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小渔娘—— by风初袅
风初袅  发于:2023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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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武不知道陆飖歌的想法,以为自己这次真能帮到陆家,心里还挺高。
陆小鲤对家里的家底更不清楚,听丁武说要借钱给她家,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平日里她和丁武包括丁家接触不对,不算多了解。
这个时候,丁武能说借钱给他们家,这就不亚于恩人一般的存在了。
丁武被陆小鲤感激的目光看得有些面红耳赤,索性将摊子收了,准备和小四一起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武一边收拾摊子一边和陆小四说话:“我舅爷今年春回了乡下,不然找我舅爷肯定没问题。听说衙门里的差爷大部分都换了,我跟你们去看看,说不定能碰见一两个认识的。”
丁大娘的舅舅去年冬就借口身子不好,辞官带着一家老小回了乡下。
朝代更迭,他这样的小官运气好,不会出事,可假如运气不好,说不定连小命都不保。
丁舅爷索性辞官返乡,先把一家老小的性命给保住在说。
反正,丁舅爷在蒋家坝镇上有屋,在南阳县也有宅子有铺子,去乡下也有田地和青砖瓦屋。
世道好了,子孙一样出来做事考取功名,世道不好,就归隐乡田,也没什么不可。
丁武最佩服的就是他的舅爷。
红缨军打下京城,虽然蒋家坝这里基本上影响不大,可那些差爷多多少少还是换了一大批,能留下来的寥寥。
如果丁舅爷贪恋权利,估计现在小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用丁舅爷的话说,就算保得性命和权利,假如旧朝复起呢?
他这种旧朝给新朝做走狗的人,难道还能继续转投旧朝继续为官?
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小武哥。”陆飖歌扯了丁武胳膊一把,压低声音问道,“你能不能抽空去乡下找你舅爷一趟?”
丁武好奇地问道:“做什么?”
陆飖歌也不隐瞒:“我想让你舅爷帮忙找几个看家护院的。”
“看家护院的?”丁武停了手,不解地说道,“小四,你是不是傻,就你家那么大个院子,养得起看家护院的,还要几个?”
“不是我家这边的院子。”
日光斜照在陆飖歌的身侧,让人一时看不清她的神情,“总之我有用,你只管让你舅爷找来,要靠得住的。”
丁武上上下下看了陆小四几眼,想追问却也知道小四的性子,只能咬牙答应:“好,我这两日抽空去乡下一趟,帮你问问。要是没有,你可别怪我。”
“不会的。”陆飖歌摇摇头。
怎么会没有,丁舅爷可是干了几十年亭长。
他手里要是没点有用的人,怎么能早早就辞官返乡避祸。
第167章 往年
风从湖面吹来,寒气好似能吹进人的骨头缝里。
陆小四等着丁武将摊子托给别人看管,扭头看向远处她和小鲤姐几个卖过粽叶的小市场,原本热闹的菜市有些冷清。码头上几乎看不见货船,就连那些码头扛活的汉子们也失去看踪迹。
不远处的来福顺门窗紧闭,不见当初客来客往的热闹。原本的朱漆大门和窗栏被风雨侵蚀,变得黯淡无神。原本迎风张扬的来福顺的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刮破了,在风中呼啦啦摇着,无端地让人生出几分萧条的感觉。
陆小鲤见陆小四看着来福顺不动,不由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过完年李掌柜能不能来。”
“会来的。”
冬天过半,春天就不远了!
三个人脚步匆匆拐过街角,走上镇子中最长的街道。
两边街道的门有的开着,有的掩着,有的紧闭,看门口灰尘就知道关门很久。
好似卖香烛纸马生意尚可,能看见一两个客人在里面说话。火炉熄灭落着厚实灰尘的铁匠铺子,铁匠穿着旧袄抄手蹲在门口闭眼晒太阳。望店里看,那些刀具铁器好似都冻了魂,一眼看过去黑洞洞的,连光都不反一下。
还有卖胭脂花粉的老板娘,往日里,总见她描眉涂粉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招揽女客。今日见,竟然素白着脸,脂粉不擦口脂不抹,一张岁月沉淀的脸上让人意外地看出几分往昔的风姿。
董家布店的伙计见陆小四望过来,忙迎出来几步,想着招揽生意。见他们三个脚也不停地路过,又垂头丧气地走了回去站在门口张望,等着下一波客人路过,好能招揽一笔生意。
丁武见陆小四竟然还有心打量,不由也放松了神经。
过了董家布店,陆飖歌才问:“董勇过年该回来吧?”
