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突然跑到我屋子里翻东西,听苗大姐的意思,应该是为了偷钱,或者是跟人有交易,我这里有东西很值钱。但他情况明显不对,撞破了竟然跟疯了一样想要对我不轨,我想可能是有人暗地里给他下了药,再指使他过来,说不定他家里会留下点什么线索,我们能去他家里看看吗?”
众人听了苗寡妇的话都觉得周熊到程柠屋子里是为了偷钱。
因为不少人都认为程柠有钱,还管着韩东塬和厂子的钱。
而喝酒可能是来之前为了壮胆,结果喝多了。
去他家里搜也搜不出什么。
可程柠坚持,发生了这么大事,一个姑娘家差点被人害了,想要查个彻头彻尾也理所当然,更何况她还是程柠,韩奶奶现在还睡在大队长家里呢,大队长和大队书记还是愿意顺着她的。
再说了,周熊家里就他一个人,他那间茅草屋,搜了也就搜了。
让其他人都散了,大队长,大队书记,韩东塬,廖盛还有沈青孙健一起陪着程柠去了周熊家的茅草屋搜了一圈,可惜除了少量的一些散钱,山货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货物之外并没有什么字据账本什么的留下,不过程柠拿着上次在信托商店买的相机一一拍了照。
“这里应该有人来过了。”
程柠道。
众人看向她。
程柠抿了抿唇,道:“周熊是干倒卖货物的,他手里别的不多,但各种粮票面票布票什么的肯定不少,就算价值不多,但杂七杂八的种类肯定多,可你们看这里,明显有被人翻过的痕迹,这人有些钱没拿,却把各种票都搜罗走了,应该是那些票上面有些信息,像是什么地方出的什么时候出的,要是有人跟他有大笔或者多次交易,肯定不想留把柄在他手上。”
“是有人来过了,”
周朴槐手指敲了敲桌子,道,“周熊有个笔记本,他上次过来我这里举报顾竞文时,上面记录了交易的信息,咱们刚刚找一圈,也没看到那个笔记本,不只是那个笔记本不见了,这屋子里一个本子也没有。”
顾竞文,顾竞文。
当脑子里一直猜测的名字被人直接说出来,就好像一直紧绷着的弦一下子断了,留下的,是残败的现实。
不过,程柠跟自己道,不管怎么样,事情发生了,就像头上悬着的一把刀终于掉了下来。
至于伤成怎么样……不管怎么样,她不会让任何阴谋扣到韩东塬头上。
“从周熊去偷东西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小时,这人离开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山上可藏匿的地方太多了,现在就是搜山,也未必能把人抓回来。”
韩东塬转头看向大队书记,道,“书记,我想请三炳大叔和他媳妇带两个人连夜去叶湾大队,打听顾竞文的消息,有什么不对,就直接把顾竞文带过来。”
三炳大叔也是竹木制品厂的工人,他媳妇是叶湾大队的人。
这事实在触到了韩东塬的逆鳞,只要有一丁点嫌疑他也不愿意放过。
“好。”
周朴槐没有犹豫直接应下了。
村民们都护短,就这么过去想要带回来个普通村民不容易,但把顾竞文带过来,却肯定不会有什么阻碍。
因为搅和了公社家具厂的事,这会儿叶湾大队的人正恨着顾竞文呢。
他道,“我写个条子让他带上。”
“塬哥,我跟着一起去吧,也好应个变。”
廖盛道。
他现在已经算是公社那边的人,叶湾大队的大队长大队书记他都见过,今晚的事他又很清楚,过去说话最方便。
韩东塬点头,跟他简单说了几句,就请大队长带着廖盛去了三炳大叔家。
事情安排好,其他人回了院子,外面还是黑夜,第二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韩东塬就让大家先散了,明天天亮再处理后续的事情。
院子里韩东志还在等着他们,眉头紧皱。
发生这种事,也实在让他十分震怒,他也实实在在理解了为什么奶奶说的,定下程柠和自己弟弟的事,是为了保护程柠。
但就算这样,竟然还有人敢半夜摸去了程柠的屋子。
一想到这,一向沉稳持重的他,心肺都快要炸了。
韩东塬让韩东志先去休息。
沈青跟韩东塬程柠道:“我陪柠柠睡吧。还是睡一会儿,这事我们明天再查,明天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程柠看向韩东塬,韩东塬就道:“你回去睡吧,我陪她。”
沈青点头。
这会儿的确让韩东塬陪程柠是最好的。
韩东志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到底只是转头安慰了程柠两句,让她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他们会处理。
程柠谢过了韩东志,道:“我知道大哥,你也去休息,有三哥在,我没事的。”
人都走了,程柠才又抱住了韩东塬,忍不住的发抖。
是谁,是谁一步步的,环环相扣,两世都不肯放过韩东塬,不惜拿别人的性命作饵。
这一世,她一定要让背后的人血债血还。
韩东塬什么时候看到她这样过?
