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她一心礼佛—— by作者:元余 完结
元余  发于:2023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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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又道:“待改日我与思宁郡主成亲之时,必邀晏大人过府喝杯喜酒。”
他此前从未在人前提及过跟温月声成亲的事。
如今这话说得是莫名其妙,连他身后的长随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唯有晏陵神色不变,声音冷淡地道:“婚宴之上,也会请温二小姐?”
萧缙的脸色瞬间变得格外难看。
晏陵已经抬步离开。
涤竹跟在晏陵身后,一路出了皇宫,都没听见晏陵开口。
他也未多言,只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等晏陵入内。
却见晏陵行至门口,微顿了片刻。
他声音里带着些凉,冷声道:“找个宫人,将方才萧缙的话,传给温夫人。”
这种从未听过的吩咐,叫涤竹愣了半天。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应了声是。
待晏陵上了马车后,涤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永安王这亲,怕是结不成了吧?
且自各皇子成年之后,他家主子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从未表露过对任何皇子的好恶。
此番,他竟是直呼了永安王的名字?
涤竹人还在这里晕乎乎的呢,抬眼就见晏陵身边另一个长随匆匆赶来。
“主子,国寺出事了。”
那边,章玉麟在武斗上受了伤。
伤在膝盖,行动困难。
皇帝派了两个御医给他治伤,他便暂时留在了猎场行宫内。
温月声则是打算回国寺之中。
然马车行到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温月声抬眸,谷雨便支开了马车车窗。
天边还亮着,夕阳余晖落在了马车之上。
拦住马车的,是个眼生的男子。
对方穿着普通,见车窗打开后,微顿了下,方才上前道:“小的见过郡主。”
不等车内的人发问,他便直接道:“小的是孙府下人。”
“我家夫人让小的给郡主带话,说是周家小姐有危险,还请郡主速归。”
这话一出,谷雨神色巨变,忙不迭看向了温月声。
温月声放下了手中的书,神色冷冽。
原本缓慢行走在了路上的马车,一路疾驰。
皇家国寺的位置,较京城的一般寺庙都要远一些,这边更靠近皇家陵墓,从国寺到陵墓,都有重兵把守。
非特定人员,轻易是不得靠近国寺及陵墓的。
然只要离了国寺,便不再是驻守将士的管辖范围。
去往国寺的路上,有好几条岔路,指向不同的位置。
其中有一条,通往的是一个早些年就已经废弃掉了的寨子。
这边人烟稀少,历经多年,寨子已经破败不堪。
因着当初寨子被废弃的时候,发生过许多不好的事情,所以住在附近的百姓都道是这边闹鬼,寻常便算是白日里,也不愿意往这边来。
导致通往寨子的路,被许多杂草覆盖,马车一路行来都格外的艰难。
在马车又一次停下来后,温月声直接下了马车。
“郡主。”四下荒无人烟,只有远远地能看见那个破落的寨子。
谷雨心下不安,想要跟温月声一并过去。
却见温月声握住了手中的佛珠,冷声道:“你留在这里。”
谷雨心中一跳,刚想拒绝,却对上了温月声那双冷瞳。
谷雨当下是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她有心想劝阻温月声先去报官,却不敢同眼下的温月声说些什么,只得顿住脚步。
温月声手腕上还戴着那串佛珠,只身一人,穿过了这一片荒芜的草地,往寨子里走去。
夜幕降临,这个荒废掉的寨子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灯光,只这般看着,便觉得瘆人。
温月声独自一人,犹如夜里的鬼魅一般,走在了这边。
经过一处破败的庙宇时,她顿住了脚步。
里面传来了几个男人高昂的调笑声,隐约还能够听到些许女子的声音,很小,细微到了几乎听不见。
“啪!”破败的庙宇之中,为首的男人面上横着几道可怖的伤疤,他一口喝下了酒坛中的烈酒,将坛子摔碎。
碎裂的酒坛扎破了周曼娘的脚踝。
她额头磕破了一片,血顺着头发,将她的右眼遮挡了大半。
而在她面前有个男人,正捂着自己被刺伤了的脸颊嚎叫。
“臭娘们,竟然敢刺伤老子!”
