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对,他是真有病。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病,但以为跟她在一起之后,这病就能好了,却没想到越来越疯了。
他想,如果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也就罢了。
大概也能一直忍下去。
得到再失去,再让他忍?
那真是把他想得太好了。
程柠听出他语气中的懊恼自责,饶是她心里对昨晚的事还心有余悸,可哭了一通,到底发泄了不少……
她其实,也真没有那么矫情。
就,他也太吓人了些。
她胡乱擦了擦眼泪,才低声道:“你也不用这么委屈自己。”
韩东塬看她不哭了,声音也软了下来,心也跟着软得一塌糊涂。
他道:“我委屈什么?我心甘情愿,不过有时候我的确控制不住自己,但你放心,我再控制不住自己,也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结婚前绝对不会对你做不该做的事……”
虽然他真的想,但底线还是有的。
程柠瞅他一眼。
其实对她这么只曾经飘荡了几十年的游魂来说,他昨晚做的跟真正做最后那一步哪有多大的分别?
后面的时代婚前就住在一起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其实也没有那么介意。
只是,只是她对那事没那么在意,可他也太夸张了些……
她摇了摇头,想了想,道:“三哥,你干嘛突然这样,之前你也不是这样的。”
韩东塬低头,默默用筷子替她切了切鸡蛋,才抬眼看她,慢慢道:“我有时候会犯病。你以前不是还骂过我,说我一辈子都娶不到老婆,天生的孤寡命吗?我有时候会有一种错觉,好像那话还真是真的一样,你会离开我……就会犯病。”
程柠:“……”
程柠呆呆地看着他,一下子几乎收不住表情。
她张了张口,又闭上,好一会儿才柔声道:“三哥,你都说了那只是错觉了,我跟你说,我还梦到过很多事情呢,但那些都不会再发生了,这辈子肯定不会再发生了。”
顿了顿,又替她以前骂他的话解释,道,“你都说了那是我骂你的话了,骂人的话怎么作得准?你想想,你那时候多可恶啊,你要是真的一直那样是真的娶不到媳妇啊,但你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吗?”
韩东塬静静看着她,道:“肯定不会再发生了?”
“嗯。”
程柠肯定点头。
“你一定会嫁给我,会一直在我身边?”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慢慢道,“其他人我谁都不要,只要你。”
灯火下,他的神色像是笼上了一层淡淡的云雾,声音淡淡,但那话却像是钉子一样精准地钉到了她的心上。
让她心神大恸。
她以前不是没有感觉。
但她一直不愿意揭开,因为揭开的话,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韩东塬低头,夹了一块豆干喂她。
程柠想拒绝,可是又不想矫情,伸手一起抓住筷子吃了,慢慢嚼着,滋味难言,好一会才轻声道:“三哥,我自己吃吧。我记得,我小时候吃个饭你也不会喂我啊,就凶巴巴地扫一眼,那样子就感觉下一秒就要把我的碗打翻,不让我吃了似的。”
韩东塬一愣,随即露了些笑意出来。
原来,她还真是这么以为的。
程柠看他笑出来。
他其实长得十分好看,只是轮廓太过凌厉,再加上眼神冷漠,就总带着些凶相。
但笑起来,眉目就柔和了很多。
她伸手拿过筷子,默默低头吃了几口面,然后问他:“你不吃吗?”
“之前吃过了,”
然后她就听到他又道,“以后会对你好的。”
程柠:“……”
她心里实在又酸又涩又堵得厉害,不太想吃了,喝了口水,道:“三哥,其实你像以前一样就成了,我发现以前那样就很好,脾气坏一点也没所谓的……”
她刚来时他们相处得多好啊。
……那时候她虽然偶尔也会被气得跳起来,但其实他也就是嘴巴坏一点,她要做什么,他也从来没有不答应过,对她从来也都是予取予求的,却不会管她,不会要求她,不会盯着她……
但想到这里她却是突然卡住。
不管她,不要求她,不盯着她,却对她予取予求……就是她不需要负担任何东西,承诺任何东西,但却有一个人无条件的供她予取予求。
她一下子头痛欲裂。
她按住自己的脑袋。
韩东塬皱了皱眉,一手搂住她,一手去握她按着她自己脑袋的手,道:“怎么了?”