心像是被什么攫住,心疼至极又恨极,搂了她在怀里去到炕上坐下,抚着她的背一边安抚她,一边跟她道歉。
程柠被他安抚着也慢慢平静下来。
刚刚她有条不紊地安排那些事情,脑子一刻不停地转着,整个人都是绷着的,所以等人一散开才会那样发抖,现在在他怀里总算是慢慢松了下来,她抬头看他,伸手摸他的脸,各种记忆交错,眼泪就流了下来。
“柠柠。”
他刚唤出声她就抬头吻住了他,吻住了他的唇,呼吸着他的气息。
韩东塬心头大震。
这种时候,他怎么会想做什么?
他抱着她搂着她只是想安抚她,可是她吻过来,他也立即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愈发抱她抱得更紧了些,回吻她,却是万分的小心,怜爱和温柔,用这种方式爱抚她,让她放松下来,绝不敢掺杂一丝一毫的欲望。
温柔绵长的吻下来,两个人都得到了安抚。
其实不仅是她,发生这样的事,他全身也一样都是紧绷着的。
“柠柠,”
他道,“我们还是结婚吧。”
一想到周熊差点做出的事,他就控制不住的愤怒和后怕。
就算是一个院子里,他还怎么敢让她自己睡一个房间?
他不愿再冒一丝一毫这样的风险。
程柠愣了愣。
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却并没有答他的话。
但接着却又笑了笑。
明明心里沉重至极,但某一处却也放松下来。
因为不管明天周熊怎样,她知道,他不会再有事了。
她道:“我没事的三哥,不管结不结婚,你都不可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啊,这跟结婚没有关系,最重要的还是我要更努力一点,功夫学得更扎实一点,还有力气耐力也要提上去,”
她叹了口气,认真道,“技多不压身,对待自己和事情都要很认真谨慎才行。”
韩东塬伸手摸了摸,没有再说什么。
这种时候他只会哄着她,不会愿意给她添加一丝一毫的压力。
他道:“你再睡一会儿吧,我抱着你睡一会儿。”
程柠“嗯”了声。
她的确需要积蓄点力气。
明天想来还有一场接一场的大战呢。
他抱了她放到床上,自己在她身边躺下,伸手把她搂入怀中,摸了摸她的头发,道:“睡吧。”
“我们再说一会儿话。”
程柠道。
“好。”
“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冲动了,”
她轻声道,“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冲动。周熊他,你看到了,他很不对劲,”
她感觉到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顿了顿,她还是继续道,“背后的人,针对的不只是我,他们恨我,想毁了我,但我大概还不值得他们这么大费周章,他们真正针对的是你,他们知道如果周熊如果伤了我,你冲动之下绝对不会放过他,他们喂了周熊药,其实根本不用什么药,只要一些特别的酒和食物,让他失去控制些,气血不正常些,那种情况下,正常不会打死的人,可能也很容易打死,甚至真的不死的话,也会有人在背后推一推,送他去死,但所有人都说,是你杀死的他。”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是周熊的错。
可是如果他打死了周熊,一样要付法律责任,再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刑罚只有往上的。
她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你想想,如果那样,如果你出了事,我要怎么办呢?”
韩东塬心里波澜汹涌。
可是手上只是更紧地搂了搂她。
他想到了很多事。
想到了她每次看到他打人时的失控。
想到她每次絮絮叨叨说,万一那个人死了呢,那个人有什么病,你打了他,死了,就赖在你身上怎么办?
