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逐溪还没有跟南淮意谈过未来。
还没有迈入成年社会的孩子总喜欢谈论未来。
他们喜欢畅想未来。
想未来的社会是怎么样的。
最重要的是畅想自己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不论聊到什么, 似乎都能和未来扯到一点关系。
聊到什么很新奇的地方, 会说, “以后我们一起去那儿旅游吧!”
聊到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会说:“以后我们一起去那儿玩吧!”
以后这个词语,听起来可以囊括很多的东西。
它囊括了我们对于自己的人生的一切畅想,一切可以实现的和可能根本实现不了的东西,所以我们总是把它们都塞进未来里边, 即使只是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存在, 就足够让人欣喜若狂。
但是出了这个阶段,似乎就不那么适应谈论未来了。
譬如一个孩子总不那么乐意讲自己未来的畅想给大人听。
常有以下两个原因, 一是不好意思,觉得难以启齿,把自己的畅想讲给大人听,总有种“关公面前耍大刀”的裸奔一样的羞耻感;二是“不屑”,大人们已经难以折返地沾染了社会的“世俗”的气质,让还拥有美好幻想的改天换地一样的孩子们觉得不适应。
这就是代沟。
所以人们一般只跟自己的同龄人交流属于他们这个年龄段的秘密。
但许逐溪还蛮想和南淮意讲自己未来的规划的。
她想听听他的意见。
只是总找不到什么她觉得很合适的时候。
可许逐溪忽然又觉得今天很合适了。
她知道这里边杨繁星的出国可能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但她实在想找个人聊一聊。
抱了书包,坐到亭子里,开了灯,认真地写作业,偶尔听着些许动静,抬头抽空看一眼有没有人回来;见着廊道尽头还是没有人影出现,就又低下头继续做功课。
南淮意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身上不可避免地带着酒气,虽然已经淡了很多,但还是能够闻到。
他站在门口吹了会儿风,又跟手底下的人交代了点儿事情,才往回走。路过洗衣房的时候,把外套扔在了里边,抽了领带,看了一眼抱着外套等着的后勤,犹豫了一下,只是摆手转身走了。
“逐溪?”南淮意不确定自己看错了没,他几步走上台阶。
“这么晚了怎么还坐在这儿?”
许逐溪仰起头:“哥哥,你回来了。”
她本来打算再稍微等待片刻,实在等不着南淮意回来,就回去休息的。
但是下一次想要升起这样的交谈的欲望,又会是什么时候,许逐溪不知道。
所以她还是打算一直等下去。
“这儿有好多的蚊子。”
许逐溪抬手给他看自己胳膊上被咬起来的已经被挠红了的包。
南淮意看着她,“那你还在这儿给蚊子当夜宵?”
他抬手亲昵地在她手上敲了一下,站起身,下楼梯的时候,身子忍不住晃了一下。他停下来,挨着柱子扶了下额头,揉了揉眉心,暗叹今晚喝的还是有点多了。
又大步流星地朝着走廊中间的前厅走进去,还没等许逐溪回过神来,就见他又拿着一瓶绿色的药膏走出来了。
“胳膊伸过来。”
许逐溪听话地照做。
南淮意把膏药先在掌心捂了一下,就摁在她那条胳膊上,从上到下抹了一圈儿。
“怎么抹一整条胳膊——”
南淮意横她一眼,“不许挠。”
“味道有点难闻,但是就不会再痒了。”语气又和缓下来。
许逐溪低声解释:“其实赵姨给我喷了驱蚊水来着。”
她晃了晃搁在自己身后的那个玻璃瓶子,里边装着些晃动的液体,也是绿色的。
南淮意不接她的话茬,“腿抬起来。”
“哦。”许逐溪把腿抬在半空。
南淮意看不下去,一把按在自己大腿上放着,给裸露在外的皮肤严严实实地也都抹了一层绿色药膏,乍一眼瞧着,在幽黄色的亭灯下还有些骇人,像是过敏或是基因变异导致变色了似的。
他今晚喝多了酒,神经不够敏感。
把自己平日里决定的要保持相处界限和分寸的事暂时抛之脑后了。
不论怎么样,逐溪现在大了。
相处的时候要注意分寸,他这么告诉自己。
但受酒精控制,放大了内心想法,南淮意现在只觉得委屈。
他把她从安县抢回来的,从九岁到现在,这么多年,从那么小一点,到现在这么大。却要他现在要保持距离,哪里来的道理?凭什么!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是她最亲近的人,没有之一!
