要他看,自己硬撑着在家人的搀扶下来了药店。
人已经到了药店,谢大夫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等谢大夫去药店给人看腿,陆飖歌站起身出了门,准备去找几位服徭役的河工打听打听消息。
刚走到院中,就听见药店传来一阵吵闹声,好像是有人要来这后院被谢大夫和伙计给拦住了。
陆飖歌好奇,谁人来药店不看病,先关注后院。不让他来后院,还吵吵闹闹摔东西。
忍不住好奇,陆飖歌走到连接后院和药店的小门旁,撩开帘子往里看。
一名黑瘦带着一脸戾气的中年男子,一手拄拐,被人架着还不忘一手指着谢大夫怒吼:“你这后院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看看都不行?”
谢大夫不耐道:“后院是给病人休息静养的地方,又不是给人游玩参观的后花园,有什么可看的?”
那男子立刻道:“既然是给病人休息静养的,我腿断了,不能行走,我要去你后院休息。”
这话,说的确实没毛病。
要是平时,谢大夫就不拦他了。可现在别说后院没空床让人休息,就是有人陆飖歌这个大商朝的公主在后院,他就不能让这人去打扰她。
这人明显就是想来找事,他家就在城隍庙附近,离这里并不算远。
来的时候说的是腿疼,让谢大夫看看。到了这里,他不提腿疼,非说在药店里看腿不方便要进后院。
这人一来的目的就奔着后院,要么是冲着后院养身体的十几个河工来的,要么就是冲着公主来的。
不管这人冲着谁来的,谢大夫都不会让他得逞。
谢大夫果断地拒绝:“后院没空屋子,你要检查现在坐下来我帮你检查。你要是找事我就叫小伙计去找差爷们来一趟。”
说着话的功夫,就见外面大跨步走进来一人,身上穿的正是衙役的服饰。
谢大夫:“……”我只是说说而已,不必这么巧合!
来人约摸是认识腿伤男子,他一进门先咦了一声,才开口道:“肖大哥,你腿怎么了?”
肖姓男子见是熟人,脸色略缓:“昨日休息,我就想去乡下看看老人,谁知道驾车的时候车子翻了压倒了腿。”
“哦,原来如此。”冬至锁眉一脸的不忍,“既然伤了腿,肖大哥还是早些回去歇歇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能马虎大意。”
不知道是冬至的话入了肖姓男子的心,还是因为有冬至在,这人不好蛮狠。
只能讪讪笑道:“李老弟,你今日怎么有空出来的?”
冬至面不改色道:“我来看看谢大夫,谢大夫也是我们蒋家坝人,以前大家都是邻居。”
谢大夫腹诽,我们俩家离了十几里路,什么时候成邻居了。
拜托,大家一点都不熟,别来我店里碰瓷。
第318章 帮忙
听冬至说他和谢大夫是同乡,肖衙役脸色神情变幻,半晌才叹了口气。
“李兄弟,我有事请你帮忙。”
“肖兄,有事请说。”
冬至是因为惦记陆小四才一路从河堤赶到南阳来的,陆飖歌他们乘的是马车,他无车无马,就靠两条腿。
好在南阳县不大,陆飖歌一行人又驾驶的两辆极其华丽的马车,随便找人打听就能知道他们的去向。
冬至刚才到的时候,就看见陆小四的马车在外面,不过小四不在里面。
秋实是远远看过冬至的,知道这是公主小时候的玩伴,又见他因为担心公主的安危,那么大老远地从河堤跑来,就简单地将事情和冬至说了一遍。
听说陆小四进了谢家药店的后院,想到谢大夫是蒋家坝人,冬至心里安定了许多。
原本冬至没打算进来,他站在外面等着,想等陆小四出来问问清楚再说。
谁料到,竟然看见了肖衙役竟然在药店闹事。
肖衙役和冬至是在一起在衙门共事的,这人为了拍马屁,去年冬竟然将自己才刚刚及笄的亲妹子送给了同姓的肖县蔚为妾。
要知道,这肖县蔚可都快五十岁了,比肖衙役的爹还老。
肖衙役这人惯会拍马逢迎见风使舵,他负责的河工段也恰好是出事的河段。
冬至怕陆小四和肖衙役冲突起来,才不得不出面。
现在肖衙役有事请他帮忙,他自然不好说不。
肖衙役将冬至拉到一边,小声道:“李兄弟,你应该听说我们河工段出了点事情。”
冬至忙正色道:“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河工段离你们那边可不近,没听说出事啊?”
听冬至这么一说,肖衙役也半信半疑起来,连衙役都不知道他们那边出事,难道这事真如妹夫所说的压下来了?