不停地跟他说不要打人不要打人。
想到她刚刚明明吓得发抖,但却快速地作了一个一个决定,反应之快连他都诧异。
而且一个一个决定都不是正常一个姑娘在遇到这种事时的反应,例如请医生,例如连夜去搜周熊的屋子。
想到她死活拽着他,根本不允许他靠近周熊一步。
他一开始以为她是吓着了。
她的确是吓着了,但却不是因为周熊对她的冒犯,而是这件事本身,她那么怕,那么怕他碰一下周熊,怕周熊死在他的手上。
她怕的,一直都是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
你想要保护的人,一直都拼了命的想要保护你。
哪怕在直接的危险面前,她心心念念的,也只是你可能会受到的伤害。
韩东塬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和胸腔都像要爆炸一般。
可却又无比冷静。
因为她说,你不要冲动。
他当然有疑问,但他不想问。
就像山洪一样。
他道:“知道,我知道了,你把事情交给我,好好睡一觉。我说过,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会处理,柠柠,你不用告诉我你不想说的,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想要我做什么就跟我说。”
他拍着她。
程柠的心“砰砰”跳着,但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她原以为她睡不着,但枕着他的气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是在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中醒过来的。
睁开眼天竟然已经大亮。
屋子里没人。
想到昨天的事她立即坐起了身。
她听到了院子里的吵闹声,很大声,还有女人的嚎哭声,她心里一沉,换了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打开了门。
韩东塬就站在门口不远处。
她一打开门他就看到了她,然后冲她点了点头,程柠走到他身边,他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周熊死了,”
他低头在她耳边道。
程柠的心“咚”得一跳,然后又像块石头一样,猛地沉了下去,然后就听到他接着道,“别害怕,别担心,我在这里。”
程柠“嗯”了声,目光看向院子里几个站着,一个瘫在地上的人。
因为她的出来那院子里吵闹哭嚷的声音停滞了片刻,但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下面那女人的哭嚎声卡滞了片刻之后又“呲”一声突然嚷出来。
她哭道:“熊子啊,我苦命的侄儿呀,婶子养了你二十几年,不是让你被人打死的啊,婶子知道你心里苦恋着那个苗莲香,可你怎么就这么傻呀,为了给她孩子治病,命都不要了啊。大队长,书记,你们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呀,这孩子多命苦,从小没了爹妈,我们宁愿饿着自己孩子也要省出口里的口粮,一点一点把他拉扯大,可竟然被人活活给打死了,书记,你们可要给他做主……”
“你们想要什么?”
韩东塬突然打断她道。
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柠已经认出来,这个瘫在地上嚎哭的女人是谁。
那是周熊的大伯母,站在她旁边一脸悲怆的是她男人,周熊的大伯周大顺。
周熊自幼没了爹妈,就是周大顺夫妻养大的。
但说是养大,其实也就是给口粗粮吃,没让他饿死,但从小也没磋磨他。
周熊父母据说以前是在城里给人做佣人的,相对村里别的人家,原先应该还算是有些家底的,但两人在战乱的时候去世,周大顺夫妻把周熊接回来养,当然也顺便接收了周熊家的一切。
他们说是养着周熊,但周熊从能走路开始就已经被这对大伯大伯母使唤着呼来喝去。
周熊到了十四岁,就自己找了大队跟周大顺夫妻分家,自立了门户。
说是分家,其实就是自己找了个茅草屋,一分钱一片瓦没要,搬了出去。
就这,还是经历了好一场大战。
这些程柠都打听过。
她打听到这些的时候,甚至于觉得,周熊长成现在这样都已经算是多么难得了。
周熊死了。
她重生回来,因为山洪在前,伤人案在后,她的注意力多是集中在了山洪上面。
也想着前世今生很多轨迹已经截然不同,顾竞文和赵枝都已经被赶走,大队里也明确说了不允许队员跟这两人再有任何来往,甚至三哥都已经调去公社……可事情还是发生了。
程柠看着站在院子里打滚撒泼的周氏夫妻,就算知道他们应该不是幕后之人,也厌恶至极。
她听到韩东塬问了之后,下面的两人卡了卡,然后周大伯母又干嚎了两句:“我们想要什么?我们能想要什么?我们就想要我们苦命的侄儿能回来啊!”
