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是不解,只敲着拐杖朝她喊道:“九丫头,怎么不去睡?”看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裳。
齐沅沅见着祖父,连忙起身迎过去,顺势搀扶着他往船舱里进去,“这会儿早,水面上全是寒气,您出来作甚?”
“这话该我老头子问你。”齐老头有些不满,尤其是看到孙女眼脸下的倦意后,更为心疼,“那你怎么不睡?”
齐沅沅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他扶进船舱,关了门才道:“咱们这一大家子,身家性命全都在这里,小心些为上。”
齐老头听到这话,一时也警惕起来,猛地一拍大腿,“是了,到底是你想得周到。”一面也叹气,“咱们一家子在京城里过惯了安逸日子,这一路上要不是你娘,不晓得死了多少次,可她也是个女人家,不能将所有的压力都放在她身上,回头我把大伙儿都叫来,商量着排值夜。”
不过齐老头说到这里,想起这船上的船老大们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男人,有的还能耍刀打拳,不免是又担心起来,压低了声音,“小九啊,若是他们真生了歹意,咱们也打不过人家,要不去到县里的时候,看看能不能雇几个保镖。”
船上的这些人,总共十五个,真有武功,对她和她娘来说,也都是花架子不顶用,很好对付的。可如果祖父还花钱找人,到时候可能还要对付那几个,于是便连忙给拒绝了,“那倒不用,这船上原本的这些,若真有那心思,咱们也是几十个人,斗得过,可是再雇会武功的,他们也起了歹心?咱们怎么对付?”
齐老头一听这话,好像也是。既然这些船老大不能全相信,难道那些雇佣的镖师就能信了么?一时不由得忧心忡忡,“那可怎么办?不能全都靠你娘。”
齐沅沅轻轻拍着他因急促而剧烈起伏的后背,“爷爷,您也别太担心,相信我娘,何况我爹和哥哥们,也不是真的一点忙都帮不上,咱们平时仔细些就是了。”若真发现有什么问题,及时止损就行了。
可老头子哪里能安心?早饭过后把家里的男人连带着家生子们都召集到船厅里,关着窗户商量,安排这值夜的事情。
大家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没有什么危机感,这个时候听齐老头说,才紧张起来,意识到这船上也不安宁。
当场就安排了值夜的人,美名其曰不好让船老大们独自熬根守夜,他们齐家也该让人陪同着,若是河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好提前做打算。
这话没毛病,船老大们即便是有所怀疑,觉得齐家是为了盯着他们,但也无计可施。
起先齐家的人还是有些紧张的,但是转眼过了两三日都相安无事,便都逐渐放下心来,不再像是此前那样紧张兮兮的,女人们也开始到甲板上来看看日落初晨。
只是到了第四日的时候,船管事来找齐大爷商议航线之事。
齐大爷也不知怎的,本来是让人去喊三弟四弟,却鬼使神差又补了一句,让三爷把九姑娘也一起叫来。
他觉得小九挺有注意的,心思又细。
齐沅沅原本和她娘在屋子里关着门整理擦拭那一堆飞镖的。
听得大伯喊她爹去厅里,还要叫自己,有些疑惑,叫她娘把镖都赶紧收拾起来,“怕是有什么事情,娘您也别待房间里,船上四处转一转。”便连忙跟着去。
等跟着她爹到了船厅,发现除了大伯和四叔,船管事领着副手也在,而且两人身旁的桌上,还放着刀。
这是什么意思?齐沅沅微微皱了皱眉头,她不信大伯他们没看到。于是偷偷去打量他们的神色,发现也都不大好。
船管事见着齐大爷将她这个小丫头片子也喊来,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有端茶的那只手轻轻地落在刀柄上,“是这样的,起先咱们商量好,是走小河道,可是如今这到了雨季,小河道上的水都涨了,反而不大能看清楚河道原来的状况,我们这么一大艘船,若是碰着了哪里,修葺起来费用不少。”
“所以您高见是?”齐大爷心里虽不满他们拿着刀进来,但脸上还是堆满了笑容。
“高见不敢,只是想提醒您几位爷,到时候修葺费用是小,我知道你们是京城来的,家大业大,不缺钱少银,可这样一来,只怕是要耽误时间,你们船舱里那么多牲畜,耽搁下去,粮草哪里够?所以我们想,还是走大河道吧。”这船管事的话,似乎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大河道上,除了官府的各处关卡之外,还有水匪贼寇,齐家就算是运气好,过去了,可也不晓得要脱几层皮。
就那些官府的关卡,这样的大船,没有一千两银子起步做过路费,他们能放么?
