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戏弄于孤。”
他脸颊之上皆是那鸽子伤处溅出得血迹,星星点点,眼神越发可怖。
独山国君惶惶不可总日之时,这信件仿佛是一记响亮耳光,将他的高傲与不可一世皆摔在地上,接着狠狠踩碎。
“孤放他们进来合作,他们却打着要将咱们一网打尽的心思”,国君恨得心头滴血,“窦绾,窦氏,人人都敢戏弄孤!”
独山国君雷霆震怒,当夜便着人至窦氏府邸抄家灭族。
另派人在勇毅军吃水之处投下害了瘟疫的牛羊之肉,不几日军中疫情肆虐,甚至波及到周边村落之中。
独山国境内,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王畿同燕国再不敢派人过来,只数名良医冒死前来医治,最后竟只一人生还。
独山国便越发叫人传成了魔窟,独山国君在大息人眼中几乎同妖魔无异。
王畿这边急的团团转,独山国中的信息久久不能传递出来,派去的良医又只回来了一个,细问之下只说是瘟疫导致,几人四处寻找瘟疫源头,可每每出现线索,队伍之中便有人感染倒下,医治的力量逐渐减少。营中的兵力也一日日衰弱下去,首领几次上表想要撤出,驻军到独山国之外,可独山国君都以恐怕会传染到无辜百姓之由,将王畿同燕君来信压了下去。
这事一时陷入僵局。
独山国君只觉得自己在背后操纵一切的感觉,实在叫他满足,甚至叫他沉迷到这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之中。
“孤瞧着,只息天子同燕君入了局尚不够有趣,要把那置身事外的赵侯小儿也一并拉扯进来才好。”
他嘴角的邪笑越发扩大,“你们说,这场局要怎么做才好?”
他看向周围的宫人。
“嗯?”
国君的喜好越发古怪了,大殿之内谁也不敢言语。
只剩他自己癫狂的走了走去,“赵侯不是才封了小君么,小君貌美,孤还从未见过……”
赵国郦下,熙宁在宫中无事,这日便打算到陈小孩家中瞧瞧。
独山国那边的动静实在过于异常,赵侯便宣了荀克烈进宫,同桑仕秾几人一同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公宫车驾富丽堂皇,熙宁只感觉自己坐在一会移动的屋舍之中,若不是这时候她身子不便,在车驾里走来走去也使得。
邵环为凉月母女所寻得处所却离他的十将军巷极近。
这里皆是赵侯赐下给几位得力干将的府邸,那巷子便就在公宫墙外,本就是赵侯特意为方便诸位入宫所建。因将军数过多,便被百姓戏称为十将军巷,后来这说法渐渐流传开来,索性这里从前的名头倒无人在意了。
第91章
熙宁叫宫人小心翼翼搀扶下了车, 这短短一截子路程,为了照顾熙宁的身子,车驾走得越发得缓慢起来, 她只感觉自己在车上都睡了一觉起来,这才到了陈家的门外。
这会儿凉月已经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
待熙宁落了地, 赶忙上前搀着她向门内走去。
熙宁在车上便瞧到小妹那小小身影,几个月不见,小妹走路已经很稳当了,这会儿正抱着阿娘的大腿,怯怯打量着衣着华贵的熙宁。
彼时凉月刚刚知道熙宁的女君身份之时,出乎邵环的意料, 因为凉月居然并未显得很吃惊。
女君之间总有些不同于他们男人的细微之处,其实凉月早早便觉得情形不大对经,只是自己也说不好别扭之处在那里, 甚至觉得同熙宁实在太过投缘。
如今真相大白, 细想起来一切反倒有迹可循。
“从前印象之中你还是少年人的打扮, 整日在军营里同他们男人拼杀,如今猛不丁换回了女装, 甚至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我竟一时有些转换不来, 不知如何是好了。”
熙宁只管叫她如从前一般对待自己,“我身边也没个能说话的人,从前相熟的那些,你都知晓, 无非就是三爷, 桑仕秾和邵环,这几个现下都忙得什么似的。我便想到了你, 咱们女君之间说说小话,我还能想你请教些生育的经验,简直再合适不过。”
