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敛抬眸,目光如凛冽的利剑般直直刺向沙发一角。
他看清缩在角落的那一小团身影,微怔。
女孩唰得站了起来,因为惊慌,她身子晃了晃,手背在身后,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没人注意,她背在身后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手指按在紧急呼叫键上。只要快速点按开机键五次,就会自动播出报警电话。
她双手紧握,拘谨地站在那。像是在害怕,想要退缩,又不敢逃。
一袭长到小腿的白裙遮住了女孩身上许多伤痕,叶敛一眼就看到了她光洁的额间那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疤。
叶敛眉头不自觉蹙起,目光也逐渐深沉。
安静的空气萦绕在二人身边,气氛有些诡异。
“你……”
男人犹豫开口。
孟年磕磕巴巴道:“你,你不是王叔,你是谁?”
叶敛微眯了眸,被这个问句问得心底稍稍不满。他朝着她走近,隔着茶几,停在她面前。
他垂着头,盯着她沉默半晌,慢声反问:“你不认识我?”
孟年闻声抬头,朝着男人的方向歪了下脑袋。
她看不清人,只隐约能捕捉到些许的光束,她凭借听声找到方向,并不能准确地对上说话人的眼睛。
孟年大脑一片空白,面露茫然,红唇微动,却没再问出话。
听他的语气,像是认识的。孟年悄悄松了口气,紧捏着手机的五指卸了力道。
门又被人打开,弄出不小的动静。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个女人急切的惊呼:“先生!”
突然又有人出现,孟年受到惊吓,下意识后退。小腿被沙发拦住,人失去平衡,向后倒在沙发上。
嘭——
孟年倒在沙发上,诧异慌乱地抬眸。
叶敛将手机揣回兜里,视线安静地追随着她。
“先生!”程盼跑到近前,也看到了沙发上的人,压低声,“王裕在外面打电话,您等他回来再说,可以吗?”
程盼一副“你别急让我先急”的紧张表情,叶敛半分眼神都没分给她。他仍盯着孟年,若有所思。
来人带着一身水汽闯了进来,孟年微微偏头,闻到了雨的味道,又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程盼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头皮一阵发麻,心里祈祷叶敛大发慈悲,别雨夜将人赶走。她快速地打量了一遍孟年,心道这小姑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似乎没成年?要是真赶出去,就只能由她接回家住一夜再做打算了。
程盼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盼着王裕赶快回来。大概是夫妻间心有灵犀,她念头才落,王裕便进了门。
王裕头发全都被雨打湿,一身笔挺的深蓝西装也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他随手把额前碎发抓到脑后,走到叶敛跟前,低声解释了来龙去脉。
“人是昨天下午到的,司机送完人今天就走了,说是来南城看病,住不了多久。我爸妈不清楚您知不知道,想着既然是叶老太太的要求,您应该是知道的。”
叶敛哼笑了声,脸色却不是很愉悦。
如此,最近几天那些催命般的来自叶家老宅的电话也有了解释——
他们要征用他的私人住所,只是告知他一声。毕竟他人久不在国内,房子空着也浪费。
“我是否知道重要吗?”叶敛收回观察的目光,神情更淡,越过众人往餐厅走。
路过孟年身侧的小沙发时,将手中的领带和臂弯的西装都随意扔了出去。
叶敛一路走到厨房,拉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两瓶冰水。将一瓶饮用水倒进恒温壶,按下开关,静静等待水温上升。
等待的空隙,他放松身体,懒散地后靠着桌子,将手腕处的扣子解开,袖子挽起,露出紧实的小臂。拧开另一瓶,仰头喝了几口。
喉结轻轻滚动,干涩的唇终于湿润。冷水入喉,脑子愈发清醒。
叶敛的视线穿过透明水壶,落在壶底泛起的细小水泡上。
来南城看病。
怎么了?
耳边很快响起到达目标温度的提示声,他将瓶盖拧回,放在桌上。
从恒温壶里倒出一杯温水,转身。
客厅里,王裕跟程盼说了说医院里父母的情况后追过去,正好看到叶敛拿着水杯往外走。
王裕把人拦在厨房门口,支吾半天,神色为难道:“四哥,我爸妈也很难做,毕竟是老夫人开的口,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你看人家小姑娘怪可怜的,都看……”
“看不见”三个字没说出来,叶敛便打断道:“我没有要迁怒的意思。”
王裕松了口气,心底又隐隐觉得不对。
以前不是没有过,在叶敛刚接手家族企业那段时间,每天忙着处理叶家大哥留下来的烂摊子,难得在国内多留了一段时间。大哥担心自己被赶出集团,趁着叶敛在国内,想了不少方法示好。
那年大雪天有个漂亮姑娘找上门,那时候叶敛可是一点都不留情地把人关在门外。冰天雪地刮着大风,任人怎么求都不开门,后来被吵得烦了,他甚至打电话报了警。物业也因为放无关人员进来被叶敛严肃警告,险些打了官司。
“怜香惜玉”四个字根本不存在叶敛的字典里,心更是冷硬得像石头。
可今晚,叶敛看上去并没有很生气,甚至……甚至还有些随和?
