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山门前的崎岖道路,想起熙宁昨日提起得,过日子就是要不断调整方向,痛快地答应下来,“好,祖母一定会去。”
熙宁在回郦下的马车上,一眨不眨地瞧着不断远去的山峦。
赵侯为求宽敞,特地着人重新将车舆加宽,熙宁横躺着都绰绰有余。
他在马车外骑马跟随,不时要问上一句可有不适,这车舆行进慢慢悠悠,她正昏昏欲睡叫这人忽然叫醒,不耐烦地“哼”上一句,调头将背后留给他。
简直是烦不胜烦。
这般速度,自然不能同来时相比,两日之后方才走了一半路程,众人便宿在一间宽敞的公舍之中,此处是专门为各国君侯来郦下途中歇脚所建,故而很有些公宫般气派的模样。
公舍中打扫得纤尘不染,熙宁白日里睡足了,这会儿从赵侯那近似于无的行李中寻出一部书简瞧了起来。
这书简却晦涩难懂,似乎是治国之政,可是文中用了大量隐喻,熙宁只觉得每个字都十分熟悉,可合在一处便成了另一番模样。
这会儿有侍者送了热水来,熙宁叫人进来备好洗脚桶,一边舒服的泡脚,一边面色痛苦的看书。她内心觉得赵侯有些变/态,怎么会有人看得懂这么多高深的东西,甚至甘之如饴,一日不读浑身不爽。
当政之人果然要有一百个心眼子在身上。
正这样胡思乱想,身边榻上却向下一沉,她立刻叫人抱进了怀里。
美人哪哪都是柔软的,赵侯只觉自己似乎捧着一团绵软之物,心中痒意发作起来,禁不住四处点起火来。
熙宁这几天也尝到点亲热的甜头,这几日点到即止的接触越发频繁,赵侯被她的小软手揉上几下就要发作,每每箭在弦上,可又想到熙宁祖母和那女良医的嘱咐立马停手。
他很有即将做阿爹的自觉。
可她怎么生得哪里都是软的,又越发学会了无声回应,搞得他心里也柔软如水般舒适,上上下下只一处过不下去。
他自她肩膀下爬起身来,附带又狠狠嘬了一记她的脖颈,含含糊糊在她耳边轻叹,“越发好了,你瞧得见么,好漂亮的模样。”
熙宁也迷迷蒙蒙,不知他又在咕哝个什么劲儿,轻抬了抬头瞧着自己一身凌乱,“好像在哪儿见过这模样。”
“嗯?”
赵侯替她理着乱发,却不叫她这么快将里衣收拾齐整。熙宁闭着眼,能感受到若有似无的接触,熙宁越发松散下来,他指尖蜻蜓点水一般,偶尔不知道碰去了哪里,她立刻整个人发出一声令人遐想的婉转之音。
熙宁轻轻匀着气息,可还是不免暴露出享受的音色,“你未见过么?”
“见过什么?”
赵侯不知熙宁所说是何意思,他却想知道,他们所做的事情在熙宁眼中是什么场景。
总归应当不是什么正经场景。
“就是你那画儿啊,第十六张图上就是这样画得,两个小人一个躺着,一个在旁边坐着……”
果然……
她表情一片纯然,仿佛在讲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同晚间用饭时强调着,羊肉羹膻味儿过于重了一般自然。
只是她故意一脸天真地逗他,“你忘了么,那画上小人的手,还一直捏在漂亮处呢。”
赵侯叫她说得头皮一霎酥麻,差一点又要狂乱起来。
只是他一向善于忍耐,便就着自己手指正挨着的地方,略使了点劲儿捏了一把,“你再顽皮试试?”
熙宁咬着手指关节吃吃笑了起来。
赵侯这边压抑自己同她并排躺下,“咱们回去之后先去敬告祖宗,而后立刻便发制书下去,再待术士算过吉时,咱们便可广撒喜帖。”
他那语气简直气吞山河,“我赵侯娶妻,自然要八方来贺。”
熙宁这时候有些困倦,可还是不忘要捉住机会提些要求,“到时的贺礼可要算一半进我的帐上……”
她打了个秀气的哈切,扭身就要向另一边侧躺,赵侯立马追上来贴在她背上研磨,“竟是个小财迷不成?”