都是镇上的孩子,丁武应该比他清楚的多。
“嗯,过年肯定回来。做学徒可真不容易,给人白干活不说,还没自由。上次我爹碰见董叔,说董勇中秋就放了一天就没回来,还是他爹心疼他亲自去看了一眼,说个子高了些,可人瘦了不少。”
说完丁武想起自己,如果不是小四家的卤味,他可能也要出去做学徒,或者跟着哥哥们跑船。
他们哥五个一个娘生的,大哥在家卖肉,他在家卖卤味,二哥三哥四哥跑船。说起跑船的日子,三个哥哥都说辛苦。
可辛苦又能怎么样,还是要去,总不能在家吃爹娘老子的。
“等学会了就好了。”走在两人身后的陆小鲤默默说了一句。
丁武叹气:“但愿吧。”
那也要看遇没遇见好师傅,谁家愿意把传家的手艺教给外姓人。
董勇去也是做伙计,又不是做学徒。
“没事的,董勇聪明着呢,他只要想学,肯定能学到本事。只要大方向不错,回来再自己摸索摸索,肯定能成。”
陆飖歌对董勇还是有信心的,那孩子跟着他上山下河,为了染布,什么都愿意做。
胆大心细嘴甜脸皮厚,脑袋还聪明,这样的人只要给他一点机会,就能成功。
三个人又走了一会,发现越偏离镇中心,铺子关门的越多。
和这边相比,靠近码头的那边还算好。
陆飖歌停下脚步:“你们家最近卤味生意是不是不太好?”
“确实不好,不过也不是卤味生意不好做,关了那么多点,走了那么多商户,大家生意都不好做。我家肉案现在都比往年少杀一头猪。”说着,丁武又感叹了一声:“往年年底生意可不是这样的。”
提起往年,丁武竟然一时有些怅然。
往年是什么样子?
他竟然一时有些想不起了,只记往年得到处都是人流,买的卖的路边摆摊的夜里挑灯买吃食的。他领着几个小侄子小侄女从镇子这头,吃到镇子那头,回来的时候个个脚步像都重了几分,落在地上结结实实的。
现在,往昔的繁荣好似一下如潮水退却般,只余下这空荡荡的街道,还有在街道间游荡的枯叶和灰尘。
那些摩肩接踵的人都去了哪里?
那些关店的掌柜们,不知道来年还会不会来小镇。
红缨军起义,嘴上喊着跟着他们有饭吃,有粮分,有钱拿。
谁知道他们是从百姓嘴里抢饭,从百姓锅里分粮,从他们这些老百姓钱袋里拿钱。
这样的新朝,和旧朝有什么区别。
还帝王无道,匡扶正义。
原来,只要人做了帝王,都会无道无德!
丁武到底是镇上混的,打听消息也比陆飖歌便利,他只问了两三个人,就领着陆小四姐弟俩直奔镇子南端的一处院子。
陆全等人被关在林老爷家的一处院子,三个孩子绕着院墙转了一圈也没进去,更别说见人。丁武是真热心帮忙,见进不去叮嘱小四和小鲤在门口等着,他转头又往回跑,总算找到了两个能说话的熟人。
有着丁舅爷的面子,这两人也没为难丁武,直言不讳地告诉他,说只要交了皇粮就放人。
也不是真要关着,不过是吓唬吓唬这些乡下人,找几个人杀鸡儆猴罢了。
“那能让见见不。”
丁武知道小四的性子,就怕不让他见,他能半夜翻墙。
见熟人没吭声,丁武忙将今日卖卤味的银子塞了过去:“周大哥,王二哥,我也没空请你们喝茶,这些你们拿去,喝口热茶。”
“哪能要你的茶钱。”
周大忙推,被丁武又推了回去:“我也不跟两位哥哥客套,这关进去的人里有一位是我家世叔,我舅爷都夸赞过他人品。”
听丁武提起他舅爷,周大的手又缩了回去,收了钱袋:“那我给你想想办法,这茶钱我就拿着,也不是白拿你的,哥哥也得请那几个看门的吃饭。”
丁武慌不迭地点头:“知道知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等丁武领着周大和王二过来,就看见他们俩走到大门口和守大门的说了几句话。
那看门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三个孩子,点了点头。
丁武忙领着小四小鲤过去。
陆全几个人被关在一处偏院里,在门口等着的时候,陆小鲤溜到窗口边先数了数,没看清人。
走过来悄声告诉小四:“里面大概有二十个人不到。”
第168章 省事
二十个人不到,小新庄就抓了七个。
陆飖歌不由一声冷笑,果然人没有背景,到哪里都是欺生。
陆全被领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发蒙,等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三个孩子不由一惊。
“你们咋来了?”