她把脑袋埋到了他怀里,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三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她以前,也一直都在他身边啊。
只是他看不到她而已。
第二天程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身边没有人。
他一向早起得很。
……但其实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她起了身,打开衣柜找衣服。
他们已经打算之后都住在公社,所以大部分行李都已经搬了过来。
程柠挑了一件浅蓝色碎花棉布裙子换上,打开门,桌上放着油条烧饼咸菜,还有两杯水,她听到厨房传来些动静,穿过堂屋去了厨房,就看到他正在做饭。
她站在门口,他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道:“起床了?在煎饼,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又继续忙活去了。
程柠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他一会儿就上去从后面抱住他,他身体一僵。
程柠贴着他的后背问他:“是不是很好看?”
这条裙子是她之前在北城找裁缝给她做的,那段时间她做了很多衣服。
韩东塬放下锅铲,伸手按住她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揉搓了一下,才拽开她,转头低下在她仰起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再转头看一眼锅里的煎饼,才倾身在她耳边跟她道:“别勾引我,你知道我对你没有一点抵抗力……就算你想今天都不出门,也好歹先吃了早餐。”
程柠被他说得面色红红,嗔道:“流氓。”
说着嗅了嗅鼻子,看了看锅里,推他,道,“焦了。”
韩东塬当然也发现有点焦了,放开她,转身拿了锅铲去翻煎饼,一边翻一边跟她道:“你站一边去。”
程柠却是一时坏心眼上来,又继续搂了他的腰,撒娇道:“不要。”
又道,“不过我不要吃焦的煎饼。”
她说着还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娇娇道,“我现在就要吃。”
韩东塬:“……”
他被弄得心猿意马,叹了口气,放下手上的锅铲就一把把她拉到了怀里,低头就吻,又急又重,寻到她的唇就撬开,一下子勾住了她的舌,程柠“唔”一声,已经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跟你说过不要勾我,”
他把她按在怀里,另一只手熟练地铲了煎饼出来放到了盘子里,然后扔了锅铲就又低头一边亲她一边跟她道,“感觉到了吗?我昨晚上不就跟你说过,你只要随便弄一下我,我就会有反应的。”
程柠:“……我要吃早餐。”
但最后早餐也是在一个钟头之后才吃的。
程柠慢吞吞就着稀饭吃着油条,韩东塬给她切一块煎饼,她只当没看到。
“一会儿我陪你去找书记。”
程柠这才抬头看他一眼,但又迅速别开了眼。
现在已经是七月初。
山洪是在七月末。
程柠在山上的时候就已经列出了一张单子,打算买了运回山上去的,有粮食还有医疗用品,钱倒是不用她自己掏,走厂子的账就成。
不过粮食还好说,医疗用品却不是那么好买的,所以她打算找徐书记签个单子直接找卫生所那边去开。
差不多花了一个星期,还特地去了县城一趟总算把东西买齐全了。
这中间许冬梅和廖盛也搬到了公社来住,开始帮忙家具厂的事。
写各种生产计划,培训计划,销售计划,面试工人,招人装修清理厂房,联系北城购买首批生产工具机器,视察原料基地,说是清闲,其实比在山上的时候还忙了好几倍。
程柠做了一个家具厂重要日期时间表给他。
韩东塬拿了瞅了瞅,就扔到了一边去,冲程柠道:“八月一号第一批工人入职开始接受培训进行生产,现在已经是七月十五,程柠,你用不用得着这么急?”
他下个乡,开个厂子本来只是不想大夏天的去种地,现在每天劳心劳力还不如去种地呢。
至于吗?
而且八月,他有别的事要做。
程柠笑,伸手去掐他的脸,道:“这你也嫌急?”
