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小渔娘—— by风初袅
风初袅  发于:2023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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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掌柜走了,鳝笼的生意停了,也不知道等李掌柜再来,这鳝笼生意还能不能做起来。
地虽然买了,可房还没有建,买种子,买农具,建房到处都要花钱。
还有红缨军消息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掉了下来。
进了蒋家坝,才发现原本热闹的镇子越发显得冷清。
眼看快要秋收,乡下的村民都在准备着秋收收割,镇上的店铺有好几家都关了门。
陆飖歌从一个铺子前面经过,只扭头看了一眼门前石阶已经积了灰尘的铺子,继续往前走。
反而是陆全,频频扭头,引得邱氏都不由地低声问了一句:“这是你给小四买的那间铺子吗?”
“嗯。”陆全点头。
就在上个月月底,李掌柜给小四介绍了一间前店后屋可以做买卖的铺子,前面店铺三间,中间夹个院子,后面正屋三间,东侧搭了间灶房。
院子不算大,却收拾的很齐整,还打了一口井。
要是在往年,这样的铺子是没人卖的。
这卖房的人还是李掌柜介绍的,是他在扬州的老乡。听说起义军要往京城去,就觉得这蒋家坝也不太安全,想着全家搬回扬州去。
李掌柜就将他介绍给了陆家,在李掌柜的促成下,原本能卖到百多两的铺子,只卖了八十八两。
能在镇上买上铺子,这件事让陆全又喜又忧。
喜得是,总算给小四置了间铺子。
忧的是,眼看起义军就要过来,好多有钱人都搬迁到别的地方,他家现在买铺子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房子不像船,跑的时候只要划船顺水往哪里走都可以,可这房子搬不动带不走,到时候要是被起义军收缴了可如何是好。
当时,陆飖歌看着略微有些萧条的街道还安慰陆全:“没事的,爹,只要房契是我的,房子就是我的,就算是起义军也只会往大城里跑,谁还惦记乡下这点房子和地。”
说是这么说,可陆全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只觉得怀里像揣了一把火,烫得他心跳腿软。
回去的路上走路都开始晃悠,最后还是陆飖歌劝他,反正我们要去乡下住,这镇上暂时也不回来,就算起义军来,总不会跑乡下去吧。
才算把心勉强安了下来。
邱氏忍不住低声抱怨:“也不知道这铺子啥时候能开。”
花那么多钱,就让它在这里落灰,真是让人心疼。
“行了,声音小点。”
陆全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们一家,扯了一把邱氏的衣袖,匆匆走过。
陆家在镇上买铺子的事情,除了陆全和陆飖歌只有邱氏知道。
别说那些朝夕相处的邻居,就是家里面几个孩子,陆全都没有告诉。
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闷声发大财才能保平安,他可不想被人盯上。
财帛动人心,如果诱惑的代价足够大,就连陆全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熟识的人背后朝自己捅刀子呢!
镇上关门的也不止陆飖歌买下的这家铺子,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关了好几家店铺,有大酒楼也有小店铺。
这些铺子有个共同点,就是都不是本地人开的,而是一些外地人来蒋家坝经营的。
红缨军要过来的消息越传越离谱,有很多富户已经等不急秋收,早早开始把一家老小送往了别处。
第102章 花样
八月初一,李掌柜全家离开蒋家坝。
一艘大船,装满了李家在蒋家坝十年来的所有。
李家的姐姐们离开蒋家坝三两年内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李掌柜的媳妇要在扬州给两个适龄的闺女相看人家,另外两个小闺女年龄也不算小,也可以提前准备着了。
陆家给李掌柜送的都是家里腌制的干货,还有陆飖歌画的一叠花样子。
满满两箩筐的东西,里面有陆家准备的,也有野码头另外几家的心意。
礼轻情意重,李掌柜热情地接待了陆全父子,李掌柜的媳妇还特意叫了陆飖歌进去说话。
等李家姐妹四个看到陆家送来的花样子,原本还因为陆小四被娘喊上船有些不高兴的李家三姑娘眼睛都亮了起来。
“大姐二姐,你看看花样子,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花样子!”
李大姑娘忙看过来:“这不会是京城里买来的花样子吧。”
李二姑娘摇头:“肯定不是,这纸张一看就是董家书店里最便宜的那种,拿它来画这花样子可真是糟蹋了!”
