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送到土地庙后回去,亭长就带人去野码头检查,我爹吓到吓死了,怎么还敢回去找人。”陆飖歌嘴上说着,心中却陡然一颤。
当日亭长带人搜索野码头的时候,她就怀疑是谢大夫露了口风,不然怎么就偏巧,她和她爹前脚回去亭长就带着两位差爷到了野码头。
后来,陆全也拿了银子送到谢家药店。
当时是老谢大夫在铺子里,说店里并没有人,还说谢大夫去乡下出诊去了,这两日都不会在店里。
隔两日陆全又来了一次,老谢大夫还是说谢大夫出诊没回来。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谢大夫说他没接到人,老谢大夫说店里并没有溺水受伤的病人。
这父子俩,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现在,谢大夫问她有没有见那人,是在套她话吗?
陆飖歌小脑瓜子转的飞快,面上却半点不显,还一脸天真地问道:“谢大夫,那人会不会死了啊,你有没有在附近找找啊?”
“找啦,确实是没见人。”
谢大夫摆摆手,神情微恙,“我还以为这人被你爹领回去呢,既然没回去,估计是被人救走了吧。”
“救走最好,只要人没死就行。”
陆小四半边身子还站在门外,似乎准备着随时走的样子,“我爹还惦记着,说这两日来找谢大夫问问呢。之前他来,都是老谢大夫在,说您去乡下出诊了。”
“嗯,这几日我是去了乡下,昨日刚回。回来就听我爹说你爹来了两次,我才知道这人就这么不见了。这人也是,都这么些日子了,也没见消息。难道这么大的救命之恩就这么算了?”
“什么救命之恩。”
陆小四总算提脚进了门,“我爹说了,他们打鱼人别说看见人,就是水里落了个猪仔也得捞上来,送人家里去。不然,这心脏了,可吃不了打鱼这口饭。”
“也是,你爹娘啊都是好心人。”
谢大夫换了话题问道,“我看你这两日都跟着你娘往码头跑,是去码头卖鱼吗?听说你爹现在都不在洪湖捕鱼,天天晚上去河道里下网,难道河道里的鱼比洪湖里还多?”
从野码头去来福顺,走水路并不便利,因为蒋家坝是一条直街,从镇上过势必要经过一路大大小小的店铺,包括谢家药店。
这几日陆飖歌一直陪着邱氏往来来福顺。母子俩心中念着长鱼菜的事情,并没有对谢家药店多注意。
反而是谢大夫,日日坐在门口看诊抓药,镇上走动的人他基本都能留意到。
第73章 猜测
“不是卖鱼,是卖长鱼。”
陆飖歌假装并不知道谢大夫在套她的话,继续说道,“我爹也不是去河道捕鱼,去河道是为了下长鱼。”
“哦?”
谢大夫放下手中的笔,感兴趣地问道。“难怪你爹都不去洪湖捕鱼,原来是抓长鱼,听说这长鱼可不好抓,你爹还挺厉害”
“那是,我爹可厉害啦。”
提起她爹下长鱼,陆飖歌简直是眉飞色舞,“我爹不是抓长鱼,是他编了个鳝笼,就是那种竹子编的笼子,里面有倒刺,晚上放到水里,早上去起,长鱼进去就出不来。”
大约是说起自己的爹有多厉害,原本还规规矩矩站着的小子索性单膝跪到了谢大夫对面的凳子上,双臂按在桌子上,挺直身子一脸兴奋地继续说道。
“谢大夫您不知道,那鳝笼可是个好东西,能抓长鱼,还能抓泥鳅。就是啊,长鱼值钱,泥鳅不值钱。不过啊,我家卖长鱼给来福顺,来福顺的李掌柜也说了,如果泥鳅多,他家也收,就是价钱少些。”
“少些就少些呗,再少,也比那杂鱼贵些。再说,这泥鳅和长鱼都不容易死,养个几日都可。不像鱼,捕上来用水养着都不行。死了的鱼越发不值钱,还不如抓长鱼泥鳅划算。”
“谢大夫,我告诉你啊,我爹天天晚上都去河道里下鳝笼,早上都能收好多的长鱼,卖好些铜钱呢。我爹说,等再攒些铜钱,我家就去乡下买地建房存钱给我和小五娶媳妇。”
说起给自己娶媳妇,陆小四不绝对羞耻,反而沾沾自喜,“我爹说了,只要有地有房,就能给我和小五找个好媳妇,不用像他们日日在水上漂着。”
“确实。”
谢大夫拿过一旁的湿帕子,一遍一遍擦拭着手掌心沾上的墨汁,“你爹这本事跟谁学的,以前都没听过他会编鳝笼啊?”
