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记看到周熊这全身发紫早没了气的样子也是吓一跳。
他凌晨被拍了门,听说了这事,帮二庆伯叫了张医生和孙医生,也睡不着了,想着过来看一看,所以索性就跟着一块过来了。
原本以为小偷被抓到了也就不是什么大事,却没想到竟闹出了人命。
孙老中医看到周熊那样,上前扒了扒他眼睛,掐了掐他人中,再探了探脉搏,最后才探他的鼻息,良久之后才道:“还有点气,可能还有救,我试试。”
孙老中医和张医生救治周熊,程柠韩东塬还有大队长大队书记就去了院子说事情的始末。
徐书记听得眉头那叫一个夹得呀。
这事不管是谁下的手,着实狠毒异常。
但凡出一点差错,让周熊得了手,奸污了程柠,韩东塬再把周熊打死,就算他想维护韩东塬,但判刑怕也是不可避免的。
想到这里,他也是气急攻心。
就这么个时候,叶书记廖盛他们押着顾竞文和赵枝来了。
顾竞文和赵枝一看到程柠和韩东塬,尤其是程柠面色一下子陡变……她站在这里,面色红润,虽然眉眼含怒,却委实不像受了什么大刺激大打击的,韩东塬,韩东塬也不像是失控的样子。
顾竞文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又像是被一块大石压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失败了。
程柠看着他的样子,冷笑了一下,道:“顾竞文,看到我好好站在这里,是不是很失望?”
但顾竞文终归是顾竞文。
他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
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冷静,除了一概不认,还能怎样?
他们有任何证据吗?
他看着程柠,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程柠,当初在上韩大队,我们并没有多少牵扯,就是你们女知青私下有点龃龉,但那也算不得什么,我还想问你,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让人把我和赵知青这样五花大绑过来?”
“我听到了廖盛的指控,可是那些不是很荒谬吗?我勾结人指使人去偷什么家具厂的设计图纸资料,我脑子有病吗?我偷了那些做什么?那些东西对你们有用,对我有什么用?办厂子吗?想想都不可能。甚至拿走了对你们都造不成任何伤害,因为我相信不管是公社还是厂子里,肯定还有其他备份……我为啥要做这么既不损人也不利己,却会让自己陷入巨大麻烦的事?”
“如果有人进入你们房间或者厂子偷东西,我想他肯定是听说你们或者厂子有钱,偷钱才是他的目的吧。我远在叶湾大队,这样的事情,一个小偷偷钱,怎么能扯到我们的身上?”
他说着就看向徐书记,道,“徐书记,我知道韩知青和程知青因为以前在上韩大队的一些争拗对我和赵知青有意见,但一个小偷偷他们的东西,就诬陷到远在叶湾大队的我们身上,也未免太离谱了些。”
程柠冷笑,道:“是啊,这听起来是很荒谬,因为你要的根本就不是偷什么东西,那不过是你忽悠周熊那个傻子的话,你灌了周熊药酒,真正想要的是他失控,对我做出什么,然后我们厂长失控‘失手’打死周熊,这样你以往跟周熊做的那些投机倒把的事就随着周熊的死也再没人知道,厂长失控杀人被判刑,也就再做不了知青办主任,再负责不了家具厂,压在你头上让你呼吸都呼吸不过来,让你觉得前程完全无望的死敌,再也不能压制你的前途……”
“那只是你的臆想!”
顾竞文的心思被这样精准地,毫无掩饰地剖出来在众人面前,只觉得愤怒异常,道,“程柠,你不能凭你的臆想就给我定罪!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呢?”
这时从堂屋门口传出了一个声音,微弱得像是听到的人产生的幻觉。
顾竞文却是像受到了什么致命的一击。
他猛地转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然后就看到这会儿他怎么也不愿看到的人被人扶了出来,扶到前面台阶坐下,然后看着他道:“所以顾竞文,你并不是要什么设计图纸和销售资料,你要的是我的命,要的是咱们厂长把我打死,他就再做不成知青办主任,再负责不了公社家具厂,再成不了压在你头上的大石?”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断断续续地说着这几句话,嘶哑又微弱,但周围死静,每一句都落到了众人的耳中,更像是一道一道巨石,砸在了顾竞文紧绷的弦上。
“周熊,你胡说什么?”