想想前世对着的那个工作狂,就这么个厂子,怕是一个星期就已经筹备完,逼着人上工了。
现在都快两个月了他还嫌快,就装吧。
只不过她一掐上他的脸,就已经被他拖过来按到了腿上。
程柠脸红,推他道:“你干嘛啊,快中午了,冬梅姐和廖盛就快回来吃午饭了。”
韩东塬眉头都没皱一下,道:“回来就回来,他们又不是没看到过。”
低头跟她道,“八月我们回家一趟,先订婚,程姨同意的话,我们就把证领了。”
说着顿了顿,道,“你也知道不结婚跟我这么鬼混很不像样吧?”
程柠:“……”
她已经完全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只拿了那张纸给他,道:“你快点看看吧,下午把事情都交代给廖盛和冬梅姐,明天早上陪我把东西都送到山上,顺便也该调多点人手过来帮忙,这样你不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人竟然是这样。
颠覆了前面十几年,不,是几十年的认知。
请问,退货可行吗?
程柠想要退货,不,退人,那也只是想想。
虽然这个韩东塬有时候有点疯,不,是很疯,也太粘人,但整体来说程柠还是很喜欢的。
而且还好用,是真一点不开玩笑的,她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开口不开口的,他都能办得不需要她操一点心的。
有时候她不想让他这样,跟他说:“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他就道:“惯坏就惯坏呗,反正我喜欢,你离不开我最好。”
程柠还能说什么?
她看他对开厂子兴致缺缺的模样,就想了想,道:“三哥,厂子也就是开始办的时候最忙,你这会儿突然跟姑姑说要订婚,又要结婚,姑姑肯定不会同意的,我下乡之前答应过她,下乡这两年是不会谈对象,更不会考虑要结婚什么的,只要有了什么名额就会回城,可我现在才下乡半年,就突然说要跟你订婚结婚,姑姑肯定不会同意的。还不如先把厂子办好,那时候我负责厂子的设计和销售还有后续跟进,大半的时候都可以住在北城,我们那时候再提,姑姑也不会觉得我们的决定太过仓促或者冲动,肯定会比较容易接受一些的。”
以韩东塬的老谋深算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事急不得呢?
可他又不愿意再等。
韩东塬烦闷,等也没办法,只能先亲亲她解解渴。
两个人腻歪着,门“吱哑”一声被推开,廖盛和许冬梅从食堂打了饭回来,廖盛走前面,许冬梅走后面。
廖盛乍一看见屋里的情景先还一呆,然后猛地往后一退,差点撞到许冬梅。
许冬梅避开,道:“你这一天咋咋呼呼的都是干啥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看一眼。
里面韩东塬和程柠正在桌前讨论什么东西,看到他们回来,韩东塬面无表情,扫他们一眼,伸手扶了扶程柠,说了句什么,一贯的冷淡慵懒,程柠则是放下了手上的本子,冲他们笑了一下,面上有些羞赧……应该是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什么没见过呢?
廖盛已经反应过来,冲着韩东塬就想骂上两句,但因为程柠在,好歹忍住了。
程柠已经走过来,道:“你们买了什么东西回来,我去厨房再热点饼子,咱们一块儿吃。”
廖盛没出声,把手上的东西递出去又收回来,道:“我自己放桌上,我自己收拾。”
他敢让程柠干一点活吗?
里面坐着的那位目光能把他手砍断。
许冬梅笑着道:“干椒土豆丝,炒野山菌,还有一些玉米面馒头,知道家里有饼子,特意买这些就着饼子和馒头吃的,走吧,我跟你一块去厨房弄。”
两人去了厨房。
程柠离开了,韩东塬就伸手拿了她做的那个家具厂重要日期时间表有一搭没一搭的看。
廖盛一把扯开那张纸,道:“塬哥,你有没有太过分了点,那是你妹!”
你也下得了手!
韩东塬皱了皱眉,眼皮撩了一下,道:“未婚妻。”
说完又看向他手上的那张纸,道,“那是家具厂工作任务时间表,我明天陪程柠去山上,这些天都在那边,等八月的时候回北城一趟,你拿了那时间表,是要把后面的工作都接过去吗?”
廖盛一听简直像是被火烧着了手似的把手上的纸一扔,骂道:“韩东塬,我真他妈的,老子陪你下乡也不是来给你奴役的!”
韩东塬“嗤”一声:“下乡你还想过什么好日子!”