“跟我呀。”
陆飖歌大言不惭地一指自己的鼻子,“那日我和我三姐还有摇摇姐去河滩挖野菜抓到了一条蛇,可大了,我们俩家分了还煮了小半锅呢。谢大夫,那蛇可好吃啦。我就想,要是有一个笼子放在靠水的地方,这蛇不就自己能钻进去了嘛。我爹就说他给我编两个,然后蛇没抓到,就抓到了长鱼……”
这话,是陆家早就说好的,有人问这鳝笼是怎么来的,就这么说。
乡下孩子,去野地里抓到蛇是常有的事情,并不算稀奇。
陆全也是个手巧的,就这么机缘巧合编了鳝笼抓了长鱼也只能说是运气。
谢大夫笑着点头:“你父子这运气,也是好,这也算是好人有好报。你爹不会一早又去抓长鱼去了吧,才让你和你娘往来福顺跑?”
“没有,今日我爹没去抓长鱼。是我张三伯和李四叔他们去起的鳝笼。我爹一早和我张三伯,李四叔他们一起去观音庙了,说是砍竹子回来教我张三伯和李四叔他们一起编鳝笼,到时候我们野码头就会有很多长鱼,卖更多的铜钱。”
“谢大夫,你家喜不喜欢吃长鱼啊?就是来福顺做长鱼面的那个长鱼,可好吃啦,你家要是喜欢,我给你家送,和来福顺一个价,绝对不多收您钱。”
“对了,谢大夫,我爹说长鱼是好东西,吃了养人还有力气。您是大夫,要不您给我说说,这长鱼吃了还有啥好处,到时候我爹去来福顺卖鳝鱼的时候我也跟着,我也和李掌柜说说,说不定李掌柜还能多给些银钱。”
“来福顺的李掌柜……”
小家伙说话霹雳吧啦,声音脆响,一口气已经从她爹编鳝笼抓长鱼已经和谢大夫谈到了来福顺的李掌柜人好,她每次跟着她爹或者娘去来福顺卖长鱼,李掌柜都给她点心吃。
说着,她还舔了舔嘴巴,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不过,李掌柜好,谢大夫也好。我爹说谢大夫和老谢大夫都是好人,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原本想套话的谢大夫都被陆飖歌给逗乐了。
这孩子,话里有话啊。
要不是陆小四说完来福顺李掌柜给他点心,还顺便瞅了几眼药柜,他都没反应过来,这孩子是想问他讨吃的。
他一个开药店的大夫,能有什么好吃的?
心里腹诽,谢大夫还是去了药柜,抓了一把红枣,一把干山楂。想了想,又添了些甘草和几块黄皮干。
“这些给你,回去没事嚼着完。不过,不能多吃哦。”
“谢谢谢大夫。”
陆飖歌喜笑颜开地接过谢大夫递过来的纸包,乐呵呵地抱在怀里,“谢大夫,您还有事没有,没有我要回去啦,我娘还在前面等着我呢。”
谢大夫笑着挥手:“去吧,去吧。”
“哎,谢大夫,那我走啦。”
陆飖歌说着转身,临走还不忘记回头叮嘱谢大夫:“谢大夫,那我回去啦,您要是想吃鱼虾或者长鱼就让人给我带话,我保证给您现抓透活的。”
说着话,人已经闪出门外,哒哒哒跑上了石板街。
“这小子。”
谢大夫笑着摇头,看着陆飖歌蹦蹦跳跳跑远,脸慢慢沉了下来。
就这么一会功夫,邱氏已经走的不见人影。
不过陆飖歌也不急,脱离了谢大夫的视线,她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谢大夫今日这话问的实在奇怪,问她爹救的那人有没有去他家道谢?
还打听他爹天天晚上去小河道做什么?
蒋家坝四周小河道不少,大部分都饶过镇子。陆全因为要躲着野码头的大家伙,每日去的地方都不同,要想在河道碰见陆全其实并不容易。
可就算这样,谢大夫还是知道她爹每日不去洪湖下网而是去河道捕鱼。
看样子,谢大夫应该是派人盯着野码头的。
只是派的这人应该不敢在野码头露面,所以并不清楚陆全每日去河道做什么。
谢大夫为什么要盯着野码头,盯着她爹?