顾竞文的脑子“嗡嗡”的,说出的声音简直不像是自己的,道,“你是不是听了他们的话,就觉得咬到我身上你偷东西的事就能算了?这是不可能的,你攀咬到我身上,只会让事情更严重……”
“你都要老子的命了,老子还管你什么严重不严重!”
周熊饶是虚弱,听了顾竞文这话也气得跳了跳,哑着声音就吼起,骂道,“你姓顾的是聪明人,也别把别人都当傻子!”
他说完就拽着身边的人喘了喘,简直是气炸了。
他周熊一辈子倒霉,但也还没吃过这样大的亏,差点连命都玩完了。
顾竞文手捏紧,再捏紧。
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否认,想要完全脱开关系是不可能的了。
他看着周熊,道:“周熊,我只是跟你随口提了一口,说要钱,你们竹木制品厂不是大把的钱,找你们厂长或者程知青就是了,他们不是心善,你找他们,他们还能置苗寡妇的儿子不管不成?我怎么知道你竟然大晚上的跑去偷,还要对程知青不轨?你们自己做的这些事,为什么要往我头上按?还要你的命,我怎么就要你的命了?这也太荒谬了些!”
顾竞文说完这些话,突然就松了下来。
对啊,我不过就是随口提了一句,让你去求人,谁知道你竟然就跑去偷了?
偷也就算了,你还对人不轨,这跟他有啥关系?
这世上最可怕的永远是未知。
当你已经知道局面是怎样,知道怎么应对,也就没什么可怕了。
他看着周熊,道:“周熊,我看你借酒浇愁,看不过眼,没忍住提了一句你,让你去找你们厂长或者程知青,说他们有钱,意思是让你去借,去求他们,你心思不正,竟然跑去偷,没偷成,被人抓个正着,结果竟然要攀咬到我身上,”
说完他再转向徐书记,道,“徐书记,这真的是有点莫名其妙!我知道徐书记您现在器重韩知青和程知青,这上韩大队更是韩知青的老家,但我还是相信徐书记您的公正,相信事实真相不会被掩埋在这大山里,”
说着突然顿了顿,道,“当年也是在这大山里,这个周熊就曾经逼疯一个女知青吧?这回故技重施,难不成被人抓个正着还不思悔改,乱攀咬别人,要给这上韩大队再添两具尸体不成?”
他这一番话说得字正腔圆,却把在场众人给气得差点七窍生烟。
“厉害,厉害,你这个狗日的顾竞文,老子周熊一辈子不要脸,但也没不要脸成你一样。”
周熊手指着顾竞文,差点没被气得眼睛一翻,又晕死过去。
很多人都忍不住跳起来想要对顾竞文破口大骂。
程柠伸手阻止了他们。
她看着顾竞文,道:“酒呢,昨晚你给周熊喝的酒,你从哪里弄来的?”
顾竞文面色变了变,他想否认昨晚来过,可是他的的确确来过,周熊指证他,他就很难否认。
再说这一路来去他虽然小心,也很难说没有什么人看见,否则他们怎么会这么快追去叶湾大队?
他咬了咬牙,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那酒根本就是周熊自己的酒。”
说着看向周熊,道,“不是吗周熊?你说你自己买了酒曲酿的酒。”
周熊看着他突然“呵呵”了两声。
不过他刚刚气血翻滚,差点一口血没吐出来。
好在这时候后面有人给他递了一杯不知道是啥的黑乎乎的东西过来,喝了一口总算是缓过来些。
周熊一直自认自己是个不要脸,没啥羞耻心,道德啥的,那些玩意儿有啥用,是小时候能让他有饭吃,还是能让他少挨他大伯父大伯母一顿打?所以后来他为了能让自己过得好些,从来不在乎脸面,不在乎别人背后甚至当面说他啥骂他啥,骂就骂呗,他还能少块肉咋地?
可他这会儿瞅着顾竞文,只能说跟这个贱人比,他可还真算是天大的好人了。
至少他从来都没害过人不是?
他做啥不都是你情我愿,我得好处你也得好处?
