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雾心中一颤。
“……挽舟和他父亲一样,对于感情的事比任何人都要认真,但他却比他父亲还执着,若非认定之人,这辈子哪怕是不娶妻生子也不会将就,他要是认定的是别人我尚且还能缓口气,可好巧不巧偏偏是让我心存芥蒂的你。”秦明玉笑容苦涩。
叶泠雾拧紧眉头,思忖道:“主母,我母亲临终前的有些话我一直记得,她告诉我人是要往前看的,老侯爷向前看所以才与你成婚生子,沈湛在北疆的三年也在往前看,只不过他看的与我们妇人所想的不同罢了,他从不孤苦,一个名扬天下的人物心里哪能只有情爱呢。”
秦明玉目光复杂地看向叶泠雾:“他是心怀天下,但遇上你就变了。”
叶泠雾道:“侯爷没变,天下是大义,情爱是小义,他心里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是以才会娶我的。”
秦明玉怔了怔,竟觉得她说的没错。
“……你倒是了解他。”她微有叹息声。
叶泠雾莞尔道:“主母不也了解侯爷,否则怎会轻易同意这门亲事。”
秦明玉睨了她一眼,道:“就是了解我也千百个不愿意。”
“那主母是为何答应的?”
秦明玉语塞。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还不是怕自己不同意这门亲事,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当真要孤家寡人到底,等她老的双手无力了也等不到抱孙子的时候。
聊过没几句,秦明玉便摆手让叶泠雾退下了。
出了屋,便是花开正好的海棠园,叶泠雾抬步下台阶,只见沈湛侧站在一棵老树下。
红色的海棠花将他高大的身影遮出片片阴影,一阵风吹过,有花瓣随风落在他头顶的金冠上,落在他玄色锦袍上,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他在北疆三年也会时常望着某地发呆吗?
叶泠雾心头一动,缓步走过去。
到底是行军打仗的大将军,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了他的耳朵,叶泠雾才走几步,沈湛便转头看了过来。
叶泠雾脚下顿住。
“母亲同你说什么了?”沈湛见她停下脚步,转而上前道。
叶泠雾默了一会儿,戏笑道:“没说什么,就是讲起侯爷在北疆过得似乎十分孤苦,似乎为了某人准备这辈子不婚不娶,当真是情深呐。”
沈湛脸色染上一抹不自然,蹙眉一笑道:“某人是谁?我只知心里只有卿卿一人。”
叶泠雾低下头,心中仿佛有万树开花。
临近四月,夜晚却依旧有些凉。
回到城南小宅时,厅堂里早有客人在等候。
叶泠雾一行人进府,刚穿过垂花门,就见绒秀站在廊下焦急踱步,管理江家内宅女使琐事这些年难得见她神色如此紧张。
“绒秀姐姐,你怎么站在这里等我?”叶泠雾出声道。
绒秀寻声看去,眉目一喜,匆匆上前道:“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叶泠雾蹙眉。
绒秀往厅堂里看了一眼,说道:“江家老夫妇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叶泠雾伢然,强作镇定。
“来了快有一个多时辰了,奴婢想去侯府通报的,奈何他们不让,说是等等也无妨。”绒秀道。
叶泠雾拧了拧眉头,安慰性的拍了一下她的手臂,说道:“没事,我自进去请罪,你先领着青橘元桃在外等候罢。”
绒秀福身应下。
踏上长廊,叶泠雾鼓足了一口气,才一面抬步进屋,一面莞尔道:“泠雾不知江老爷子和江老夫人今日登门拜访,让两位长辈久等,还望恕罪。”
上首设了两把太师椅,旁设一几,江赋和江老夫人各坐一首。
算起来三人也快半年多未见了,江赋一如既往爱板着脸,一副冷冰肃然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老夫人的神色倒是温和,见人来了,立马起身道:“都是一家人,今日登门是我们做长辈的突然,是以也没让女使去通报。咱们还是坐下说话吧,站着倒显得生分。”
叶泠雾稳稳坐下,双手垂放在膝上,还未想好如何开口,就听江老夫人先道:“泠雾,我听闻你与宁北侯爷最近是有喜事?呃…我也是听闻,不知真假,若有冒犯之处的话,还望你别介意呀。”
“……是有一件喜事,这个月末就是泠雾与沈小侯爷的婚宴。”叶泠雾本就不打算瞒着。
两老神色并不伢然。
江老夫人闻言,又道:“原来如此,其实以前我也听望舒说过你与宁北侯爷的事,没想到三年过去……罢了不说,毕竟是我们江家耽误你了。”
叶泠雾道:“老夫人别这么说,我与望舒自小就认识,情谊长存,怎谈耽误不耽误。”
江老夫人笑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其实现在来找你不太合时宜,但江家如今有难,不知泠雾可否愿意向宁北侯爷开口,请他在陛下面前替江家说几句求情的话?”