“哥哥,你喝酒了?”许逐溪闻出来了。
“嗯。”南淮意松了手,蹭了下鼻尖,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似的,往许逐溪更远的那个位置挪过去,“酒味很重吗?”
“没有啦,很淡的。”许逐溪笑得很得意,“但我就是能够闻到。”
“哥哥。”许逐溪紧跟着往前移了一点,“我有事情想要跟你讲。”
“嗯你说。”南淮意下意识地又想往后移,但是后边没有再多一个凳子了,他没有地方能够再躲避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只好还是停在原地没动,凭空让人看出些拘谨的束手束脚的意味,实在有点好笑。
“繁星这个暑假就要出国了,她高二就要去国外读书了。”许逐溪幽幽地说。
南淮意比平日里思绪稍微运转的迟钝了一些,“那你想高二和她一起出国吗?”
“没有,我没有这个想法,我想留在国内读书。”
南淮意安静地听她说话。
“我想……”
许逐溪停顿了一下,“我想学法,哥哥。”
“你觉得我学法怎么样?”
南淮意愣愣地看着她,“……那很好啊。”
“我不知道林语姐有没有跟你说,但是林语姐估计是跟你讲过了,毕竟你是给她发薪水的老板嘛。”许逐溪双臂向后一撑,“李秀婷老师,就是我的小学班主任,她被丈夫家暴,住进医院了。”
提到这件事情,许逐溪还是不可避免地失落下去。
到现在为止,她曾经试图帮助过很多人。
最重要的两次帮助,在她看来最意义非凡的。
一次是李丽娜,一次是李秀婷。
前者算是成功,许逐溪曾经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从杨繁星那里知道了李丽娜目前谈恋爱的现状,她又不那么肯定了。
但是后者肯定是失败的。
上个月,期末考试的前一个周,她刚知道李秀婷老师又再次住院了。
许逐溪试图以一种稍微轻松一点的方式提起这件事情。
可惜失败了。
“……到现在李秀婷老师还是因为受伤住院,但是她还是没有离婚的打算。这是她自己的个人选择,我当然不能干涉她改变她。但是我觉得她是被社会裹挟了,被社会的观念被父母的约束还有很多别的东西,总之我觉得有很多方面的因素。”
她抬起手,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试图阻挡从眼睛里流淌出来的泪水。
“可是就是因为他是她的丈夫,所以殴打自己的妻子,就不该受到法律的约束吗?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不应该像是所有对别人施加暴力行为的人那样被关进监狱吗?”
在许逐溪看不到的地方,南淮意注视着她。
他看着她。
以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的目光。
像是惆怅。
又像是在欣慰。
“我想……”
许逐溪飞快地抹掉眼泪,只是眼眶还是红红的,“说不定我能做出些什么,没准儿以后会出台新的律法,让所有的家暴的施暴者,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我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南淮意沉默着,半晌,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可以先做个离婚律师。最起码,如果有女性来求助,你可以以女性律师的身份,获得她们的认可,帮助她们,争取她们应该得到的权利和利益,对那些因为无法忍受出轨家暴或者什么别的原因,而选择了离婚的女性。”
“但是。”他转折了一下,“虽然不是每个遭受了这样经历的女性都愿意选择离婚,也不是每个选择离婚的女性会选择将这种事情闹到法庭上去。但是但凡有一个人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你都可以尽自己所能帮助她们,不是吗?最起码,她们的求助不会落空,也不会对于寻找律师的帮助而感到失望。哪怕最终的结果,可能不是那么的完美,但是总归是不一样的,对吗?”