声音却小了下去。
然后周大伯就接了话,苍老如树皮的脸上满含悲意道:“韩厂长,程知青,你们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我们家熊子千不该万不该,因着对苗寡妇的同情,喝了点酒就昏了头,跑去打你们钱财的主意……但可怜见,他就算是摸进屋子里,也只是为了钱,为了苗寡妇的孩子,全大队的人谁不知道这么些年他心里念着想着的是苗寡妇?他就算是有错,你们也不能就把他给活活打死了啊,打死了还不算,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大队长大队书记啊,你们可一定要给我们周家做主啊,不然这事就算闹到公社,闹到县里,咱们家熊子也罪不致死啊!”
“大户?谁是大户?”
程柠在韩东塬出声前一把拉住他,跟他道,“三哥,后面的事给你处理,但骂人我来。”
她只觉得胸腔满是愤怒,还有周熊的死,让她心里都想发泄。
而这对夫妻,一大清早的,无疑是直接撞了上来。
她看着这对夫妻,一个字一个字道:“大户?谁是大户?请问我是大户吗?”
她走下台阶,迎向这对夫妻,道:“所以在你们的眼里,我这个无父无母的烈士遗孤,因为手里有一笔因父亲战死国家发的抚恤金,在你眼里就是迫不及待想要撕咬一口的大户吗?不,不是大户,是绝户吧?”
“就像当年你亲弟弟亲弟妹死了,你们霸占了他们家的遗产,吃了他们家的绝户,再虐待奴役他们的儿子,最后,连他的命也不放过,灌了他酒和□□,怂恿他到我屋子里偷钱,偷成了,反正他被你们灌了药,那钱也能落到你们的头上,偷不成,你们知道,就灌他的那些药,大家伙愤怒他的行为,一个人踢上一脚,他的命也差不多就完了,所以你们一大清早就跑到这里来,打滚撒泼,各种无赖脏水,明明我这个受害者,还要被逼着拿出我父亲留下的抚恤金全部给你们,才能让你们息事宁人,是不是?呸!”
“我今天就站在这里,咱们找大队长大队书记,哦,对了,”
她的脊背笔直,看着他们大声道,“你们被钱财熏了心,一大清早只顾着过来撒泼打滚,怕是还不知道,我昨晚就看出周熊被人喂了药,早已经请二庆伯连夜去公社请医生了,所以,不用你去找公社,找县里,我这个受害者会找!”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图谋我父亲留给我的抚恤金,图谋厂子里属于大家,属于我们大队的资金,就为了钱,下了这样一个毒计,要踩着周熊的尸体,踩着我,我父亲的声誉,去图谋那些钱!”
“现在想想,怕是根本不用想,就是你们这对夫妻吧?所谓的大伯大伯母嘛,弄死他,得益的可不就是你们这个亲人!”
说完就转头冲着大队长和大队书记大声道,“大队长,大队书记,请问二庆伯回来了吗?”
大队长和大队书记也很生气。
非常生气。
昨晚他们还觉得程柠那一系列动作有点小题大作,可今天一早过来看到周熊只有进气没出去,亲眼就看着他在他们面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心里的悲凉还是难以言喻的。
看他面色潮红,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可能踢两脚就死了的?
他们还在心情沉重地商量着这事,外面周大顺夫妻就闹上了门来,他们整个大队,谁不知道周大顺夫妻跟周熊这些年的事,人一死,竟然好意思就踩着尸骨来闹事了,他们怎么能不生气?
“没有,”
周朴槐冷声道,“不过就算现在没有,中午前也肯定到了,周大顺,不用你去找公社,这件事分明就是一个有预谋的谋财凶杀案,你们不找,我们也会上报给上面的!”
周大顺夫妻的确就是听说周熊昨晚上门偷盗被人打死,一听说是厂长打死的,心里觉得有利可图,先去了侄子屋里把东西搜罗了一通,再跑到这里撒泼谋好处的,哪里知道这背后竟然有这么多的弯弯绕?