王裕一边思索,一边往厨房走,准备做一顿夜宵。
那边叶敛端着水走回客厅,看到程盼坐在女孩的身边,正温声说着什么。
走近后,便听到:
“我叫程盼,是先生的助理。之前照顾你的刘婶是我的妈妈,孟小姐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告诉我。你,你的……生活上有不太方便的地方,都可以和——”
程盼余光瞥到男人充满威压的身影,倏地噤声。
孟年听到脚步声,跟着偏头。
她回头,叶敛正巧弯身。
二人的距离顷刻间拉近,女孩恍然不知,视线无处可落。
她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淡淡的白松香与檀木香混合在一起,清幽冷冽,优雅疏离,好闻极了。
哒——
玻璃水杯轻轻搁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与此同时,男声响起:“原来真的不记得我了。”
自叶敛的视角看去,她离得很近。
近到人轻易发觉她比上回见面时青涩稍减,近到能更清晰地看到额上新添的伤痕,近到早已远超安全距离,可她却不躲。
声源很近,孟年微微睁大眼睛,这才往后靠了靠。杏眼圆睁,透出几分无辜与委屈。
她抿了下唇,视线最终停在一点,她终于对上了他的眼睛。
“很抱歉,我,我眼睛看不到,不知道您是谁。”女孩扬着头,“能给我提个醒吗?”
叶敛愣了下。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重复:“看不到?”
“嗯,车祸。”她轻描淡写。
“……”
叶敛不着痕迹深吸了口气,慢慢直起身。
女孩的目光仍落在同一处,并没有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
男人缓缓吐气,闭了下眼睛。
再开口,语气又沉了几分。
“我是叶敛。”
第3章 她的叶叔叔给她留的。
“叶敛”这个名字孟年当然听过,不仅知道,甚至在过去的几年里,她相当熟悉。
孟年猛地抬头,惊诧:“叶叔叔?!”
叶敛沉默两秒,轻轻应了一声。
这称呼叫程盼忍不住多看了自己还挺年轻的老板几眼,心里清楚这个小姑娘是叶家孙子辈的二少爷叶存礼的同辈人。
刚刚王裕对她讲过,这小姑娘是叶家老太太看中的孙媳妇,那这小姑娘……程盼拿眼睛瞄孟年,心里嘀咕:竟然成年了?看着不像。
随着男人的应声,沙发上的白裙少女肉眼可见地变得拘谨规矩了不少。
程盼眼睁睁看着孟年慢慢挺直了背脊,双腿并拢,连脚尖都整整齐齐地朝向着前方。
那一脸紧张的小表情,看得程盼感同身受。还记得当年初见叶敛时,她也是如此。
此时此刻,男人只站在那,略微低头垂眸深思的模样,就叫人心里没底。他沉着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孟年,一时间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程盼清了清嗓子,意图打破僵局:“天色不早,孟小姐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咱们明儿再说。”
孟年心里对这个姐姐好感度又上了两个台阶,感谢对方的体贴,但主人没发话,她实在不好什么都不说就走。
她双手放在膝上,抬起头,语气温顺乖巧,“叶叔叔,我当然记得您,我们去年见过的。”
清脆清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敛恍然回神,思绪又在下一刻骤然拉远。
他说:“去年春节,在老宅?”
孟年下意识反驳,“不……”
她又闭上了嘴。
去年的除夕她和外婆第一次到东城叶家做客,当时见过难得回老宅一趟的叶敛。
可他们在那之后,的确还有一次见面,但大概是叶敛事忙,一件小事而已,他早忘了也是正常的。
她刚想改口称是,叶敛先一步开口,他凝视她,低声:“记错了,还有一回。”
“去年三月,在你大学门口。”
孟年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大概是惊诧与欢欣都有吧,还有点受宠若惊。
孟年终于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点头,“您还记得,当时谢……”
一句道谢的话没说完,叶敛突兀地打断道:“刘婶他们几点走的?”
