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院子并排而建,出了院门就是客栈的后院,因为隔了一道墙,和客栈前面的分开,很是安静。
晚照整理房间,晴空服侍着陆飖歌在一旁的净房梳洗。
等春华和秋实将一些必备的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折雪已经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
三个人视线一触,折雪眼神在两处地方地方略做停留,等春华和秋实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她才一转身进了东边院门边的屋子再也没有出来。
等到晚上,东院灯火通明,就看见院中两个丫鬟两个赶车的小厮进进出出。
帮着开门的小伙计站在客栈二楼的走廊探头往后张望,确定那位公子是住在东边院落的正中间一间屋子,才蹑手蹑脚下了楼。
掌柜的在柜台后面打着算盘,见小伙计一溜烟出门,忙吼道:“二子,你去作甚?”
小伙计扬声道:“表舅,饭堂的大师傅说让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柴火卖,让买两担柴火回来?”
“没柴火了吗?”
掌柜疑惑地皱眉,不是前两天刚让人送了十担柴火,这么快都用完了。
用完小伙计是他远方表姐家的孩子,手脚还算麻利,又是亲戚,掌柜没多想,挥挥手让她出去。
等走出客栈,小伙计凑到一个戴着斗笠,挑着一担柴火的汉子旁,故意大声问道:“你这柴火怎么卖?”
汉子粗声粗气回道:“三文钱一担。”
“这柴火干不,不干我可不要。”
小伙计弯腰翻了翻柴火,压低声道,“他们住在东院,青衣公子就住在东边院落正中的屋子,两个丫鬟,三个小厮。”
“嗯,知道了。”汉子轻哼一声,伸手将柴火往面前扯了扯,声音也跟着大了一些,“我这柴火干燥的很,回去就可以用。”
小伙计这才直起腰来:“行吧,你跟我来。”
汉子忙挑起柴火,跟着小伙计进了客栈的柴房。
等到天黑透,汉子从柴房出来,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衫,蒙了面,悄无声息地隐到后院,靠近东小院的墙角花丛后。
院子里,晚照和晴空在东院中间的屋子里忙忙碌碌,打扫了屋子,四处都擦洗过确定干净才去灶房烧了人说。晚饭是在二姑娘陆小鲤家吃了来的,所以不用做饭。
等她们出来掩了门进了隔壁的房间,还能听见两个人和小厮说话的声音:“四公子说晚上不用人伺候,你们也下去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
春华和秋收闻言,应了一声,两人进了东小院靠近西院围墙的屋子,晚照和晴空则去了东边第二间的屋子。
很快,屋里的灯火一一熄灭,等到月上中天,几道黑影从围墙外面翻进来。
月光下,手中握着的大刀,刀光一闪。
领头人问道:“人呢。”
担柴人从黑暗的角落走出来,一指黑暗中的小院:“那小子在东院中间屋,两个驾车的小厮住在西边靠墙的屋里,两个丫鬟住在东边第二间屋,还有个小厮住在考院门这边的屋里。”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暗黑的夜里,没一刻,就听见几声沉闷的痛呼声。
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两座院子又安静下来,再无声息。
陆飖歌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她在温暖的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又靠着软软的被子蹭了蹭。
“公主醒了吗?”
许是听见里面有动静,守在外面的晚照在门外轻轻叫了一声。
陆飖歌没动,也没应声。
晚照屏气凝息听了一会,才小声告知晴空准备饭菜。她准备好热水帕子,等了约摸一刻钟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昨晚来了六个贼人。”晚照将热水放下,撸了袖子伺候陆飖歌起身,一边将昨晚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来了六个贼人,并客栈的一个小伙计。
原本事情没那么顺利,也没那么快结束。
这些人见事情败露,还想放火烧屋,是隔壁院周将军派的人帮忙,才将七个人全部抓住。
“公主昨晚听见动静没有?”
“没有。”
“我也没听见,不过晴空姐姐听见了,她没叫我。”
晚照手巧,很快给陆飖歌挽了个垂鬟分肖髻,挑了精致的簪环给陆飖歌佩戴上。
晴空端着刚刚出锅的鸡丝面进屋,问了句:“公主今日要回蒋家坝吗?”
