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虐恋掰成修罗场苏文后—— by上黎
上黎  发于:2023年0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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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珠感觉自己好像插刀太狠了,撇撇嘴,继续低头吃馄炖。
西海王气得够呛,看她还在那里吃,把她的碗往这边抽:“还吃,不许吃,这是我给你买的,不许你吃,没心肝的王八蛋。”
珠珠舔了舔嘴巴,就想哼说不吃就不吃她才不稀罕,旁边的少年突然默不作声把那只碗又推回到她面前。
珠珠:“…”
珠珠:“………”
珠珠摸着良心说,她是懒得和青春期气血旺盛的小兔崽子计较的
——但这家伙太嚣张了!跟刚学会开屏的小公孔雀不知道收敛,一点不懂得见好就收。
珠珠攥了攥发痒的拳头,心中默念青秋儿子青秋儿子,默念了三遍,才指着前面正在大锅前热火朝天扯白面片的老板,对少年道:“你去给我再买三碗。”
少年没有动。
珠珠:“要么你去买,要么你就滚。”
“——”
少年闻言一下抿紧唇,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神色像只摇尾巴踉跄跑过来却被主人一脚踢开的小奶狗。
珠珠毫不动容,满脸大写的冷酷无情。
少年抿着唇,终于转身去了。
西海王愣住,似乎感觉有点不对,看了看少年的背影,又看珠珠,才迟疑说:“他…他仿佛挺黏你。”
珠珠满意地看向他,以为他终于要重新长脑子了,却不想西海王不知想到什么,又哈哈笑了,道:“这也正常,他打小就敬仰你。”
珠珠:“……”
“嘉元也不容易,他母亲是你的义姐,崇拜你得很,因你掉进忘川去,更天天要念叨你,从小就抱着他给他讲你的光辉事迹。”西海王说:“他还不大个的时候,有一次我办事顺道来东海看望他,还曾见他坐在雅室里默不吭声抱着你的话本看。”
正在心里大骂笨蛋的珠珠一下僵住,重复:“我的,话本?”
“你多是个传奇人物啊,堂堂北荒大君,先嫁给元苍天尊,跳过天门,又与梵圣主…”西海王看了看她,没再往下说,道:“外面到处编排你的话本,屡禁不止,也不知他那么小从哪儿找来的,可见这孩子从小听他母亲念叨你的厉害,他心思深,虽然嘴上不说,恐怕从小时候心里就一直仰慕你。”
珠珠一下就懂了。
仰慕未必是仰慕她,从小把她当假想敌倒是很有可能。
青秋碎碎念的威力她知道,那个笨蛋,根本不转脑子,想什么说什么,这样从小絮叨念到大,小孩天天听年年听耳朵孔都冒烟,不叛逆也得叛逆。
珠珠想想代入一下自己,发现当年要是她娘从小念叨别人家的谁谁好,等她长大,恐怕早就去心狠手辣把人噶掉——只有她能是娘亲最疼的小心肝,谁和她抢,谁就受死吧!