两人迈进了大门,这门厅不算很大,但是清扫的干干净净的模样,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凉月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在清水河之时熙宁便知道,有她在无论是什么污糟的地方都能收拾出个样儿来。
“你若是闲了,大可叫我进宫去陪你,何至于叫你挺着肚子来瞧,邵环前几日路过之时才告知我这事情,后来又说你要亲自登门,我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熙宁却摇头说那不一样,“总在那华丽之处待着,我也想换个地方松快松快,还是你这里说话便宜一些。”
如今熙宁的身份不同以往,凉月生怕薄待了她。
特地给她准备了一应新鲜东西,熙宁知道凉月的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何至于都换了新的,咱们是什么性子的人,你还不晓得么,连君侯都不甚介意这个,这么着多浪费。”
凉月给她沏了热茶,“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你莫担心,这都是邵环和小孩在营中发得节礼,有布匹有茶具,你看这软枕是我亲手封的,待你月份再大些,侧躺可以靠在这上,腰上能舒服些。”
邵环大概真心实意帮了陈家不少,凉月家中四处可见他送来得东西,几乎填满了半间房。熙宁从赵侯处也听到些小道消息,此前虽然觉得两人颇为合适,倒也未料到进展这般顺利。
料想邵环确实是上了心的,只是不知凉月做何打算。
凉月给她展示怎样使用,熙宁便在一旁且瞧得津津有味。
她阿娘去得早,兄长又是男子,及笄之后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是熙宁自己去摸索出来的。如今宫中虽然万事不缺,可如孕期腰靠这种小物件,要宫人去做是绝想不到的。
“你真像我阿姐,我从前身边都是些男君,到这会儿恰好认识了你,是我的福气。”
熙宁看着凉月在地上忙来忙去不肯停歇,忽而有感而发。
凉月回身冲着她恬淡的笑着,“能认识你们几个,才是我莫大的福气,”
这会儿小妹叫凉月报到榻上玩起一只布兔子,瞧那手艺便知是凉月自己做的,针脚细密用料扎实。小妹抱着在怀里滚了一圈,瞧见熙宁望着自己的小兔子,便大方的同她分享,将兔子举在半空给她看,“兔——”
熙宁新奇的“哎呦”一声,“这个字说得真好,真是清楚。”
她望向回身看着女儿露出满足笑意的凉月,“小妹口齿伶俐,瞧着真叫我欢喜。”
也不知凉月要付出多大的耐心才能将孩子教得这样好,几乎瞧不出来是生了那样一场大病的。
“就是学得慢,也有怎么都学不会的时候,总是要耐心再耐心,不然日后苦得就是小孩了。”
凉月也不指望小妹今后能恢复如常,至少长大后能自己照顾好自己,若真如良医所言此后的智力只停留在孩童时期,至少要教会她基本的能力,也不枉自己苦心带她来这世上一遭了。
“听邵环说起,小妹不单说话伶俐了许多,走路运动也恢复了六七成,今日我看她随你在门外立着,瞧着确实大变了模样,倒真的瞧不出同旁的孩子有何不同了。”
熙宁顺了顺小妹的发顶,哪里稀疏的一些毛发,比在清水河倒也强了许多。
“也是你们照应着,小孩又不必我来操心,便一心照顾她,能走到今天不知是几世修来得福分。”
她逗弄小妹一下,又给孩子喂了一块饴糖,“甜甜——”
凉月这会儿才将一些事情打理妥当,怕熙宁胃口不好,又学做了些新鲜小菜,叫她一会儿回宫之时带上一起走。
熙宁看她逗着小妹的时候温柔的不可思议,仿佛不知疲倦,那美丽的面庞上都带着一层圣洁的母性的光。
她便试探性的问她一句,“邵环和三爷近来可来过么?”