“爹,我们来看看你。”
“陆叔,小四他们不放心你。”
“不放心啥,这地方也是你们能来的?”陆全急得直挥手,“快回去,快回去,回去让你娘你婶子他们准备粮,交了皇粮我们就能出去。”
这些是抓他们来的人说的,不过,说了也没用,他们又回不去,家里也没粮,还不知道家里急成啥样。
现在看见小四和小鲤,陆全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担心。
深怕这些差爷不讲理,把两个孩子也给关这里。
“爹,你别担心,我们就是来看看你。”说着,陆飖歌扯了陆全一把,悄声问道,“爹,小武哥找人问过了,没粮可以交银子抵。我带了银子,是直接把银子交了,现在就领你们回去,还是回去和娘还有几位婶子商量一下,等明个再来领你们?”
陆全看着面前半大的孩子,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孩子,比他想得都多。
“你先回去,和你娘还有几家婶子们商量商量,他们要是愿意出粮就出粮,愿意拿钱就拿钱,要是实在没有……”说到这里,陆全犹豫了一下,“实在没有,我们家就先垫着。”
一旁的陆小鲤忙说:“我们家也没钱啊,我们家还要问小武哥家借呢。”
家里有没有钱陆全怎么能不知道,可他总不能告诉闺女,我们家有钱,也不缺粮,粮就在镇上藏着。
可那粮,他现在真不敢动。
要是被人搭了眼,到时候说不定能连锅给他端了。
陆全想了想,也不敢确定家家有粮有钱:“那就回去问问,说清楚,他们家要是没钱没粮,我们家可以帮忙多借些。”
这就是陆全的性子,老实心软,陆小鲤想说话,被陆小四扯了一把袖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不是不明白,小新庄七户当家人都被抓来,要是留下一两个不帮着想办法弄回去,到时候可真就成了仇人。
可想着自己忙里忙外借钱救人,她又觉得亏得慌。
咋这么憋屈呢!
说好话,陆飖歌将身后背着的背篓拿了下来,里面是十几块邱氏备的饼子。
因为走的急,也没时间发面,都是死面饼子。
好在能饱腹,谁也不会计较这饼子不是发面的。
“爹。”
陆小鲤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这是给你的,自己吃,不许给别人。”
里面是丁武切的卤肥肠,因为揣在怀里,还是热的。
陆全又摸了摸二闺女的头,喉头哽咽:“好。”
得了消息,陆飖歌又和陆小鲤急急忙忙往回赶。
丁武回了家,找爹娘替小四家借银子。陆小四和陆小鲤直奔码头,准备回家找邱氏来丁家借些银子先把陆全他们几人赎出来。
原本,不出这事,自然是各家筹各家的粮。
可现在小新庄的几个当家人都被关了,陆飖歌就不能只救自己的亲爹,不管那几个叔伯哥哥。
既然是粮和银钱都使得,那就交银钱吧,省事。
冬日的洪湖,风又冷又紧,陆小鲤摇撸摇得一头汗,看小四蜷缩在船头,不由心疼。
“小四,你进船舱去,娘不是在舱里给你铺着被子吗?”
陆小四抬头,看向已经西斜的乌金,淡淡地笑了笑,问道:“二姐,要是有人想害爹娘,你会怎么做?”
陆小鲤手一顿,立刻高声嚷道:“我就和他们拼命。”
“和他们拼命啊。”陆小四虽然脸上挂着笑,眸光却暗淡的很,“可是打不过啊!”
“怎么会打不过。”陆小鲤急了,“难道打不过就不打了吗?谁要是敢动我爹娘,我就敢和他们拼命。就算……就算打不过又怎么样,我就是咬也要给他咬一块肉下来。”
说着,陆小鲤手一停,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这次皇粮交了,爹他们……”
后面的话她竟然不敢往下说。
如果爹被关进大牢,不放出来,她该找谁去拼命?