陆飖歌:“不回,周将军既然派了人,刚好劳烦他们一起,我们去县衙会会沈县尉,等这边事情平了再回蒋家坝。”
晴空放好碗筷:“行,那我出去和春华折雪说一声。”
陆飖歌由着晚照将自己打扮的雍容华贵,镜中的少女原本就生的娇艳,再加上华贵的簪环衬得人越发的尊贵。
今日事情太多,首先她得以公主的身份,会会这南阳县的地头蛇。
第324章 剿匪
南阳县沈县尉,胆大包天,竟然派人暗害公主。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南阳县传来,大部分人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等朝廷的官兵围了县尉家的院子,将一家老小押送进京,众人才醒悟,原来公主到了南阳县的消息是真的。
只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好好的皇宫不待着,为什么要跑到南阳县来呢?
难道这个公主是太后娘娘生的?
来南阳县沈家探亲?
也不对啊,没听说太后娘娘当年生过姑娘。
立刻有人反驳道,在南阳的时候太后没生姑娘,去了京城也许就生了呢。
这,好像,也没错!
又有人问,既然公主是太后生的,沈县尉为什么要杀公主呢?
要知道,太后可是出自沈家,沈县尉能在县蔚的位置上从前朝坐稳到现在,可是托了沈太后的光。
那谁知道呢,反正沈县尉就不是个好东西,肯定是公主看出来沈县尉的人品,沈县尉怕他坏事做尽的消息泄露,才不得不杀公主防止消息走漏的。
也有人说,沈县尉色欲熏心,见公主貌美如花,想纳进府里做第九房小妾,却不知道这漂亮的小姑娘是微服私访的公主。
还有说,是京中的皇上知道了沈县尉鱼肉乡里,特意派了个公主来微服私访的。
随着沈县尉的倒台,平日里跟着沈县尉狐假虎威的那一帮人也跟着倒了大霉,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原本沈家嫡枝,在几年前就受到前朝的重创,这一次因为沈县尉的事情,旁支也是人人自危,沈家一时连太后的名号都无人敢提。
“你这样做不怕沈太后难堪吗?”周飏此刻正坐在陆飖歌对面,端着一杯茶水细细品尝。
“如果这帮子以太后之名为祸乡里的人不抓,那才是让太后娘娘难堪。”陆飖歌看着面前的男子,“何况,这次弄死沈县尉的可是公主,说不定,我这次还能歪打正着,给太后娘娘扬扬美名,得个大义灭亲的赞誉呢。”
“有道理。”周飏举杯示意,“敬太后,敬公主。”
陆飖歌笑了笑,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周飏,你不是剿匪吗,怎么跑到南阳来了?”
周飏放下茶盏笑吟吟道:“剿完了,听说洪湖有匪患,我就顺道来看看。”
“这么快?”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说是三山六寨,最大的寨子也不过区区几百人,一共人数也没过千,见朝廷派兵,还不望风而逃。”
嘴上这么说,周飏却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用手暗暗摸了摸腰腹处。
说是三山六寨,其实那山头一座连一座也不知道有多少座山头。
山里有道天险,易守难攻,如果不是他身手了得,这次可能就要栽在这匪徒手里。
只是,对着陆飖歌,他自然不会说自己受了点伤,更不会叫苦。
站在陆飖歌身后的折雪鼻息微动,似乎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她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不用看也知道这周将军是受了伤。
折雪不由在心里冷哼,这世家大族出生的公子看样子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自己受伤了都不说,还在这里硬撑。
周飏既然是带伤赶到南阳县,自然是怕陆飖歌不清楚状况,真的派兵去剿匪。
等他赶到南阳才发现,陆飖歌把沈县尉给动了,对河匪的事情,却好像无动于衷一般。
奇怪,公主的养父是打渔人,按道理,她对这些水匪应该是深恶痛绝的呀?
难道,公主已经知道那水匪领头之人是谁了?
周飏还在细细盘算,就听见陆飖歌问:“我听说洪湖的匪徒只有十几二十多人,这些人,也值得周将军亲自动手吗?”
“原本确实不值得。”周飏抬眼看向陆飖歌,话音微微一顿,“不过,我听说那领头的年轻人很是了得。”
陆飖歌只觉得周飏这话说的奇怪,并没有多想。
很是了得是能有多了得,不过十几个人的水匪,难道还能比周飏之前剿匪的总寨主还厉害些?