珠珠这么想想,再看端着碗往这边走来的清俊少年,突然对这小兔崽子多一点宽容了
——青春期嘛,好吧。
她是一个长辈,她是一个宽宏大量的长辈,她要慈爱、慈祥、慈悲为怀。
敖嘉元先端着一碗馄炖过来,摆在珠珠面前,然后又端了两碗,都要递给珠珠,珠珠拿筷子抵住他的手,指了指对面的西海王:“给他一碗。”然后又指了指他自己:“然后你也给我老实坐在这儿吃。”
她着重强调一下“老实”。
敖嘉元没想到还有一碗是自己的。
少年看了看身边年轻冷淡的大君,一直绷抿得紧紧的唇角突然松开了。
敖嘉元坐下来,用汤勺慢慢舀碗里的汤,听二叔与大君说话,二叔与大君是旧相识,与大君说话十分自然亲熟。
敖嘉元这些日子在苏珍珠身边,每天悉心观察,已经逐渐看出来,苏珍珠看似刚硬冷漠,其实都是表象,她有许多小性子。
比如她耐性很不好,如果谁要和她说话,说的是要紧事还好,如果说些别的,只要不是她感兴趣的话题,她就会很快爱答不理起来,爱答不理的程度取决于对对方的上心程度。
二叔和她说话,她十句里能回个三四句,偶尔有点不耐烦的嗯嗯,其他时候就埋头吃馄炖,装听不见。
给二叔气得轻轻拍她。
敖嘉元冷眼旁观,心想,她对二叔的确亲熟,但也还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她大约也还在游移不定,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这很好,敖嘉元想。
珠珠的馄炖吃到后半碗,西海王的禁军过来禀报,说老南海王与老北海王已经到了。
珠珠擦了擦嘴,说:“走吧。”
回去的路上,因为夜市还没散,人流挤得大家靠得很近。
珠珠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中间,一左一右都是龙,跟个夹心馅饼夹着她,浓烈的妖气和雄性公龙馥郁微麝的气味像标记地盘一样漫出来。
之前只有敖嘉元一个,他还没成年,气味不重,珠珠感觉没啥,但现在敖金瓴一在,成年公龙的妖气不自觉溢开,少年就像被侵犯领地而发怒的年轻雄狮,全身原本低调沉静的气味一下全炸开,在本能中互相攀比争夺起来。
“——”
珠珠被强烈的公龙妖味夹在中间,越走越烦躁,突然好想把他俩一起踢飞。
敖金瓴还一无所觉,笑着跟她说话:“你还记不记得这座城,这是金乌不落城,当年你大闹东海,就在这里,如今城东那片废墟,还不生寸草,可都是你当年留下的辉煌战绩,你要不要去看看?”
原来是这里。
珠珠都快忘干净了这回事,被西海王提醒,一下想起来。
那哪是什么光辉的战绩,那就是她丢大脸的遗址!
当年她还是怎样一个傻白甜,九重中廷的小傻叉公主琼犀给她挖坑,她想都不想兴高采烈就往坑里跳,结果正好被衡道子看见,衡道子相信他的小师侄女,不肯相信她,她只能扯断红线和衡道子掰了,杀掉当时的东海王敖广跳下天门去了,和梵玉卿扯出一段孽缘
——这种垃圾地方,谁还想去故地重游!
珠珠正想说话,突然左手食指指尖被轻轻勾了一下。
“……”
珠珠都愣住,因为太震惊,一时忘了反应。
然后一只清瘦修长的手掌就攀过来,得寸进尺,张开抓住她的整根食指。
珠珠扭过头,在夜色下,对上敖嘉元泛着金色的眼眸。
他缄默地、安静地望着她,好像是多么谦雅、驯服的一个少年君子,可他手上的动作,那种猖狂与大胆,与他的神容眼神完全是天壤之别。
珠珠脑袋突然嗡嗡,只觉得离谱,离大谱。
是她神经病又犯病了,还是这小兔崽子疯了?!
珠珠盯着少年,眼神逐渐透露出凶性和警告,
她传音:“松手。”
少年没有动,就那么一眨不眨凝视她,手掌反而还抓紧,像握住好吃的小孩子一样攥紧她的手指。
“——”
珠珠头顶仿佛冒起青烟。
——这找死的小兔崽子!!
西海王津津有味说了半响没听见回应,扭头过来,就看她神色不对,一愣:“怎么了?”
天上突然炸开烟花,漫天绚烂的光彩一下盖过地上的景象。
珠珠猛地抽出左手,少年被甩开手,步子趔趄一下,珠珠拔步往前走,直接眼不见不烦把这俩蠢龙都扔开。
“珠珠!苏珍——”
敖金瓴错愕看着珠珠的背影,他再后知后觉也终于意识到不对,他倏然转头,厉目看向少年:“嘉元,你做了什么?”