更何况躲过了官家,还有水匪。
齐大爷闻言,朝齐三爷和齐四爷看了一眼,想要寻求他们两的意见。
齐四爷还是觉得原先说好的小河道好一些,“可是走大些的河道,我们这点身家,到了百越的时候,只怕都给磨完了。”
齐三爷也附和道:“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吧,若是船只真受损,我们愿意照价赔偿,至于时间耽搁就耽搁了。”反正总体是要保存齐家的根本。
更何况小河道上偏僻,也没有水匪出没。他也就更偏向于走小水鬼。
船管事没有马上回他们的话,而是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手中的茶水,才眯着眼睛朝齐大爷几人扫视了一眼,“我想几位是没明白我的意思。”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们已经打探清楚了,这齐家虽说主仆加起来几十口,却都是些没用的废物罢了。
现在逢了乱世,自己和兄弟们拿他们点东西怎么了?难道还能告到哪里去?那么多朝廷,他们告哪个朝廷?
“那,您是什么意思?”齐大爷心里有些莫名地发慌,齐家一家子的文人儒士,身强体壮的男子是有,可是舞刀弄枪的事情,他们实在是不会。如今有些后悔,该把三弟妹叫来才对,下意识拿出手帕,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齐三爷和齐四爷也都紧张不已,齐三爷更担心站在自己身后的闺女,他家阿九身子弱,若真他们乱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只听那与船管事一起进来的副手开口道:“老爷们别紧张,我们兄弟伙在这水面上拿命拼搏,只为求财罢了。”
这个时候,若是齐大爷他们识相些,该主动交出钱财买个平安才是。
可齐大爷一想到齐家败落到如今,只留给晚辈们这点东西了,哪里能拱手送人?更何况又不是没有付船钱?因此哪怕害怕,还是不乐意,想要与这船管事二人讲道理,“两位英雄,我们家这状况您二位也瞧见了,老的老小的,如今又是去百越投靠亲人,那边什么光景,您二位是知道的,若是没有点钱财,叫我们这一家子如何活命?”
副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想要抽刀,但被船管事按住了。
这让原本紧张不已的齐大爷等人都松了一口气,可是却听那船管事又道:“我这兄弟性子急躁,几位爷还是赶紧考虑,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怎么样?”一直像是个隐形人一般,被他们忽略掉的齐沅沅忽然开口了。
船管事和副手不由得朝齐齐朝她看了过去,小姑娘生得是稚嫩了些,没什么意思,不过养两年放在河面的花船里,也不是不能做个头牌娘子。
那副手更是丝毫不掩自己的贪婪,起身朝齐沅沅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捏齐沅沅的下巴,吓得齐三爷倏然起身,连忙朝她勉强挡去。
但是,齐三爷扑了个空。
并非是他的动作慢了,而是齐沅沅动作太快,她先一步上前,原本小小的她,如今像是蕴含了强大的力量一般,纤细的手臂紧紧捏着那副手的脖子。
那副手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土灰,瞳孔无限放大,四肢无力,连挣都挣扎不了。
齐三爷看到这一幕,觉得有那么一点眼熟,他当年和齐白氏头一次遇到小贼拦路的时候,齐白氏也是这样捏着对方的喉咙。
和他一个方向,能看到那副手整个人在顷刻间变化的齐四爷也懵了。
倒是背对着他们的齐大爷和那船管事,见着这副手忽然停下脚步,不吱声,身影反而出现一种极其扭曲的样子。
齐大爷不解,看着两位弟弟的表情,也都不一,满心疑惑,连忙也起身。
那船管事蹙着眉,“干什么?”