那几个寨子听说原本是各自为政,后来其中一个寨子的寨主牵头,将这些寨子团结到一起共同进退,才有了今日三山六寨。要不然也不会在这几年发展壮大到,连朝廷都忌惮他们。
周飏见陆飖歌并没有将他话听进去,心里约莫有了数,看样子,陆飖歌并不知道洪湖上的水匪是由谁领头的。
他想卖个人情给陆飖歌,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直接说,是不是太贸然了?
可说的婉转点,就怕公主没理解,到时候反而出事。
周飏还在纠结当中,陆飖歌已经开口:“周将军既然已经到了南阳,那水匪的事情我就不管了。明日,我就回蒋家坝,去我养父母家住一段日子。”
“去蒋家坝?”
周飏心中一喜,觉得找到了机会,“公主去蒋家坝是走水路还是陆路?”
走水路,顺风顺水,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如果走陆路,要绕道而行,中间一段没有桥,还要坐船,起码得在路上耗一日这样。
原本这个问题是不用问,从南阳去蒋家坝,很少有人会选择陆路的。
“当然走水路。”
陆飖歌说完好似想到什么道,“周将军要不要派船送本公主一程,说不定,恰好就能遇见那洪湖的水匪呢。”
周飏婉转道:“微臣正有此意,只是公主身份贵重,要不还是在南阳多留几日,等我剿灭了水匪,你再去蒋家坝?”
“周将军,你的性子原本应该是光明磊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为什么我现在发现周将军说话一点都不大气。”
陆飖歌冷哼一声,“以周将军的能力,三山六寨上前土匪都不怕,会怕这洪湖十几个水匪?”
周飏额角狠狠一跳,他知道自己这次错了。
对于长乐公主来说,对她就应该直言不讳,而不是试探隐瞒。
“周将军说这群水匪中的首领很有点本事,我来猜一猜,让周将军都忌惮的人应该是和我有关吧?我来猜一猜,他是我自小一起长大的乡邻?不对,小新庄七户人家,每家每户做什么我都知道,他们中不可能出水匪。那么就是我以前陆家的亲戚。”
陆飖歌看着周飏目光微凉:“是陈小虎吗?”
第325章 水匪
待客的房里,寂静无声。
周飏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早在京中出事,宋云飞手臂被砍,宋云飞就一直在追查陈小虎的下落。
他是见过陈小虎的,心中对陆飖歌不是没有怀疑,可宋家出事,宋云飞自知自身难保,又带着对陆家的愧意,最后只能远走他乡,陈小虎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周飏也是在机缘巧合下得了陈小虎的消息,据说,陈小虎离开京城后就带着当初的一帮兄弟去了老家东阳郡,后又跟着一帮兄弟到了南阳。
原本,陈小虎是想跟着一家镖局混日子的,可因为宋云飞查的紧,镖局不能容身。没办法,陈小虎只能带着兄弟躲到其中的一个叫周生兄弟的家中。
周生父母早些年就不在了,他是跟着祖父母长大的,祖父母还在的时候,周生就常受到其它孩童的欺负。
后来认识了陈小虎等一帮孩子,这些孩子也大多都受到过周生祖父母的照顾。
两位老人陆续去世,周生也跟着陈小虎去了京城。这次回来,家里的房子是不能住人了,不过地基还在。
大家伙有的是力气,自己伐木和泥胚,就这么又硬生生地在原来的地基上建起了两间土房。
周生的家就在城西的棚户区,这边的人都穷。要么靠偷要么靠讨,要么就在南阳码头做苦力,混个温饱。
陈小虎他们从京城回来的时候,身上没多少银钱,大家伙凑了凑,买了两条破船,轮换着打渔去码头扛活,多少也能挣些米粮钱。
大家原本想的很简单,有地方住,还有两条船,只要能养活自己就行。
十几个汉子吃穿用度都可以节省,可受了伤的兄弟不能不吃药疗伤。
先是周生几个,背着陈小虎在捕鱼的时候找了一艘商船,借几两银子花用。
也就借了两三次,不知道怎么就传出风声,说洪湖上有水匪,不杀人不越货,就是要收几两银子的过河费。
就这么,陈小虎和他的一帮兄弟,就成了洪湖上的水匪。
陆飖歌听周飏说完,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哪?”