“你说的对。”
许逐溪深深地凝望着他,“你说的对,哥哥。”
尽管这条路并不是什么坦途大道,还会经历很多失望,甚至说不定会有来自于当事人的“背叛谴责”,但是只要记得自己当初迈上这一条道路的初心,一切就都是好的。
南淮意看着她,露出一个笑容,带着鼓励的意味,“不管你选择做什么,逐溪,我都会支持你的。只要是你想做的,就尽管去做吧,不用担心任何的别的事情,你只要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即便是失败也没有关系,回家待一会儿,再重新出发就好。”
他这么对她说。
在屋门口分别的时候,南淮意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又叫住她。
“嗯?”
许逐溪看着他,看他从鼓囊囊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往她的方向一扔。她手忙脚乱地接住,打开,是个首饰盒,里边是个珍珠胸针,最底下还缀着蓝色宝石和几颗钻石,闪着璀璨的流光,耀人夺目。
“今天参加拍卖会的时候看见的,喜欢吗?”
但是南淮意似乎又不需要她的回答,自己很轻松地笑了一下,“快点进屋休息。”
快开学的时候, 许逐溪训练了一个暑假终于要比赛了。
晚上的时候,她趴在门框边上探出个脑袋。
“逐溪。”南淮意开口,“站那儿做什么?”
“哥哥, 给你门票。”许逐溪回过神,脸更红了。
南淮意接过门票,发现许逐溪还乖乖地站在门边, 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浮起了红晕。
他微微一挑眉, “逐溪,你在想什么?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没等许逐溪回答,他就忽然醒悟了些什么。
但是他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南淮意刚是正要换衣服, 脱了白色衬衫要换家居服,恰到好处的肌肉令他的身形看起来流畅而见状,劲瘦的腰身,双腿笔直修长,背脊挺直, 给人十分有气势的压迫感。
南淮意轻“啧”了一声, 迅速从旁边椅子上捞起短袖, 拽下来, 遮住上半身。
“我又没想什么。”许逐溪嘴硬反驳。
她问:“你那天会有时间吗?”
南淮意看了一眼门票的时间,两指夹着门票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碰,“你第一次棒球比赛,就是没有时间,我也要想办法找时间来看你比赛。”
许逐溪很懂事, “……没有时间的话, 不来也没有关系的。”
南淮意吓唬她,“那我可真不来了?”
许逐溪下意识“啊”了一声, 抬头看着他。
“逗你的——”
南淮意笑了,“得了,暑假快结束了,作业都写完了没有?”
许逐溪转身就溜了。
下一秒,又溜回来扒着门框。
“哥哥。”她低着头,又忽地抬眼看他,眸光闪了闪,“票就这么一张。”
许逐溪说:“我是真的很想你来看我比赛。”
说完,她又飞一般地跑了。
其实也没跑多远。
不过就是从这间屋子溜进了旁边的那间屋子。
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南淮意像是彻底回过神来似的,视线触及门票,他的眸光骤然缩了一下。他重新拿起这张门票,审视着注视着这张比赛门票,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
有什么想法飞快地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可是南淮意没有捕捉到,他尽力再去想,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应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这么想着,把门票塞进外套上边的口袋里。
比赛那天,南淮意到的很早。
门票上边的座位号,是在离球场最近的看台的第一排,挨着他坐着的左右都是家长。估计这个座位,多是棒球队里的孩子给家长的门票。因为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了,但是后边的观众们只来了三三两两。他们带着的装备都很齐全,除去基本的毛巾、水,还有相机什么的。
对比起来南淮意只带着自己的录像机,显得有点寒酸他有点后悔,没有带水和毛巾。
左右环顾了一周,竟然也没找到平常应该能见到的推着小车卖杂物的商贩。
他又忍不住往旁边的家长那边看了一眼,他们有的人甚至带着一个特别大的包,放在地上,显得沉甸甸的,打开,里边还带着新鲜的水果,还有不知道什么别的东西。
南淮意更忧虑了。
“不用啦!”许逐溪是从队伍休息处跑过来的,趴在看台的栏杆上,从下往上看着南淮意,笑得很开心,给南淮意往后边指了一下她的休息处的地方,示意她去看,“我们那里什么都有的,教练准备的很齐全,教练也给我们买了一整箱矿泉水。而且我自己也带着毛巾和水杯的,就是我平时训练都带着的那些,什么都不缺的,也用不着别的。”
南淮意就暂时放下了这个打算。
有个穿着和许逐溪一模一样的衣服的女孩远远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见着许逐溪转过头来,她又朝她用力挥手,不知道比划着什么。
“那我走了。”
南淮意点头,“快去吧。”
“逐溪。”他忽地出声喊住她。
“比赛加油!”他说,“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好吗?”