……也就这一次跑去偷东西,结果差点连命都送了。
他“呵呵”了两声,对着顾竞文就“呸”了一下,嘶哑着声音道:“我酿的酒?我明明要去偷东西了,我会喝加了料的酒?让自己失控,让自己差点小命都给送了?顾竞文,明明是你提过来的酒你忘了?明明是你跟我说,只要我偷了设计稿销售资料给你,你拿去卖钱,得了的钱咱们俩一人一半,你忘了?哦,你不是忘了,只不过那不过都是你的屁话,你真正想要的是我的命,想要的是韩厂长坐牢!”
“周熊,你胡说八道什么?!”
顾竞文大怒,沉声喝道。
周熊冷笑。
他一贯不害人,但不代表他被人害了还不懂得反咬回去。
他森森道:“从当初你女人跑去勾引韩厂长那时候开始你就恨毒了韩厂长吧?所以逮着机会就想要搞他,结果没搞成,还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搞的越来越惨,你们文绉绉那句话是啥,前途尽毁?”
“你这种自以为自己了不起,一肚子野心的人怎么受得了?所以你一早就计划了各种手段想弄他,这回要不是我命大,要不是程知青力气大,还正好请来了个老神医,我他妈的命就送在你手里了,你这贱人,一肚子坏水的东西,别自以为没证据你害人的是别人就拿你没办法,老子就是证据,你害老子,老子一辈子都让你脸上贴着害人的标签!走到哪里,老子都要吐你一脸口水,往你身上洒一屎盆的粪!”
顾竞文:“……”
顾竞文气得差点厥过去。
在旁的众人心里却只觉得痛快,无赖还真他妈的就得无赖来治!
没人理他厥不厥过去,徐书记冷着张脸,直接让人塞了他的嘴,道:“回头我回公社就把他带走,先关在公社里,周熊你先养伤,等伤好了就一起送去县委,让县委来判。”
周熊也不知道是前面话说太多,还是听说自己也要被送去县委,头一歪,晕过去了。
徐书记“哼”一声。
徐书记再看一眼一直跟傻了一样瘫在地上,泪流满面,吓得瑟瑟发抖的赵枝,再“哼”一声,问顾竞文,道:“你干的这些坏事,赵知青跟你是合谋吗?”
顾竞文被塞了嘴“咿咿呜呜”,徐书记道:“不用说,点头或者摇头就成。”
顾竞文转头看向赵枝。
赵枝死咬着唇,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顾竞文终是闭了闭眼,然后摇了摇头。
“哼,摇头,就是你干的这些坏事都是你一个人干的,跟赵枝无关!”
他转头就看向程柠,他早就注意到,程柠刚刚让人拿了纸笔在刷刷写着什么,他看向她,程柠就把手上的纸拿了过来,上面写着“本人顾竞文对上韩大队村民周熊下药,欲驱使他神志不清时潜入知青宿舍,再药发身亡,以诬陷上韩大队知青杀害周熊。周熊侥幸得老中医救治,未致身亡,但却落下严重后遗症,致终身伤残”,后面是日期和等着顾竞文画押的空白。
徐书记拿了纸,让人又誊写了几遍,还特意写上了见证人“石桥公社书记徐某某”,“上韩大队大队书记周朴槐”,“上韩大队大队长韩有福”,“叶湾大队大队书记叶某某”,“上韩大队村民某某某某某某”,受害人“上韩大队村民周熊”,让人拿过去让顾竞文签字画押,顾竞文怎么可能肯?
徐书记可没所谓。
他道:“你自己干的事,签不签都是你干的,上韩大队这么多村民看着的,早点签还少受点罪!”
顾竞文和赵枝都被带去大队里锁了起来。
徐书记回头看一眼程柠,再看一眼就坐在后面看了全程,铁青着脸的韩奶奶,心里叹了口气,冲韩奶奶道:“婶子,咱们公社一向民风淳朴,这次事情还真是,前所未有,”
说到这里他也是气啊,这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咋就偏偏在韩奶奶韩大哥过来时发生呢?
他摇了摇头,道,“不管咋样,婶子,东塬和程知青以后都是住在公社了,以后他们是自己独立一个院子,那个院子是砖瓦墙,房间和外门都有锁,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这玩意就算保证了又有啥用?