西海王绝不是个愚蠢的人,他只是看待侄儿如看半个儿子,全当一个疼爱的孩子,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怎么可能呢?!嘉元他是东海王太后的亲子,他比珠珠小了整整一辈,算是珠珠真正的外甥……
敖嘉元看着从来温和关怀自己的二叔眼神中浮现出不可置信和惊疑震怒,他心中有歉疚,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心中充满冷静笃然,没有半点后悔,更不可能罢休。
少年缓缓道:“二叔,我已仰慕大君许久,心意同您,一般无二。”
回到客栈的时候,珠珠脑袋还在嗡嗡。
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很有大病的时候,总会有新的傻叉蹦出来,告诉她她其实已经很正常了,他们才它爹的叫纯纯大病!
——他们有大病就算了,不要把她也带累发起病来!!
珠珠心里骂骂咧咧,以至于到客栈时,心情仍然差极,脸色更是阴沉可怕,气势猎猎,凶势逼人,看得人都要打哆嗦。
阿蚌站在屋里,正在招待客人,老南海王与老北海王已经在正堂坐着,旁边还侍立着好几个英武的龙族后辈,两位老王本在喝茶,神容隐隐有些忧愁焦虑,一见她进来,忙起身:“苏大君。”
少女一袭黑红广袖王袍,如浓墨重彩辉煌,美丽而倨傲。
曾经的青涩与稚气已全从她脸上褪去,像最热烈的春夏绽放的牡丹,花开到最靡丽盛大,已经几乎让人看得心惊肉跳,看一眼,就觉得眼目被灼痛,得立刻仓惶低头避开眼,才不会被妖王那可怕的艳色烧成灰烬。
老南海王与老北海王只看一眼,心里什么想法都没了,毕恭毕敬伏身向那年轻恐怖的小妖王行大礼。
珠珠这才收敛起那副要杀人的神色,亲自走过去,把他们扶起来。
”两位老叔父不必多礼。”
她直接道:“北荒与四海同为妖族,自古唇齿相依,世代交好,祖祖辈辈皆是如此,孤如今涅槃,执掌北荒,也不愿破坏旧例,却不知两位叔父心意如何?”
“!”老南海王与老北海王心中皆是一悸。
旧例,什么样的旧例?
龙族与凤族世代交好,但万万年中,关系也总有远近尊卑的起起伏伏,当哪一代北荒苏家的大君更强势、四海龙族自然以北荒大君马首是瞻;而若是哪一代苏家的大君性情更平淡温和、与世无争,那龙族也就更偏于自立,彼此关系更淡、尊卑不显重。
可现在这是怎样一位苏家大君啊。
这是一位前所未有年少的、强势的、生生剜掉情根从忘川里爬出来涅槃的北荒女君。
她甚至还不到一万岁,她这么年轻、这么风华正茂,像盛春浓夏枝头的花,刚刚绽开,就仿佛要杀煞天底下所有的花!
谁知道她未来还会变成什么样?谁知道她未来还会做什么?但已是这样的世道,乾坤摇摇欲坠、日月在天际晦暗不明,谁能与这样的小妖王说不?
妖族需要这样的新王,妖族已经没有太多选择,必须要全心全意、同心协力供养这么一位强大盛气的君王。
老南海王与老北海王彼此对视,看着面前的小妖王,诚心诚意地重新俯身,拜伏道:“臣等老迈,不堪重用,却愿尊大君为王,献南海北海为大王驱使,奉大王之命,无有不从。”
珠珠终于笑了,再次亲手把他们扶起来:“两位叔父放心,孤虽年少,但既在此位,定不辜负此责,只要孤一日活着,无论如何,谁也不能践踏妖族的疆土与权利。”
老南海王与老北海王感激不已,深深俯首应是。
又说了会儿话,西海王与小东海龙王才终于姗姗来迟。
珠珠看见敖金瓴袍角的泥屑,还有少年额角的小片青乌,就知道这两头傻叉龙不知在哪儿打了一架。
哈哈,叔侄相残,鼻青脸肿,多有意思啊。
他们怎么不再使点力气,把彼此嘎掉,一起同归于尽,她不就更能省了大事。
珠珠根本懒得理这两个傻叉,转头对老南海王说:“听说我那义姐与老叔父的小儿子有些误会。”
老南海王顿时露出诚惶尴尬之色,连忙道:“这是小事,怎敢劳大王关心,都是我家那混账东西不学无术,悖逆放肆,冒犯了东王太后娘娘,我已在家狠狠责罚了他,这次还特地带了荆条,就为向大王与东王太后娘娘负荆请罪,尽管鞭笞那混账,打死那孽障才省事!”