见三个姐姐各拿着一张花样子爱不释手,李家四姑娘翻开了另一个定制成册的本子。
只一眼,李四姑娘一双大眼睛立刻瞪的溜圆,就连小嘴都微微地张开,发出不可思议的赞叹声:“这衣裙样子可真好看。”
“什么?”
李三姑娘听说还有衣服样子,立刻挤了过来,“我的亲娘哎,这衣裙怕不是神仙姐姐穿的吧!”
李家四个姑娘自小就跟着亲娘学女红学绣活,不说三个姐姐,就连李家四姑娘,小小年纪也是已经能独自裁剪缝制出一套衣衫来了。
姐妹四个得了这漂亮的花样子和衣裙样子,稀罕的不得了,见陆家小四下了船,忙找自己的亲娘显摆。
李掌柜媳妇跟着李掌柜在蒋家坝这几年,也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
看着面前摊开的十张花样子,十张衣裙样子,李掌柜媳妇心念一动。
她手里还有些嫁妆,前两年也在扬州也买了两间小铺子。
如果,她用这些花样子和衣裙样子在扬州开一家成衣铺子,到时候雇些绣娘来把这些衣裙绣上这漂亮的花样子,一个月出一件新衣裙款式,这十张衣裙样式和十张花样子足够她撑上一年半载。
有这一年半载的新样子,必定能把成衣铺子的生意做出去。
等李掌柜送了陆家父子等一行人下了船回来,就被妻女给叫回了休息的船室。
听了妻女的想法,李掌柜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当时,陆小四给他这两本缝制的十分粗糙的本子时,是怎么说的?
对,他说这两本,一本是花样子,一本是衣裙的样子,是送给李家几个姐姐的。
当时他并没有在意这些花样子和衣裙的样子,现在一看,不觉得陆小四的话大有深意啊!
“什么深意?”
李掌柜媳妇见李掌柜话说一半就不往下说,忍不住问道,“难道这花样子和衣裙样子还能是陆家小四那孩子画的?”
李掌柜捻了捻自己的短须:“很可能就是陆小四画的。他当时还说,这花样子不大好花,不过这衣裙样子万变不离其中,就是多一条裙带,加几道边,或者领子做高点做低点。还有……”
“还有什么?”李掌柜媳妇心急地问道。
她从小手巧,自小跟着亲娘在绣庄里做活,虽是个孩子,却也跟着几个师傅学了点手艺。
不管是裁剪制衣还是绣花,她都能拿得出手。
后来,因为年龄大了,又说了婆家,才没有去绣庄做活。
如果她要是想回扬州开个成衣铺子,找当年绣庄的那些姨姨们搭把手,也不是不能。
就算那些姨姨和她娘一样,眼睛不好了,那些姨家里总有闺女儿媳妇。
只要她想开成衣铺子,有这路子在,会绣活和制衣的手艺人还是不用愁的。
今日李掌柜因为要离开蒋家坝,送行的除了陆家父子,还有其他在蒋家坝开店做生意的掌柜。
他其实并没有和陆家父子说上几句话,又因为他人在,说话的时候难免分心。
被媳妇这么一追问,李掌柜竟然一时想不起,陆小四还说了什么。
等他坐下,翻了一遍陆小四送来的衣裳样子,拿起一张八片裙的样子,才勉强想起当时陆小四说的话。
“他还说,现在的裙子都是两片四片的,样式有些过于端庄。不如改成八片十二片,虽然说做起来繁琐些,可裙摆展开,重重叠叠堆萎起来就像绽开的花朵一样,怎么能不好看。”
李掌柜的媳妇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八片裙的样子,再在脑海中想象十二片裙的样子,一时,她竟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够聪明,竟然连这八片裙做出来会美成什么样子都无法想象。
还有陆家小四说的十二片裙,那简直就是闺女说的,仙女才能穿的衣裙吧!