叶泠雾皱了皱眉。
这些年在江家,她多少知道江家老夫妇待江时微有几分真心,如今女儿在廷尉府遭罪,她们开口却只是想着江家。
“老夫人,这事并非泠雾不愿意,之前我就已求过侯爷了,这事眼下最要看的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若他不肯松口,陛下那边哪怕是有恻隐之心,也不能保证江家免重罪的。”
江老夫人沉下脸色,一脸忧心忡忡的去看江赋,说道:“老爷,这可怎么办?”
江赋似在纠结,少顷才道:“泠雾,这些年我们江家待你也不错,望舒与你更是有深厚情谊,我们不求你能帮到江家,只希望你能引荐我们见宁北侯爷一面,可成?”
叶泠雾道:“这事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我也要先告知侯爷才是。”
话已至此,江家老夫妇也不知该说什么,今日进京匆忙,若非听俞嬷嬷提到叶泠雾和离不久就与沈湛好事将近,他们也不会想到来城南小宅。
俞嬷嬷的语气是抱怨的,毕竟刚和离就与他人成亲,多多少少有些不顾昔日旧情,但江家老夫妇并未往那方面去想,只想着宁北侯也曾权势滔天过,说不定能帮到江家。
将人送走后回到寝屋,就见青橘元桃正替她整理着床。
“姑娘,老爷子和老夫人找你说什么了?”元桃甚是好奇,连忙做完手里的活凑过来道。
叶泠雾在胡床上坐下,端起茶碗道:“还能说什么,不过就是为了江家,谈了好一会儿,也没听两老关心一句江苑。”
这父母当的可真凉薄。
元桃抱怨道:“老爷子和老夫人不就是那样,以前咱们去淮南过年,除了每日早晨请安之外,咱们什么时候能进他们院子,明明是一家人却过得跟不熟的邻居似的。”
叶泠雾默然。
正这时,绒秀端着汤药进来,低声道:“姑娘,这几日您啊时常回来的迟,聂婆婆给的药断了好几天,今日正好你回来得早,奴婢就给你熬了一碗过来。”
“……”
叶泠雾看着那碗黑不见底的汤药,愁容满面道:“绒秀姐姐可否饶了我,我当真是不想喝这药了。”
绒秀道:“这可不行姑娘,聂婆婆说了你的身体需要调养。”
那就是个江湖庸医……
叶泠雾见绒秀一脸坚定,只能接过碗一饮而尽。
元桃赶紧从常备在案几上的蜜糖盒子里拿出一块酥糖递到叶泠雾嘴边,道:“姑娘,快吃一颗压压苦味。”
叶泠雾微微张口含下,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第322章
接下来几日,廷尉府那边渐严,拒绝了任何人探视。沈湛每日都会来城南小宅接叶泠雾去侯府商议婚宴的事,几日操劳下来,叶泠雾的身体倦怠的越发厉害。
这日,院子里落着细细的雨丝,夹着沁凉沁凉的微风。
青橘将还不肯起身的叶泠雾从被褥里拉出来,道:“姑娘,花容阁送来了婚宴上的喜服,您快些起床试试罢,若是尺寸不合适,花容阁的人好拿回去改。”
“……喜服……她们这么快就送来了?”叶泠雾睡眼惺忪的嘟囔。
婚宴用的衣裳是沈湛要求定制的,全昭国独一无二,本以为至少也得要个七八日,没想到三日就赶制出来了,花容阁当真不愧号称昭国第一成衣坊。
元桃端着铜盆进屋,说道:“是啊姑娘,您快些起来去试试,别睡了。”
叶泠雾艰难的撑着床沿站起来,偏过头就见一旁的衣架上撑着一件大红绣金霓裳。
顿时醒了神。
金色绣线呈凤凰之姿,下摆是逶迤拖地百褶烟纱裙,外衣的宽袖上不少绿翠点缀,放在一旁的花冠更是珠光宝气的叫人移不开眼。
青橘见叶泠雾呆滞不动,笑道:“姑娘别光是看呀,咱们快些试试。”
元桃将湿热的巾子递过去,道:“绒秀姐姐等会儿就把早饭端来,姑娘用完早饭再试衣裳也不迟。”
叶泠雾慢慢擦着手,交还巾子,说道:“都成,反正花容阁的成衣向来不会在尺码小事上出错的。”
待用完早饭,绒秀伺候盘发,青橘元桃伺候穿衣,一顿收拾完,用了将近一个多时辰。
喜服果然十分合身。
虽只是上了淡淡一层妆,但叶泠雾姣好的容貌依旧撑起这件喜服,不仅如此,大红色衣裳穿在她身上别有韵味,冰肌藏玉骨,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说是倾国倾城都不为过。