孟年愣了下,她不知道。
王裕端着碗从厨房里快步走出,碗沿太烫,他小跑着把碗放到餐桌上,手指捏住了耳朵,望着他们这边道:“我爸说五点进的手术室,不到六点就转到病房了。”
叶敛偏头看向王裕,语气无波,“哪家医院。”
“就是最近的一中心。”王裕说完转身,又进厨房端了一碗面出来,庆幸道,“运气算好,到时正好遇上了刘院长,给我妈尽快安排了手术。”
说完又转身回了厨房。
程盼啊了声,算了算时间,接话道:“那爸妈他们应该是三点多就出门了。”
叶敛垂下眸,没再说话。
突然,客厅中一阵铃声响——
“来电,叶存礼,131……”
机械质感的男声语音刚开口,孟年吓得手抖了下,险些没拿住掌心中正在疯狂播报的手机。
客厅里的另外两人也都微微变了脸色。
到南城后,叶存礼给孟年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接。她原本就不想跟叶存礼说话,如果是独自一人,她一定是直接挂断的,可现在……
孟年为难地抿起唇,现在人家的叔叔就在旁边站着,她……接还是不接啊。
铃声已经响了有十几秒,耳畔沉稳的男声终于响起:
“不接吗?”
孟年的脸慢慢红了,窘迫无措又慌乱。
她埋下头,呐呐道:“我、我一会、一会给他打回去。”
她尴尬窘迫的样子落在其他人眼中,变成了不好意思当着别人面接男朋友电话的害羞神态。
手机还在闹,孟年心烦意乱,背过身子,将手机举到唇边,压低声急切道:“盼盼,静音!”
听到智能AI的名字,叶敛挑了挑眉,看一眼程盼。后者原本一直弯着的唇慢慢回落,直到拉平绷紧。
“静音”指令发出的下一秒,手机便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餐厅又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王裕将第三碗面端上来,一抬头发现程盼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
王裕:?
他茫然,“老婆,怎么了?”
回应是两只更加怒目圆睁的眼睛。
王裕:“……”
“程盼。”
两只眼睛瞬间变回正常大小,“是,先生。”
叶敛淡声命令:“时间不早,送她回房间休息。”
“好的,先生。”
孟年循声望去,“看着”叶敛,说出一晚上的担忧,“刘婶她没事了吗?她今天是不是回不来了?”
“阑尾炎手术后会住院观察几天,”程盼自觉接话,“孟小姐不用担心,只是小手术。来,我送你回去休息。”
程盼试着扶上女孩的肩膀,见她并不排斥这样的身体接触,一边温声提醒她注意脚下,一边扶着她慢慢上了楼。
二人离开,王裕走近,一头雾水。
“四哥,看什么呢?”
王裕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
铺着软垫的沙发上留着一个深深的坐痕。
叶敛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觉得孟年大概在这里坐了许久。
黑着灯,在这空空荡荡的客厅里,一个人从天亮坐到天黑。
“王裕,你一年前做的那款智能AI呢?”
王裕愣了下,“一年前?哪个?手机里那款?”
“嗯。”
“项目放弃了啊,虽然那款AI在很多地方都对市面上产品的功能进行了优化,可当时你说没有必要继续做下去,就给停了。”
“哦对了,前段时间技术部找我要,说是要参考算法,还要做个什么用户测试,我就给了。”
叶敛喜欢创新,不喜欢做别人做过的东西,哪怕是能比对方做得更好,他也没太多兴趣。他喜欢做从没有人能做成过的事。
现在哪款手机里没有语音助手?区别只在于好不好用,哪怕他优化得再好,也是旧东西,没什么意思。
“继续做吧。”叶敛视线落在沙发上,低声道。
王裕摸不准boss的心思,不过老板有命,他一向不问缘由地遵从,他看着男人不怎么高兴的脸,无奈笑道:“行,我做了面,去吃点。”
正说着,程盼也下了楼。
王裕热情地迎上去,揽住爱人的腰,低声哄她。
叶敛朝餐厅走了两步,远远地看到桌上摆了三个碗。收回视线,他低了身,将小沙发上扔着的西装和领带捞起。
无视了一旁小情侣习以为常的恩爱,面不改色从二人身旁走过,径自走向室内电梯。
“你们吃,我睡了。”
王裕看着他的背影无语,“迟早身体得垮。”
夫妻俩肩挨着肩坐下吃面,王裕好不容易弄明白自己为什么挨老婆白眼,哭笑不得,连连求饶。
“那AI用的是咱俩的声源,一男一女,谁知道技术部给孟小姐用的是男声款,再说当初取名的事你同意的呀,盼盼多好听啊哎呦老婆你别掐我啊!”
打闹后,王裕夹了一筷子面条往嘴里送,腮帮子一鼓一鼓咀嚼着,突然顿住。
他想起什么,放下筷子,快步走到沙发前。手指摸了摸下巴,看着茶几上那杯无人动的水杯,又望向沙发上已经消失的坐痕。
很快,恍然大悟。
王裕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坏笑着眯了眯眼,“原来如此。”
他就说么,怎么突然关心起他爸妈几点离家。
那小姑娘至少在他爸妈离家以后,就没再进食进水。某人的体贴和用心倒是显得他这个特助很不称职,要是他稍微笨一点,没领悟到大老板的深意,把人饿坏了怎么办。
王裕转念又想,boss大人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周到了?他成天跟在身边,怎么没发现这人成长了呢。
直到程盼催王裕吃饭,他才拿起水杯,慢悠悠走到餐桌前。
“快,再不吃面条就坨了。”程盼道。
王裕点点头,笑道:“的确,所以赶紧把面给孟小姐送上去吧。”
程盼茫然,“嗯?”