廖盛:“……你这个表里不一的东西!我就说,当年连只蚊子你都不给往柠柠妹子身边飞,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没怀什么好心思了!”
韩东塬扫他一眼:“你以为呢?”
廖盛:“……”
脸都不要了!
程柠和许冬梅去了厨房。
两人刚刚才走了几步后面就嚷嚷了起来,当然把廖盛和韩东塬的对话都听了个正着。
程柠一头的包,但她假装镇定,当作啥都没听见。
许冬梅瞅她一眼,道:“柠柠,你们是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程柠小脸一红。
廖盛和许冬梅已经搬到这边好几天,廖盛是个大大咧咧,但许冬梅沉稳又心细,这几天韩东塬每晚都往她房间里跑,就算没直接撞见,许冬梅也肯定看出来什么了。
程柠很有点纠结。
这事吧,她大概是做鬼做久了,又受了后世影响太多,在意的东西和想法跟别人实在有点不一样。
“我要跟徐建国结婚了。”
许冬梅性格好,她也没就程柠跟韩东塬的事说什么,只是拿了自己的事来说。
“啊,恭喜。”
程柠没想到许冬梅会和徐建国在一起。
她笑道,“冬梅姐,没想到你们瞒得这么好,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许冬梅一边利落的从橱柜里拿了碗筷和饼子出来,一边就笑道:“什么瞒得好?我们是最近才开始的,你这段时间不是回了北城就是在公社,平时也很少见到我跟他在一起,我们不说,你自然就不知道。”
“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才开始就结婚太快了?”
程柠摇头,道:“就算你们是最近才开始,但你们下乡下得久,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是在最困苦的时候遇到的,彼此脾性都很了解,既然在一起,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许冬梅回头看一眼程柠笑了一下,道:“就你这相貌,这年纪,厂长又是那样的人,看你们太过亲密,我总忍不住要替你担心,但听你说话,想想你做的事,又觉得我这担心可能是多余的。”
“我跟建国是厂子建起来之后工作接触得多才慢慢开始的,年纪大了,觉得合适就决定结婚了。”
“其实我以前没下乡之前有个对象,跟你和厂长一样,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不过下乡的时候没能分到一块,他去了西北的建设兵团,后来就在那边谈了个对象,结婚了。”
她说着就摇了摇头,道,“我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不信……我们以前他对我多好啊,最后什么都敌不过时间和现实。柠柠,我知道你想上大学,等你回城,或者上大学之后,你遇着更好的,或者你觉着更好的,跟你志向相投,说得来的,又对你好,又能天天陪着你……你要是对未来不确定,还是控制一下关系的发展。”
程柠眨眼,她怎么觉得这话不是她想的那样?
“所以,”
程柠看她,道,“你也觉得如果我不跟厂长结婚,将来可能会变心?”
许冬梅叹气,笑着戳了戳程柠的脑袋,道:“说得这么难听,要是一门心思就想上大学的话,那就上大学吧,厂长那边,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万一你将来真不想跟厂长在一起,分得也能干脆些。”
程柠:“……我还以为你跟我说你跟徐知青的事,是劝我结婚呢,敢情是劝我离他远点将来好分啊。”
许冬梅忍不住又笑了出来,道:“你可别大声嚷嚷,我还带在厂长手下干活呢,要是他知道我这么跟你说,怕是我饭碗都要丢了,得回去大队里种地了。不过,”
她温柔地看了程柠一眼,道,“我总是担心你多一些的。”
至于韩厂长,他需要她担心吗?