“咱们姑娘真真是好看!”元桃笑嘻嘻的赞美道。
青橘道:“那是自然,咱们姑娘若是不好看,怎能让侯爷倾心呢。”
叶泠雾摸了摸沉重的头顶,只摸到一手冰冷冷的珠翠,依稀记得三年前她和江苑大婚的那件喜服,似乎还没有这件一半贵重,但也是好看,好看到当时的她恍惚觉得日后的她一定婚姻美满。
一想到江苑,整个人好似有盆凉水从头顶浇下,她叹道:“试好了,也该去回花容阁话。青橘,你拿袋银子赏给办事的。”
青橘福身应下,赶紧就去办了。
将一身珠翠宽下,不多时,外面就有人来了。原来是沈湛今日有事进宫,是以今日由岳扬来接叶泠雾去府中过目宴请名册。
坐上软轿,迎着凉凉的细雨,一行人朝着宁北侯府去。
离婚宴不足三日,宁北侯府上上下下都在忙活,哪怕这桩喜事侯府里的主人家各有各的心思,但宁北侯的婚宴必须全京城最好的这一点却不会变。
叶泠雾轻悄悄的绕过正堂大门,静静走入正厅,本想着是在厅堂看名册,不必多走路去西院,谁知刚进屋就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
“……是啊嘉仪长公主,陛下病重不起,皇后就想着您是陛下的长姐,若在旁服侍,陛下见到您有话说,也能提上一点精神。”
说话的人嗓子很尖,应该是位内官,没猜错的话还是长华宫里的。
叶泠雾凑近屏风,微微歪头往里看了几眼了,的确实位内官,看上去方头大耳的,瞧一身服饰不是普通内官。
秦明玉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袭素色衣袍,万缕青丝梳成的缕鹿髻却没有一丝点缀,面容上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瞧着比昨日憔悴太多。
“靳公公是奉皇后之命来的,我本该不能拒绝,之手最近我的身子也不好,怕进宫后只会给陛下又过病气,陛下已然病重,我这副身子不宜服侍。”
秦明玉说着,拿起手里的丝绢轻轻捂着嘴,似模似样的咳嗽了几声。
靳公公脸色一滞,讪笑道:“嘉仪长公主生病,自然不宜进宫服侍陛下,但皇后娘娘那边有令,让奴婢一定要带您进宫,说是陛下昨日还念叨了您,你们是从小一起在芳华宫长大的姐弟,今日若能见面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秦明玉闻言,身子一歪,扶着额头道:“我也想进宫,只是这身子实在无力,不如这样罢靳公公,你去回皇后娘娘,我过些日子一定进宫服侍陛下,如何?”
“这……”靳公公神色犹豫。
秦明玉哀叹一声,手背撑着额头道:“靳公公应该知道我儿近日大婚之事,我连自己儿子的婚宴都不能操持,这进宫实在为难。”
外间的叶泠雾眉头拧成一团。
皇后派人来的也太突然,摸不准是不是有坑在等着,毕竟京城里的大臣以及家眷都是非必要不入皇宫,为的就是避免是非,不过秦明玉的反应倒是极快,称病不入皇宫,有些事就惹不到身上。
这外院是待不了了。
叶泠雾出了厅堂,便去了西院。
天色昏黄,外头的细雨才堪堪停下。
远处添上几抹黯淡的橘红,映得庭院中的树叶都带了些许颓废。
叶泠雾坐在花窗下,靠着软枕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正是睡得酣甜时,身子却忽的一轻,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张轮廓深邃俊美的脸映入眼帘。
“……侯爷?”她不确定的小声咕哝,以为还在梦里面。
来到床榻前,沈湛缓缓俯下身将叶泠雾放在床沿,正要扶着怀中的人儿躺下时,却发现叶泠雾的手将他的衣领紧紧拽着。
这时,沈湛才看见叶泠雾是睁着眼的。
只是眼眸中还有些许迷糊。
“你…你这是做什么?”叶泠雾脸红了,扭捏着往靠床那边挪动了几下,拉开距离。
沈湛在床沿坐下,勾了勾嘴角道:“我吵醒你了?”