“就在南阳县。”周飏起身,“走,我带你去看看。”
城西临水,又是整个南阳县最穷苦之处。之处鱼龙混杂,住着的大部分都是偷鸡摸狗之辈。
靠近野码头的那一块,是整个西城区最热闹的地界。
卖菜的买菜的,卖鱼的买鱼的,补锅磨剪子烧泥盆的。
一早上,年轻的大小伙子们从茅草屋里出来,扣了扣眼角的眼屎,打一个长长的哈欠,先到屋后的草地里解开裤腰带撒一泡热乎乎的尿,再抖抖提上裤子直奔野码头。
一碗豆花,一个烧饼夹油条。或者一碗苞米面稀饭,再拿两个实在的三合面馒头。
也不能算吃饱喝足,略微填了填肚子,他们就分开,几人奔码头找活,几人上船往洪湖中心而去。
昨晚下的网得去看看,要是鱼多就可以换几十个铜钱,要是鱼少也不嫌弃,拿回来收拾了,大家也能填填肚子。
运气好,遇见商船从旁边过去,就顺便借上个三五两银子,起码有好几日不用为吃喝发愁。
这群人,每日下网的地方都不一样,遇见商船的机会也不一样。
有时候,一连几天碰不见一条商船,有时候一天却能碰间两三趟商船路过。
好在,他们有饭吃有衣穿,并不算真正的水匪。
也没有为了几两银子,整日在洪湖里盘旋。
说他们是匪,可他们大部分时间都靠捕鱼为生。
说他们是渔民,可他们却又会在碰见商船的时候,拦船要钱,收了银钱也没有胡吃海喝,买了米粮后,还会送一大部分给附近贫困的乡邻。
陈小虎以为,他大概这辈子就要在城西这片地方待下去。
运气好,挣得些银钱,还能给自己盖得两三间茅屋,运气再好一点,还能娶上媳妇,生两三个娃娃。
可他总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日子。
听说飖歌妹妹进了宫,被封了郡主。
陈权死了,宋家倒了……
京城的消息陆陆续续传来,三分真里总有七分假。
好在,他能确定妹妹过的很好。只要妹妹过得好,他就无所求。
这一日,陈小虎起来收渔网的时候,只觉得眼皮直跳。
好像有事发生……
难得的,今日陈小虎没在洪湖转悠,而是早早收了网,上了岸。
也是他们今日运气好,两条船出去,捕回来的鱼加一起得有三十多斤。
送去酒楼里,约莫能卖一百来文,要是在野码头这边卖,还能多卖个二三十是文。
别小看这二三十文钱,不讲究的人,买两斤糙米,都够他们十来个大小伙子吃个半饱了。
陈小虎带着两个兄弟,蹲在野码头的小菜市卖鱼的时候,陆飖歌跟着周飏已经来到了城西区。
因怕惊动了陈小虎,周飏和陆飖歌只带了四海和折雪两人,四人进了贫困区,越往里走,陆飖歌的眉头皱的越紧。
三月的天气,刚刚开始回温,四周已经有恶臭传来。
道路两边,大部分的房屋都是低矮的泥墙茅草屋,还有一部分人家,连泥屋都砌不起,只能住进用木棍和茅草铺成的窝棚里。在房屋和窝棚之间堆积着杂乱的树枝和垃圾,中间的路也就半丈宽左右,有些人家为了能将家中用的污水排出去,不去清理道路两边的排水渠,却将好好的路挖断,挖出一条小沟来,任由污水到处流淌。
肥大的老鼠胆子极大,在排水沟里大摇大摆地跑出来,跳过孩童赤裸着的脚背,钻到了一处犄角旮旯处。
老鼠从脚边跑过,孩童也不觉得惊慌,拖着长长的鼻涕,好奇地看向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四个人。
陈小虎和十几个兄弟,住在城西的最角落的三间泥墙茅草的屋子里,屋子并不比窝棚宽敞多少,却也算又了遮风挡雨之地。
还没有走近,远远就看见院子里,一个年轻光着脊背在劈柴,另有几个年轻人正将湿漉漉的渔网铺开晾晒。
见一行四人过来,劈柴的人戒备地提着斧头问:“你们找谁?”