桑仕秾本就冷情,不是个同人热络的,熙宁干脆都不会张口提他。
“三爷家小就在离咱们这处不远的南向,拐个弯便到了,倒是很能同邵环搭伴过来,说说小孩在营中的状况。不过说起来还是邵环来得多些,那可是咱们府上的常客。”
她笑着打趣一句,半点不见娇羞之意,似乎对邵环的诸般示意,并无察觉。
“我看邵环年纪不小,又常来咱们这里帮忙侍弄,旁边院子的嬢嬢瞧他不错,一问又是个房中无人的,本来打算替他说和一门亲事,那知这人想也未想便说不必。那女君实际我是认识的,人很不错,家世也好,配邵环是绰绰有余的。”
熙宁还当邵环的表现已然足够明显,这凉月居然半点不曾疑心过么,邵环这般地位的赵军将领,手下兵力过万,随意点上几人便能将陈家这小小院子从头翻新一变,何至于隔几日便登门替她处理大事小情。
只是这事由她来挑破总归不好,“许是邵环心不在此,毕竟营中事务繁忙,这会儿还有几件大事需要料理。”
凉月也点了点头,“你们的事我是个外行,是看不破也听不懂的,如今连小孩都忙得什么似的,也不知身子骨受不受得住,一个个都叫我操心着。”
熙宁坐了一阵便觉坐不住,扭身靠在软枕上望向他,“忙一点儿好些,他这年龄的孩子,学东西快,忙起来便能快些出师独当一面了。”
这边两人正闲聊着,却听门外有生人来问路。
凉月探身望向窗外,“咱们门前立着这么一大群的侍卫,竟会到这里问路,倒是奇怪的很。”
熙宁并未当做一回事,“这条巷子僻静,住户也不多,估计只是看着人多,便上来碰碰运气。”
凉月不放心的又朝外瞧了一眼,“往日里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一个生人,今日倒是巧了。”
她起身到屋外同宫人提点了几句,“叫外面的兄弟们多注意着些,这会儿小君的身子可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小心总是没错的。”
她要回屋之事又觉得嘱咐尚还不够,“把生人轰走便好了,做下什么事来抹黑的可是咱们小君的名声。”
宫人屈身道是。
她这么一来一去耽误着,熙宁居然靠着软枕又小睡了过去。
小妹在一旁眨着眼瞧这个美丽华贵的仙女一般的姨姨,想要伸出小手去摸一摸熙宁绸缎一般的黑发,叫凉月轻唤了一声“祖宗”,赶忙将小妹抱到了偏厅去。
这会儿回身给熙宁身上盖了一层薄毯,在一旁守着她叫她放心好眠。
熙宁午后才到了陈家,这会儿不知不觉一觉睡到了傍晚,再看窗边天色,那墨色已经渐渐压了上来。
她这会儿嗜睡,没想到在陈家竟睡了这么久。
凉月守着她也小憩了一会儿,听到响动才发现熙宁才睡醒的娇颜,正是脸颊上挂着一层红晕,娇俏可爱的模样。
熙宁自己也吓了一跳,赵侯在自己走前千叮万嘱,叫自己回去陪他晚饭,他这人也有些倔强,若是等不到自己回去,恐怕真要饿着肚子再去处理政事。
熙宁不单耽搁,赶忙叫人备好车马,好在此处距离公宫不算很远,叫赵侯先饿上一时半刻不是大事。
只是车驾走出不旧,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炸响,不知是谁在路中丢了一鞭响炮,惊得西旗马腾起了前蹄,熙宁只觉车驾一阵摇晃,她在探出头去,那时侍卫便已经控制住了马车,马儿也在一旁打着响鼻,熙宁拍拍自己的胸口问道,“怎么突然放起了鞭炮?”