下午韩东塬去了公社,叫了薛主任,小路干事,廖盛,许冬梅还有熊老师傅开了个会,把家具厂后面的事情分别安排了下,第二天就陪着程柠运了物资去了山上。
程柠把物资和医疗用品交给了徐建国和沈青安排,第二天又看了看村里的情况,找徐建国沈青纪旸还有大队长大队书记开了会,说了说山上如果发生暴风雨或者山洪的安排,原本是打算第三天回公社,结果却开始下起雨来。
这是这个夏天的第一场雷暴雨。
孩子们手遮着脑袋从雨中欢喜地冲回家,村民们也喜笑颜开。
因为山里的雨水不多,雨来了,庄稼们也会跟着蓬勃的长,所以孩子和村民们都很开心,
可是程柠心情却很复杂。
因为山路泥泞湿滑,尤其是从山上到公社的途中要经过很多陡峭的地方,这样的雷暴雨天气绝对不适合赶路。
她曾经挣扎过,要不要在这段时间留在山上,于她自己来说,她很想,可是她很怕前世的事情再次发生,她不愿拿韩东塬的胳膊去赌。
……现在她不用挣扎了,因为大概率是走不了了。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十分忐忑。
而这份忐忑随着日子的推移,还有数日连绵不断的暴雨也愈来愈浓。
傍晚的时候,程柠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看着撑着伞穿过雨帘,下了工离开厂子正往自家去的村民们,心情很难放松。
韩东塬从她身后抱住了她,道:“别担心,你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这段时间你要是不放心,就一天二十四小时跟我在一起,怎么样?”
程柠摇头。
关键是她并不知道山洪发生的确却时间。
从第一场暴雨开始,程柠就和韩东塬请大队长敲了锣鼓,只要是暴雨天气,村民们就不用去户外,就留在木场或者竹木制品厂上工,大人要严格管教孩子,不可去溪边嬉戏游水,村民也不可去溪边洗衣洗菜,村里人用水的话,每天都是大队长排时间,几个村民一起去溪边担水。
大队长和大队书记其实都有些不以为然,但韩东塬和程柠不同于别人,也不是长住在山上,现在也就是回来一段时间,他们觉得这麻烦是麻烦一点,但也没所谓,而且这种天气孩子去溪边玩,也的确容易出事,所以都照了程柠和韩东塬的安排做。
但即使安排得再严谨,也总有人觉得偶尔去溪边菜地摘个菜,洗个衣什么的没什么。
尤其是偶尔天放晴的时候。
第100章 你想主动,告诉我,我忍着
大雨连下了几日,穿上韩村而过的东山溪溪水水位越升越高,程柠的心也越提越紧。
七月二十三,眼看着就要到月底,程柠手慢慢滑过桌上纪旸之前画的村户图。
图上有十几户是标红的,还有更多的则是标黄的。
……她根据前世的记忆,和纪旸的分析,标红的那十几户,是肯定会被山洪冲走的,标黄的,一样会受到波及,但好些,好歹山洪过后,那房子还在。
韩东塬从外面进来,看到程柠又在看着那地图,上前道:“想让他们搬出来?”
这些天程柠愁眉不展,神思不属,他自然是十分心疼。
但这事劝了作用也有限,他只能尽力帮她做所有她想做的事。
“嗯,”
程柠抬头看他,问他,“你刚刚去哪儿了?没有去溪边吧?”
“没有,”
他伸手摸了摸她,道,“只是去了厂子里一趟,你放心,我去哪里都一定会跟你说的。”
这段时间她的不安焦躁他都看在眼里,自然不舍得她再为他焦虑。
程柠有些赧然。
她不是什么粘人的人,但这会儿表现可真跟个神经病似的。
……事实上她最近的很多行为在别人眼里可不就跟个紧张过度的神经病一样?
好在他前前后后地帮她张罗,帮她把所有荒谬的安排合理化。
“你不觉得,我做这些,有些神叨叨的吗?”
韩东塬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傻子,做这些事,对我有多大难度吗?”
程柠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难度,但却能让你安心,对村民来说其实也没有多麻烦,但却很可能能救他们的命,所以,我为什么不做?”
他道,“柠柠,你觉得对的事,能让你心安的事,那就做,只要你开心。为你,我总是什么事都愿意去做的,哪里需要什么理由?那不过是解释给外人听的。”
程柠心里一片翻涌。
她的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她怎么可能不心动?