叶泠雾垂着眼眸,没答就是默认。
沈湛低声道:“你怎么不在床榻上睡,在那椅子上睡着岂能舒服?”
“……我们还未成婚。”叶泠雾剜了他一眼。
第323章 成亲
沈湛似乎很满意两人此刻的相处,看着床榻里屈着腿扭捏不自然的叶泠雾,笑笑道:“成婚不就早晚之事。”
叶泠雾皱眉,心中似有顾虑。
“……卿卿在想什么?”沈湛看穿,问道。
叶泠雾没有隐瞒,想了想回道:“我在想侯爷此刻能不顾名声大费周章的娶我,日后……日后我若不是个让你满意的妻子,你会不会埋怨我?”
沈湛眸色一深,只手将叶泠雾揽进怀抱,下巴搁置在她的颈窝处,轻声却又坚定的回道:“三年前我就想着娶你,如今梦成真,原以为不安的人该是我才对。卿卿放心,我沈湛日后绝不辜负你,若有违誓言,死后便入万劫不复的炼狱。”
叶泠雾闻言,霎时屏住了呼吸。
正此时,一块阴影落了下来。
叶泠雾下意识抬头,唇上迎来一抹炙热。
屋内静的一根针都能听见,渐乱的心跳声在此刻慢慢放大,好似一汪平静的池水猛然落下一块巨石,炸开了一簇水花。
让人心悸的慌。
沈湛只是一动不动贴着叶泠雾的唇角,似是试探,见她没任何动作,这才缓缓移至唇上。
唇瓣间摩擦着的旖旎,让叶泠雾猛然回神。
她抬手抵在沈湛胸膛,同时,抱在她腰间那只手抱一紧,几乎是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直到叶泠雾快喘不过气时,沈湛才松开。
叶泠雾低下头喘着粗气,忽而一记轻笑落进二中,她抬头一看,就见沈湛笑容放肆。
像极了戏本子里玩世不恭的公子哥那般,与那个混迹朝廷战场厮杀的柱国大将军简直判若两人。
她有种感觉……好像上了贼船。
是啊,一家人哪有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以前的沈湛是被压抑着,不得不沉着冷静当一个冷面阎罗,现在的他才是真的他。
叶泠雾双眸怒瞪着他,耳根红了个彻底,沈湛看她瞪着自己的模样,实在是气极了,他轻咳了一声,稍稍收敛了笑意。
然而叶泠雾不吃这套,起身就要下床离开,刚站起身就被拽住了手腕。
她回头看着沈湛,狠狠抿了抿嘴:“做甚?”
沈湛眸色温柔,说道:“这两日在小宅好好歇息,成婚那天我再来接你,以后就一直住在侯府了。”
叶泠雾脸颊一红,低声啐道:“知道了,我要走了,青橘元桃她们还在外头等我呢。”
“我送你。”
“不必了,侯爷今日进宫想必也累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叶泠雾说完便跑了。
回到城南小宅。
直到成亲前一晚,叶泠雾依旧是不慌不忙的,唯独绒秀青橘元桃不安。
三人窸窸窣窣的将嫁衣摆好,翌日要用的钗饰,团扇,香膏,胭脂……不放心的看了又看,就怕出什么岔子。
明明不是头一次出嫁,却比上回还紧张。
好不容易确定无误,三人总算是放心退出屋子,待走远些了,元桃才忍不住道:“今晚姑娘是真安静呀,即将成亲了好似一点也不慌?”
绒秀回头看了眼房门,笑着说:“姑娘性子本就内敛,不爱表现过多,其实她心里也是慌张的,你们刚刚没瞧见姑娘拿在手里的书,一盏茶功夫过去也没翻一页吗?”