“怎么,不想救你姨娘了?”
“嘶,那丑婆娘竟然有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
“这娘们可烈性得很!”
“得了,别忘了主顾的话。等会哥几个爽够了之后,就将她扔到路上去,别叫人给发现了。”
这话说完,几个男人对视了眼,为首那个满脸刀疤的男人,直接上前,一把抱住了周曼娘。
周曼娘只觉得浑身冰冷,她咬紧了牙关,死死地握住了袖笼中的短匕首。
这把匕首,是郡主给她的。
周曼娘永远都会记住,那日风冷,她和姨娘,被父亲送到了国寺中。
姨娘不断地在耳边啜泣,哭诉着她们错了,让周远度不要将他们送到了寺庙中去。
她听了一路姨娘的抱怨,没有多说话。
一直到他们在国寺外静候了许久,再抬眼时,她看见了温月声。
那日夕阳也似今日一般,红得似火。
郡主在听到了她父亲荒唐的请求后,竟没有直接拒绝。
她只问周曼娘:“你可想留下?”
周曼娘毫不犹疑地点头。
哪怕这个决定,让她在此后的几日里,接连遭到了姨娘的埋怨。
可她也是开心的。
因为她终于能够挣脱那个家了。
她再也不用寅时就爬起来,在嫡母面前立规矩,遭受嫡姐的毒打和羞辱。
也不会在深夜里,听着姨娘的哭泣声,点着油灯,给嫡姐做她要用的帕子荷包。
在国寺的这几日里,是她活着的是十几年里,最为快乐的几日。
即便姨娘每日里都在哭,哭她日后的前途,哭自己的命苦,哭她以后再也找不到好人家。
可她也不后悔。
她并不想嫁人,她只想一辈子都跟在郡主身边。
只要能跟这些时日一样,她就此生无憾了。
可是这些人还是不放过她。
清晨郡主离开后,国寺内很安静。
她便打算去厨房里,给郡主做些吃的。
这几日斋戒,郡主吃得很少,她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
她在厨房里忙活了许久,午后回房间歇息时,就听到姨娘房间里的丫鬟哭着说,姨娘人不见了。
她当下来不及多想,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跟丫鬟一起出去找姨娘。
但国寺内外都被他们找了个遍,只有个小沙弥说清晨见过姨娘,跟一个丫鬟打扮的人离开了国寺。
周曼娘当时觉得不对,可还是出了国寺去找姨娘。
只她到底留了个心眼,将郡主送给她的短匕首带在了身上,并且嘱咐了寺中的僧人,若她两个时辰内还没有回来,就派人传信去给郡主。
她也没想到这些人会这般大胆,她才离开国寺没多远,就被人打昏,醒来后,人就已经在这里了。
她从这几个歹人的话里,听出了他们是收了旁人的银子,来坏她的清白的,不光如此,那个主顾还要他们将她的腿骨敲碎。
让她后半辈子,都只能够躺着过活。
她拼死挣扎,用头上的簪子刺伤了其中一人,结果换来的就是一顿毒打。
她此刻头脑昏沉,眼前被血模糊掉了大半,却死死地握着那把短匕首。
今日若活不成,她便只有来世报答郡主的恩情。
她便是死,也要拉着这几个畜生一起陪葬。
周曼娘不会武,她也不打算用手中的短匕首捅死面前的这几个人,但是她自那天周钰婕的事情之后,就在自己的衣服内侧,缝了一个荷包。
荷包里装着的,是她调配的剧毒。
那毒只要人的身体沾上,便会立即毒发身亡。
她要这些畜生,跟她一起死!