“唔,好明显么?”
熙宁眼皮已经半合,迷迷瞪瞪应了一句。
赵侯看着这个放了火便先行睡去的小妮儿,浑身力气却毫无用武之地,这会儿更是连亲香都带着怯意。
忽而叫屋外一阵略有些急促的叩门声唤醒。
赵侯知道手下人极有眼色,若非有急事,断不会在这时候敲门叫他。
他替熙宁盖好衾被,自己稍事打理,侧身从门缝中挤了出去。
“何事?”
桑仕秾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这才等到赵侯现身,赶忙将紧急之事报上。
“窦君殁了。”
第87章
纵然也算是在预料之内, 赵侯不由还是觉得浑身一震。
这个压在自己头上多年的人物,竟就这样撒手人寰,不由叫人叹息。从前叱咤风云, 一手扶持儿子上位,压着独山国多年喘不过气来, 却又不许赵国大量出兵,同独山国正面交战的女强人,最终竟落得个绝食而亡的下场。
赵侯久久不语。
“君侯,要不要今夜启程回郦下?”
他回身瞧一眼已经睡熟的熙宁,“她醒来后,先缓缓回城, 不必心急催促。”
桑仕秾道一句,“善!”
熙宁这夜睡得不算踏实,中途醒来却见枕边空空。她睁着眼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回来, 这便慢慢起身出了门去。
声音惊到了门外的侍从, 便有贴身照顾熙宁起居的宫人上前, “女君,君侯已经启程回了郦下。”
熙宁不是个不醒事的, 只略一想便知道是公宫之中出事,不然依他如今这痴缠的性子, 不会不说一声便匆匆离去。
“窦君殁了,君侯要回宫主持奠礼。”
熙宁听到这消息便觉得腹中一阵抽紧,孩子似乎也被这样的消息吓到,她扶着门框稳住自己, “是什么时候的事?”
“应当是前夜的事, 晨起守夜的宫人去看,人已经凉了。”
熙宁默默点了点头, “好,我晓得了。”
她思索着赵侯在都安之时,同自己提起公宫的事情,一件是窦君绝食数日,另一件便是窦绾失踪。
如今窦君这边已经是尘埃落定,可她心里总觉得难以平静,不知后面还会再生出何事。
桑仕秾撑着脑袋在厅中闭目小憩,听到身后有人声传来,他立刻起身到熙宁身边,“熙宁——”
这边熙宁低头沉思着,忽然听到熟悉的音色,看到是桑仕秾前来没由来便觉得心安。
“你怎的未同赵侯一道先行。”
桑仕秾回道,“君侯担心你的安危,叫我留下护你”,桑仕秾叫熙宁安心,“宫中有万三和邵环守着,万事安全,你不必担心。这会儿天色尚早,咱们天亮之后再启程,赵侯嘱咐一切以你为先。”
熙宁对桑仕秾有种天然的信任,听他说宫中无恙,便暂时放下心来,“赵侯曾提起宫变那日,窦绾意外失踪,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桑仕秾将她领到厅中桌旁小坐,“咱们的人将窦君请回了大殿,那时候窦绾便已经没了踪迹,万三后来将窦君大殿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后殿通向一败落的园子,那处少有人去,树丛掩映之处有半人高的墙洞,大概是窦绾早有准备。”
“所以窦绾同窦君,倒也远不如她们在人前表现出得那般亲切,至少窦绾早已经给自己留了后手。”
桑仕秾点了点头。
熙宁又问道,“那可有追查她的踪迹,如今她去了何处?”
“依照咱们的人传回的消息,窦绾并未回到独山国去,路线反倒更像是要北上京畿。”
“北上?窦家在京畿并无人手,她去那里做什么?”