“今日是临南生意人的响五节,要每家每户都做些响声出来,祈求生意兴隆,这条街往后便都是各色的铺子,恐怕咱们这会儿要过不去了。”
熙宁看了看外面热闹得声音,“换条路吧,这会儿停在这儿也不是办法。”
侍卫看了看长得不见头的鞭炮队伍,想着便不从正街进宫,有他们晨起入宫当值常走的路,路况熟悉,过得去这样大的车驾,故而掉了车头向另一边走去。
赵侯在宫中却等待许久不见熙宁回宫,桑仕秾在去路上直慢慢寻去了凉月家中。
却只见凉月在榻上同小妹玩着,桑仕秾暗叫一声不好,赶忙翻身上马向着另一条路追去。
第92章
几人皆知道今日之事非同寻常, 在距公宫如此近的距离里,赵军兵分两路前去寻人居然都不见踪影,叫赵侯急出一身冷汗, 急忙关了四向城门,所有城中之人皆不许出城。按照凉月所言, 推算他们离开的时间,熙宁应当来不及出了城去。
桑仕秾同赵侯分向两边,又带着火药用作信号,一队若是发现熙宁踪迹,便引燃信号火药汇合。
万三带另一路人马重新自公宫向陈家往来的大路上搜寻,以防熙宁的车驾绕回到主路上回宫。
这会儿天色渐暗了下来, 邵环又带着营中将士前来支援。
赵侯知道这样大的声势,寻到熙宁只是时间问题。可心中惧怕,她如今身子不便, 若是歹人未待自己寻到, 便对她下手, 那当如何。
思及此除,他立时便恨得心头滴血。
是谁胆敢在郦下对公宫车驾下手, 一瞬间赵侯心头闪过数个名字。息天子,燕君还是那个传闻中茹毛饮血的独山君, 他这时全乱了心神,竟没有半分从前智珠在握的笃定模样。
心中慌乱,他眼中只剩下不停后退而去的人与景物。
熙宁所乘坐的车驾华丽而庞大,在路上显眼非常, 只要见过的人便不可能没有印象, 赵侯拦住一个腿脚挂满泥泞的庄稼汉子。
这样的架势几乎吓垮了庄稼人,那男子背上锄头晃了晃跌下肩头, 整个人都抖了三抖,“瞧着,似乎向泥泞之地去了。”
这男人也很奇怪,来时路既通常又宽阔,那马车为何非要奔着窄处而去,想必是个不认路的,他虽然有意提醒,只是那车队走得极快,他两脚比不过人家四只轮子,便只好作罢。
这会儿见这俊朗又尊贵非凡的男君将自己拦了下来,他暗暗猜想这两队人应当是郦下哪个大官家所有。从身边人数和马车的打扮就知道是贵族之家,至少也得是北司门尉官这般级别。
不若便是郦下郡守之子,不过听说这人前些日子似乎出了事,下地之时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有说他已经叫马踏死了的,也不知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在这男子眼中,郡守已经是十分了不得的大官了,若这年轻人是郡守之子倒也合理。
赵侯问到了熙宁的去向,一刻不再犹豫,马鞭一甩便向远处疾驰而去。
那男子留在原地左右张望,这会儿他见人马渐渐远去,虽然两股战战,但好歹能大着胆子迎了上去细看那群人身上打扮。
夜里视线实在模糊,好在那一队人身上举着火把,他倒也并不费力的辨认出那渐行渐远的旌旗。
“赵——军。”
那男子认出了那两个青底的字,吓得“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
“这是,赵侯——”
前路便是一片林子,这会儿入口处车辙印还清晰可见,料想熙宁他们也是才进了此处不久。他速度便也慢了下来,小心辨认着车印的方向。
正视线焦灼在面前土地之时,身边忽然有人叫道,“君侯,前面是宫中的车驾。”
他直起身来,拿了火把将前路照得明亮。
果然是自己为熙宁所改那车驾,一半车辙已经陷进了淤泥之中,半点动弹不得。
他赶忙上前查看,车中已是人去楼空,辨认之下并未在车上发现血迹与打斗的迹象,他心里越发急躁起来 。
这条路同回宫道路已经纯粹是两个方向,大概是熙宁为了早些回宫,等不及几条大路清理出来,便特地叫人挑了小路来走。
赵侯站在车上,甚至能看到远处的苍山山腰。
他脑中充血一般的混沌,立在原地晾了许久,好歹叫夜风吹出一丝清明。
“灭火把!”