他们是贪却不是胆大的,一听就吓着了,周大顺老婆拍着大腿就哭道:“熊子你死的冤啊?是不是那苗寡妇,那苗寡妇给你灌了酒,怂恿你去偷钱?天哪,你这一辈子都栽到这女人身上,最后真是连命都送了啊!”
说完竟然就要冲过去拍打就站在院子一角的苗寡妇。
好在被人拦住了。
苗寡妇真的气得脸都白了。
“够了!”
韩有福大喝一声,骂道,“再吵,立即就把你们绑了,回头跟周熊尸体一块送去公安局去!”
周大顺夫妻声音秒停,然后一下子又跑去求韩有福和周朴槐,说他们是一大早听说侄儿死了,一时伤心得失了神志,才跑过来说了些颠三倒四的话,求他们别跟死了侄儿的他们计较,又跑去作揖跟程柠还有韩东塬求饶。
程柠拿起靠在墙角的扫帚就砸在了那两人的脸上,转身回了房间。
且说连夜去了叶湾大队的三炳大叔和他媳妇还有廖盛。
叶湾大队离上韩大队远,有十几里山路呢,三人抄了近路赶在天亮前到了叶湾大队。
三人先找了三炳大叔家老丈人,简单说了说事情,老丈人就带着三人先拍了叶湾大队大队书记的门。
廖盛道:“叶书记,你们大队那个知青顾竞文和赵枝,以前在我们大队的时候,就一心觊觎我们大队的竹木制品厂,挑唆群众和我们韩厂长程主任的关系,我们大队长大队书记对知青宽宏,只是把他送回公社,没想到他离开之后还暗中勾结我们大队的周熊,这些日子做了不少投机倒把的生意,最近又唆使周熊偷盗我们厂子还有程主任帮公社家具厂做的设计稿销售计划,怕是暗地里不知道又想搞什么,周熊昨晚上已经被抓了个正着,这会儿我们已经去了公社请人,这边也请叶书记帮忙,让我们也绑了顾竞文和赵枝去我们大队对质。”
这话里面信息可真多。
因为前面顾竞文在王副主任那里捣鬼,搞得王副主任被调职,公社家具厂都差点办不成的事叶湾大队在整个公社都大大出了一回名。
叶书记早已经写了申请报告请公社把顾竞文赵枝调走呢。
凭啥莫名其妙把这两个东西塞他们公社啊?
这是害他们咧!
这下子上韩大队来找,叶书记一下子就怒了,亲自带了几人去了知青宿舍,拍了宿舍大门,把连夜奔山路才睡了也没几个小时的顾竞文叫了起来,又让人叫醒了赵枝,再唤了几个村民,阵仗十分浩大的亲自押着这两人,坐着牛车一起去了上韩大队。
他等跟上韩大队的韩有福和周朴槐说道说道,也要见见韩东塬和程柠,不能让人误会了这顾竞文和赵枝干的事,跟他们叶湾大队有什么关系!
还有他们叶湾大队凭白受了这么多委屈,公社不能不管吧!
顾竞文和赵枝当然不愿就这么被带去上韩大队。
当叶书记带着三炳大叔和廖盛拍响了知青宿舍大门,同宿舍的知青开了门,叶书记沉着脸叫顾竞文的时候,顾竞文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等他看到叶书记身后的廖盛和三炳大叔,那面色就不是简单的难看可以形容了。
怎么会找过来?
他努力镇定自己,问叶书记,道:“书记,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
叶书记哼一声,道,“送你去上韩大队。”
反正不管顾竞文到底干了啥事,他打算把人送去了上韩大队之后,他就去找公社,绝对不会让他们再回来了。
本来就不是他们大队的知青,凭啥把这种心思蔫坏的往他们大队里塞?
凭啥啊?!
顾竞文大惊,努力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道:“书记,我现在是叶湾大队的知青,为什么要去上韩大队?”
叶书记才不跟他废话,直接让人绑了就押去了牛车上。
另一边又让人绑了赵枝过来。
赵枝吓得又是哭又是叫。
顾竞文和赵枝平日还是很会做人的,虽然上次因为公社家具厂的事,外面有不少关于他们的闲话传过来,叶湾大队的知青们对他们冷淡了很多,但现在看到他们突然被这么粗暴地带走,尤其是看到赵枝吓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有的知青看不过眼,就问道:“书记,这是咋了,他们犯了什么事吗?”