在刀疤脸凑近的瞬间,周曼娘握紧了手中的短匕首,只待他过来,她便要划破衣襟,跟他们同归于尽。
“等等,这娘们手里有东西。”那刀疤脸停顿了一下,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啪!”这声音在这个破败的庙宇里,格外的刺耳。
也让那些个男人的笑容,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了起来。
周曼娘被他打得头偏向一方,唇角溢出了血,手中紧握着的匕首,也被对方夺走。
她死死握住,匕首在她的腕间划出了一道血痕。
“贱人,还想着捅老子呢?等着,老子这就让你知道……”
刀疤脸怒不可遏,扯住她的头发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然还未来得及做,就听得一声巨响。
“砰!”那道破败的木门,被人从门外踢开。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里,站着一个女子。
这边的人先是一静,随后反应过来,均是抽出了手中的刀。
刀疤脸眯了眯眼,仔细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之后,大喜过望:“哥几个今儿有福了,来了个更绝……”
他手中还扯着周曼娘的头发,周曼娘在剧痛之下,依旧强睁着双眼,看清楚了来人。
她几乎是看到了对方脸的瞬间,眼泪便流了出来。
声音细微地道:“郡主。”
她在剧痛之中,只看见温月声缓步走近。
她想让她走,想说危险。
然而在头部撕裂般的痛楚里,她的意识已然不受控制,坠入了深渊。
夜已深。
谷雨等不到马车从车道上挪开,又放心不下温月声的安危,便独自一人冲去了正道之上,想要拦住经过的人,让对方去报官,或者是去帮温月声的忙。
却没料到,她刚到了这边,就看见晏陵并着身后的几个官员,策马而来。
谷雨大喜:“晏大人!”
“晏大人,快救救郡主!”
她又慌又乱,甚至顾不得把事情说清楚。
晏陵也没有开口问。
他翻身下马后,径直往那破败的寨子中去。
跟在他身后的官员,越看越是心惊。
这里是通往国寺的必经之路,然因为荒废了多年,始终都没有人管。
今日却在此处出了事,出事的人,还极大可能是那个今日才帮助大徽赢下了武斗的思宁郡主……
若郡主出了事的话,他们这些官员的人头,只怕全都保不住了。
寨子里静悄悄的,恍若一个人都没有。
甚至只能够听到他们几个人的脚步声。
在经过了一出破败的庙宇时,晏陵顿住了脚步。
只一瞬,他便毫不犹豫地往那边走去。
他动作极快,以至于后面的几个官员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到了那边。
残破的木门倒在了一边,这边没有任何的遮掩物。
屋外冷淡的月光洒落了进来,照亮了整个室内。
然刚行至庙外,晏陵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他抬眸。
庙宇之中,乱糟糟的一片。
脏乱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
唯有一人站立。
月光倾洒于她身上,仿若给她衣裙上的金莲,都镀上了一层佛光。
而这个于佛光之中站立的人,手持一把长刀,刀刃之上,还在不断地滴血。
她浑身上下不染尘埃,连带着握着刀柄的手,都犹如瓷玉一般。
只有那一把不断滴着血的长刀,在提醒着他,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月声闻声回头,与他对上了视线。
刹那间,他看到了一双似无尽深渊般的黑眸。
深沉,幽静,形同死域。
她脖颈后的红莲,红得似火一般,在雪白的脖颈间,好似于这个静谧的月夜绽放。
连带着这整个庙宇里,都盛满了冷香。
不是她常用的檀香,而是一种冷绝的,似日夜浸染出来的冰冷刺骨的香。
她回身静看了他几眼,忽而朝他走了过来。
那串他赠予她的白色佛珠依然缠绕在了她的右腕间,却好似佛珠上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
月光落在了那把刀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晃在了他的面上。
他就这么看着她一步步走进。
没有表情,也没有后退,只沉默无声地与她对视。
然她身后无边的黑暗,像极了她此刻蓬勃的杀性,将要突破一切撕开黑暗冲刷出来了一般。
伴随着她步步走近,跟随在了晏陵附近的暗卫,几乎是人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刃,离得最近,就在晏陵三步开外的那个暗卫,甚至已经提起了手中的剑。
“哒。”
下一刻,却听长刀滚落,被她随意地扔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她声色淡淡,在这静谧的夜里,带着几分寻常难以窥见的冷意:“来得真晚。”
所有的人皆怔住了。
那些落后晏陵很远的官员,终是追了上来,刚一过来,就见得这边满地尸体,皆是被吓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回事……”
“郡主?您没事吧?”
“这里怎么死了这么多的人?”