“老叔父太客气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两人都有错。”
珠珠当然不会这么干,道:“只是东王太后身子弱,听说这事就吓病了,这些日子不得见风吹,也不便见人,否则我定要让她来亲自向老叔父致歉。”
老南海王听见这话,一下心气就顺了。
他那小儿子是老妻老来得子,意外之喜,向来是全家的宝贝,老妻更娇纵不得了,这下又闹绝食又责打罚骂,闹得家宅不宁,他心里也心疼,也觉得臊皮脸面无光,那东海王太后虽然年轻,但也是正儿八经的东海太后之尊,若是见面也尴尬,还不知该谁向谁道歉才好,可苏大君这么说,一下就给他把颜面给足了。
他就听苏大君又道:“听说老叔父今年新得个小孙女,极是粉团可爱,我带来了几件北荒的宝物,又让青秋准备了一些孩子用的东西,请老叔父一并带回去,算我们的心意,给小郡主做生辰礼。”
老南海王心里一点心结都没有了,只有满满的感激愧疚,深深俯身道:“大王与东王太后娘娘宽宥,我代家中的小囡囡谢过大王与娘娘。”
珠珠说完了该说的,又寒暄几句,就说自己有事先告辞,让阿蚌代为招待两位老龙王。
两位老龙王都忙道大君客气,拜送她。
珠珠转身径自向楼上走去,看都不往旁边看一眼,刚才溜边有些尴尬掩鼻站着的西海王见状,忙要追上去,刚起一步子,旁边的少年已如离弦的箭,一言不发冷不丁就先冲追上去。
两位老龙王:“……?”
西海王:“……”
西海王瞬间真要气得眼前发黑仰翻过去。
!!这是何等杀千刀的小兔崽子??!!

珠珠走上楼梯, 想了想,准备先往青秋房间去与她说一声。
珠珠刚走到门口,却见青秋的房间半掩着,里面青秋狗狗祟祟心虚恼怒的声音:“哎呀, 你怎么又跑来了?有没有人看见?不是叫你别来了, 你又跑来干嘛。”
珠珠停住脚步, 从门缝往里一看,看见里面有个年轻人, 相貌颇为俊秀, 看着青秋的眼神似含情又似含怨,显露出极伤心狼狈的模样, 冷笑:“我就知道你这个狠心的女人,铁石心肠, 之前和我好, 现在遇到点麻烦, 我一要名分, 你立刻变了脸,恨不得像扔块脏东西把我甩了,我偏不,我就缠死你了。”
青秋像压着嗓子连连倒吸气:“敖闻兰,你疯——”
那南海小龙王子怒而反笑, 怒道:“我是疯了, 我带了根荆条来,我爹还让你抽我, 我现在就给你, 你就抽死我好了!”
哇哦, 真是好一场大戏。
珠珠站在门口探头看, 背着手正看得津津有味,就听见身后就传来脚步声,少年声音低低:“大君…”
珠珠看乐子的愉快心情一下乌云罩顶。
——比起别人的乐子,她自己的乐子还更离谱!
