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婆婆多关照她。”彭安又递过去一个大洋。
“放心吧,一定的。”管监婆子点头哈腰,“彭长官,您慢走。”
第4章
虽然解释得很勉强。
刚才,彭安观察了张均能的去向之后。
张均能也回望过一眼。他以为,彭安要见的人是陈展星。
然而,彭安去的是女子区。
田仲说过,陈展星指定要来东五山。田仲当时就说:“个个都有古怪。”
张均能觉得,彭安才是所有事件里最匪夷所思的一个人。无论是彭安在夜总会遇刺,还是他弟弟意外身亡,彭安的言行举止,完全脱离了一个受害者家属的逻辑。
尤其,张均能逮住陆姩之后,彭安为她做了保释。
世界千奇百怪,不违法不犯罪的那些人,张均能不去深究。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
*
审讯室。
钱进从一出现就战战兢兢,他的双腿并得很紧,说话细细的:“长官,你找我?”他瞄着张均能的脸色,揣摩自己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们费心。
张均能尽量不给他太多压力:“坐。”
钱进哪怕坐着,大腿也是僵的。
张均能拿出那张纸条,问:“这是你的?”
钱进愣了愣,一眼认出来了:“对,我以前是掮客,这是公司的号码。”
巡捕不会无缘无故过来聊天,这张纸条很脏污,估计牵扯上了什么案子。钱进又说:“长官,我干了不到一年就走了。”
张均能拿出死者的旗袍照片:“你记不记得,哪位客人穿过这样的衣服?”
钱进:“不记得。”
记不住见过一面的人,很正常。然而,死者什么信息都没有,独留这一张纸,张均能觉得蹊跷。他问:“进来多久了?”
“三个月……”
“因为什么事?”
巡捕哪会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这位巡捕笑起来清俊宜人,钱进却更加惴惴不安:“失手把一个人打残废了。”
“家人来看过你吗?”
“偶尔吧。”
“女朋友呢?”
“长官,我哪有女朋友啊。当我女朋友等于守活寡。”
张均能注意到,钱进只有在这句回答上,露出一丝苦笑。张均能又问:“前任女朋友?”
“既然是前任,那就是分了。”
“因为什么分的。”
“性格不合。”
张均能挑眉:“不是因为你进监狱了?”
“和她分手以后,我才进来的。”钱进不愿意说情史,“长官,这张纸条究竟惹什么事了?”
张均能:“我的话问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钱进讪讪地说:“谢谢长官。”
*
钱进在回去的路上,见到迎面走来的陈展星。他堆起谄媚的笑容:“陈哥,你去会见啊?”
“嗯。”陈展星懒洋洋的。
他今天见的人和上个月不一样。
不知彭安抽了哪门子风,无寒流,无暴雪,却穿了一件羊毛大衣。他的肤色比常人的白,又戴着细边眼镜,乍一看,弱不禁风。
彭安向陈展星笑了笑,这笑,倾向于幸灾乐祸。
陈展星的这一套囚服并不合身,结实肌肉把纽扣崩开了一颗。
“能把囚服穿得有魅力,非你莫属。”彭安平平淡淡,不知是褒或者是贬。
陈展星剪了寸头,今天没刮胡子,少了贵气优雅,添的是粗犷和狂野。他瞟着彭安:“我进来这么久,你没来过一次,今天突然这么有空?”
“去见了那个女人,顺便过来看你。”话中之意,彭安不是专程为陈展星而来。
“见她做什么?”陈展星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以及一盒火柴。
“东五山不禁烟?”
“这是唯一的享受,如果再剥夺的话,太不人道了。”窗口的风比较赶,陈展星背过身,挡住冷风,划出一根火柴,低头点烟,吐了一口才问,“你去见了她?”
“闲着无聊,过来看看她死了没有。”彭安不带一丝感情。
烟雾漫上陈展星新生的胡渣子,模糊了他的表情:“托你的福,我没死之前,恐怕她不会自杀。”
“期待你和她的交战。”彭安问,“你什么时候出来?”