韩奶奶一大清早从听说了这事整个人都不好了,简直差点心绞痛都发作了,还是程柠一个劲跟她说“奶奶,没事咧,你不知道我从小练散打啊,我一点事都没有”,才缓过来,但听了程柠的话,那是越听越心痛,明明不关韩东塬的事,又狠狠把韩东塬给训了一遍,骂他,“你能,你从小到大都能,结果还发生了这事”,说着还拿着蚊拍子拍了韩东塬好几下。
韩东塬:“……”
然后又看了这么一大出戏。
只不过她虽恼怒不已,却也十分拎得清,知道自己过来只是过客,这些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该怎么处理应该看孙子孙女的,所以从始至终再生气也都没出声。
一直到徐书记让人押了顾竞文走,她才骂道:“我这一辈子啥人都见过,还没见过你这样阴险毒辣丧心病狂的东西,既然有这样的脑子,做什么不行,一门心思用在害人走歪门邪道上,你这样的人,就算能得了一时逞,早晚一天做的所有坏事都会报应到你自己身上。”
此刻她听了徐书记说这话,也知道这事跟徐书记无关,人家听说了这事,还一大清早帮忙叫了医生,陪着一起过来,但到底因着程柠可能受到的伤害而受了惊吓,所以虽然缓了神色,但还是冷着脸道:“我们家柠柠,自小在家里被大人哥哥姐姐们护着,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怕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国家鼓励知青下乡,但但凡出了些什么事,却也十分关心他们,一定会特别关照,允许他们回城休养。”
“可我们家的柠柠我们也知道,公社家具厂现在是在重要的筹备阶段,她就算是受了再大的委屈和惊吓,也一定会以公社和集体利益为先,带着惊吓和病弱的身体继续干活,绝不会主动申请回家。”
徐书记是个多会听话知音的人啊。
他回头瞅一眼程柠。
虽然从她身上脸上全身上下也看不出一丁点受了很大的惊吓,身体病弱的模样来……听说她还一脚就把发了狂的周熊踢倒在地直接吐血呢,但他很是十分有诚意道:“程知青为我们公社为我们集体的心和做的事我当然是十分清楚的,虽说咱们上韩大队的竹木制品厂和公社家具厂都是由东塬负责,但这中间如果没有程知青精心做的产品设计和付出,肯定也是办不好的。所以婶子你放心,反正做设计这东西也不是坐在办公室就能做出来的,那一定是要多看,多学习,才能设计出老百姓喜欢的东西,程知青这以后工作是在那里工作,呆在北城还是留在公社,那都是由她自己和东塬说了算,我们公社绝没有不批的。”
徐书记这可完全不是什么虚话客套话。
程柠这小姑娘工作的态度他还是看在眼里的,反正厂子已经交给韩东塬负责,只要他们能把厂子办好,能在北城接到大订单,程柠住在哪里工作,有什么关系哟。
韩奶奶听徐书记这么说心情这才稍微好了些,但忧心还在,叹了口气,就好好赞了徐书记几句,说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书记,石桥公社在他的领导下肯定会越来越好。
别的时候徐书记听了这话还能高兴高兴,这会儿听到这话可真是,滋味酸爽。
也越发的厌恶起来顾竞文。
中午吃完饭,徐书记就带着张医生,在大队长韩有福和叶湾大队大队书记的陪同下,押着顾竞文和赵枝去了公社。
打算等着周熊养得差不多了,才连同报告书一起送去县委,由县委那边审判。
且说回周熊。
周熊这次真是栽了个大跟头,虽说因着孙老中医勉强捡了条命回来,这回也是大亏了气血,五脏六腑都受了重伤,说是留下了严重后遗症一点也不夸张的,可偏偏干坏事的还是他自己,除了告发顾竞文出一下气,对着大队长大队书记韩东塬程柠以及一众村民知青还是十分羞愧的。
等顾竞文和赵枝都被带走了,他喝了药缓了缓就要去给程柠道歉。
程柠需要他道歉吗?