他的声音刚落,原本在不远处晾晒渔网的几个年轻人就围了过来,个个目露警惕。
第326章 表妹
周飏客气道:“我们找陈小虎。”
“没有这人。”
周飏刚要开口追问,陆飖歌抬手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抬步上前恭恭敬敬一礼。
“这位大哥,请帮忙通禀一声,我找陈小虎。”
虽然陆飖歌看上去文静有礼,可拿着斧头的人并没有掉以轻心,反而不耐烦道:“没有,没有,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这里没有陈小虎。”
陆飖歌知道,周飏肯定是得到确切的消息的,不然他也不会将她往这里带。
听对面人说这里没有陈小虎,陆飖歌没有泄气,反而笑吟吟道:“我姓陆,叫陆飖歌,是陈小虎的表妹,我和表哥是前年在京中分别的。当时表哥还在外面给我带回来一只黑色的小狗,现在这只小狗还在我爹娘家中。”
陆飖歌这么一说,对面的人竟然一时迟疑起来。
他们都是小虎的兄弟,小虎和他们离开京城的时候,确实消失过一段时间,后来问他,他只说在一个亲戚家养伤,并没有说什么亲戚。
至于这姑娘说的小黑狗,他们没见过,自然不清楚。
“什么表哥表妹的?”
斧头男将手中的斧头抛起,又转了个圈才继续说道,“这里没有什么陈小虎,更不知道你是谁家的表妹,要是认亲就去别的地方认,别耽误我们做事。”
周飏看着他们手中的斧子,一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的主子,真要是脾气上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周飏不想陆飖歌出事,就压低声音商量道:“要不,我们改日在来。”
陆飖歌摇头:“不用,我就在这里等。”
她太知道小虎哥的性子,如果她过的不好,可能刀山火海小虎哥都要趟过来守着她。
可如果小虎哥知道她的表哥当了皇上,姨母是皇太后,她也被封为公主,可能小虎哥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群人,看着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身后的丫鬟快步走出来,先搬了张屋里最结实的椅子在屋檐下放好,又从屋里搬了张方桌出来。
那张方桌是他们平日里吃饭的桌子,桑木制成,桌子厚重而沉。
小丫鬟年龄不大,看上去黑瘦黑瘦,搬起桌子来却毫不费力。
桌子放好,小丫鬟从身后的包裹里拿出两块素净的青布,大的铺在桌子上,小的铺在椅子上。
等椅子铺好,自称是小虎哥表妹的小姑娘走过去,慢悠悠坐下。
就好像,她不是在一群汉子们的虎视眈眈之下,而是在丫鬟的伺候下,去春日的野外郊游一般。
表妹小姑娘坐到椅子上,变戏法一般先掏出一个银色的小酒壶放在铺着青布的桌子上,又掏出两个银制的酒杯。
“坐啊。”陆飖歌招手示意周飏过来,“既然我表哥不在,那我们就等一等。”
周飏笑了笑,几步走过去,一掀袍摆在陆飖歌的对面坐了下来。
刚才还凶巴巴的斧头男一时傻了眼,这小姑娘不会真的是小虎子的表妹吧,这么不客气呢?
“生哥,这不会真的是虎哥的表妹吧?”
站在人群里最矮的年轻抬手戳了戳斧头男的后背,低声道:“要不去我问问虎哥去?”
斧头男好似被人戳中了心思,掩饰般地翻了个白眼:“你别听风就是雨,虎子早就说了他是孤儿,爹娘早死了,老家也没亲戚了。什么时候你听虎子说他有表妹的,他要真有这么漂亮的表妹,还能瞒着我们?”