她就算有一副好牙口,可也要找到想害她爹娘的人,她才能咬下一块肉啊。
一时,陆小鲤竟然有些茫茫然。
如果……
陆飖歌见她神情有些仓惶,忙道:“不是,我就是看过一个话本子,今日突然想到。”
“什么话本子啊?”陆小鲤没好气地翻了白眼,不待这么吓人的。
“说的是一户人家很有钱,被贼人惦记了,抢了家里的银钱粮食,还把这一家子都杀了,房屋也放火烧了。全家只剩下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啊!”陆小鲤手下不停,脑子却一直在转,“那小姑娘知道哪些贼人是谁吗?”
“知道。有她的亲戚,还有她家亲戚招来的山匪。”
“这什么亲戚啊。”陆小鲤气得破口大骂,“这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和这样的人做了亲戚吧!”
陆飖歌过了半晌才慢吞吞道:“是啊,倒了八辈子霉才和这样的人做了亲戚。她家亲戚抢了她家的钱粮,竟然搬到了城里,做了大官,使奴唤婢,穿金戴银,过得好不风光。”
陆小鲤一时气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脑子里拼命地想,要是她是那个小姑娘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啊!
一个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她该怎么才能报仇啊!
可能,还没到那亲戚面前,就要被她身边的仆从给打死了!
“好好摇船。”陆飖歌伸手,用指尖去触碰船边溅起的寒凉水花,好似这样,连心都能冻起来一般不再疼痛。
“不过是个话本子故事,看把你愁的。”
“也是。”陆小鲤抬袖子擦了把眼角的累,“听的我泪都下来了,觉得这小姑娘也太可怜了。”
“也不算可怜吧,起码她还活着。”陆飖歌拢紧衣服,任然感觉到身体里洇进的寒气,刺得骨头疼。
“活着又怎么样,不过是生不如死。”陆小鲤没好气地瞪了小四一眼,“下次不许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陆飖歌心绪复杂,良久才应了一声“好”。
那个话本子里的故事啊,真是让人夜不能寐痛彻心扉啊。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个穿越者,只要保住小命平平安安活下去就好。
可是……
腊月的天,正跃跃欲试要落雪了吧!
第169章 还债
陆全几人是第二日补交了皇粮的银钱才放了出来的。
这次,小新庄七户的皇粮都是陆家小四做主,去丁家借的银钱交的。
昨个陆飖歌回家,就问了邱氏,又召集了大家伙商讨,最后大家都说要交。
只是当家人没回来,有的银钱也不知道藏哪。
邱氏拍板,我家先去找丁家借,等你们当家的回来,拿了银钱还我们,我们再还丁家。
第二日,七家各派了一个人,去镇上交银钱。交一户,划掉一户的名字。
陆家第一个交,陆全出门的时候,小新庄其余几户当家汉子急得扑到窗前,深怕陆家走了,他们家没银子交皇粮被留了下来。
好在,紧跟在六户都交了银子,人也都放了出来。
这一夜,不管是被抓的当家人,还是留在家中的妇孺,没有一个睡好觉的。
见了面,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自古民不与官斗,他们这一次是结结实实尝到了苦头。
要不是小四送来的死面饼子,一个人分了两块垫了肚子,还不知道受多大的罪。
还有十来个和他们一起关进来的人,可是一天一夜多水米没进,又饿又渴,看他们出门,眼睛都泛了血色。
一回到家张三和李四喜先送了银钱来。
陈平安因为学着油纸伞,手里的钱大部分都花了出去,来还陆家钱的时候只拿了一半。心里觉得愧疚,一个劲地保证,等做的油纸伞卖了,一定还陆家的银钱。
剩下的三家,冬至家没钱,说好等来年收了麦子一定还。马家马二婶和狗蛋娘也不知是商量好的,还是怎么的,两人一起结伴来各送了三十文钱,邱氏没收。
“几十文钱送来做撒。”
陆小鲤边收拾灶台边嘀咕,“没见过这么恶心人的,一边哭哭啼啼说没银钱了,一边把几十文钱掏出来说是家里全部的银钱了。这种人,就应该让他们关着,帮什么帮。”
“说什么呢。”
邱氏兜头给了陆小鲤一巴掌,“丫头嘎嘎的,整天碎嘴子,像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是邱氏巴掌打了重了,还是陆小鲤本来心情就不好,邱氏一巴掌竟然把她眼泪打了下来。
“娘,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帮他们,你看马二婶,天天叨叨,说她家地少地少。怎么,地多她家有钱买吗?她家嫌地少,那再给她家三亩,你问问她买不买?有钱买地没钱交皇粮吗?现在我们家垫了钱,她就拿几十文钱来,膈应谁呢?”