可现在他腿断了,上面安排的事情没有完成,此事还不易声张,只能硬着头皮拉李冬至一起下水。
大不了,到时候将他和这群人一起弄死。
到时候剿匪有功,妹夫得了嘉赏,他这个大舅子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简直是一举两得。
越想,肖衙役越觉得自己聪明,忙低声道:“我们河段也不知道送来的米粮怎么回事,竟然霉变了,这群河工吧也倒霉,吃了霉变的粮食又吐又泄,就被送到了城西药店。我身上没银子,将人送到就急着回去取银钱,谁知道心急就出了事情,恰好出事伤了腿。等我今日醒来,才知道这群河工因为没钱抓药,竟然被赶出城西药店……”
其实,这两年他一直帮着妹夫将河工的米粮调换,谁也没想到今年会出事。
因为死了人,当时他就慌了神,丢了又吐又泄的河工就跑去县衙找妹夫商量对策。他的想法是找大夫,能救一个是一个。谁知道妹夫听说最近朝廷在忙着剿匪,就起了歹意,想借出事的河工冒领一批功劳。
肖衙役原本想的是将人拉走,直接找个荒地放一放,等人死了,砍了人头直接交差。
偏偏县蔚不让,说到时候这十几个河工不见,查起来是他带走的人去哪了,说不清楚。
不如直接送到城西药店,城西药店店小穷酸掌柜刻薄,到时候他就借口没钱回去取钱,顺便暗示一下药店的掌柜,将人送去城隍庙。
到时候等人死差不多了,他再去把人偷偷拉走领功劳就行,就算有人查河工也是查药店和他没关系。
肖衙役叹气:“你说,这城西药店的大夫他们怎么敢的……”
李冬至听到这里,立刻义愤填膺地怒道:“这城西药店怎么回事,医者父母心,他们竟然见死不救还配做个医者吗?”
“也不能这么说。”
肖衙役立刻解释道,“十几个人,就算药钱也得不少,城西药店可没有谢家药店财大气粗……”
“哎……”
冬至忙拦着,“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谢大夫那可是在世华佗,他在蒋家坝就善名远扬。这做医者的,就得有颗仁心。十几个人就这么赶出药店,这是人干的事?”
冬至的话,让肖衙役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了红。
肖衙役一条腿断了不能久站,不得不攥紧拳头,斜靠在墙边和李冬至低语。
其实肖衙役是很看不上李冬至这样的新人的,虽然吧,他进县衙做衙役也就两三年。可他妹妹现在可是给肖县蔚做了小妾,他就等于是县蔚大人的大舅子。
李冬至这种草根出生的人,是不配和他做朋友的。
现在河段出事,这批河工又被谢家药店多事给带回来医治,他要是事情不办好,到时候肯定要倒霉的。
李冬至一边听,目光一直虚虚落在药店后门上。
刚才他看见陆小四的脸在帘子后门一闪,心里多少有些担忧。
这肖衙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小四要管这闲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将小四坑了。
他一边认真听着肖衙役说话,一边脑子飞快地思索着。
就算他明明看出肖衙役已经有些站不稳,也没开口让伙计给肖衙役拿条凳子。
在李冬至看来,肖衙役这种为虎作伥的坏人,腿断了活该,断一条腿都是便宜他了,应该让他三条腿一起断了才好。
省得他腿断了还闲不住,到处跑。
等到肖衙役将事情说完,李冬至才点头应了下来:“行,我知道了,肖大哥你腿伤了,先歇着,我去找谢大夫说说,我们是同乡,他不会不给我面子,我去后院给你看看那些河工有没有事。你放心,既然谢大夫把他们接来药店了,那他们指定是没事,谢大夫那医术可是没话说的。”
顺便进去给小四提个醒,这姓肖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肖衙役咬牙:“那就劳烦李兄弟了。”
看着李冬至和谢大夫说了几句话,就迈步进了后院。肖衙役气得脸色铁青,他根本不在乎那些河工有事没事。县蔚大人可说了,这些人必须得死,到时候把头颅砍下来,冒充水匪,往上一交,那可是天大的功劳。
这些人被谢大夫所救,不管救得回来救不回来,他都不好再偷偷行事。
肖衙役等李冬至进了后院,连等也没心情再等,直接拄着拐在家人的搀扶下,又去找他妹夫肖县蔚去拿主意去了。
第319章 借口
谢大夫说,这十几个食物中毒的人还要吃上三日的药,三日后基本上无大碍。
不过就算他们三日后身体康复,这身体不养上个把月,是做不了活计的,更不要说需要出大力的挑河工。
张田丰听说只需要吃三日的药,就可以康复,激动的浑身颤抖。
“不能做工没事,只要人没事就好。”张田丰抹了一把泪,“我去和我哥他们说说,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说是这么说,其实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河道还没有清理完,分给张铺村的那段河道因为这两日出事,已经比其它地方慢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