“好!”许逐溪摆摆手,然后跑回队伍里去了。
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后边已经满满当当坐满了人。
既是暑假,又是棒球这种正火热的运动。
比赛开始以后,南淮意举着录像机摄像,抬头观察许逐溪的位置,再看看手里录像机拍摄的方位和影像,进行及时的调整。
许逐溪站在自己的位子上,神情很严肃,衣服被风吹得猎猎鼓动,身子微微下压向前倾,绷出一种静止着的弦的意味,蓄势待发,随时可以发起攻击。
南淮意不太懂棒球,他对这种球类相关的运动一概不感兴趣。
这要追溯到他上辈子在福利院里的生活。
但他几乎已经要忘了这个原因,只以为自己是从来都不喜欢的。
看着许逐溪在球场里奔跑,他想,原来是会喜欢的。
是件意外又不意外的事情。
他眯起眼睛看看在半空中飞扬的球。
又看着和队友配合默契的许逐溪。
看台上的人站起来激动地大声欢呼,球场里的队员们相互拥抱鼓励为自己喝彩。
南淮意对棒球的规则一知半解。
但是球类运动么,总是通用的判断输赢的标准,谁打进球谁就赢了。
况且——
他往旁边看去,那儿放着一个很大的记分牌。
所以南淮意看的出来,许逐溪所在的队伍是大比分领先。
“哥哥!”
南淮意抬头,看许逐溪大步冲过来,越过在场地里拥抱着的队员、家长还有许多的观众,隔着看台的栏杆站在南淮意面前。
她身上的运动衫已经被汗打湿了,发丝也贴在额头上。
“运动包呢?”
“这儿!”许逐溪举起来。
南淮意伸手,捞住她的胳膊,拉她从看台底下越上来,拿下背包,翻出来毛巾,塞到她手里,“把汗擦了,别感冒了。”
等着她擦完汗,立马拧开水杯塞到她手里,“喝水。”
“我赢了。”
许逐溪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厉害吧?”
讨要夸奖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很喜欢打棒球。
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喜欢的,是在每一次训练以后喜欢的心情就加深一分。
她很想要南淮意看到自己在球场上表现很棒的一面。
可是也就只有南淮意一个人了。
别的人都不是许逐溪想要分享的人。
“很厉害。”
南淮意夸她,“表现得真的很棒。”
他说:“虽然我没有那么懂棒球的规则,但是也能感受到你很厉害。”
“哼——”
许逐溪对这样的夸奖很受用,后知后觉地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你每次夸我都这么说。”
南淮意回答的很认真,“因为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夸奖。”
许逐溪满脸通红,一半是运动过程中大量的奔跑所致,一半是害羞不好意思带来的。
远处球场上,又有人喊她,“许逐溪!”
“许逐溪!”
此起彼伏的喊声。
又有人笑着拿手比成个喇叭形状,“你快过来!”
“那……”
南淮意微微颔首,“你先去,我在这里等你。”
他把包夺下来,“包就留着吧,这么重,好了,快去吧。”
教练先是笑着大力夸奖了一番,又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讲一些开学以后的运动备赛的事项,让大家回去以后都好好休息,开学以后再见面。
“好!”
“老师你明明之前说请我们吃雪糕的!”