“邵环据她留下的书信手稿推测,窦绾很有可能是息天子的人,她一早便知道赵侯设局。息天子有没有派兵围去清水河,她最是清楚。”
熙宁补充一句,“可她没有将实情告知窦君。”
“是,非但如此,窦君如此轻易便上了圈套,还很有可能是窦绾在旁推波助澜。”
若真如此,窦绾便复杂的直叫人头皮发麻了。
“此事倒真是叫人意外了。”
第二日清晨上路,行行复行行,又是两日路程方才进了郦下界。
如今赵国国丧,街边不少人家已经挂上了白幡,道旁一片肃穆,连往日奔跑玩耍的幼童都一致噤了声,只天边孤鸟划过,叫人更觉孤寂。
她方才进了宫门,却见一陌生宫人在车旁迎接,熙宁有些奇怪,“怎的不见张盖盖,我殿内一向是他打理。”
那内侍只说自己并不认识此人,说完便垂头不言不语,复又立在一旁。
还来不及细问宫中异样,赵侯便一身缟素前来接她进殿。
熙宁看他下巴处又生出短短的胡茬,便知这两日他定然忙碌,“若是累了,便先休息下,稍晚些咱们到阿娘殿中问候。”
熙宁点了点头,这是应当的,早该好好同细君重新认识一番。
“马车行进缓慢,我这边不觉疲累。倒是你,瞧着不过两日罢了,便憔悴这许多。”
熙宁轻抚他那道长眉,“这两日可有合过眼?”
赵侯知道熙宁这时候最为心软,故而故意将自己说得可怜了些,“每日完整能歇一个时辰便算很了不得了,今日对镜一瞧,两眼的红血丝都要淌出来了,着实吓我一跳。”
他故意夸大其词,将熙宁揽在怀中仰躺去榻上“晨起还摔了一跤,那会儿头晕眼花,连自己是谁都差点忘了。”
“竟如此严重良医来瞧过没有?”
“良医这时候哪有什么办法。”
他说得斩钉截铁,“我瞧还是得你来。”
“我来?我来什么?”
他撼了撼熙宁,眼睛却亮晶晶的,“你陪我歇上一会儿吧。”
说完也不待熙宁拒绝,揽着她肩头便呼呼睡了起来。
显见是真的累了,竟还少见地打起了呼来。
大概是太有休息的气氛,熙宁原本睁着眼睛看着承尘想事情,结果再有意识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这时候夜幕降临,熙宁睁眼时赵侯已经叫人将裁减好的素服送了进来。
“息天子派了人来,先去见了使者再说。”
熙宁立刻便想到桑仕秾前一天说起的,窦绾极有可能是息天子的人,这事情实在也太过凑巧了。
窦君殁了不过才传两日,天子分派的人手便已经到了公宫之外,想必是窦绾早早提醒天子要做好准备。
“他们来,是单来吊唁,还是有其他事情?”
赵侯屏退两边侍者,学着自己给熙宁穿衣系带,“若我说他们单是来吊唁,恐怕你也不会相信。”
他笑意挂上嘴角,“息天子自己知道斤两,这时候来惹我可不是明智之举。”
熙宁也知道赵侯这时风头正盛,莫说是单息天子一人,就是燕国与息天子联手也绝不是赵侯的对手。
“可我总是担心,害怕窦绾自窦君处知道了什么,恐怕会对你不利。”
赵侯愣了一下,立马又松懈了下来,“这乱世,哪个不想从我手里分上一杯羹。”
赵侯将素缟给熙宁穿好,左右瞧瞧似乎尚可,又在她耳畔嘱咐着,“不必你去跪,你在人后坐着便好。”
熙宁心里早有成算,自己的月份不算很大,若是身子不觉得不适,点个卯总是需要的。
她便随着赵侯去了存放椁木的大殿。
有宫人一直在旁守着,熙宁只能从穿着打扮上瞧出哪个是赵宫中人,哪些是外人。
赵侯立小君的制书已经草拟完成,宫外稍有些门路的已经知道了小君人选,故而在殿中看到一温婉女子随在赵侯身侧,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看到女子已经隆起的小腹有些惊讶。
熙宁接过宫人递来的三支,已经燃着的明香,随着赵侯在蒲团上拜了四拜。
之后赵侯将人掺起,叫宫人搬了圈椅来,叫熙宁先坐着等候。