“你别给我说他们家没钱,没钱马二婶会叨叨个没完。他家那么多壮劳力,不说做鳝笼就比大家挣的多,就给我们家收稻子,他家挣了多少银钱去,你和爹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没钱,当人是傻子吗?”
“我们家有钱吗?我们家的钱也是借的,凭什么就要帮衬他们。小四问小武哥借钱,那是丁家爽气,一问就借了。要是丁家不借怎么办?小四小就不要面子的吗?凭什么让小四借钱去帮衬他们家?”
陆小鲤越说越生气,指着站在一旁的陆小四大喊:“陆小四我告诉你,爹娘面皮薄,不好意思拒绝人,你要给我硬气起来。你是我们家的男子汉,你是大哥,你是长子。你要是像爹娘这样窝囊,以后我和大姐小鱼被婆家欺负了,还怎么指望你……”
“小鲤。”
“陆小鲤”
“二妹。”
“二姐。”
陆家人异口同声呵斥,陆小青更是急的上前一把捂住陆小鲤的嘴。
怎么能说爹娘窝囊呢?他们只是心好,看不得他人受苦而已。
“我说错了吗?难道不是吗?”
陆小鲤挣扎着,还想说,就听见大门嘎吱一声响,马老大憨笑着走了进来。
“那个,陆老弟,我,我来还钱。”
说着,他将手中的钱袋解开,从里面掏出散碎的银子和铜钱,小心地放在方桌上。
“老二媳妇是个没脑子的,拿错了钱袋,还以为家里没钱呢。”
其实,钱袋是马老二媳妇抢去的,说她送,谁知道她没舍得都送来,竟然和狗蛋娘商量好了,只送了三十文。
回去还得意洋洋的炫耀,被马老二打了一巴掌,现在在家里嚎嗓子呢。
马老大愧疚地看着在一旁抹泪的陆小鲤,“小鲤哭啥,天冷小心脸哭皴了。回头明个我让兰花给你和小四各做双鞋,这次多亏你们姐弟俩,要不,要不叔还不知道被关多久。”
说着,马老大的泪也跟着下来了。瘦高的汉子蹲在地上捂住脸呜呜地哭:“陆兄弟,我也不怕丢人。我那兄弟媳妇不是个好的,要不是你们家把大家伙都给捞出来,她就能狠心不让去交皇粮,让我关着。”
“你们说,我要是不出来,我家兰头和兰花可怎么办?她娘拼着自己的命都不要,也要把兰花给扔船上,不就是……呜呜呜呜……”
陆全和邱氏对视了一眼,心里明白,大概小鲤说的话马老大听见了。
这等于是指着人脸上在骂啊,难怪马老大都没忍住。
见马老大哭,陆家的几个孩子不由胆怯地互看一眼,陆小四带头一把抱起陆小五,后面跟着陆小鱼。陆小鲤还有些不知所措,被陆小青拽了一把,一个一个溜出堂屋。
刚出门,狗蛋爹提着一只蜡鸭进了院子,见姐弟五个在廊檐站着,狗蛋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四啊,你爹你娘呢?”