珠珠扭过头,阴森森看向少年,少年身形挺拔,额角还带着一块青紫,可他的神色没有半点异样,自然而然站在她身后,望了一眼里面,才轻声说:“十三叔深爱母亲,不会肯轻易罢休的。”
珠珠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敖嘉元跟在后面。
珠珠进了自己屋子,拂袖转身终于指向他:“你是不是疯了?”
敖嘉元二话没说,掀开袍角直接跪下:“嘉元知罪,任大君责罚。”
“大君?”珠珠冷冷说:“你不是叫我姨母嘛。”
“原来是这么叫的。”
少年泛着明金色的龙瞳回视着她,道:“可我现在不愿意再这么叫。”
“——”
珠珠仿佛听见自己额角乱跳的声音。
珠珠勉强维持着理智,耐着性子说:“我是你姨母,你娘从小陪在我身边,我第一次见你,你还是颗蛋,一颗蛋你知道吗,你就是个没破壳的小崽子。”
少年仍然冷静:“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你长大个狗屁!”珠珠忍无可忍踢一脚旁边桌子,指着他鼻子冷笑:“孤看你是日子过太好了,欠收拾了,找孤来寻刺激,你以为有你娘你就能在孤面前放肆,可笑,你试试,就算孤打折你的腿,你娘敢吭一个字不敢!”
“是嘉元犯下大罪,母亲敬重大君,得知此事,必定比大君更愤怒。”敖嘉元道:”所以无论大君如何责罚我,都是我该受的,大君若生怒,不必顾忌母亲,只管罚我,便是打折我的手臂、断了我的腿,我也绝无怨言。”
珠珠感觉自己神经病都要犯了。
珠珠:“你——”
“我比二叔年轻,比他生得更俊美。”
少年突然打断她,用孤注一掷的冷静语气道:“我愿意为大君诞育小少君,日后小少君生下,是北荒少君,也是我东海唯一的继承人,我不会再有其他任何子嗣,母亲一直想让我全心辅佐您,我愿意,以后我所有的东西都传给小少君。”
“我愿意为您诞育少君,我没有妻妾,我的初元还在。”少年龙王看着她,从来冷淡的眼神突然都渐渐变了:“您需要人侍奉,我愿意,我甘心情愿,我会做得很好,您喜欢什么,我都可以学。”
“二叔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他突然膝行上前,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膝盖,声音轻得像春天吐息的蛇:“姨母,我可以,我比谁都好。”
听听这是什么狗屁话。
荒唐不荒唐?离谱不离谱?
珠珠看着他,突然笑出来。
她猛地伸手,掐着少年的衣领把他生生拽起来:“你可以?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你以为你可以做什么,你算得上什么东西?!”
她攥着少年的下巴,看着少年白皙俊美脸蛋瞬间被掐得通红,骨头被攥得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几乎喘不上气。
她感觉血管里的血液像倏然沸腾。
“你以为只是折胳膊断腿?”她冷笑:“可笑!大错特错!”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甚至连我的一击都挡不住。”她冷酷森然地说:“我兴奋起来的时候,会毫不犹豫撕开你的皮,拆开你的骨头,让你的血流一地。”
门被敲响,西海王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珠珠?你在里面吗?”
珠珠松开手,少年跌跪在地不断连连咳嗽。
珠珠懒得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绕过他要往外走,但就在那一刻,少年突然转身一声不发攥住她的脚踝,顺着她穿着白绸细裤的小腿就要亲上去。
“我不怕。”少年龙王也仿佛被刺激到,他的声音从冷静变得嘶哑,隐隐癫狂起来:“姨母,我不怕,您杀了我,我也愿意。”
——愿意个八辈祖宗!!