矮个子还在嘀咕:“去问问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别到时候真是表妹,惹毛了虎子哥跟你急。”
行,要问你去问。
陈小虎在这几人中还是有点威信的,生哥大概是真怕自己把陈小虎的表妹给撵走了,到时候挨揍。只能无奈地将斧头塞给另一个年轻,转身扯看一旁的褂子穿在身上:“狗子你脚程快,你跑一趟问问虎子,他可有这么一个表妹。”
狗子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冲着陆飖歌憨厚地一笑,拔腿就跑。还有两个和狗子差不多,十四五岁的少年,也跟着狗子一起往野码头跑。
等狗子他们跑远了,周生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你们要是找人的话,就在这里等等,我让狗子去给你们问问。”说着周生转身从屋檐下拖出一条破旧的凳子一屁股坐下,语气明显和缓了许多,“茅屋简陋,你们要是渴了缸里有水,锅台上有碗。”
不过看着表妹小姑娘的派头他也只是个客气,坐他们的椅子都要垫一张青布,更别说用他们的碗喝缸里的生水。
想想都不可能。
果然,表妹小姑娘开了口:“要是有烧滚开的水就给我来碗,生水我不能喝,喝了会肚子疼。”
周生想说,你爱喝不喝,不喝拉倒,还让他烧滚开的水,怎么不自己烧去。
不过,想想陈小虎,周生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粗生粗气挤出两个字:“等着。”
说着,真的转身叫了剩下的两个兄弟,去了一旁茅草搭建的灶房,刷锅烧水去了。
周飏坐在破旧的木椅上,好似坐在自己的中军大帐一般,他眸光在陆飖歌掏出来的银酒壶上轻轻一扫,随即开口问道:“我记得那日我只拿了这酒壶,这酒杯是从何而来?”
看上去和这酒壶仿佛是一套,不管是花色纹路,还是上面岁月留下的痕迹,都几乎极其相同。
“是我找人定制的。”陆飖歌举起酒壶,轻轻晃了晃,“我这里有酒,你敢喝吗?”
周飏心中清楚,陆飖歌大概是知道了这酒壶里的秘密,不由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只要是你倒的,就是毒酒我也敢喝。”
灶房里,周生和帮他烧火的兄弟嘀咕:“这外面两人是什么关系?”
烧火的兄弟憨憨地摇头:“不知道,要么是兄妹吧,都长得那么好看。”
另一个在一旁折柴火的兄弟摇头:“我看不像,要是兄妹,那这人就应该是虎子哥的表哥或者表弟,我看他提都没提,大概是这表妹的未婚夫婿吧?”
周生摸了摸下巴:“管他是谁,这小姑娘要真是虎子的表妹,肯定不能让表妹嫁给他。这小白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的好像陈小虎的表妹,就如是是他的亲妹子一般。
第327章 回京
大概这一生与陈小虎而言,再也没有这一刻所见的绚丽。
土屋茅草,院子中堆满了杂乱的柴火,晾衣绳的衣服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群刚出壳的小鸡,咯咯哒叽叽叽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少女坐在阳光的屋檐下,乌发如墨,素衣长裙,风从脚下掠过,裙摆如水波般微微荡漾。
她仿佛从仙宫而来,因看不得人间疾苦,才来到这里。
又似那盛夏盛开在淤泥中的莲花,亭亭玉立风姿卓越。
他一直知道妹妹是好看的漂亮的,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夸妹妹好看。
自从离别后,他再也没见妹妹好看的样子。
现在,她就坐在简陋的屋檐下,像春日里盛开的第一株鲜花,让人意外又惊喜。
“小虎哥。”
陆飖歌起身,笑吟吟地迎上前,“我听周将军说你在这里,就找了过来。”
面对如花的笑颜,陈小虎红着脸先冲周飏点点头,又对着陆飖歌咧嘴一笑:“妹妹来了,我昨日才听说你来了南阳,还说今日卖了鱼换了银钱去找你呢。”
“为什么一定要卖了鱼换了银钱才去找我?”
陆飖歌有些不满道,“难道你没银钱,就不能找我了?”
陈小虎被陆飖歌问住,不由挠头嘿嘿笑了起来。
也不是不能找妹妹,只是他习惯性地觉得,要是见了妹妹得请她吃饭,不说吃好的喝好的,那种加肉的面总要请上一碗吧。
就是他现在太穷了,好不容易攒了些银钱,上个月耗子又摔断了腿,攒得百十文钱又给花光了。
好在妹妹不是旁人,陈小虎也不隐瞒索性掏出兜里刚刚卖鱼换来的十六文钱道:“我今日鱼还没卖完,身上就十六文,不能请你吃好吃的,不过请你吃两个烧饼的钱还是有的。”
陆飖歌不是没经历过穷,可陈小虎穷得如此坦荡,她还是第一次见。
见他伸着手,大大方方地袒露着手心里还带着鱼腥味的十六枚铜钱,不由抿唇笑了起来:“这么多钱啊,我不要吃烧饼,小虎哥给我买串糖葫芦吧。”
“好啊。”陈小虎露出会心的笑容,“那,只买一串,剩下来的钱得给周全他们买点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