赵侯回身叫所有人都将火把熄灭,此处远离人烟,少有灯火。若是这里还有其他人赶路,必然会为了避免跌进泥里,用火把来照亮前路。
随侍皆是追随赵军四处行军之人,自然知道赵侯此意是为何,立马将火把在地上滚了几滚,这边立刻便暗了下来,只剩天空一轮明月,四周便勉强以月光照亮罢了。
赵军众人便立刻收拢在一起,赵侯小心辨认着,却从队伍后方传来声响。
“君侯,西南向有火光。”
赵侯调转方向向西南而去,果然见到远处有一亮迹,从远处看去只如同烛火一般微弱罢了。
应当就在不远之处,他带队赶忙跟上。
只追随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赵侯已觉距离不远,那火光原本已有碗口大小,忽而却彻底熄灭,半点火星都未再露出。
赵侯不敢耽误,赶忙叫众人将手中所有火把燃起,几乎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果然见半里之外有十数人已经要走到吊桥上去,这群人有意不让来人看到人群中间是何样貌,赵侯越发不敢轻举妄动。吊桥并不稳妥,若是中间出了意外,熙宁便更加危险了。
赵军之人不敢追上前去,在桥前高喊叫前人停下。
哪知那伙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快速通到对面后便扬刀将吊桥的绳索砍了下来。赵侯这边没了通路,眼睁睁看着他们拥着中间的人向苍山逃窜而去。
“后退到原路,走潜河方向。”
又留了几人在原地守候,以防过桥之人再原路返回,赵侯便率众从潜河追去。
熙宁却叫人留到了一户农庄之中。
原本是宫人下车问路,不想那路竟渐渐走到了难行之处,最后越走越窄直到陷进了淤泥之中。
那路人赶上来直说抱歉,这边靠近农田,开春才浇了水,将林子里也淹了大片,道路很是泥泞。
这马车也没法子再启用,便依了妇人之言,派了人到宫中报信,自己先去农妇家中休息小坐。
她身边所带人手不多,再派人回去报信,人手便越发少了。熙宁不过只是在院中讨了一杯热水,正要喝下解渴之时,忽而看到农妇院中墙边立着得锄头与爬犁皆是干干净净,半分没有粘上泥土的样子。
那田地饮水,水量大到都浇到了林子里去,这几日下地的人们怎么可能工具与鞋子上皆是干净模样。
熙宁趁她并未留意,将水泼去了另一边。
那妇人心中也是忐忑,不知另一边的人可有将赵侯引去了别处,待会儿若是下手可万不能同赵军碰个正着。
可怜这年轻貌美的小女君了,瞧着年纪也不大,还怀着个孩子,恐怕要吃些苦头了。
熙宁还是一如往常,仍旧热络得同那农妇交谈着。
“家中只阿姐一人么,可有丈夫和孩子?”
那农妇搓了搓手,“有的,一早便回来了,怕是跑到外面吃酒赌钱,男人们好这一口,好在我给他的钱少,他过两把瘾也便罢了,一会儿就该回来喊饿了,我还得抓紧做完饭哩。”
听这妇人的意思,家中这时候正是无人,可熙宁却不敢信她,恐怕这番说辞只是为了叫自己放松警惕,若是自己喝了方才那碗水,恐怕不一会儿便要任由她们捏圆搓扁了罢。
近看这农户的院墙都要垒得比旁人高些,简直如同一座牢笼,熙宁四处看着,仔细寻找可突破之处。
熙宁的听力同起身边的宫人比自然是非同寻常,到底是在赵军之中训练过,她已经能感受到屋内兵器出鞘时磕碰到的微弱响声。
他们人手应当远远超出自己这边的随从,确实是自己失策,以为自己在郦下城中不会生出险事,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着了别人的道。
“阿姐,家中可有小解之处,有孕之后时不时便要去一趟,这会儿竟又有些不爽利。”
那妇人努力保持着笑模样,“那墙边便是,你点着灯,可莫要摔了。”
桑仕秾那边却逐渐绕路到了一处农庄,说来也是巧合,原本同赵侯分别之后便去了两个方向。未料到那路上晨起便遇上山石滚落,熙宁是断断不能从那里通过的,所以他原路返了回来,本欲同赵侯汇合,可在路边寻到一片赵军彩甲,他断定情况有变,便循着彩甲迹象而去,又因天色不好,线索断断续续,桑仕秾着实寻了好一会儿才到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