他这话是问副手的,哪里晓得话音才落,这身材结识且高大的副手,就像是个没人操控的人偶一般,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而那个小姑娘一脸平静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你们若是听话,剩余的船钱依旧结给你们,可若是起了不该的念头,那全尸可能都是一种奢侈。”
这样带着威胁的话语,从一个娇甜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有些可笑。
可是船管事看着地板上不断抽搐的副手,脸色变了又变,“你……”一面不甘心地抽出刀,朝外大喊,“兄弟们,给我……”
但是话还没全部说完,就被齐沅沅嘴角露出的笑打断了。
这个笑让船管事有些莫名地害怕起来,下意识就脱口问,“你,你做了什么?”
齐沅沅摇着头,表情其实在齐三爷看来天真又无邪,所以齐三爷连忙靠近他的贴心小棉袄一些,问道:“你娘在外面?”
“对啊,不晓得他的声音快,还是我娘的刀快。”齐沅沅这话说出口的时候,齐大爷想起了路上三弟妹那上天入地的身手,一时有些羡慕地看朝齐三爷。
那船管事先是紧张的,果然有些被吓着的样子,但很快反应过来,觉得这齐沅沅信口胡说罢了,一个女人能有多厉害?至于倒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大小便失禁的副手,他觉得应该是被齐家暗算,下毒了。
所以不信邪地抽刀出手。
可惜,刀没能出鞘,就觉得虎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刀随即脱手掉落,然后迎面就是一脚,身子不受控制朝后退了一两丈,中途好像还撞到了什么,打得他浑身疼痛,还没等他反应爬起身,就听到那小姑娘的声音,“大伯你们使劲踹,留口气能继续掌舵就好。”
这话音落,铺天盖地的大脚朝他脸上落下来,他整个人现在被撞得浑身无力发麻,压根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要说齐家这几位爷,读了大半辈子的书,平日里都是唯唯诺诺小心驶得万年船的人,哪里跟人红过脸动过手了?所以听着齐沅沅的话踩下去的时候,是有些害怕的。
不过人嘛,总归什么都要经历一次,然后再慢慢从陌生到娴熟。
所以到最后,越踹越解气,越踹越卖力。
等着外面的齐白氏制服了其他的水手,齐家几位年轻少爷和丁氏冲进来,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傻眼。
外面都成了那样子,本来还担心他们的安危,哪里晓得他们在这船厅里踹人倒是踹得精神抖擞的。
就是那副手大小便失禁,一进来就是一股的屎尿味。
齐三爷最先收脚,拿袖子捂着口鼻问同样捂着口鼻的女儿,“阿沅,他不会死吧?”
“不会。”不过齐沅沅想,恢复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过他想死,就直接扔河里喂鱼去。”她补了这样一句,那副手倒是没反应,倒是还被大伯和四叔踢踹的船管事拼命地哭喊求饶:“姑奶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怕自己也被扔下河里去喂鱼。
第35章
这是整日猎鹰, 今日却被赢啄了眼,阴沟翻了船。但是这船管事如何也想不通,这么一大家子, 堂堂七尺男儿并不少,他们这些天也只顾着盯着这些男人, 确保了他们在刀剑之下没有反抗的可能性。
哪里晓得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们才是狠角色。
而且听她那意思,那位整日在船甲板上跟个游魂般晃来晃去的三夫人,也是个厉害的。
如今他只巴不得这些个爷们赶紧收了脚,再踢下去,他只怕与那冲动又蠢笨的副手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抱着脑袋拼命地求饶,再没有了此前的嚣张跋扈。
齐大爷家的老大齐子敬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齐四爷家八岁的儿子齐子悠带进来的, 这会儿兄弟俩瞧着各家往日里文质彬彬的亲爹都如此粗鲁,但并没有什么不适感,反而觉得十分的解气。
那齐子悠拿手绢捂着口鼻, 打量着那半死不活的副手, 还忍不住同齐子敬发表一下自己的感言, “果然和话本子里说的一样,在绝对的力量前, 任何花里胡哨都是土鸡瓦狗。大哥,这就是那些王爷们想要当皇帝, 都想征许多兵的缘故吧。”
已经踹疯了的齐四爷听着自家儿子还带着些稚气的声音,忙收住了脚,连忙跑过来把自己的儿子领着出去,“你进来作甚?这种场面哪里是你这样的小孩子能瞧的?”