不需要,只跟他道:“这事是顾竞文让你干的,他想踩着你的命害我和韩厂长,但我跟韩厂长还都没有证据,你能把他钉死,那就当是帮你赎罪了,至于你,我看情况会给你出谅解书。”
周熊自然是一连串的保证,绝对会钉死顾竞文。
程柠认真道:“是让他犯的罪得到应有的惩罚。”
“对对,”
周熊点头,道,“你说的都对。”
然后孙老中医刚来,大队里还没有给他安排住处,周熊就主动道:“住我那去吧,我房子虽然不大,但也是实实在在的两间房,什么东西都有,老师傅是我救命恩人,我命都是他的,东西也都是他的。”
众人好气又好笑,谁不知道他私心,孙老中医过去他那里,也好就近照顾他。
孙老中医却不在意这私心。
他下放林场多年,境遇实在不是很好,到了这里,面对大家的热情和感激心里也很感动。
他道:“就住周熊同志那儿吧,他这伤要好好调理,不然亏了身子,以后身体都不能好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不过等众人抬了周熊回家,周熊看到自己那被人翻得乱七八糟,别说是他的钱票,山货,存粮,就是锅碗瓢盆都被人搬空了之时,差点没又给气得吐出血来。
早上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了周熊大伯父大伯母一家从周熊屋子里搬东西,来来回回搬了好多趟。
虽然大家都有点看不过眼,觉得周大顺夫妻吃相太难看,但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周熊死了,周大顺夫妻是他正儿八经的大伯父大伯母,还“从小养他养到大”的,他们搬周熊的东西,他们这些外人也说不上什么话。
但这会儿周熊活着回来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周熊气得不轻,请了大队长大队书记做主,自己口讲,请大队会计李远强亲自代笔,列出了一个长长的单子,积蓄一百二十五,散钱大概十几块,粮票油票布票肉票各种票各有多少,再有各种山货腌肉干菇,米面粮油等等各有多少,还有就是锅碗瓢盆被子箩筐啥的,听得人张口结舌,说得人有气无力。
“成了,”
周熊摆手,气喘道,“先就这些了,大队长大队书记,当年我爸妈在城里给资本家做佣人,也赚了不少东西,那都是他们的血汗钱,拿命换来的,被我这对大伯父大伯母吃得一点不剩,当年他们是怎么对我的,你们也都看得很清楚,可我现在还没死呢,他们就要这么作践我,踩着我还剩口气的身体要把我吃得连根骨头都不剩,这回还请你们无论如何也都要给我做主。”
“我话也放在这儿,我要回来的钱和粮,我只需要留下一口吃得,剩下的,就全部给孙老中医做医我的费用,再还有剩下的,我分给程知青和苗寡妇,一个我犯了大错,向她赔礼道歉的,一个这次也让她平白受了委屈,我亏欠她,补偿给她的。就算是我死了,这些东西也得这么分配。”
“还请大队长大队书记给我做主,一定要帮我把这些东西都要回来。”
众人:“……”
第93章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昨晚上事发不久大队长大队书记还有程柠韩东塬就曾过来把周熊家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程柠还拍了许多照片,就算是这屋子具体有多少山货米面粮油他们没称过,不知道具体是有个几斤几两,但他们却都看到过那钱票,自然十分清楚这屋子里头绝对没有一百二十五块的积蓄和那许多的粮票油票布票肉票各种票,要是真有,八成也是被那个顾竞文翻笔记本的时候一起给顺走了。
先前叶湾大队大队书记走的时候,他们也已经派了人跟着去叶湾大队搜那个顾竞文和赵枝的宿舍。
周熊的这份单子委实有点不符。
不过想想周大顺夫妻曾经干的事,还有一大清早跑去程柠韩东塬院子里打滚撒泼讹人的可恨样子,众人瞅了瞅这单子,非常默契地没提啥异议。
大队书记还让李会计多誊写了两遍,让周熊摁了手印签了名。
临走时程柠特地跟孙老中医多说了几句,多谢他治病救人,让他在这里安心住下,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厂子里会一应提供,又敲打周熊,得对孙老中医恭恭敬敬的,不能有半点怠慢。
周熊喘着气,道:“孙老中医是我救命恩人,就算是我怠慢了谁也不能怠慢他。”
再说了,他这命还捏在人家手里呢。
当然了,这句话他肯定不会说出来。
孙老中医就笑着谢过程柠。
韩东塬看着周熊那样子非常不顺眼。
……他能看他顺眼才怪。
大队长大队书记等人拿着单子去周大顺家。
众人最喜这热闹,自然一窝蜂地跟着去了。
韩东塬并不爱凑这热闹。
可程柠好奇,她扯他一起过去。
他瞅她,这会儿的她满眼兴奋,眉宇间带着飞扬,哪里还有半点昨晚上吓得发白和发抖的模样?