珠珠忍无可忍一脚把人踹开。
“怎么了珠——”
西海王听见里面不对撞开门,正看见这里这幕:“呃…”
他看见少女站在屋中,裤腿凌乱,胸口起伏,不远处少年捂着肚腹跌倒在地上,眼睛仍紧紧盯着她的方向,唇角含血丝,咳嗽了几下,才终究不甘心地闭眼晕过去。
“把他弄走。”珠珠指着昏倒的少年道:“再看一眼这家伙,我就要爆炸了。”
西海王:“……”
西海王屈膝探了探少年的脉搏,暗松口气,才吩咐亲卫把这大孝顺侄子抬出去,等他转过身来,少女妖王已经在榻边坐下,脸庞怒气未消,凶狠道:“我算明白当年衡道子怎么烦死我了,青春期的小兔崽子,都不知道他们满脑子都在想什么,愚蠢,荒唐,脑子有大病。”
西海王虽然也要自己这大侄子孝顺死了,但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心里吐槽,觉得她实在没什么立场在这里指指点点
——当年她干的荒唐事可比敖嘉元嚣张多了,不提别的,光是她能叫元苍天尊呕血降凡,又移情别恋去与梵圣主谈过一段,这天底下就没人能和她比。
西海王心里吐槽,但看少女坐在那里,脸蛋气得晕红,眼睛湿亮,狭圆的凤眸泛出一点血丝,也觉心疼心软,走去她身边轻轻为她抚背:“别气了,等我回去收拾他,给他腿打断,让他躺个十年八年。”
珠珠坐在那里,气血还有些翻涌,把他踢开:“离我远点。”
西海王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珠珠心情烦躁,敖金瓴算是她的基友,是自己人,她现在还没想好,不打算对他怎么样。
珠珠不等他察觉,猛地站起来:“走,去魔界。”
憋了好久了,赶快去别人家,看看有没有机会杀人放火搞破坏,狠狠发泄爽一把。
这趟去魔界行程,西海王与她一起,此外还在四海和北荒各家挑拣了一些天资高的年轻小孩,带去长长见识,最后随同一些处事老练经验丰富的老臣,一切准备就绪,这才高扬旗帜,浩浩荡荡往魔界去。
珠珠把魅女提拎到身边,魔族小姐姐身材很好,珠珠颇为满意,想睡觉的时候就把她叫来,像靠软枕一样歪倒在她怀里,枕着温香软玉,比什么床榻都柔软舒服,享受极了。
对此魅女:“……”
魅女唯有瑟瑟发抖。
魔界的大地是黑的,像灰墨的水泼在土地上,有的地方浓,有的地方浅,哪怕正午最炙烈的日轮光辉洒落,也像隔着一层薄雾,让所有的光明都变得深恻晦暗。
从几座大大小小的魔城中穿行时,车队驶过山脉,珠珠透过窗户看见许多身影在遥远的山岗处不怀好意地眺望,那些魔族人形态各异,但无不彪炳健硕,散发出强悍的魔气,只是慑于庞大的仪仗,不敢近前。
但可以想见,如果是一支普通的商队,早已经被吃得骨头不剩了。
魅女有些尴尬道:“这些年陛下闭关,朝中几家大势力明争暗斗,无暇治理地方,因为浊气侵蚀,各地的收成和赋税都收不足,一些地主豪强趁机抢掠商队,还有一些是曾经被驱逐判刑逃到荒野的犯人,所以才显得混乱…”
珠珠不置可否,若有所思。
又行了十几日,终于到了幽都魇。
翻过一个小坡,远远就望见一座如雄山伫立的恢弘黑城,周围簇拥着几座火山不时喷涌,巨大的火熔浆裂峡在城池前切开,一道有江川宽阔的栈道桥横跨过峡谷,从此岸直通向大敞的城门。
仪仗车辇碾过栈道桥,终于缓缓驶进城中,只见城中各处耸立着灰黑色的屋檐,如同无数竖立的剑戟,望之森森,深沉冷峻,幽都魇作为魔族帝城,不仅建筑风格与其他地方大相径庭,而且天空压得极低,仿佛一层厚重的乌云深深压沉,不知为何,透出一种风雨欲来的可怕。