在这些惊愕慌乱的视线里,温月声抬眸看向晏陵,轻笑道:“晏大人身边的人,当真是好身手。”
隐匿在了附近的暗卫们,闻言皆是心头一跳。
……他们没杀人。
这边的官员一愣,面面相觑,皆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晏陵望着她那双冷眸,道:“郡主没事便好。”
“郡主!”谷雨终是追上了他们的脚步,她急得双目发红,刚跑到这边,顾不得其他,只围着温月声看她有没有受伤。
“可有绫帕?”温月声问。
谷雨微愣,正欲回答,却见旁边伸出来一只骨节修长、白皙如玉的手,手中握着一方绫帕。
晏陵淡声道:“郡主请用。”
温月声扫了一眼,接了过来。
她心中燥意太盛,只是绫帕,是擦不干净的。
此刻谷雨也终于是发现了里面横七竖八的尸体,被吓得惊叫连连。
她的叫声,倒是让在场的官员皆是松了口气。
……总算是多了个正常人。
谷雨惊吓过后,看见了里面已昏睡过去的周曼娘,倒也顾不得害怕,匆匆进了门,去将周曼娘扶了起来。
周曼娘浑身是伤,被背出去的时候,身体还在不自觉地瑟缩。
同行的官员也终是找到了被绑在了另外一间破房子里的杨氏。
杨氏早早地就昏厥了过去,她本来身子就不好,这会更是气息微弱。
同周曼娘一起,被送往了国寺内休养。
温月声却并没有一并回到国寺。
夜风卷起她的裙袍,似蝶一般飞舞。
她擦拭着手,声音很冷:“是周远度之妻,孙氏所买通的人手?”
晏陵抬眸,看向了匆匆赶来的涤竹。
涤竹满头大汗,闻言便道:“是。”
“孙氏买通的这伙人,原本就是些到处打家劫舍的贼寇,好几人身上都背负着人命,本就是亡命之徒,根本不在乎其他,只为了孙氏许诺的那些好处,便在此处埋伏了许久,等着动手。”
“除此外,孙氏还与孙府的人串通,通过孙府的人,找到了……”他停顿片刻:“找到了公主府的人,让公主府的人出面,这才支走了杨姨娘。”
那杨姨娘也不傻,知晓如今木已成舟,如果是孙府的人直接出面,她胆子小,自然也不敢离开国寺。
可若是公主府的人,就不一样了。
杨姨娘知晓如今他们靠着郡主在过活,听到了公主府有事找,还以为是温月声的吩咐,这才出了门。
也是因为看到了公主府的人,国寺外边的人才没有多加阻拦。
导致杨姨娘直接被骗出了公主府,而后被绑至这边,成为了他们对周曼娘动手的诱饵。
温月声问:“谁?”
涤竹小声道:“小的只打听到了是温夫人身边的一个妈妈,姓王。”
温月声闻言,当即转身就走。
涤竹看着她上了马车,迅速消失在了眼前。
那慌乱的心跳才渐渐恢复。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不是晏陵身边的人吗,怎么变成对温月声毕恭毕敬的了?
他挠了挠头,见得晏陵神色冷峻,冷眼看着那寨子的方向。
“差人将此处烧了,今夜的事,让顺天府尹直接上报天听。”
涤竹心头一惊,忙低声应是。
那边,因温月声这几日都住在了国寺里,今日也没有回来的打算。
温寻也没有再差人去请。
然他心中始终不安定,便吩咐了底下的人,明日一早,再去将温月声请回府来,此后无论温月声愿不愿意回来,每日去请一次。
今时不同往日,那昊周太子点名要温月声。
若皇帝犹豫,当真将温月声嫁去了昊周,此后她便是昊周皇后。
温寻细想之下,越发心惊。
晚间与陈氏躺在了一张床上,也是久久无眠。
正思虑着,却听到外边一阵喧哗。
他当下立起身来,怒声道:“都在吵吵嚷嚷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房门被人推开,他身侧的陈氏也披着衣服坐了起来。
进来的人是蒋嬷嬷,她神色难看地道:“老爷,夫人,郡主回来了。”
温寻皱下眉头:“现在?”
这都什么时候了,温月声怎么会大晚上的回来?