心最无措不安的时候,也最能发现谁是能稳在自己心底的秤砣。
她撑着桌子站起身,踮了脚,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就将唇印在了他的唇上,甚至主动伸出了小舌,舔了舔,立时便被他捕捉。
她起意,但很快就被他占据了主动,最后被他吻得瘫软在了他怀中。
程柠已经无力,他却还在亲吻着她的脸颊,鼻子,刷着她已然嫣红的唇瓣。
他声音低哑道:“就是为了这个,别说只是做点事情,就算是你让我死了我都愿意。”
程柠原本被他吻得七晕八素,听了他这话却是吓了一跳,神思立马清明起来,用手一把捂住他的嘴,道:“你别胡说八道。”
韩东塬就是情迷时说的情话。
但情话是情话,真话也是真话。
他吻了吻她的手心,道:“我就是说说,我们还没结婚,死还是不甘愿的。”
又柔声哄她,让她放松,道,“柠柠,你只是一个人,不是神,不用为任何人负责,尽了最大的努力,就已经问心无愧,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背负在自己身上。”
但顿了顿却又道,“但要为我负责。”
程柠:“……”
她拽了拽他的头发,想要恼他,却又着实恼不起来,被他重重咬了一下,受不住“啊”了一声,然后恼火嗔道:“三哥,我刚刚想要亲你一下,可是每次我稍微主动一点,后面你就乱来……不能让我主动吗?”
韩东塬一愣,抬首看她,就看到她眼角飞红,眼睛水汪汪的,似嗔非嗔,唇瓣娇艳得像是咬在了人的心上,他心头一涌,握住她的手,按住,喉结滚了滚,道:“你知道的,我对你没有任何抵抗力,下次你想主动,告诉我,我忍着。”
程柠的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他这人,怎么就这样……
两人下午就拿着村户图去寻了大队长和大队书记,让大队长和大队书记帮忙,动员住在东山溪下游,也就是村户图上那十几户标红了的村户,搬到小学课室和办公室去住。
韩有福和周朴槐一听就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不让村里人去溪边洗碗洗衣捕鱼捯饬菜地这事,已经有不少人跑到他们面前嘀咕抱怨,因为溪边有不少人家的自留地,不让人去捯饬,那就只能日日喝地瓜粥了。
周朴槐摸着自己脑袋,十分为难,道:“这搬家可不是小事。”
这大雨磅礴的,躺在自己屋子里听外面雨哗哗风呼呼的多舒服,好好的谁愿意从自己家里搬到小学课室里几十个人挤一个屋子啊?这不是瞎胡闹嘛?
程柠想说什么,韩东塬握了握她的手,冲周朴槐道:“现在水位已经逼到了很多村民的家门口,大雨要是再下两天,水位肯定还要再升,到时候这些标了红线的怕是都要被淹了。”
“淹了还是小事,书记,你们都是山里长大的,年纪也比我们长,见识肯定比我们多,不说别的,这万一上游的水位突然暴涨,或者上游水库大坝撑不住,垮了,大水直接冲下来,那怕是这一片都要瞬间淹没,大家都有生命危险,跑都跑不及。你说搬家麻烦,那就不搬家,就让他们这几天临时去小学住上几天,也就是换个地方睡一下,麻烦不到多少,他们乐意搬东西就搬东西,不乐意搬就算了。”
救了人命就成了,至于锅碗瓢盆,用不着那么费劲。
至于劝了也不肯搬的,韩东塬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就像他跟程柠说的,尽己力,但也不必把别人的命背负到自己身上。
韩有福是韩东塬本家堂叔,他一向支持韩东塬,就跟周朴槐道:“走吧,朴槐,就是费个嘴皮子的事,咱们动员他们,他们愿意搬就搬,真不愿意咱们也不强迫。”
“你想啊,东塬和程知青都已经提出来了,咱们要是不去劝,这没事也就罢了,要是这万一真出事了,他们找咱们了,是咱们没去,那可是多少条人命,咱们亏不亏心?怕是后半辈子都没办法睡个安心觉了。”
韩有福这么一说,周朴槐哪还敢不同意?
就是啊,就是费点嘴皮子的事,也没多麻烦,万一有事,那他可就是村子里的大罪人了!
他立马就提了大锣鼓跟韩有福,程柠还有韩东塬一起去了木场。
这些天天天下雨倒是方便,大家伙不是在木场就是在新起的竹木制品厂厂房,开个会召集起人来也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