“犯了什么事?”
叶书记哼一声,示意了一下廖盛,道,“你们问他。”
“犯了啥事?”
廖盛并不愿提周熊进程柠屋子对她不轨的事,在这偏僻的山村里,信息不流通,传一传,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所以他只是道,“这两人人野心不小,却总不走正路,总想着歪门邪道。”
“以前想搞我们上韩竹木制品厂,被我们发现,上告公社,调走了。调到你们这里,听说公社要办家具厂,又打上了家具厂的主意。他打上家具厂的主意不要紧,堂堂正正争取也就是了,可偏偏心思还坏,一边走王副主任的路子,一边还要诋毁我们韩厂长和帮竹木制品厂和公社家具厂做设计的程知青,结果韩厂长和程知青怒了,搞得王副主任调走了,公社家具厂也办不成了。”
“不过徐书记坚持,把韩厂长调去了公社做知青办主任,以后就由他来负责公社家具厂。结果这人死性不改,竟然勾结了一个混子,半夜去偷我们韩厂长和程知青关于公社家具厂的资料和设计,也不知道是打了什么坏主意,所以怎么着也得押去我们大队审问过才知道。”
知青们一听说是这事就不出声了。
因为公社家具厂办不办得成可关乎他们切身的利益,更何况韩东塬现在可是知青办主任,他们能不能调去公社家具厂,甚至将来的回城招工各种推荐名额那可都在知青办手里。
再说了,就顾竞文干的这些缺德事,他们为啥要帮他说话?
他们不说话,顾竞文却是怒道:“口说无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凭什么把这些罪名往我头上按?”
“按不按的,去了咱们上韩大队不就知道了?”
廖盛跟知青们解释,也是为了不产生什么误会谣言,对着顾竞文却不会有什么好气。
想到这家伙做的事,他没直接打爆他狗头已经不错了!
顾竞文还要嚷,叶书记是个脾气大的,直接道:“嚷嚷什么,兆子,把他们的嘴塞上。”
那被唤作兆子的庄稼汉直接拿了肩头的汗巾就要去塞顾竞文和赵枝的嘴,两人再不敢挣扎,因为知道挣扎也没有用,只会受到更多屈辱,只得忍着惊惧道:“不用堵了,我们走。不过我们不去上韩大队,我们去公社。我们现在不是上韩大队的人,你们不能对我们用私刑!”
廖盛“呵”一声,道:“放心,这叶书记不也跟着去了吗?公社咱们也已经连夜请人了,不用担心没人见证,你的罪,咱们可是要当着大家伙的面,一桩一桩的算。”
顾竞文心绪翻滚。
他被推上牛车,一个劲让自己忍耐,冷静,可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可能冷静?
上韩大队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他们为什么一下子就找到了这里?
除非,除非周熊没有死,他招出了自己。
但怎么可能?
他跟他分析过利害,就算是失败,只要说就是想拿点钱给苗寡妇的儿子治病,最多也就是被踢两脚,绝不是什么大事,劳改都不用。
那人油滑得很,不至于把自己攀咬出来。
……而且喝了那种药酒,只要被人踢上几脚,气血翻涌,他怎么可能不死?
上了牛车,顾竞文强压住心惊,跟廖盛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廖盛却是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会他。
上韩大队。
二庆伯带着医生比叶湾大队的人更早的到了上韩大队。
他不仅带来了公社医务所大家都认识的张医生,还带来了徐书记和一个头发花白消瘦的老人家。
徐书记跟韩东塬和程柠介绍,道:“之前你们不是让我帮你们从林场那边要个医生吗?这位老人家就是,姓孙,叫孙知茂,以前是北城第一医院的老中医,昨天下午就到了,二庆叔拍了我的门,要医生,索性我就把他一起带了过来。”
程柠:“……”
她要的是外科医生,不是中医。
可是想到周熊,说不定中医更有用,也顾不得什么,就请了请了孙老中医和张医生一起去看周熊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