教练应了下来,“今天还有点事情,开学以后请你们!随便哪一天!”
“好哦!”大家欢呼着鼓掌。
许逐溪听不进去。
她不时地用余光尽力向后瞥着,只分神盘算着等会儿要去做什么。
她没注意到她旁边的三个女生队友笑着在说小话。
目光是善意的。
她们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和远处的看台上的南淮意身上飞快地来回逡巡着。
“你去问?”她们其中的两个笑着把一个往前推了一下。
那一个不好意思地退回来,“你们俩怎么不去?”
许逐溪注意到了她们的动静,只是丝毫都没有往跟自己有关的方面联想。
她抽回目光,礼貌地朝着她们三个人笑,只以为是她们在打闹。
“……啊,我不敢……”
有一个小声地说:“但是我好好奇啊。”
另外两个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的赞同,“我也是我也是,我也好奇。”
她们感概:“看起来好般配的——”
“她们两个人站在一起。”
她们三个人最终还是没有人往前迈一步来询问许逐溪。
“不熟还是不太好意思啊——”
哀叹了这么一声。
她们只在原地站着,注视着许逐溪又大步朝着看台那边跑过去,利落地踩着看台,双手在栏杆上轻轻一撑,就从栏杆上翻过去,站到了那个陌生的男生面前。
“反正我觉得是。”
另外一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也觉得他们两个是男女朋友。”
临离开体育场的时候,三个人还念叨着这件事情,“他们看起来真的很般配。”
“真的很合适!”
“那要去吃雪糕吗?”
“还是去喝绿豆冰沙吧——”
她们消失在门口。
她们三个人心里的想法,许逐溪和南淮意是一概不知的。
“好了,教练说可以走了!”
她这么说着,就朝着台子左边跳过去,打算顺着看台座位旁边的通道走出去。
“没有颁奖仪式什么的吗?”南淮意跟在她身后往外走。
“没有。”许逐溪回答,“这个是初赛,还有下一次复赛,估计还有好几轮比赛,然后才结束呢。我们这个比赛不是单淘汰制的,虽然比赛队伍不多,但是也要比好久。”
“好。”
南淮意给出自己的承诺,“之后比赛,我都会来看你的,为你加油。”
“不会不方便吗?”
“不会的。”
南淮意靠在门口,眼里充满了歉意。
他说:“我不在的时候,还是由林语陪着你。有什么事情, 都让林语帮你办就好了。你自己一个人——棒球比赛加油,也不用太在意输赢,只要你自己玩的开心就好了。”
“最重要的。”他强调嘱咐道:“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不论是什么安全。”
“我知道的。”许逐溪低着头,跟着他靠在门口, 两人中间只差了个门框的距离。
她问:“那……这次会有危险吗?”
“什么时候都是有危险的。”南淮意在这种方面一向是坦诚的。
况且就是说没有危险,说出来许逐溪也不可能相信。
他笑:“但是不要担心,你看我什么时候出过事?”
许逐溪很谨慎, “……不要胡说。”
“好好好,我不胡说。”南淮意从门框上起身,站直了。
他说:“要是得了奖牌,那你就藏起来,等我回来, 你再给我看。我会让林语录像的, 不会错过你的比赛精彩瞬间。等我回来, 我们可以一起看, 你还可以顺便给我讲比赛的规则是什么样子的。”
棒球比赛果然是得了奖。
虽然是季军,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每人都得了一个奖牌,上边打着一个孔,穿了一条蓝色的粗带子,能让人挂在脖子上边;给学校的, 就是一个大奖杯, 冠亚季军学校的只是颜色不同,下边底座刻着学校的名字和位次。
许逐溪把奖牌拿在手里, 手指间缠绕着蓝色带子转的飞快,等着进了休息室,就停了旋转的动作,握在手心里放回盒子,想着回家以后放进衣柜里,等南淮意回来了给他看。
刚转了个弯儿,推门,就听着里边几个男生在开小会。
“对啊,我们队就是女生太多了。”
见着许逐溪,他们自己也心虚,面上不由得惊慌,飞快地散开了。
许逐溪只听见了这么一句话,但是不妨碍她猜得出其他全部的。
队里总共十五个人,有五个女生。
她的表情淡淡的,反手“砰”的一声摔上门,静静地扫视了这里边的开小会的四个男生一遍,眼神里透露出深深的鄙夷和不屑。
许逐溪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女生多吗?我倒不这么觉得,我觉得女生有点少了,不然也得不了这么差的成绩是不是?”