因为那个被陆全救的红缨军?
当初她和她爹将人送到土地庙,谢大夫并没有接到人。所以才怀疑人被他们父子带回了,亭长才会到野码头去搜查。
那亭长来野码头搜查到底是不是谢大夫指使的呢?
看样子也不像啊,那日,亭长只在她家船舱门口张望了一下就带着人走了。
陆飖歌越想越糊涂,索性也不想了。
摸摸怀里揣的来福顺的点心,还有谢大夫给的红枣,再摸摸袖笼里的麦芽糖。
这些回去和几个姐姐分分,她们一定高兴坏了。
第74章 不同
过完中元节,蒋家坝外的野码头就大变了模样。
码头边的船还是在,却不再是当初的七八条乌篷船,而是一字排开有近二十条渔船停靠在这边。
这些渔船,都是附近穷苦的打鱼人,听说这边有活做,能挣钱才陆陆续续从别处来的。
靠近船边的河堤上,用木棍苇席支起的凉棚,约莫有十数个,凉棚里坐得男女老少都有。大家有说有笑,忙着剖竹子编鳝笼。
还有几艘船,正将从远处运来的竹子一捆一捆扛上了岸,整整齐齐堆放在凉棚边上。
整个河堤边,不管是忙碌的大人,还是玩耍的孩童,每个人脸上都是欢喜的笑容。
打鱼人和种地人不同,全部家当就是一条船除了一条船,等于什么都没有。
有田地的,只要把田地伺候好,总能有点收成,多吃几口粮。
而他们这群穷打鱼的之所以穷,就是因为除了鱼虾蟹吃什么都要花钱。
鱼虾蟹也不能当饭吃,还要买粮。
现在,他们再也不用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只要肯干,只要能干,这编鳝笼的手艺,上到五六十的老人,下到七八岁的孩童,都能做。
家里那些妇人,有的甚至比家里的当家的编织的还快,挣得还多。
“陆大哥,这批竹子砍完可能要换地方了。”说话的是刚刚给陆飖歌送莲蓬的李四喜。
他专门负责各处采买竹子看见合适的竹林,整个包下,然后砍伐回来,送到野码头这边,再由各家各户按捆数算钱领去。
负责这件事的,只有李四喜和张三哥两家。
李四喜家人口简单,夫妻俩都是壮年,加上已经快成人的儿子李坛坛,和已经能够自己在河里开船的小儿子李罐罐。
家里整整三个半壮劳力。
而张三哥家人口比李四喜家还多一口,除了张三丰夫妻俩,还有三个差不多一般高的儿子。
他们算是陆家这片码头人口最简单,劳动力最稳定的两家。
这两家主要负责去各处采买竹子,砍伐运送。
李婶开始还不愿意,她觉得与其出去采买竹子,不如让李四喜正正经经在家学着编鳝笼。
哪怕卖不出去,也可以自己下长鱼卖钱。
可李四喜却知道,这是陆全照顾他。他和陆全打小一起长大,陆全自小就手巧,不管什么东西拿到他手上都能给编出花样来。
别人编苇席就是编苇席,陆全不,他会在苇席里编出各种图案出来。虽然,那图案也不过是一些方方块块。
可一般人,有那巧手却没有那脑子,不是错了那里就是忘记这里。
李四喜是个手拙的,学编苇席,正常人学个两三日就能上手,陆全只要半日基本就可以自己完成。而他,学了个七八天,编出来的苇席还不如陆全练手的第一张。
陆全让李四喜去收竹子,那不是照顾他那是什么?