但她能回来,倒也是件好事。
“来便来了,正院里闹什么?”
蒋嬷嬷道:“郡主……郡主她直接进了正院。”
温寻吓了一跳,她跑到他们院子里来做什么?
正想着,就听底下有人来报:“老爷、夫人,不好了,郡主差人将王妈妈押到了院子里,眼下说是……说是要叫人将王妈妈杖毙!”
温寻当下变了脸色,也顾不得多问了,匆匆起身往外走去。
陈氏这会也彻底清醒了,但她不像是温寻,反而是先问了蒋嬷嬷:“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不清楚,只听底下的人说,似是国寺那边出了事。”
陈氏面色变了变。
此刻的正院内。
王妈妈衣衫不整,披散着头发,状似疯癫一般,不断地吼叫着:“郡主,这里是老爷夫人的正院,你怎能这般做?”
“奴婢是夫人的人,便是犯了错,也当由夫人来处置才是!”
温月声闻言,径直扔掉了手中的绫帕。
既是擦不干净,那便不擦了。
她示意押住王妈妈的人松手,那两个婆子一放开,王妈妈便理直气壮地直起了身来。
然没等到她再开口,她的脖子就被人给扼住了。
王妈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温月声掐着她的脖子,冷声道:“是吗?”
“你说是你的夫人来得快,还是我现在拧断你的脖子更快?”

她骤然用力,王妈妈的一张脸顿时涨得发红。
她拼了命地挣扎,伸出手想要拽下温月声的手,却也都是徒劳。
她瞪大着一双眼,喉咙里发生刺耳的声响。
“奴、奴婢知错了。”
那种恍若灭顶一般的窒息感,叫王妈妈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来。
眼泪倏地就流了下来。
正院内的其他人皆是被这一幕给吓坏了,慌张之际,有人急匆匆地去叫人,有人双腿发软,连动都不敢动。
那跌跌撞撞跑出去的丫鬟,正好撞上了闻讯赶来的温寻。
温寻还没能进门,就听到屋内传来了咚地一声巨响。
他面色微变,快步进了屋内。
温月声撇开了王妈妈的头,她一松手,王妈妈顺势倒在了地上,带倒了旁边的花瓶,花瓶炸裂开了,扎在了王妈妈的身上,然而这样的痛楚,都无法盖过方才险些窒息而亡的恐惧。
温寻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他当下是又惊又怒:“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把她拖出去,杖毙,别让我再说第三次。”然今日的温月声,却格外的不同。
斋戒日破戒,让她整个人平添了一股燥意,连带着她那一双幽静的冷眸,也显得格外的深沉。
然温寻仍在继续:“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深夜跑到了父亲和嫡母的院子里,还要杖毙你嫡母身边的下人,温月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要做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温月声将手浸在了谷雨端来的凉水里,眸里冰冷一片。
“老爷,郡主。”府中管事走了进来,面色苍白非常:“王妈妈咽气了。”
温寻心头一梗,可还未等他发作,温月声已经接过了崭新的绫帕,她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水渍,一边抬步往外走去。
恰逢管家从外边匆匆行来,进门便道:“老爷,顺天府来人了。”
温寻满腔怒火瞬间冷却了下来,他皱眉道:“顺天府?”
这个时间点,顺天府的人来公主府做什么?