有了陆小四送的衣裙样子,李家娘几个做船也不嫌弃憋闷了。
李掌柜的媳妇兴冲冲地去了摆放行礼的舱室,让李掌柜将几个她收拾的箱笼翻出来,找出心怡的布料就开始裁剪。
她第一条裙子就要做这八片裙,她要看看,仙女穿的衣裙是什么样子。
李掌柜看着妻女都围着那两本花样子,衣裙样子转,连他都没时间搭理,不由哑然失笑。
这女人啊,果然是不管年龄大小,对美的衣裙是没有一点点抗拒力。
等李掌柜知道媳妇想用自己给闺女们积攒的嫁妆银子,在扬州开一家成衣铺子的时候,他不但没反对,反而很高兴地把卖庄子的银子分出来一半。
“既然你我夫妇都要开店,那就把这银子一人一半。看看是娘子你的成衣铺子赚得多,还是我的小酒楼生意更好。”“
“倘若我赚得比你多呢?”李掌柜媳妇笑着问道。
李掌柜允诺:“那以后这家里挣的银钱,就归娘子管。”
一旁的幼女忙说道:“爹爹,我们家的银子不是一直都归娘管的吗?”
闻言,李掌柜忍不住哈哈大笑:“我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想让你娘输了,好把这掌家的权利还给你爹呀!”
第103章 吃食
看着李家的大船驶离码头,陆飖歌唇角的笑意才放下来。
李家四个姐姐都长得好,穿着崭新的衣裙,很是漂亮。
而她家里的三个姐姐也生的眉清目秀,穿上人家不要的旧衣,也是娉娉婷婷花朵一般。
什么时候,她家的姐姐们能像李家的姐姐们一般。不用为窘迫的生活愁苦,每日烦恼的事情,要么是今日戴什么首饰,要么就是该裁什么样的新衣。
送走李掌柜全家,陆全准备去码头找小管事们打听一下淮城的消息,进八月了,起义军应该快有动静了吧?
陆飖歌想着她答应姐姐们的小买卖,也准备独自逛逛看看。
陆全和小管事在一边说话,陆飖歌在码头慢慢溜达起来。
镇上看起来萧条不少,就连闸口这边的码头都没有了往昔的热闹。
孤零零的几条货船有序地停靠在码头,大船和码头之间搭着两块厚实的木板,扛活的工人有序地从两块跳板上来回,将船上的货物卸到码头,或者将码头的货物装到船上。
陆飖歌往近走了几步,在扛活的青壮里还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平安扛着一包货放下,从管事的手里接过一只签头涂色的竹签,看着记账的先生在他的名下画“正”字,一签一笔,晚上凭手中的签字和记账先生的正字对账。
竹签丢失不补,每一家的竹签颜色记号也各不相同,想要冒充,和记账先生记得“正”字不符,也不会因为你手中多竹签而发给你。
心细的陈平安每一次接过竹签,都会看着记账先生在他名下的“正”字上补上一笔,才会放心地去扛下一包货。
码头上,因为错帐常发生吵闹,最后吃亏的总是扛活的工人。
陈平安心细面嫩,这两年在码头扛活,从来没出过错,又因为野码头这两个月走了好几船的鳝笼,几个小管事对陈平安还算不错。
“小四。”
记完账,活已经扛完的陈平安想找个地方歇着,一转身看见了陆飖歌,“你怎么来码头了?”
“来送李掌柜。”
“哦。”
这时陈平安才想起,不由涨红了脸摸了摸头,“昨晚奶奶说李掌柜要回扬州,我本来今日过来也是想来送送李掌柜的!”
他一早就来了码头,想偷偷的送一送李掌柜。谁知道到了码头,恰好有船要卸货,有熟识的叔伯以为他是来扛活的,招呼了他一声,他也就就跟着去了。
也是自己粗心,扛包的时候没有多留心一些,竟然没注意李掌柜家的船什么时候已经开走了!
陈平安是个懂得知恩的人,哪怕李掌柜并不认识他这个野码头的小子,可野码头的鳝笼都是李掌柜帮忙销的,他家人虽然少,可两个多月的日子里,也挣了二三十两银子。
这么多银钱,是从前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如果是之前,鳝笼生意还做着,他只要多吃点辛苦,白日里编鳝笼,晚上下长鱼,最多一年,家里就能上岸建房买地了。
可现在起义军要过来,鳝笼的生意已经停了。李掌柜的来福顺也关了门,下到长鱼都没处卖。
他是个眼里有活的,家里又没有能撑家的汉子,什么都靠自己。
一早上来挣十个铜板,原本还是欢喜的。
现在听到李掌柜他们的船已经走了,陈平安不由有些自责起来。
见陈平安一脸窘迫,陆飖歌忙扯了扯他衣袖,冲他招手,示意他弯腰。
陈平安弯下腰来,就听陆家小四问道:“平安哥,你想不想做生意挣大钱啊?”