“到底是从小到大的情分。”
提起陆全,李四喜就是这句话。
等真正开始一船一船往回送竹子,李四喜才真切感觉到了陆全对他家的照顾。
他算了一笔账,如果一天运两船竹子回来,他能挣一百二十文钱左右。
这要是以前打鱼,最好的时候不过能挣个五六十文,差的时候空网也是常事。
最让他高兴的是,这个价钱,上下还是有浮动的。比如他估竹林的时候,价格压低,他就能多赚。
还有,这是运费还没有算劳力。
如果,他不雇佣当地人砍竹子,由自己砍,虽然辛苦,但是也能多挣大几十个钱。
不过,后来这个念头被他抛弃了。
辛苦不说,他们这些穷打鱼的就没人怕辛苦,主要耽搁时间。
有那砍竹子的功夫,不如爷俩出去跑跑,说不定还能多买一两个竹林,多往回送两趟竹子。
去运送竹子的路上,他还能顺路下几个鳝笼,早上去运竹子的时候收一收,挣得也不少。
话说回来。
陆家鳝笼的生意,是和来福顺的李掌柜合作做起来的。
就在两个月前,陆家编了鳝笼抓了两桶长鱼卖给来福顺。
这长鱼可比那洪湖里的野鱼挣钱多了,那几日可把大家伙给馋坏了。
没想到,陆全兄弟是个实心的人,自己会的手艺还教了大家伙,还找了来福顺的李掌柜。
等李掌柜去了陆家在的野码头,和陆全喝了一壶野蒌蒿茶,又看了他们编好的鳝笼,李掌柜当场拍板,这个鳝笼生意能做,他可以出钱,陆全出手艺,先由陆家这边野码头上的人开始编制。
就像陆全说的那样,说不定有一天,这鳝笼就成蒋家坝的特产,可以卖到各地去。
这件事,别说李四喜想不明白,野码头就没人能想得明白。
李掌柜,那可是来福顺的大掌柜,竟然屈尊来了野码头,还说这生意可做。
难道,这就是生意人的脑子和他们打鱼人的不同之处?
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大家越发的欢欣鼓舞。
已经有好几户和陆全商议,要不然大家一起将东滩那边的荒地买下来,现在大家手里都略有余钱,买下荒地就可以建房造屋。
等到了冬日来临,他们这些船上漂泊的人,也算有了个安家的地方。
陆全自然是愿意的,他家早就想买地建房,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如果能在蒋家坝安家,也算给小四他们几个孩子一个安稳的日子了。
思来想去,陆全还是托了李掌柜去询问,不知道这片无主的荒地买来能作价几何。
这边大家还在等着李掌柜的消息,那边比李四喜迟一步回来的张三哥却带来了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你说南阳的沈家也被官府给围了?”
这一声,惊动了岸上船上数人。
这是要出大事啊!
三月份,一把大火烧了陆家庄,引得无数人扼腕叹息。
南阳的沈家,是南阳县的大户。论财力,沈家只比陆家庄略输一筹。可论地位,那沈家在这方圆几十里却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压的下去的。
而这沈家主和陆远山的前岳丈沈秀才,还是同一个爷爷的堂兄弟。
关系非常近。
大家都以为陆家的事情已经过去,怎么过了这么久,沈家也出事了呢?
第75章 打听
“他爹。”
邱氏担忧地看着陆全,张嘴想说什么,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陆全目光微凝,对着邱氏微微摇了摇头,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叮嘱邱氏:“你先去做饭,我去看看小五醒了没有。”
邱氏只是个妇人,对于沈家被官府剿灭,她没有什么感觉,唯一担心的是小四。
她怕小四惦记自己的舅母和表姐她们,也怕沈家的祸端是因为陆家而起。
小四的舅母和表姐还在南阳县,也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惦记着。
上次,小四的姨母出了那县牢,小四去看了回来半句不提。邱氏那心里就七上八下没个安稳,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惦记还是不惦记。
现在,沈家出事,会不会让小四想起陆家出事的情形呢?
陆全掀起纱帘进了船舱,船舱里,小五还在酣睡,小四躺在一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陆小鲤剥好的莲子。
听见动静,她一骨碌爬起来看向陆全:“爹有事?”
这个时候,一般陆全都在外面忙,几乎是很少会看见他来船舱里的。
入夏船舱里钉了三层纱帘,风一吹清凉舒爽,一家人小五和小四几乎是长在了船舱里,小青小鲤和小鱼时不时地也会进来蹭蹭凉风。就连邱氏,也会趁着给小五喂奶的时候在船舱里歇一歇。
只有陆全,早上出去,晚上回来,很少到船舱来。
“嗯,”
陆全仔细掩好帘子,盘腿在竹席外面的空地上坐下:“小四,南阳县沈家也被官府被围了。”
说是围,沈家的命运和陆家应该是没有区别,最后都是收没家产。
就是不知道,沈家的一家老小,能不能留下性命来。
陆飖歌双眸一眯,南阳县的沈家也被围了?