她早就不是被人围着说不出话的安县的许逐溪了。
她现在懂了太多东西,心里太有底气,不由自主地就是想表达些什么出来。
她有武器会言语。
凭什么要无端忍受别人的污蔑指责?
“你!”
许逐溪的这种情态显然刺痛了在座的四个男生。
毕竟真无能甩锅的人,最怕的就是,锅砸回自己头上。
尤其是当他自己没什么底气的时候,就更是只能跳脚了。
“我说的不对吗?”
她轻掀眼皮,朝着出声的男生看过去,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轻蔑地笑了一下,“要不是有你这种击球三次一次都没中的队友,我们队伍的分数能低了那么多?险些连季军的位次都保不住。”
她着重加强了后边几个字,而后往里走,开了衣柜,拿出自己的背包,衣服奖牌还有别的柜子里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地塞进去,最后又检查了一遍,这才转身走了。
临到门口,许逐溪又停下来。
她回头又扫视了一遍屋子,眼神里像是裹着刀子,她扶了下自己的头发,往后别到耳朵后边去,笑了笑,笑容轻蔑,言辞仍旧犀利,“果然,我就知道,男生多了,没什么好事——”
她“砰”的一声再次重重摔上门,出走廊的时候在门口遇着教练,打了个招呼,回家了。
南淮意离开家的第一个月,许逐溪把奖牌藏进了衣柜里。
宁水清和南永衡再次离开去研究所了。
家里久违的冷清,像是凭空少了很多人。
虽然过去也总是这么多人,可是变化带来的落差还是叫人难以适应。
许逐溪静静地过着一个高中生的生活。
周内认真上学放学后补习参加棒球队训练,周末学架子鼓学航模回家看书。
简单而充实。
丰富而快乐。
不时地约着和许之夏或是唐甜,周末出去找个地方玩,有时候只是简单地铺着野餐布到草坪上,支个帐篷,然后躺在里边聊天说地。
何佳涵常是不来的,但是许之夏在的时候,她就是会来的。
又是一个周末,她和何佳涵背着包站在公园门口等她们汇合。
许逐溪侧头看着何佳涵,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佳涵……”
“嗯?”
“你是……你喜欢之夏吗?”
许逐溪说:“我说的那种喜欢,不是普通朋友那样的喜欢……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不是。”何佳涵摇头。
“我知道我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
她看着出现在道路那侧的许之夏,朝她招手,一边还轻声回答着许逐溪的问题,“我不是想和她谈恋爱的那种喜欢,我就是很喜欢她,很崇拜她。如果出现一个男生和她谈恋爱,我会很嫉妒那个男生,可能会觉得他们都不配和她站在一起。但是我的喜欢,仍旧不是想要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嗯,我知道了。”许逐溪不再多说什么。
一个学期很快就结束了。期末考试的成绩在全年级排到第六名,是很棒的一个成绩了。许逐溪暂时对于自己的成绩还算是满意,如果可以一直保持在第六名以前,就更好了。
放寒假的时候,又抱了一大摞作业回家,天已经是冷的了,然后很快就开始下雪了,下雪以后,就一天比一天都更冷起来。架子鼓和航模课都只上了二十天,就结束了,剩下的时间,全归许逐溪自己安排。
“要出去打雪仗吗?”
“不要。”
许逐溪很坚决地拒绝了大院里别的孩子的邀请,裹着毯子躺在壁炉旁边烤火,左边的桌子上放了热牛奶还有蒸出来的冒着热气的苹果,一切都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