顾不得多想,温寻快步出了院门。
才刚出院门,就见不远处火光大亮,竟是顺天府尹亲自带人来了府中。
夜色已深,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看得人心惊肉跳。
方才离开的温月声就站在了顺天府尹的面前,与身后乌压压的官兵站在了一起,在这深夜里,颇具压迫感。
陈氏赶到了这边时,所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场面。
便是她一惯沉得住气,这会心头也忍不住一跳。
公主府正院的大门口足够的开阔,温寻跟顺天府尹说话的档口,谷雨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了一张椅子,让温月声坐着。
于是这场面便变成了温寻和陈氏在底下站着,温月声在上首端坐着,她手里还握着那一串白玉佛珠。
只是和以往不一样的是,她并没有转动佛珠,只那双冷墨般的眸,静静地看着场中的人。
“……事情便是如此,下官此刻前来,便是来捉拿那恶仆的。”顺天府尹简明扼要地将事情告知了温寻。
温寻的神色格外难看,他这才知晓,温月声风风火火地回家,直接命人将王妈妈杖毙是何缘由。
这恶奴确实该死。
可在顺天府来之前,她已经被温月声杖毙了。
温寻来不及开口,上首坐着的温月声忽而道:“王妈妈已经被我下令杖毙。”
顺天府尹闻言,亦是一愣,他忍不住抬眼看向温寻。
温寻的脸色很难看,牵涉到了这样大的案子,温月声竟是问都没有问他,就直接动了手。
温寻只得道:“人虽已死,但物证应当还在,从她生前留下来的物件中,应当可以寻得些线索。”
顺天府尹未语,到底是主要涉及人员已亡,且还牵涉到了公主府,郡主在其中,这件案子就变得格外不好办了起来。
但对方毕竟是工部尚书,又是皇上面前得脸的重臣,他亦是不好随便行动。
顺天府尹沉吟片刻,正欲开口,却听一道冷淡的嗓音道:“她死了,她的主子不是还在吗。”
场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温寻神色剧变,猛地抬头去看她。
却见她一双眼眸隐匿在了黑暗里,叫人看不清楚情绪,只与那浓得好似化不开的深夜融在了一起。
“那个受她驱使,去哄骗杨姨娘离开国寺的丫鬟,放那个丫鬟离开公主府的门房,与王妈妈同住、一同上值的下人。”
温月声平静地看着底下的人:“还有她日日伺候,片刻不离的主子。”
周围一片死寂。
按照她所说的,是要将这正院大半的下人,并着陈氏这个主子一起,全部拉去顺天府审理。
牵涉到了的那些下人,被点到名的,没有点到名的,皆是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匆匆赶来的陈氏脸色格外的难看,只她到底还算得上沉得住气,只对着温寻道:“是妾身治家不严,还请老爷责罚。”
她身后的蒋嬷嬷亦是心惊肉跳,跪下时,腿都是软的。
这件事情,确实跟陈氏无关。
但那个王妈妈本身是陈氏身边的人,一举一动都在陈氏的眼皮子底下,若说陈氏真的是半点不知,那才是荒唐。
只是此前她将此事报给了陈氏,陈氏并没有去管而已。
她还记得当时陈氏的神情。
陈氏坐在了明亮的正房里面,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的账本,淡声道:“她既是将王妈妈的儿子打至半死,那便该会想到有今日。”
当时蒋嬷嬷就被陈氏话里的意思吓了一跳。
此后虽说心中不安,却还是按照陈氏的意思,并没有揭发那王妈妈,反而任由着事态发展。
可谁知,那王妈妈行事蠢笨,这件事情到底是烧到了他们的身上。
如今一遭事发,蒋嬷嬷看着陈氏故作镇定的背影,心下已是慌乱到了极点。
“但若说这件事情是妾身所指使的,妾身是如何都不能应的。”陈氏抬眸,面上两行清泪滑下:“还请老爷、大人明鉴。”
温寻面色已是难看至极,他强压着怒火,转朝顺天府尹道:“此事是府中疏忽,才让那恶奴做出这般歹毒之事来。”
“说来也是本官的错……”
“此次命案,共计死了多少人来着?”温月声那只套着佛珠的手伸出:“一、二、三……一共七条人命。”
“可以就这般结案吗?”
天渐渐凉了,夜晚的凉风,能够吹散白日里的暑气,却吹不散温月声心底的燥意。
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破戒,且还是在斋戒日。
她看向场中的顺天府尹,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淡声道:“哦,还是说,京中所有人都知道,住在国寺的人是我,所以这些事情,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那么那些贼寇,原是奔着虐杀皇室中人来的。”温月声道。
陈氏到底是变了脸色,她沉声道:“郡主误会了,此事当真是王佩所为,与府中的其他人皆无干系。”
无论陈氏之前想的是什么,此时此刻,她所说的都是真心话。
温月声却根本不在乎她说些什么,她甚至不关心陈氏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只冷声道:“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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