想不想做生意挣大钱?
想啊,当然想,做梦都想啊!
见陈平安没有说话,陆小四又扯了一把陈平安的衣袖:“平安哥?”
“我……”
陈平安的目光落在弓背驮着货物从船上下来的扛活的,他们之中很多人正当盛年,却因为在码头上扛活久了,整个人的脊背都弯曲了很多。
他如果一直在码头上扛活,也许不要几年,他也会如这些叔叔伯伯们一般吧!
“想。”
好似心中的欲望突然被这一个“想”字激发了出来,陈平安挺直腰背,双目炯炯地看着只到自己胸口处的陆小四。
“我想的……小四弟弟,你有什么办法吗?我虽然不聪明,可我有的是一把子力气,小四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保证……保证……”
他想说保证听话,可也知道这话对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弟弟不适合。
似乎怕陆小四觉得自己贪心一般,他又慌忙解释:“我也不是要挣很多银钱,就是能先将你家借的十两银子先还就行。”
买地的三十两,他家凑凑也勉强能够。可陆全叔说,地买了得建房,让他留了十两起来。
这银钱就成了债,压得这少年的脊椎都不敢直起来。
“我和姐姐们准备一起做些小生意,可你也知道,我娘和我爹是不会放心让我们姐弟四个出来做小生意的。”
陆飖歌看向码头两边热闹的小摊,心中有个想法渐渐形成:“如果你和陈奶奶还有摇摇能领着我大姐二姐一起做的话,我想,我爹娘应该不会不同意的。”
陈平安不解地问道:“什么生意啊?要这么多人?”
“我想,将我们俩家的渔船改造一下,做点水上生意,你觉得行吗?”
“水上生意?水上能做什么生意?”
对陈平安来说,渔船除了打鱼运货,好像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他们俩家的渔船又不大,要想运货好像也运不了多少货,那只能打鱼。
陆飖歌见陈平安一脸不明白,也不觉得奇怪:“就是将船改一下,卖些吃食。”
“这也行?”
吃食不都是在店里卖的吗?陈平安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在渔船上卖过。
“当然行。”
蒋家坝虽然是小镇,每日往来的船只可不少,能在蒋家坝停留的不过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
陆飖歌在码头看过,并不是所有的船都要过闸口,有的在码头只不过是短暂停留。
码头这一片的菜市生意比镇子上好,丁家的卤味生意也是码头这里最好,就连价格都要比镇上略高上许多。
就是因为大部分的船只,在这边顺便补给,就急匆匆地赶着往下一个码头去。
如果他们在船上卖些吃食,送到各大船边有不能下船的货商挑拣,生意必定是可以做的。
第104章 云飞
一艘大船靠上码头,艞板往岸上搭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
混合在岸边小商贩的叫卖声中,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艞板刚刚搭稳,没等码头的管事过去,十几个带刀扛枪的汉子从大船上冲了出来,很快将船头处围拢。
码头两侧,管事的,扛包的,卖吃食的,纷纷伸颈张望。
“那船头站的可是马?”
“真是哦,这么俊的马,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陆飖歌闻声跟着踮起脚尖往船上看,淮水一带地处平原,牛多骡子多,马却很少看到。
果然,大船的船头立着三匹骏马,即使隔的远,也能看出这三匹马不是普通的马,实在是因为它们太俊美了。
马身高大健硕,身上的毛发宛如绸缎一般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让人油然生出一种,这马很贵的感觉。
自从买了庄子,陆全就心心念念想买个牲口,却在买牛还是买骡子上纠结了很久。
买牛定是好的,牛的力气大,可以耕地,也可以拖车。
可牛贵,一头小牛犊就得三四两银子,一头强壮的公牛得十两银子左右。
种地的农人,舍得十几两银子买一亩地,却舍不得花十两左右的银子去买一头牛。
而强壮的骡子也能耕地能拉车,还便宜,才三四两银子左右。
为了是买牛还是买骡子,陆全这两日还特意划船去了南阳县的骡马行瞧了瞧。
去南阳,自然少不了跟屁虫陆飖歌。
也是在南阳县的骡马行里,陆飖歌才知道,一头毛色杂乱,瘦骨嶙峋的马竟然卖到了六十多两银子。
据说,那些强壮有力的好马,最普通的都要一百多两,更不要说眼前这种品相俊美的。
估计,就这一匹马,得好几百两,甚至上千银子吧!