“看情况,半年眨眼就过去了。”陈展星尘吸了一口烟,“对了,你给她买几样女人的护肤品。”
彭安的惬意消散大半:“她是进来受惩罚,不是当贵妇。”
“她在这里呆个十年八年,出去都老了。”无需十年八年,陈展星已经发现,陆姩的额头脱了小片的皮。
“不要紧,以她勾引男人的本事,骗个老实男人结婚,易如反掌。”想起刚才见到的张均能,彭安补充说,“张巡捕和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况且他同情她的遭遇,性格又正直,应该没有情结。”
“我也没有。”陈展星狭长的眼睛因为烟雾而半阖。
“嗯,我也没有。”彭安不碰女人,当然没有。
“让金律师过来。”陈展星熄了烟,嘴角的笑容牵扯出一丝残忍,“彭安,你把我送进来的这笔账,我出去再跟你算。”
“你这叫接受正义的制裁。”无论是陈展星还是那个女人,在收监这事上,彭安不抱同情。
“我想起来,你大学的时候,身体素质不过关,不然就要去考警校了。”陈展星向后仰了仰,这里的椅子哪有他家的沙发舒服,他又把身子正回来,“你现在算是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错了。比起正义,我更喜欢金钱,”彭安起身离开。
*
彭安上了车,脱下大衣。他不急着启动车子,靠在驾驶座。
陈展星能进来,不全然怪到彭安的头上,陈展星自己不想来,谁也逼不了他。
彭安知道陈展星的企图。但是两个坏人,没什么可救赎的。巡捕和坏人的戏剧冲突,更热烈。
张均能的车还是停在那里。
彭安一直等。
等张均能出来,上了车,彭安把大衣穿回去,下去敲了敲对面那辆车的车窗。
张均能摇下车窗:“彭先生。”
“我的车子突然无法启动。”彭安看了看手表,略显着急,“我要回银行开会,时间很赶,能不能麻烦张巡捕送我过去?”
张均能没有问车子出了什么问题,满口答应。
彭安暗自感叹,那只毒蝎子遇上这么一个好巡捕,真是捡到宝。
车子驶离了东五山,东五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淡。
彭安靠着座椅,状似随意地问:“张巡捕今天过来是公事吗?”
张均能:“我没有什么私事。”
说的也是,他和那个女人的接触全是因为案子。彭安见到车窗外卷起的几片落叶。
起秋风了。
他裹了裹衣服。
“彭先生很怕冷?”张均能见到彭安天寒地冻的装备,隐隐沁出了热汗。
“从小体弱多病。”彭安咳了咳,“一感冒就怕冷。”
张均能:“彭先生今天过来看朋友?”
当然不是,陆姩不是朋友。彭安回答:“我父母让我过来看看她。”
很久没人和张均能说起过“她”。结案以后,田仲也闭口不谈她的事。张均能只能说:“彭先生和父母是明事理的人。”
“其实我们才是没脸见人的一方,受害者可能不止陆小姐一个,她是唯一一个动手的。”后面那句话,彭安又低又缓。
张均能听出了彭安对陆姩的惋惜,这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被害人家属和凶手有来有往。
虽然解释得很勉强。
第5章
而非涂抹的胭脂。
陆姩再照镜子,脸上、颈上的红点点更密了。挠几下,又铺开一大片。
“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人就是矜贵。”李黛前几天收到家中寄来的东西,其中有一个药罐子,“这是我爷爷上山采药熬制的,对皮肤创伤很有疗效。”
“谢谢。”陆姩伸手去接,露出了手指的裂痕,或横或竖,杂乱交错。
这是上工时被划伤的,李黛也有,但没有陆姩的多。李黛心疼不已:“我爷爷上次来见我,说我变丑了。你的亲朋好友见到你这样,肯定也难受。”
“没有亲朋好友,死光了。”陆姩轻描淡写,不觉得自己的语气有悲伤。
李黛靠墙坐着:“常来探监的是谁呀?”
“律师。”
“那是朋友请的吧?”
“算不上朋友,我害了那个人的弟弟。”陆姩一直以为,金长明是彭安请来的律师。
李黛惊讶地问:“你和他不是血海深仇吗?”
“是啊,可他人傻钱多。”说起彭安,陆姩突然笑了。
“岂不是很好骗?”
“特别好骗。他啊,见到女人就脸红。”
“原来是个害羞的男人啊。”李黛笑起来,“也许他害羞是因为有心意?你别太憔悴去见人,擦擦药吧。”
陆姩看一看镜中的自己。
她变化最大的不是脸,而是眼睛。男朋友曾用纯洁天真来形容她。她复仇的那一刻,就失去了他最爱的光芒。
她用手掩住自己的眼睛。
十二年后,她人老珠黄,男朋友还是像框里的俊朗青年。
但无论她如何变丑变皱,她永远拥有他给予的深爱。
至死不渝的深爱。
*
这天,金长明接到了陈展星的电话。
陈展星说:“上次我有事情交代给彭安,他肯定当耳边风了。”
金长明问:“陈先生所说何事?”
陈展星:“给她置办些女性用品。”
没有名,没有姓,但这一个“她”是谁,金长明心知肚明。他哪里懂得姑娘家的东西,只能先答应,再从长计议。
陈展星没有给太多的时间:“她现在天天暴晒在太阳底下,如果伤到皮肤,那就晚了。”
道理是这样,但是这话由陈展星说出来,金长明觉得大不一样。陈展星向来慵懒,做事游刃有余。但现在,他在慵懒之外,还有点迂缓。
陈展星又说:“这事让彭安去跑腿。”
金长明:“万一彭先生拒绝呢?”