齐子悠还不愿意走, 反驳着, “外面三伯娘更血腥暴力,那些个水手身上都挂了彩。”
齐子敬在一旁补了一句:“但没伤要害, 船还是能正常行驶。”他也是读了许多年的书,如今见着这一幕,明明他们被困在这船上,已经算是瓮中之鳖了,哪里晓得三伯娘一杀出来,瞬间便扭转风头。
他这个时候觉得,其实学武哪里有如此不堪?为何世人会重文贱武?如果不是三伯娘会武,他们这一家子就此都死在河面了。
所以他这个时候不但萌发了自己学武的心思,甚至打算想求三伯娘教自己的两个孩子。
尤其是眼下这世道,有些武功傍身,自己也能放心些。
而齐大爷也听到儿子的声音,忙住了脚,那船管事才得以大口喘气。
齐沅沅已经受不得这船厅里的臭味熏天了,“爹咱们想出去,瞧我娘将那些水手打得怎样?叫他们自个儿来把这两人抬出去。”
说罢,拉着她爹出了船厅。
齐大爷和齐四爷父子俩见此,也紧随其后,却见甲板上水手们已经各归各位,只是一个个的要么肿得跟猪头一样,要么身上挂这些彩,反正一个个都鼻青脸肿的,齐白氏环手抱胸,大咧咧地坐在以往船管事才能坐的躺椅上,正使唤着他们,“都认真点。”手里还拿着船管事的鞭子。
似乎那些水手要真敢慢半分,这鞭子就招呼上去了。
齐白氏见着相公和女儿出来,难免是有些心虚。毕竟她开始动手那一刻,就晓得船厅里的齐沅沅只怕也动手了,那这么多年辛苦瞒着的事儿,就被齐三爷发现了。
于是立马起身,柔柔地叫了一声,“相公,你们没事吧?”
“有阿沅在,能有什么事情?”齐三爷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他觉得姑娘家就该温文尔雅,所以当初是不建议女儿学武,更怕她涉及江湖。
就在齐沅沅和她娘都紧张地等着她爹的暴风雨降临时,没想到齐三爷那话锋一转,“幸好娘子还是没听为夫的话,背着为夫教阿沅武功了,不然的话,实在不敢相信,就这样的世道下,阿沅该怎么办才好?”
齐三爷这会儿脑子里还有那副手和船老大当时看女儿时的贪婪算计目光。
他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怕,若是女儿真像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做了个温文尔雅的闺中小姐,那么哪里有此时此刻他们一家三口打照面的事情?娘子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处处顾及得到。
所以他觉得,阿沅会武功,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只是齐沅沅和齐白氏都有些发愣,不敢相信她爹居然不但不责备她娘,还觉得是好事情。依照母女俩对齐三爷的了解,一时间竟然有些分辨出他是真心实意,还是说反话?
因此母女俩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齐三爷似也看出了她们俩的担忧,走过来将齐白氏的手拉起,“小白,你所有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情,这件是让我最高兴的。”
“真的假的?”齐白氏半信半疑,总担心夫君再套自己的话。
齐沅沅这个时候则选择默不作声,毕竟是事发东窗,父亲真要怪,也会怪娘亲,和自己什么关系,于是趁机甩开她爹的手,“我四处看看。”
然后一脱离她爹,大嫂三嫂就都围过来,满脸的崇拜,她们是没有看到齐沅沅如同三伯娘那样上天入地,但既然是三伯娘教的,肯定也差不了。“阿沅,想不到你也会武功,这实在是太好了。”
齐蓉蓉站在一旁,想起当时齐沅沅能混进文溪街,那时候想不通她在大婚之日如何脱身进去的,可如今她会武功,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小时候身体弱,我娘怕我活不下去,练些武功强身健体,但是怕我爹不高兴,一直偷偷摸摸的。”齐沅沅解释着。
在大家的记忆里,齐沅沅一直是小小的一个,瞧着就好像一个早产儿,以前丁氏就总担心她养不活。
哪怕到了现在,她与其他的姐姐们和嫂子们站在一起,都像是个没有及笄的小姑娘一样。
“以后能放心了。”大嫂说话间,扫视了船上这些鼻青脸肿的水手一眼,“看他们以后还敢起歹心?”