程柠知道他不喜欢周熊,扯了他道:“不是他,也没那么容易钉死姓顾的,好歹去瞅瞅,那个周大顺夫妻俩还一大早找我晦气呢。”
“不怕了?”
他问她。
程柠抿嘴笑,道:“昨晚上你不是陪我睡了吗?还有什么好怕的?”
韩东塬:“……”
这都叫什么话?
不过这话不像样子,却的确立即哄得他心情大好。
翘了翘嘴角,道:“走。”
反握了她的小手就往周大顺家去了。
这会儿他这么拉着她的手没有人有半点觉得不对。
一来据说两人已经“订婚”了,这事昨天已经惊讶过了,二来昨晚上程柠不是受了大惊吓吗?
众人一窝蜂地去了周大顺家。
沿路还有其他得了信的村民,也都跑了过去看热闹。
这会儿周大顺夫妻还有他们儿子媳妇正在家里关着门盘点从周熊那里得来的东西呢。
他们自从搬了东西回来就一直关着门,村里人厌恶他们的为人,尤其是今天一大清早他们以为周熊死了跑去韩东塬程柠院子里撒泼打滚来得那一出,简直让大家气愤坏了。
所以等周熊没死,活过来了,谁也没特意跑去告诉他们一声。
周熊是谁啊,那是上韩大队有名的混子,又痛恨周大顺夫妻已久,这家人搬空了周熊屋子,他们等着看大戏呢!
周大顺老婆瞅着从周熊屋子里搬回来的东西心情十分好,一边命儿子儿媳清点收拾着,一边摸摸这个摸摸那个道:“你们别说,这狗熊他每天不干正事,整天搞些投机倒把的玩意儿,倒是真攒了不少东西,多少人家一辈子都攒不到这一份家业呢。”
周大顺老婆最清楚不过,当年周熊从他们家离开,除了身上上下各一件满是破洞的衣服,再没其他东西,这么些年下来,这小子竟然把日子还过起来了,这么多山货,还有白花花的米面,还有腊肉山鸡肉,就瞅着没煮,口水也要滴下来了。
周大顺面色却不怎么好。
他冷声道:“不对。这小子暗地里一直投机倒把,肯定也攒下了不少钱票,怎么可能只有几块钱的零碎散钱,一点票子都没有?”
周大顺老婆听到他这么说一愣,也放下手上拿着的一串腊山鸡,然后想到什么,就恨声道,“肯定是那死小子拿去送给那个苗寡妇了!真是蠢东西,没用的货,人家看不上他,还非要一门心思送钱送粮的贴,这些年都不知道贴过去多少东西了,这回不是说为了那苗寡妇的儿子治眼睛,肯定是把钱啊粮票什么的全送给她了还不够,就跑去偷!不行,这钱不能白白便宜了那贱人,咱们得要回来!不要脸的骚货,咱们去要,看她好不好意思藏着,不吐出来!”
就在这夫妻俩阴着脸商量着要怎么从苗寡妇那里把钱票要过来的时候,大门被人“啪啪”拍响了。
一家人狐疑。
周大顺儿媳正要去开门,被周大顺老婆给拽了回来,自己上了前,刚把大门开了个缝,那门就被人“砰”得一声撞了开来,周大顺老婆被撞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周大顺老婆大怒,刚骂了一句“哪个杀千刀的”,一抬头看到涌进了的大队长大队书记以及跟在后面乌怏怏的一堆人之后声音戛然而止,她瞪着涌进来的人,警惕地看着他们。
这会儿屋子里,桌上还到处都放着从周熊那里搬过来的东西呢。
周大顺,周大顺儿子,儿媳忙涌到前面,拦住大家扫向屋子里东西的目光。
周大顺想发脾气,但最后还是挤了个笑,看向大队长和大队书记,道:“大队长,书记,你们这是干啥咧?干嘛突然带着大家伙过来啊?”
谁理他的笑脸?
想到要是周熊真死了,这人还真占了周熊这些东西,这还不够,还要撒泼打滚去讹程知青韩东塬,大队长和大队书记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周朴槐冷着脸,清了清嗓子。
不过不等他出声,后面就已经有村民哄笑着喊了出来,道:“干啥?周大顺,你都把周熊家都搬空了,这会还问我们跑过来干啥?当然是让你把东西一件不少地都搬回去啊!咱们现在可是新社会,可不兴土匪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