乖乖,想想自己费心费力地卤肥肠,做鳝笼,替李掌柜出谋划策。
到现在挣的银子可能都不够有钱人的一匹马,她不由有些丧气。
这人比人,真能气死人!
陆飖歌伸长脖子往船上看,看着还不忘记问陈平安:“平安哥,这船什么时候来码头的?”
陈平安还在想陆小四说的水上生意,敷衍地往码头看了一眼:“哦,那些人的船刚到没多久。本来是要排队的,也不知道船上人和码头管事说了什么,管事就把原本要下货的那家船给赶到了旁边候着,说等这些人下船后才轮到他们。”
也是因为这两艘船插队,陈平安这一早上也没挣到几个钱。
不然,他也不会有这功夫在这里和陆小四闲话。
“那看样子来头不小啊!”
陆飖歌个子矮,只能拉着陈平安往前挤。
她想看看,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所有人深怕被起义军的战火波及,都在想法设法离开淮水一带,能在这个时候来蒋家坝,还带着如此俊美的马匹,必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难道是朝廷重视起了蒋家坝,派官兵来驻守啦?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陆飖歌凭借着人小身体灵活,拉着陈平安很快就跑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将马匹从船上赶到岸上并不是什么很容易的事情,两人并排的跳板搭在船和码头之间,没有让船上的马匹感觉到多少安全。领头的枣红马站在跳板前仰头嘶鸣,好似在告诉众人我不想下船,一点都不想。
就见一位穿一身黑色劲装和陈平安差不多大的少年,从腰间解下条黑色的长鞭,随手-抖,只听得“啪”的一声,马鞭在半空中炸出一声惊雷,惊得岸边围观的众人忍不住齐齐倒退了两步。
原本还桀骜不驯的枣红色马也立刻停止了嘶鸣,乖顺地在马缰的牵引下踏上跳板,下了船。
有枣红马带头,后面两匹马也在两位少年牵引下,顺利地下了船。
三位少年下船,原本守卫在大船两侧的十几个人立刻组成两队,举着手中的刀剑阻拦着码头闲杂人等的接近。
“小四,我们去找陆叔吧。”
陈平安有些不安地将陆飖歌往身后扯,他在码头扛活也有些日子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张扬的人。他有些害怕这些人刀剑无眼,要是一不小心伤到陆小四那他可就罪过大了。
陆飖歌没往后退,反而更凑近了些:“没事,我们再看看。”
虽然这十几个拿着刀剑的人看上去凶巴巴的,可在陆飖歌眼里,反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她以前就认识一般。
或者,在哪里见过。
见陆小四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想往前挤近一点,陈平安的心都提了起来。
他也不管陆小四会不会生气,用力拽着她的胳膊往后拖:“小四,小心惊了贵人。”
许是四周的人都在往后退,而陆飖歌还伸长脖子往前看,也或许是陈平安和陆飖歌拉扯的动作的有些大。
那位穿黑色劲装的少年恰好一眼看过来,隔着二三十步的距离,隔着数个人头,只见他双目圆睁,好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抬手用力揉了揉。
随即,他丢下手中的缰绳,拨开人群大步往陆飖歌的方向跑来:“飖歌儿?”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陆飖歌一时有些发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猛地回头,就见黑色劲装少年冲着这边挤过来,嘴里还在喊:“飖歌,陆飖歌,我是你云飞哥哥啊!”
已经被陈平安拉扯进人群中的陆飖歌只觉得心里一突,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从她脑海中飘了出来。
“飖歌,这是你宋大伯,这是宋二伯,这是唐九叔……这是你宋二伯家的云飞哥哥,当年,你云飞哥哥的名字,还是爹给取的呢。”
“宋大伯,宋二伯,唐九叔……云飞哥哥……”
云飞哥哥?
宋云飞?
清风寨的山匪?
陆飖歌终于想起那叫着飖歌儿的少年是谁了,清风寨宋大当家的侄子,宋二当家的亲儿子宋云飞啊!