陈展星:“你把我的银行钥匙授权给他。”
“是。”金长明舒了一口气。转念一下,这是故意安排彭安去的吧。
陈展星和彭安都喜欢给对方添堵。
陈展星是含着奢华金钥匙出生的。在金长明看来,彭安是清润白银,骄傲地漠视众生。两人像是朋友,但他们没有为对方赴汤蹈火的义气,有时更是落井下石。两人也不是敌人。总而言之,关系非比寻常。
金长明祝福这一段匪夷所思的友情,长存于世。
当天下午,金长明去了彭安的办公室。
门是半掩着,他从门里见到彭安正坐在椅子上,面向窗外。
金长明敲了敲门。
彭安没有回头,仿佛沉浸在美景中。
金长明咳嗽两下,开口说:“彭先生。”
彭安这时才回答:“进来。”
金长明推开门,进去之后又把门关回到和刚才一样的角度:“彭先生,上午我接到陈先生的电话。”
“哦,陈展星啊,我见过他。”彭安回过头,“他死不了。”
“陈先生说,要给陆小姐置办些生活用品。”金长明观察着彭安的表情。
彭安能有什么表情?跟外面的刺骨寒风一样冷漠。
金长明丝毫不怀疑,陈展星和陆姩两个人谁出了差错,都不会对彭安造成任何伤害。
冷血生物是无敌的。
金长明继续说:“陈先生在里面不方便,想麻烦彭先生代为跑一趟。”
“你去。”彭安随手拿起一边的资料,低头翻看。
金长明:“陈先生有交代,他的银行钥匙仅授权于你。”
彭安翻资料的手突然顿住。
金长明站得笔直。陈先生不愧是陈先生,非常了解彭安的特点——财迷。
“他想清楚了?”彭安慢悠悠地在桌子上敲两下。
金长明点头:“是的。”
彭安的双手搁在两边扶手,交叠于下巴:“他吃大亏了。”
金长明:“陈先生有自己的想法。”
“告诉陈展星,这笔生意我接了。”
“是。”这称得上是天价的跑腿费了。
*
女人抹脸的东西要去哪儿买?彭安询问梁助理。
梁助理,性别男,已婚。他目瞪口呆的同时,保持高效的工作态度,问:“彭先生问的这女性用品,是用在哪些方面?”
彭安:“据说是脸上被风吹得脱皮了。”
不到十分钟,梁助理罗列了几家店。还备注,得买护肤类,而不是化妆类。
彭安挑了其中一家最远的店。原因无他,他的车留在了东五山,他懒得去开回来,就买了一辆新的。
有了新车,他想走得更远。
梁助理又汇报了一件事:“彭先生,有一位太太说,前天听了你的经济分析,受益匪浅。今天特意来道谢,送上咨询费。”他放下六个大洋。
“嗯。”工作所得,彭安没有理由拒绝。他收了五个,赏了一个给梁助理。
梁助理连连道谢。
彭安将要出门,突然见到那一位太太。
她戴了一顶深黑的网纱帽,露出的唇线红艳锋利。
富太太转头望见彭安,红唇如狮子大口:“彭先生。”
彭安冷漠。
“彭先生,前天我听你讲——”
“我没有跟你讲。”
“是你跟别人讲,我在旁听见了。我知道,你是按时计算咨询费。”富太太要去拉彭安。
彭安及时退了一步。近看,他见到富太太脸颊的胭脂粉。
“彭先生,我想在你们银行开一个账户,不知道方不方便?”
“有钱就方便。梁助理,你负责接待这位太太。”彭安说完下楼去。
富太太追着:“彭先生。”
彭安头也不回。
刚刚收下的五个大洋,在这时变得烫手,彭安宁愿全都赏给梁助理了。
同时,彭安琢磨,富太太脸上抹的莫非就是女人的东西?
这与那个女人不一样……
陆姩的桃红,更像是薄薄皮肤里透出来的,而非涂抹的胭脂。
第6章
出发去乔家。
彭安经过一个路口,注意到一个将要过马路的老人。他及时踩刹车。
老人速度急,还是倒在了车子前。
彭安立即下车:“老先生,你没事吧?”
老人的白发蹭在漆黑的车轮旁,不一会儿他坐起来:“没事。”
彭安提醒说:“老先生,你先别动,否则会造成二次创伤。”
“我没事。”老人站起来,笔直而立。他额头高阔,目光犀利,身上穿着朴素的旧袄,衣服很破,但凭他的身骨撑起一股刚毅的风范。
彭安问:“要不让你的家人过来接你?”
“不用了。”老人低头说,“我有女儿,不过她离家出走了。”
“多久了?”
“一个多月前。”
“报警吗?”