王裕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劳烦亲爱的老婆大人把这杯水和面都给孟小姐送上去。”
又手指了指楼上,“告诉她,这都是她那好心的叶叔叔给她留的。”
程盼:“……”
**
深夜11点,孟年将空了的面碗和水杯向前推,一手捂着胃,一手扶着桌沿,缓慢站起身。
久违的饱腹叫她生出一丝困倦,同时满足感又叫人诚惶诚恐。
孟年脑海里始终回荡着程盼口中“先生交代的”五个字,心底的不安感愈发浓烈。
她有些畏惧叶敛,以至于即便早就吃饱,又因为想起那五个字,最后还是勉强自己将面全都吞了下去。
撑,撑到想吐。
她害怕叶敛是看在“叶家二少未婚妻”这个头衔上才再次对她“照顾有加”,更害怕自己急于摆脱这个称呼的心思被男人看穿,再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孟年在房间中摸索着,找到了床的位置,她慢慢爬上去,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
靠坐在床头,忽然想起了高中时,第一次见到叶敛时的画面。
第4章 先生不会同意的。
孟年从小成绩优异,除了父母离婚与母亲去世的那年以外,她从没有考出过年级前三。从南城一中初中直升到高中的那年暑假,她认识了叶存礼。
那天是拿到中考成绩后的一个周末,她来到高中部见未来的班主任。从高一英语组的办公室出来后,一个身材高挑清瘦的男生追上了她。
“刚才在王老师办公室我们都听到了,你也是一班的!我和我朋友转学来到一中,新学期你就是我们的班长了,”男生笑容阳光爽朗,朝她伸手,“我叫叶存礼,她叫赵清忆,请多指教,孟班长!”
孟年不喜欢男生自来熟的模样,目光警惕,冷淡地点点头,转头离开。
她以为他们会等到开学才再见,没想到,一个小时后,在外婆家门口,她又看到了那两位新同学。
除了他们两人以外,还有个个子比叶同学还高一头的成年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衣,黑色的休闲裤,双腿修长,浑身带着强大的气场。容貌十分英俊,但脸上的表情却极其冷淡,七月的烈日都暖不透他那张脸。
他的方向面对着孟年,正低头对眼前的男生女生说话,没说两句,就把身边的大行李箱推了过去。
很凶,还很不耐烦。
孟年不小心和对方对上视线,之后好几年都没法忘记那双疏离冷漠的眼睛。
后来才知道叶存礼和他身边的小姑娘是孟年外婆家的新邻居,他们因为家中生故,从东城来到这边上高中。那个年轻的男人是叶存礼的小叔叔,顺路送东西过来,送完东西一刻不停地走了。
开学后,孟年又见到了叶家的小叔——在南城一中的宣传栏里。
孟年站在宣传栏前,看着那段几乎写不开奖项与成绩的单页,与照片上那张略显青涩的面庞以及难掩锐利的眼睛,她眼底微光闪烁,心底泛起一股澎湃的热意与冲动。
高中三年时间,有关叶敛的传说从未从孟年身边远离。
有时是叶存礼得意洋洋的炫耀,有时来自老师口中那句“我曾经教过一个学生”,后来则来自于财经杂志与新闻。
这么厉害的人物,她也只见过三回真人。
……
第二天早,8点闹钟响起,孟年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又过了一天,孟年的脑海中对房间的地图有了大概的印象,这次她不再需要AI的指引,凭着记忆,她轻手轻脚地慢慢挪到了门边。
为了方便她出入,刘婶把她安排在了二楼最靠近楼梯的房间,这间客房也是一楼二楼中唯一有独立洗手间的卧室。
孟年将房间门悄悄开了个缝,缓慢挪出去。走到楼梯口,一楼客厅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上来。
即便有人刻意压低,质问声与怒火还是不可避免地碾过楼梯,冲进了孟年的耳朵里。
“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强人所难。”
孟年微怔,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缩。
楼下的剑拔弩张在继续。
“威胁么……您说笑了。”男人握着电话,敛眉轻笑。
“我记仇?”他轻喃,又笑,慢悠悠道,“嗯,很清醒的认知。不过您请放心,我不会对一个受伤的小姑娘发火。我的不满,当然都只对着您一人啊。”
“……”
孟年没再听下去,慢慢后退,把自己关回了房间。
耳边重回寂静,孟年心情低落。
她背靠着门板,慢慢平复急促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