“在呢,在呢。”邱氏忙从屋里接了出来。
身后陆全探出头来:“快进来,外面凉。”
“哎。”狗蛋爹笑着进了门,隔着墙都能听见他有些羞愧的声音,“那啥,这是你家帮交的皇粮钱,还有这家里腌的野鸭,给孩子们熬个汤。”
“你干什么?”邱氏推辞的声音响起,“快拿回去,鸭子给狗蛋他们吃,我们家有。”
野鸭是秋天大家伙在芦苇荡逮的,杀了两只秋收的时候大家伙一块吃了,还有几只一家一只分了。
狗蛋家没舍得吃,这一只野鸭腌制了后一直留着,准备过新年的时候添个荤腥。
没想到今日竟然送到了陆家,可见,是因狗蛋娘事做得不厚道,觉得心里愧疚。
第170章 炭火
听着屋里说话的声音,陆小鲤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并不是尖酸刻薄的人,只是心里有气。
冬至家没银子,是因为冬至娘秋后病了一场,人家上门的时候就说了,家里还有百十文就不送来了,让陆全兄弟见谅,等来年收了麦子一定还。
陈家银钱不够,陆家也没觉得不对。陈平安手中银钱确实不够,他在拼命学做油纸伞,就是想能多挣些银钱,好还了陆家的欠债。
可马家和狗蛋家凭什么有钱不还,陆小鲤不忿的就是这一点。
她觉得,马二婶和狗蛋娘是商量好的,故意拿了三十文来还债,剩下的银钱想拖欠着。
这就是欺负老实人厚道,她也没说错。
可现在,马老大和狗蛋爹一前一后来送银钱,陆小鲤脸像火烧的一般,她又觉得自己刻薄。
陆飖歌握住陆小鲤的手按了按,让她从失魂落魄中醒转过来:“二姐,我们去摇摇家玩,看看平安哥油纸伞做的咋样。”
陈摇摇家屋子还没建,依然住在陆家东屋旁边的厢房里。
陆家姐弟敲了东厢的门,一个一个小老鼠一般溜进了陈摇摇和陈奶奶睡觉的屋。
天气冷,陈奶奶有老寒腿,屋里早早引了炭火。
一间屋子,陈平安占了大半,都是他做油纸伞的玩意。好在归置的整齐,看上去不乱。
见陆家几个孩子来,陈奶奶忙招呼陈摇摇拿几个小的山芋放炭火上。
小的香甜,埋在炭火里烤的快,很快就能熟。
陆小鲤明显有心思,抱膝坐在矮凳子上对着炭火发呆。
陆小青看了看小鲤,心中有些不忍,捣了一旁逗小五的陆小四。
她嘴拙,有话也不会说,不如找小四。
陆小四顺着陆小青的眼神,看向陆小鲤,挠挠头。
“二姐,我觉得你今个话说的没错。”这是陆飖歌的心里话。
如果她是陆全的亲闺女,这话,她也想说。
陆小鲤转过头看向陆小四,眼里还含着泪:“可是,我看马大伯他们那样子又觉得愧疚,心里难受。”
陆小鱼也忍不住嘀咕道:“难受啥,本来就是马二婶和狗蛋娘做事不地道,难道还有理了。”
陈奶奶在屋里关门烤火,并没有听见陆小鲤说的话,不过看着姐几个说话,她隐隐约约有些明白。
她家还欠着陆家的钱呢,这话,她也不太好接,只能扒拉出最小的烤山芋捏捏递给陈平安:“这个熟了,先给小五吃。”
又挑挑拣拣扒拉出一个,递给了陆小鲤:“好孩子,你是个嘴直心快的,这事小鱼说的没错,是你马二婶和狗蛋娘做的不地道。”
“就是。”陈摇摇拿了帕子递给陆小鲤,“家里有银钱就该还,留着又不能下崽,你们家不垫这银钱,难道她们真就由着马大伯和狗蛋爹关着?”
陆小鲤又转手给了陆小四,她现在心里难受,什么都不想吃。
“狗蛋娘不会。”陆飖歌伸手将山芋掰扯两半,又给了陆小鲤一半,“不过马二婶,那不一定。”
反正抓去的又不是她家男人,她才不管马老大的死活。
这事,狗蛋娘肯定想不到,必定是马二婶在背后捣鬼。
“你马二婶会,马老二和马老三也不能让,还有兰头和兰花呢。”陈奶奶又从炭盆里翻捡出两个,分别递给小青小鱼。
陆小青分了半个给摇摇,小鱼又分了半个给陆小五。
陆小青也忍不住开了口:“要我说啊,马大伯就应该带着兰头和兰花分开过。”
省得兰花总被马二婶刻薄。
陆小青和马兰花走得最近,马兰花什么话都和陆小青说,现在还好些,在野码头的时候,马二婶连饱饭都不许马兰花吃。
陈奶奶叹了口气:“哎,家家都有本难念得经。你马大伯也不容易,前些年兰头兰花小,是他两兄弟帮衬着才养大,现在马老二的孩子还小,马老三媳妇刚怀上,兰头兰花都是能做活的时候,他可能觉得这时候分家过,对不起他两兄弟。”
小鱼不解地问道:“不是说等开了春,他们家再建几间房就分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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