“天子垂爱,如今天色已晚,使者们仍旧不辞辛劳过来拜唁,显不胜感激。”
息天子派来的几位使者都是生面孔,熙宁只认识一个年岁最长的王宫司礼,名唤鲁玉。
天子曾宴请众臣,熙宁那时候跟随赵侯一道赴宴,说来那时自己甚至连基本的宫中礼节都不晓得,完全是一匹单调的白绸,那时便是鲁玉将二人引了进去。
鲁玉看了熙宁先是一愣,知道盯着赵国准小君一直瞧实在不雅,可他又隐隐觉得那人实在是像极了一个人。
可那人是“男君”啊,若是自己未曾记错,那人原是赵侯帐中一员小将。
倒还是熙宁先同他打了招呼,她嘴角同时挂了两个小小笑涡,鲁玉这时候终于敢确定是谁,
同时却也惊处出一声冷汗,赵侯的癖好到底同旁人差出千里去,竟敢带着个女君上了战场。
鲁玉收敛心神,赶忙同赵侯寒暄几句,“天子惦念着,窦君往日里那样硬朗之人,到底也还是走了。”
另两人却不见安慰,偶尔还在左顾右盼着,显然不是真心前来吊唁。
第88章
几人挨个敬香之后便被宫人领着去休息。
宫中依旧井然有序, 赵侯行事妥帖,全没有突逢巨变的局促紧张之感。
“如天子所料,独山国似乎确实还未派人前来。”
方才随在鲁玉身边的两人仔细查看了一道敬香的使者, 听说甚至连最北面的燕国使者,都已经在来得路上, 只独山国迟迟没有动静。
照常理来说,独山国距离赵国最为接近,应当是最先接到消息之处才对。
“可见独山国尚在观望,窦君殁了,窦绾跑了,赵侯下一步剑指独山国, 几乎是板上钉钉。”
鲁玉瞧着远处群山,那山外便是独山国的地界,“若是他们迟迟不来, 咱们的人便悄悄前去, 会一会这个独山国君。”
天子一早便也察觉到赵侯野心, 从前向独山国示好,想要联手抗赵, 那时独山国是三雄之一,对天子好意嗤之以鼻。
如今燕国倚仗着息天子, 独山国虽然同天子并不亲厚,可到这危急存亡之时,总归要细细考量今后道路,同天子联手已经算是当下对他最优之解了。
熙宁同赵侯便相携去到细君宫里。
自宫变那日之后, 细君身体便不大好, 夜里容易犯头痛的毛病,赵侯寻了几位良医来瞧, 到底也还是说不好是哪里出了毛病。
“细君这几日夜里休息不好,傍晚那会儿你进宫时才歇下不久,这会儿想是已经睡醒,见了你一定很高兴。”
熙宁只盼细君不要嫌弃,毕竟前尘往事放在那里,若是自己可做不到以寻常心态,去见情敌的女儿。
赵侯见她神色之间带着紧张,便摇摇与熙宁相握的右手,“她期盼孙儿日久,如今你来了,还带着这个小小的人,是我们中行家的功臣。”
熙宁听到他给自己头上扣帽子更觉压力,松开他的手换行至他另一边,“我更害怕了,全瞧着我这个肚子。”
她不让他再提起这个话题,“你同我说说鲁玉那几个人,瞧着鬼头鬼脑的,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赵侯慢慢在她身边踱起方步,“算计着同独山国一起,摆我一道。”
他说起此事之时,态度居然如此轻松,好似别人算计得不是他一般。
熙宁赶忙走到他身前拦停了他,“你瞧出来了,怎的还这般轻松模样,独山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是比燕国要强盛些的,如今若是天子真能将两边牵线,他们三家的势力,对上咱们一个,谁胜谁负便不好说了。”
赵侯瞧着熙宁为自己着急,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意拖她一阵,含含糊糊地道,“你说得倒也有理,这我确实是没想到过。”
熙宁捶他肩膀,“这时候还在寻我的开心,你这般的人,哪里是事到临头才想对策的。”
赵侯听到熙宁如此说来,放下抱在怀里的手臂问她,“你觉得,我是哪样的人?”