她立刻坐直身子,带着些迫切问道:“爹,那东阳郡有什么消息?”
陆全一愣,说南阳沈家,和东阳郡有什么关系?
见陆全没明白,陆飖歌索性摊开来明说:“我的意思是,陆家庄被烧后,东阳郡还有没有大户被官府以通匪的名义给直接收缴家产钱粮的?”
“这?”
陆全皱眉沉思,这些他还真的没注意。
蒋家坝虽然算是在东阳郡和南阳县之间,可蒋家坝因为和这两处隔着河湖,交通却并不十分便利。
除非走水路,可水路只能到南阳,要去东阳郡,还得停船步行上大半日才能到达东阳郡。
实在要去,大家也宁愿翻山越岭,也要省下这二十文。
陆全斟酌了一刻,才谨慎地答道:“隐约听说东阳郡现在很乱,至于具体的,不太清楚。”
“爹去码头问问,或者去找李掌柜打听打听。”
陆全有些不明白:“打听什么?”
“打听打听东阳郡的近况,也顺便打听打听,官府围了沈家,是不是和陆家一样,也是因为通匪?”
陆飖歌想起前段时间来福顺李掌柜说的话,红缨军要动大概在秋收后,又叮嘱道:“爹现在就去,带上钱袋,那些从淮城来或者南阳县经过的船只,如果有在蒋家坝停靠的,爹可以上前去问问,要是码头上有熟识的管事,也可一起找个地方喝两杯。总之,爹不要舍不得花钱,能打听来消息那是最好。如果不能……”
陆飖歌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如果不能,可能她就要想办法去南阳县看上一看。
不过现在说这话还有些早,她就算要去,陆全和邱氏也未必会同意。
陆全却好奇地追问道:“如果打听不到呢?”
“如果打听不到就算了,爹尽力就行。”
陆飖歌并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看着陆全出门,她慢慢捏起一个莲子放进嘴里,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道爹这么老实的人办事牢靠不牢靠。
她更想自己去打听,可想到李掌柜看她的眼神,又放弃了。
算了,就这么着吧。
陆全丢下码头上繁杂琐碎的事情就往镇上跑,他是个憨直的人,小四要问的事情那必定是最重要的,其它的都没有小四的事情重要。
陆全先去了来福顺,见了李掌柜,出来顺路去了丁家的肉铺,顺便聊了几句,又揣着钱袋直奔码头。
最近两个月,野码头那边鳝笼生意走的不错,码头上的三小管事和陆全也熟悉了不少。
听说陆全要请他们喝酒,立刻喊来手下看着码头,几人直奔来福顺。
虽然说陆全和来福顺的李掌柜已经开始搭伙做生意,可自己掏钱去来福顺请客吃饭,对于陆全来说还是实打实的的第一遭。
李掌柜见是陆全请客,特意给他们备了雅间,中间还抽空送了两坛子酒,上来陪着这三个小管事喝了两杯。
这面子,给的是足足的。
平日里,码头上的大管事见到来福顺的李管事都要敬重三分。
现在,陆全一个打鱼的请客,三个小管事能来,心中还觉得自己这是给陆全的面子。
没料到李掌柜的会来作陪,对着陆全也是一口一个陆老弟。
顿时,三个码头小管事也不敢轻看陆全,一顿酒席下来,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他们所知道的,全部给陆全兜了个底朝天。
夜晚的小渔船,风顺着河道掠过水面,穿透层层纱帘,吹进了狭窄的船舱。
船舱里,难得点着灯盏。
小青在灯下纳鞋底,陆小鲤和邱氏比比画画在裁剪一块刚买回来的料子,另一边,陆小鱼哄着已经会走路的陆小五多走几步。
“东阳郡的大户在一个多月前差不多都出了事?有两户和陆大庄主一样,被按了通匪的罪名。还有几户,是自己将家产献给了朝廷,说是,说是给朝廷赈灾用。”
去年前年都是荒年,没见他们捐献。今年风调雨顺,刚刚灾荒开始缓解,这些大户开始给朝廷献粮了?
陆飖歌放下手中的炭笔,皱紧了眉头。
这些大户知道他们献的粮去可能落进起义军的手里吗?
陆全涨红着脸,一口饮尽陆飖歌递过来的凉茶,继续说道:“李掌柜说,以后怕要不安稳喽!”
陆飖歌抬手给陆全面前的茶碗斟满,轻声问道:“李掌柜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扬州?”