这是真正的土匪二代啊,她爹可能就是因为人数宋云飞的大伯和爹爹才被朝廷给弄死的。
陆飖歌不敢细想,忙矮着身子,拉着陈平安就走。
我的个亲娘哎,这土匪怎么跑蒋家坝来了!
第105章 失望
宋云飞跑到人群中,踮起脚尖四处寻找,也没看见刚才那张熟悉的小脸。
难道是他看错了?
不,不可能。
那张脸,就算黑了瘦了也糙了,他也不会忘记。
那是陆庄主的女儿,是和他牵手在陆家庄园躲猫猫,叫他云飞哥哥的陆家小妹妹。
是陆伯伯陆伯母的心肝宝贝,是陆大哥陆二哥最宠爱的小妹妹。
是他这辈子,最喜欢,最羡慕的人。
他只见过她一面,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软软的小手被他握着,他们在花园里捉迷藏,她叫他云飞哥哥的声音。
就算几年没见,那张和陆伯母有七分相似的脸,在脑海中他就从来没有忘记过。
宋云飞自幼身子弱,山里的日子苦,是他爹用小袄将他抱出了寨子,又是陈伯父亲自将他送到了陆家庄去。
他的名字就是陆伯伯取的。
“不如鸿与鹤,飖飏入云飞。”
大哥叫陆鸿南,二哥叫陆鹤北。陆伯伯说,当初他取名字的时候,是想好他会有四个儿子,另外两个儿子就叫陆飖东,陆飏西。
他人小,不懂事,还好奇地问陆伯伯,那我为什么不叫陆飖东,而叫宋云飞呢?
陆家只有大哥二哥,他就应该是陆家的第三子陆飖东啊!
陆伯伯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
宋云飞眼前闪过陆伯伯抱着他,坐在书桌前练字的样子。
一撇一捺写人字,一生一世学做人。
陆伯伯说,因为你是老天爷送来的,是从云彩里落下来的麒麟儿,所以,你叫宋云飞。
原来他是陆伯伯的麒麟儿,是神仙老爷爷送来的麒麟儿。
年幼无知的他以为,他姓宋是因为他是因为他是神仙送来的。他叫云飞,是因为他是从云彩里飞来陆家的。
因为这个解释,他甚至还在二哥面前炫耀,还和生气的二哥打了一架。
他和二哥打架,大哥也不偏帮二哥,而是站在一旁笑着看他们打闹。
打闹的凶了,大哥就拉一把。打着打着,他和二哥就忘记了当时是为什么生气,转头又兴冲冲地手拉手,去厨房找吃的。
那些和兄弟一起打打闹闹的时光,从他离开陆家,就再有没有过。
剩下的,满满都是回忆!
他没有兄弟吗?
一母所生,却不如陆家的两位哥哥待他亲热。
他一直想问,他为什么不生在陆家,而要生在宋家,成为那个不被人喜欢的次子?
后来,陆伯母没有给陆伯伯生出他想要的陆飖东,陆飏西,却生了个小小的可爱的小女儿,取名陆飖歌。
陆伯伯说,这一女抵得上他两子,如今他陆远山儿女双全,此生无憾。
陆伯母温柔良善,是比他亲娘都对他好的人。
是陆伯伯教他练字,做人。
他和二哥喝同一个奶娘的奶,睡同一个摇篮。
大哥带他们出去玩耍,护着他和二哥不被人欺负。
陆伯母给他和大哥二哥裁新衣,扶他们蹒跚学步,教会他说话做人。
幼时,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陆家的孩子,他的亲娘是陆伯母。
他在陆家长成半大小子,直到陆伯母怀了妹妹飖歌,亲娘才来接他。
他不愿意回山寨,陆伯母也不放心他回去,他偷听见陆伯母和他父母亲说,云飞襁褓中就抱来给我养,他就像我的小儿子一般。这些年,你们连看都不来看孩子一眼,现在却要来接孩子回去,难道山寨里比我陆家庄的日子还好?
你们就当当年没有生下这个儿子,以后就把云飞留在我陆家庄,我会待他如我家鸿南鹤北。
等云飞以后成亲,鹤北有的,云飞也会有。
可备不住他不是陆伯母生的,就算陆伯伯和陆伯母想留下他,他的爹娘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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