“当真?!”元桃诧异,她还真没注意到。
青橘捂嘴一笑:“听绒秀姐姐这么说,刚刚我也注意到了,我猜呀咱们姑娘是慌极了才如此淡定罢。”
屋内,叶泠雾轻手轻脚下床,径直走向挂在一旁的嫁衣。
她伸手摸了摸这布料子。
摸着摸着,便忍不住低头笑了下。
忽的又想到什么,随即敛了嘴角。
三年过去没想到最后嫁的人是沈湛,缘分当真妙不可言,就是不知这一次,她与沈湛能不能在平安喜乐的日子里白头偕老。
第二日。
叶泠雾是被外头来来回回的脚步声给吵醒的。
她拧着眉头直起身,还未睁眼,就听青橘推门进来道:“姑娘,奴婢来给姑娘您梳发了。”
叶泠雾一脸困顿的被推到妆台前,瞥了眼花窗外,外头乌漆嘛黑的,圆月还高挂着。
……当真是比上回出嫁还着急。
不一会,元桃和绒秀端着铜盆进屋了,手脚利落的服侍叶泠雾洗漱完,赶紧打开妆奁就开始上妆。
“姑娘怎还困着呢,要不要吃点东西?”青橘问道。
叶泠雾又看了一眼窗外,无奈:“算了罢,我还不饿呢。”
“那姑娘等会儿若是饿了记得给奴婢说,成亲可不能饿着肚子。”青橘道。
叶泠雾点了点头,趁还有些功夫,闭了眸子歇息,任她们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恍惚间,仿佛回到三年前初嫁那日清早。
直到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叶泠雾方才惊醒。
天还黑着,这么早不可能是迎亲队伍。
叶泠雾皱了皱眉,正觉得奇怪,绒秀道:“姑娘,奴婢去开门罢,许是侯府那边传话呢。”
说完,绒秀放下手里的胭脂快步去开门了。
叶泠雾正要合上眼继续小憩,却听庭院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叶泠雾突的睁开眼,房门就被一脚踹了开来。
来了有六七个人,从头到脚一身黑,捂的严严实实,看身形应该是女子,不过却比寻常女子要魁梧些许,绒秀被她们捂嘴反手捆着,一直呜呜呜的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青橘元桃吓傻了。
“你们……你们是谁?!”青橘道。
那群人身手极其利落,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要拿人,元桃大叫:“你们敢擅闯民宅,我们姑娘可是未来宁北侯的侯夫人!”
话音刚落,元桃就被人一掌劈晕了过去。
叶泠雾作势抵抗,奈何她三脚猫的功夫压根儿不够看,这些人中随便上来一人,反手就把她牢牢拿捏住。
但就是如此,叶泠雾猜到了这些人的来头。
“快带走,别被人发现了。”其中一人低声道。
反手拿捏住叶泠雾的那人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昏过去的那个要不要一起带走?”
“……别管她了,把她带回去才是紧要的。”一黑衣人看着叶泠雾道。
第324章 被抓
叶泠雾思绪大乱,正在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趁着那几个黑衣人说话的空档,拼尽全力挣脱束缚,借力倒在妆奁前。
那几个黑衣人作势又要去抓叶泠雾,叶泠雾乘其不备,顺着她们的力道打翻了一个装着步摇的锦盒。
“抓好她!要是坏事咱们可没好果子吃!”一黑衣人说道。
叶泠雾被两个黑衣人牢牢架着,动弹不得,青橘和绒秀被黑衣人捂着嘴,就是想叫也叫不出。
被带离城南小宅时,三人的头上都被蒙上了眼封上了嘴。
叶泠雾只知她们被迫上了辆马车,一路颠颠簸簸近一个时辰,然后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
直到一声开门声响起,叶泠雾被独自推进一间静谧的屋子,才总算是消停。
不一会儿,有人进来了,叶泠雾眼睛上的布被拿开,四下张望,左侧是一张精致的贵妃椅,上面铺着狐绒,案几上的小香炉冒着丝丝白烟,墙壁上挂满了书画,叶泠雾哪怕不通诗书都能看出这些书画价值不菲。
正前方设了一宽大屏风,屏风内摆了张太师椅,椅子上坐着一人,看不太清她的面容。
不过也不用看清,叶泠雾知道她是谁。
“六公主把我绑到这里来是何意思?”
屏风里的人似是愣了一下,随即讥笑道:“叶泠雾,你这脑子当真是不笨。”
说罢,她一摆手,角落里站着的黑衣人便上前将屏风挪了开来。
就见六公主漫不经心地靠坐在太师椅上,一袭绀碧色二绕曲裾配雪色百褶内裙,发髻梳成高高的望月式,衬得她格外娇媚,不复以往那般圆润可爱。
叶泠雾知道此刻是在狼虎窝中,不敢出言挑衅,态度温和道:“六公主一大早如此大费周章,我能问句为何?”