“回扬州?”
陆全今日的酒有些多,一时没明白陆飖歌话里的意思。
“李掌柜妻儿都在了蒋家坝,他回扬州作甚?”
“回扬州避难啊!”陆飖歌看向船舱里的众人,轻轻叹了口气:“可能,我们也要走,蒋家坝也不一定是安全的!”
当然,能不走是最好的。
虽然说船上人都是漂泊命,可能安稳在一处度日,也好过去别处谋生。
第76章 抄家
天色未明,李四喜已经起身,准备早些行船。
他在离观音庙不远的一个村庄里估了个大竹园,认真砍的话,足够他拖个四五船的。
想到又要有几百文钱进账,他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恨不得晚上觉都不睡才好。
李四喜刚出了船舱,就看见黑黝黝的船头一团影子在动。
两家船靠的近,借着船舱里的灯光,李四喜凑近细看,是张三哥端着碗玉米糊糊,手里拿着个三合面的饼子,蹲船头在啃。
“三哥,早啊。”
张三哥点点头:“不早了,你今日要往哪去?”
整个码头,只有他们俩家负责收竹子运竹子,开始几日不是太懂,两家还搭伴了一段时间。
现在,都是分开行动,问一下彼此去的方向,好避开,省得遇到一起,白走弯路。
李四喜舀了一瓢水哗啦哗啦开始洗漱,却不忘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我去陈家坝子,那边有个大竹园,昨日已经看过了今日如果价钱合适就在那边。”
“哦,”
张三哥将手里的最后一块饼子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我今日还没有头绪,既然你往南,那我就往北看看,北边李家集有竹林,我去看看。”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陆全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原本,李四喜家的船和陆家的船是挨船帮停靠的,因为李婶小心眼,李家的船就和张家换了个位置,现在挨着陆家的是张三哥家的船。
为这事,李四喜背地里没少埋怨媳妇,不过已经换过了,现在再换,他也没这个脸。
“陆大哥,早啊,吃了没?”李四喜隔着船热情地招呼陆全。
张三哥也端着空碗凑了过去:“陆老弟吃没,我家有稀饭饼子,过来先喝一口垫垫。”
这个时候,天色微明,附近的船只已经有了动静,大家都开始陆陆续续起了。
陆全摆了摆手,抬手按了按还有些发涨的脑袋,一脚迈到了张三家的船上:“你们今日不要去运竹子了,先停一停,看看风声再说。”
听陆全这么一说,张三哥和李四喜都愣住了,异口同声地问道:“不运啦?为啥呀?”
怎么就突然不运了呢?
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陆全昨日喝了酒,到现在头还是晕乎乎的,他摆了摆手,颓靡地坐在船头开始发呆。
昨日李掌柜也劝他多买粮,还叮嘱他最好找个地方存些粮食。
他们这些行船的人家,谁家不是只买够三五日的粮食,那有那么多的闲钱放在那里买粮。
前两个月小四就叫大家买粮,买了粮到现在还没吃完,又要叫大家伙买,也不知道大家伙会不会觉得他家是故意找事。
李四喜在陆全的左手边蹲着,有些不解地问道:“陆大哥,出啥事了?”
陆全撑着脑袋,目光茫然地看着水面,嘴里喃喃道:“得买粮,多买粮。”
张三一惊:“怎么突然又想起买粮来着,上次买的粮还没吃完呢。”
现在是七月,等到中秋节后稻米新粮下来,那时候买粮岂不更好。
李四喜跟着接口道:“就是,家里刚有点余钱。”
还想着买地建房呢!
张三哥蹲在陆全的右手边,声音压得有些低沉:“不是说准备买荒地建房的吗?怎么现在又要买粮了?”
还没有到冬季,现在屯粮是不是有些早了点。
再说,新稻米可没下来呢,最快成熟也得个把月。
“小……”
陆全结巴了一下,忍不住干咳一声继续说道:“昨日我去了码头,和几个码头的小管事吃了饭。”
听说陆全和码头的小管事吃饭,李四喜的双眼立刻亮了。
到底是陆大哥,现在都和码头的管事混成兄弟,能一起吃饭啦。
以前,他们想去码头扛活,想和这些管事的搭上话可不容易。
张三哥的眉头却微微皱起,他在想陆全为什么要去寻码头上的管事,难道是鳝笼的运输出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