“心思深沉之人”,熙宁双手撑在他肩膀上,冲他眨眨眼,“比那海沟还要深,鬼知道你当下在算计些什么。”
赵侯听她这般抱怨,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你想知道我在算计什么,那我便一一解释来给你听。”
他说眼下并不担心独山国那边有所行动,“独山国,燕国和息天子三方势力集结,确实是不可小觑的阵容。可莫要忘记燕地同独山国相去甚远,两边难以形成掎角之势,围堵咱们难于登天。咱们同独山国两相开打,待燕国增援赶到,恐怕战事早已过半。再者咱们的西旗马,在独山国这样的开阔地形里能极大拉开差距,纵然燕国增援及时赶到,北地兵士对咱们南地不甚熟悉,料想开端必然不会太过容易。”
“息天子一早便打着要在三方中间起主导之位的主意,燕国那时元气大伤是不得不靠向天子的,可独山国这会儿还不到山穷水尽之地,虽然多个盟友多个帮手,但是息天子拉拢独山国自然也是有所求的,独山国能不能答应出这个血,实在也不一定。”
赵侯看向熙宁。
“你是说,天子也瞧上了独山国的天然马场?”
“正是。”
熙宁琢磨着,“从前听说,独山国的马场大半掌握在窦氏手中,天子既然得了窦绾的支持,或许两边合作会比想象之中简单许多。”
赵侯垂头看她,熙宁随着他这段时日长进不少,“窦家应当是很早便开始同息天子接触了,因此前几日里窦君同咱们争斗之时,他大概是存着叫咱们两败俱伤的心思,只是未料到窦君一败涂地,咱们这边却只是损了皮毛罢了。”
“息天子背后同窦家是如何交易,咱们不得而知,只是窦家的马场,似乎并不如他们所描述之中的那般,轻易便能让与旁人使用,不然息天子也不必想着同独山国联手了。”
幸而赵侯从始至终未考虑过,以小君之位换取独山国的马场地,怪只怪赵侯野心巨大,他想要吞下的,从来都是整个独山国的土地。
“不过,他们既然有想要联手之势,咱们必然要提前破一破这势头。”
赵侯为熙宁解疑答惑,一会儿功夫便到了细君大殿之前。
熙宁还未来得及问赵侯,要如何破独山国之势,回身便看到细君已经在殿前等候着两人了。
她拘束的扯了扯赵侯衣角,一双温暖的大手便已经握了过来。
熙宁深吸了一口气,随着赵侯到细君面前行了礼。
细君前额绑着头绷,定是那头痛的毛病还未好,这会儿脸上依旧带着病容,只是仍旧在和煦的笑着,熙宁顿时放松下来。
细君将熙宁先扶了起来,“已经是有身子的人了,咱们便不拘着这些虚礼了。”
瞧细君的脸色,是能看得出的喜悦,“从前我日盼夜盼,瞧别人含饴弄孙羡慕得紧,如今竟然也这样快,便轮到了我头上,恍惚之间我总觉得不甚踏实。”
细君左右瞧瞧熙宁,“这样标致的人儿,从前我竟没发现半分。”
那会儿熙宁还是男子的装扮,细君因为老赵侯的事情也觉得别扭,进而并未分出神来仔细瞧过她。
果真是造化弄人,“未曾料想过,你们二人竟然会有今日,咱们居然会成了一家。”
熙宁知道细君是个性子和软的人,断不会因前尘往事对自己带有偏见,“待窦君的事情一了,显儿的制书不久便会发下去,到时候咱们阖宫便都圆满了。”
她叫熙宁莫要心急,“你稳稳当当在公宫里住着,今后是要在公宫当家的人,连带着你腹中这孩子,必定都是贵不可言的。”
熙宁自然知道今后要进得是什么样的门第,可陡然听到要做公宫当家人,还是小小吓了一跳。她整日糊涂度过,哪里能担得这样的重任。
“我,对宫中事务太过陌生,这位置实在不知能不能胜任。”
细君瞧了瞧在一旁喝茶的儿子,正斜着眼睛逗着熙宁,他自弱冠之后再未有这般闹腾的时候,“不必担心,都是这样一步步走过的。”
细君想起初次进宫之时,自己简直被埋没在一众贵女之中,她们或是棋艺精湛,或是骑术了得,只她惦念着回府要喝上一盏阿娘酿得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