六公主冷哼一声,道:“你敢有脸问,你这贱人也配嫁给沈小侯爷,前夫还在廷尉府吃苦,你倒开开心心嫁人,当真是自私凉薄,不知廉耻。”
叶泠雾面容紧绷着,回道:“六公主既然知道今日我要嫁给侯爷,您突然将我绑来此处,就不怕侯爷知道?”
“知道?”六公主大笑了两声,“痴心妄想,你今日就是死在这里,沈小侯爷也找不过来。”
叶泠雾脸色一僵,下意识挣了挣紧紧束在背后的双手。
六公主见状,讥笑道:“别做梦了,这绳子可是泡过水的,你别想挣开。不过你也放心,我暂时还不想要你的命。”
停顿了一秒,她话音一转:“我要慢慢折磨你,折磨你生不如死,折磨你求我赐死。叶泠雾,落在我的手上,你的好日子可就真到头了。”
叶泠雾沉着脸道:“六公主就不怕被人发现?若是侯爷和老太太知道,他们可不会放过你。”
“死到临头了还想威胁我。”
六公主不屑冷哼,起身道:“今晚之后,整个昭国都是我百里家的,届时沈小侯爷,沈老太太,宁北侯府又算得了什么,他们就是知道你是我杀的也不敢拿我怎样。”
叶泠雾心下一紧,看着她得意忘形的模样,思忖着迟疑道:“六公主慎言,陛下还未下传位诏书。”
“他是没下,不过下没下诏书都不重要。”
六公主走到叶泠雾面前弯腰低头,用修整优美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颚:“重要的是,这位置必须是我百里家的。”
叶泠雾被掐的下巴生疼,却也没忘在肚子里骂六公主是蠢货,随便一句话就能骗出消息。
叶泠雾思绪转了转:她刚刚说这个位置必须是百里家的,也就是说皇帝或许已经拟好了传位诏书,但诏书上的名字不是太子的,是以,太子今晚要造反。
六公主冷笑道:“你在想什么?”
叶泠雾回过神,神色丝毫不变,淡淡道:“在想六公主告知我这事,怕是真的不想我活着走出这座皇宫了。”
六公主怔了怔,忽而一笑道:“不错,本宫就是没想过让你走出这座皇宫。其实啊,早在几年前的马球场上,你就该死的,只是那时候你运气好,不过这回就不一样了,在我的地盘,我就是把你扒皮抽筋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叶泠雾眉头紧锁,道:“我敢问六公主一个问题,不知我何时得罪六公主,以至于我们初次见面,你就要置我于死地?”
“没有为何,”六公主阴阴道,“本宫就是讨厌你这一张脸,从第一眼见到起就讨厌至极。”
“原来是我这张脸惹得祸,我还以为是无意间冒犯。”叶泠雾心头大骂此人是个疯婆子。
六公主悠悠道:“时辰好像到了,你瞧瞧外面的天,挽舟哥哥此刻应该发现你不见了罢,你说说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叶泠雾缓缓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心却似被一张大手揪了一下,疼得厉害,其实她很期待今日能嫁给沈湛的,只是……他们之间或许真的有缘无份。
“或许你觉得很冤枉,毕竟你什么都没做,但可惜了,当年在余苏城,本宫看着沈湛抱着你回楼船时就暗暗发誓,你的这条贱命,本宫一定要拿下。”六公主的话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流出的。
叶泠雾扯了一下嘴角,道:“原来当时真的是六公主,本来我还怀疑,如今倒是了结了一个疑惑。”
“毕竟是死到临头,本宫自然不想你当个冤鬼,死的明明白白也挺好。”六公主笑容嘚瑟。
话落,却换得叶泠雾一阵嗤笑。
六公主脸色大变,重重一个耳光下去,打得叶泠雾直接倒在了地上,嘴角挂上一丝血迹。
“你笑什么?”她后问道。
叶泠雾直起身子,望着六公主道:“我在笑身为天子之女,视人命如草芥,却还受着昭国万人的爱戴,六公主你说可笑不可笑?”
六公主气的浑身发抖,又是一巴掌过去,这一次叶泠雾有所准备,没被她打得倒在地上,但脸颊却留下鲜红的手掌印。
连带着头上的发髻都散了。
元桃是被锣鼓声给吵醒的。
她一睁开眼,屋里早没了叶泠雾和绒秀青橘的身影,这也让她意识到之前的那一切都不是梦。
“…姑娘……”元桃怯生生呢喃,站起身就往外跑,刚吃屋子就撞进一堵胸膛,她下意识的就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