“不去。只要我不去想,她就还活在世上。”老人说完转身要走。
“老先生。”彭安喊住他,掏出了那五个咯手的大洋,“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老人愣住:“我说了没事。”
“我不放心。”
老人看着面前的青年,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外面披了件驼色长风衣,锁骨漂亮得跟女人似的。老人确实急用钱,犹豫间,他收了两个大洋,退回三个:“我叫樊胜虎。年轻人,你呢?”
彭安又把那三个放到樊胜虎的衣服口袋。
三个大洋溜进去,发出轻轻的声响。
彭安:“好事不留名。”
这是微不足道的一笔帐,彭安决定把这笔支出归到“日行一善”的分类里。
*
上海街头到处可见绚丽多姿的化妆品广告。
在彭安眼里,这些色彩大同小异。他进去一家客流稀少的商店。
美色是武器,也是祸水。他反而认为,陆姩素面朝天不是坏事,掉几块皮又死不了。
陈展星就是大惊小怪。
但是既然收了陈展星的佣金,彭安自然办事利索。
门口的店员眼前一亮,因他的俊美,以及他是今天的第一个顾客。她亲切地招呼:“先生您好。”
彭安踏进一步,说:“要最贵、最好的护肤类商品。”他只以价格衡量。
“……”店员的笑容卡了一秒,“我们这里卖的是西洋化妆品,就是从前叫胭脂水粉的。”
彭安在街上走了一圈,停在一张清新风格的广告海报上。
他隐约见到了陆姩的感觉。忽略她的毒蝎心肠,她其实还算清纯可人,淡色在她脸上就足够了。
彭安又进去商店询问。
这回撞对了。
店员露出大大的笑容:“请问先生需要哪方面的?”
“最贵的。”好的不一定贵,但贵的一定好。
店员又问:“对方肤质如何?冬季将至,皮肤干燥吗?”
“没问过。”
“夏季的时候呢?”
“不知道。”
“……”店员说,“女人的脸,除了水润,还要滑腻。对方是什么年纪的人呢?”
彭安:“二十四五。”
店员点头。来这的男顾客,多是要给心上人送礼的。
不对,那个女人现在二十四五,按十二年刑期计算。他说:“三十好几了。”
店员有点吃惊。
又不对。仔细想想,东五山的太阳又大又圆,她可能比其他人老得更快。彭安说:“四十吧。”
店员大大吃了一惊。
再想想,东五山的北风寒凉刺骨,再水嫩再滑腻都要被吹干了。彭安又说:“五十岁。”
店员震惊不已。她曾听说,近来的好些富太太,都喜欢和年轻男人结伴玩耍。眼前的这位,俊美白皙,是男人中的上品。
彭安不想了。“所有年纪的,各来十盒。”管她什么岁数,由她自己选去。
他爽快结账,眉头都没皱一下。
店员笑盈盈地问:“先生,需要我们礼盒包装吗?我们还会编一个同心结,转达你的爱意。”
店员指了指盒子。
粉红盒子印满了纯白花朵,以金银涟漪作点缀。同心结系在盒子一侧,一深一浅的红丝带,颇有法式浪漫风情。
“不需要。”彭安冷淡地回答,“我没有心上人。”
店员但笑不语。
彭安转念一想,又说:“礼盒包装。”
同心结,寓意心心相印。他没有心上人,“别人”可以有。
这个“别人”,当然是彭安欣赏的张巡捕了。
*
第二天早晨,一具尸体被冲上河岸。
路过的小男孩是第一发现人。他见那人一动不动,以为那人溺水了,急忙呼喊。
一个中年男人路过,跑去河岸,才知道这是尸体。而且不是因为溺毙——死者的背后被捅了一个大窟窿。
巡捕房接到报警电话,立即封锁河岸,展开调查。
张均能上午去查另一个案子,将到中午才回到巡捕房。
田仲坐在办公桌上吃饭,三两口送进嘴里,嚼几口咽下去速度飞快。
张均能问:“核实早上的尸体身份了吗?”
“死者的衣服和失踪女教师对上了,已经安排家属来认尸。”田仲说,“等法医鉴定出来,如果和雨夜案有关联,就并案处理。”
几句话的功夫,田仲吃完了饭,拿起杯子灌了一口水:“这阵子没下雨了。”
“希望破案之前,天天都是大晴天。”张均能坐下来,“荒野案有线索了。我调查了几个失踪新闻,有个名叫乔丽的女人,一个月前失踪了。”
田仲拉过椅子:“死者的死亡时间和乔丽失踪的时间,正好对上。”
“刚才,报社送来这个。”张均能把一份报纸放到桌上,“乔家刊登过寻人启事。”
照片是一个女人的上半身。女人面容俏丽,笑意嫣然,穿的旗袍和死者身上的那件大红大紫旗袍很是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