说来也是可笑,船管事以为是板子上钉钉子的事情,忽然发生了这样的巨变,不但如此他们还都受了重伤,那副手是没断气,但真要养好一阵子才能起来干活。
所以不但没捞着好,事儿还多了不少,而且伙食也大不如从前,更不要说想再拥有从前齐家人对他们的尊重了。
明月当空,月亮被云层给挡住,云层四周形成一圈淡银色的光晕,船老大坐在甲板上,只觉得吸一口气,或是这风吹来,都觉得脸上被踹伤的地方疼得要命。
但也不敢怠慢了,忙收了千里眼,急忙又去舵房。
前面就要转进小河道了,他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要是一开始没有那些非分之心,哪里有这会儿皮肉上的伤痛?
齐沅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刚好从舱门口遇到这船老大,从他手里顺势接过了千里眼,“一会儿入了分流,走个三里,河边有个小村庄,到那边停下,解只小船下去。”船上的淡水用得差不得了,所以该去取水。
船老大连忙应着,心里纳闷,她如何知晓那边有小村庄的?一面回到舵房里,打开那堪舆图,果然瞧见上面标注着一个小山村。
这村子应该是极小,如果不是齐沅沅说了,他仔细看的话,压根就看不出来,那里居然是个小村子。
因此对于齐沅沅,更觉得恐怖了。
他们的日子虽是不好过,但是齐家的日子倒是安逸了不少,船到那小村庄附近的河面上时,才解下小船,牛圈羊圈里铲的粪便也都被一个个箩筐装好,如今一一运送到小船上去,一垒木桶则挂在船尾的水面。
齐大爷站在栏杆边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这船要是在大些,这些粪便完全不必运送下去,这甲板上空地的地方,是可以种些蔬菜,这样夫人也不用每日和自己抱怨,库房里的新鲜蔬菜又少了。
又见齐沅沅一个小姑娘家,跟着那么一帮男人下去,还是觉得对不住老三一家,寻常要老三的妻儿保护大家的安慰就罢了,就算是这半夜下船去取水,还要劳烦她们,就算是个陀螺,也是需要休息的时间。
想到这里,入睡后发现半夜醒来的丁氏,便与她商量着,“三弟妹和阿沅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老四那头孩子还小,要多顾着些,咱们这里就多劳累些,小事情莫要再劳烦他们。”
丁氏只有一样不好,就是为人有些抠门吝啬,但在关键时候又是顾全大局的,又会为他人着想,所以齐大爷凡事还是喜欢与她商议。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她十分赞同,“你这话很是了,都是女人家,我最是晓得三弟妹和阿沅的辛苦,如今她们母女俩昼夜轮流值班,十二时辰一人一半,这就是宫里那御林军巡逻,也是一日三班倒,所以我下午才和老大媳妇老三媳妇吩咐了,往日她们的餐食,咱们多上些心,她们的丫鬟,也只需要伺候她们就是,反正咱们这么多人都闲着。”
齐大爷听罢,心中甚是欣慰,也不忘体恤丁氏一句,“也辛苦你了,你跟我,原本还指望能讨个诰命,如今诰命没挣着,反而要你与我逃命去那百越之地。”想着丁氏为齐家操劳了大半辈子,心中还是愧疚心疼。
丁氏闻言忍不住露出笑容了,“你有那心,我就知足知意了,如今我和父亲一样是想通了,什么荣华富贵,都比不得一家子的平安。”说到这里,不免是想起了还在京城困住的女儿齐梦然和老二家的齐茵儿,鼻子一酸,眼泪花就冒了出来,“只是我们就顾着自己逃命,没管那俩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