车辇停到魔宫面前,魔宫宫门早已大敞,魔兵魔将簇拥着众多魔界高官勋贵等候在门前。
珠珠下车来,对面簇拥出一个雍容华贵美貌的夫人走来,柔声道:“见过大君,大君远道而来,妾等有失远迎,请大君恕罪。”说罢,先盈盈行礼。
女子容貌柔婉,姿态端庄娴雅,更难得一双似蹙非蹙的柳眉,眉宇间仿佛总凝着一段哀愁之意,让人见之心生怜惜。
珠珠听见身后魅女暗暗咬牙切齿的声音。
珠珠就一下知道这是谁了,这大概就是当年的魔族郡主,如今的魔界主母婉秀。
这些年泡在忘川里,珠珠已经全忘了她的模样,如今再打量,才发现她长得的确不错,容貌端秀美丽、气质又哀婉多情,让人看着舒心,一看比魅女那妖妖娆娆的不正经样子端庄多了,怪不得听说魔宫美人如云,燕煜还是让她当后宫之主。如果是她自己要纳妃立后,宫里主事的人也得挑这么个看着靠谱的。
珠珠:“起来吧。”
“谢大王。”婉秀应了一声,才柔柔起身:“妾身仰慕大王许久,因快临近生辰宴,特命人去向大王送去请柬,也不知大王是否能拨冗,没想竟真能邀得大王亲至,实在是妾身的荣幸,妾身喜不自胜,一直盼着今日迎接大王。”
真是一张巧嘴,这样的美人温言软语谦顺至此,谁听得不心情愉悦呢。
珠珠就心情不错。
和魅女曾经暗戳戳鼓捣她大发雷霆找婉秀算账大不一样,珠珠其实一点都不在乎这位温柔秀美的贵妃是不是佛口蛇心口腹蜜剑。
到了她这样的实力,看世上九成九的人都像看蝼蚁,心胸宽广的鸟大王才不会去管蝼蚁的小心思,只要蝼蚁在她面前知道毕恭毕敬、乖顺懂事,哄得她舒心就好啦,至于蝼蚁背后还想再搞什么小动作,那其实更好了——她就可以兴高采烈理直气壮张嘴把这群蝼蚁都一口吞了,这样等那姓燕的从什么魔窟爬出来,也没理找她算账。
珠珠怀着有点期待的心情过来。
然而漂亮贵妃很识相,珠珠只好略有些遗憾地先放下了大吃一斤的念头。
婉秀不知为何觉得后背发凉,她不敢去深想,维持着无比恭顺的姿态,侧身让出道路,柔声说:“请大王,妾身已备好薄酒,为大王接风洗尘。”
珠珠背着手,仰头把宫城打量了一圈,笑眯眯道:“好啊,那就进去吧。”
遥远隐秘的宫城角楼,白衣翩翩打扮的青年人摇着折扇,头戴幞巾,姿态斯文儒雅。
他遥望着城楼宫门处,望着那一袭黑红翻飞的王袍,众人簇拥中,年轻妖王的眉眼几如浓玫深牡,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有逼人眼目的冽冽艳色。
白衣青年一动不动望了好半响,直到人走进城门去不见,才深深摇头叹气:“哎呀,哎呀。”
亲卫道:“大人为何叹气。”
相柳还是摇头,莫名叹道:“我是叹百闻不如一见,盛名之下,果然名不虚传。”
他只看了这位小妖王一眼就知道,为何当年群雄乱战,陛下那样深沉冷峻的人,偏偏不愿再忍耐蛰伏几年,必要立时对那南域太上天尊动手,杀意滔天、不死不休。
争的是神州江山,也是不世的美人。
三千年过去,她又活过来了。
——陛下不择任何手段,也绝不会再放过她。

小长公子肃。
珠珠被贵妃婉秀陪着往前走, 众多魔族勋贵大臣随侍在身边,没走多远,就听哈哈大笑,迎面走来个足有两人高的红肤色壮硕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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