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女人也没有陆小姐的魅力,我还是第一次进东五山陪女人。”
“陈先生进东五山是因为犯了罪。”陆姩不冷不热。
陈展星示意狱警们出去。
他们一个个退出去。好像陈展星才是这里的典狱长。
探视房只剩二人。
陈展星低声问:“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什么心?”
“陆小姐,我真心赎罪。我蹲了半年,知道这里多艰苦。”陈展星打量她,目光游移间,定在她的耳垂上。她很久没有戴耳环,耳洞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针眼。他忍不住捏住她的耳垂。
她有些凉。
他的手却温热。
她甩了甩头。
陈展星怕她疼,放开了她:“你要对付我,应该离开东五山,到我身边来,为什么不愿意出去?”
陆姩有直觉,陈展星和她之前对付的男人不一样,他很危险,这不单单是因为他摆出占有姿态,他有色/欲,那只是表面,更深层的可能是他把她当成一个对手或者猎物,而且他享受狩猎的过程。
他太敏锐了,常常看穿她。和他交手,她胜算不大。
陆姩不动声色:“你要赎罪,不是应该待在东五山吗?”
“我想和你一起在这里熬,但我们的大当家不乐意。”陈展星说,“对了,我要离开上海一段时间,你有什么需要,直接联系金律师。”
“不送。”
他笑笑:“陆小姐,临走前给我尝一尝甜头。”
陆姩警觉,去推他,推不动,她立即别过脸。
他眯起眼睛,索性一口咬上刚刚捏过的耳垂,深咬一口。
她疼了,直接打过去。
他哼笑,转头要亲过来。
她突然问:“你能将我安排到另一监区的厨房吗?”
陈展星的动作停住:“就这样?”
“对。”
他琢磨着:“你这次出去再回来,肯定有事。”
陆姩不回答。
“不说,就是我不能知道的秘密?”他抚抚她的眼角。她无一处不美,笑盈盈时,像有一汪水。而她这样不带感情地看他,就像夜里的海。“你一旦对我提要求,是不是我们就自动达成某种契约?”
陆姩的眼睛弯起来,眉毛跟着一起弯:“我不妨说得直白,我对陈先生是利用。”
“就盼着你的利用。厨房比东五山上工要好吗?”
“我以前在厨房干过活,比风吹日晒好多了。”
这是借口,但陈展星不计较:“我给你安排,你给我什么?”
她去捏他的耳朵。
他只觉酥酥麻麻,一直酥到心里去,却突然被她用指甲掐得生疼。
“祝你早日下地狱。”陆姩抬起膝盖,朝他下面踢了一下。
他全身一僵,不得不弯腰下去,咬着牙:“陆姩。”
她跑向门边,溜走了。
*
陈展星果然雷厉风行,直接拆了魏家大门。他说时间宝贵,没空一来二去,索性杀个人仰马翻。
魏家的事告一段落。
金长明也去了香港。
彭安一个人住在大洋房,静悄悄的。
天上挂起大太阳的时候,针对彭安的调查结束了。他一切安好,又可以回去上班。
但一接到复工通知,他就请了假。闲了几个月,再工作,他居然不习惯。
彭安坐上黄包车去北坳山。
报纸刊登了雨夜凶手被抓的新闻。黄包车夫再结合从茶馆听来的戏,自己编了个故事,说给彭安听:“这北坳山上聚集了之前五个死者的亡魂,他们的怨念化身成雷电,制裁了凶手。”
陆姩的身份见不得光,报纸上完全没有提到她。
到了山脚下,黄包车上不去。
彭安付了钱:“师傅在这里等着,我上去拜一拜亡魂就回城。”
黄包车夫以为彭安口中的“亡魂”是五名死者之一,不免怜悯:“没问题。”
北坳山墓地在山腰上,一般是由山脚的村民管理。
一个村民领着彭安过去:“当时来的那位小姐交了一年的管理费,后来她没再来过。”
彭安经过一条满是杂草的山路:“我跟你续之后的费用。”
村民笑起来:“谢谢长官。”
墓碑前有些杂草,不是太乱。碑上写着:爱人纪上章之墓。
彭安没见过纪上章,无话可说。他交代村民定期打扫。
“是是是。”村民领了钱,“先生怎么称呼?”
彭安推一下眼镜:“姓张。”
村民点点头:“张先生,你慢走。”
*
彭安去银行上了三天的班,又无聊了。
还是去东五山吧。
沿路,野花黄黄地点缀在绿草间,赏心悦目。彭安心旷神怡。
彭安见到去年停在这里的车。他坐进去,果然无法起火。得充电瓶了。
他进去女子区。
管监婆子眼睛发亮,像是见着亲人似的:“彭长官,您来了。”
彭安递过去一枚大洋。
“听说彭长官要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才来,我天天盼着野花野草,昨天见到它们冒出花苞,果然今儿个彭长官就来了。”管监婆子聒噪得很。
管监婆子到厨房去喊人:“彭长官过来了。”
陆姩理了理衣裳,又扶了扶头发。
“哎哟,人美着呢,不要让彭长官久等了。”管监婆子比陆姩还急。
彭安穿了米色系的西装外套,内搭同色马甲和白衬衫,配一条深蓝领带。
陆姩曾陪男朋友去过裁缝店定制西装,大概了解彭安的这身料子是从英国进口的,上海名流才穿得起。
他要是站直了,眼神不躲闪的话,真真是一个绝色的男人。
彭安礼貌地开口:“陆小姐,你近来可好?”
“你觉得呢?”她浅浅一笑,眼神专注得仿佛只能容下他一人。
“陆小姐没有再生病吧?”
“没有。”她问,“今天过来是因为什么?”
“我说了,春暖花开就来看你。”
“不是因为你父母逼着你来?”陆姩翘起腿,仿佛她才是审问者。
“我来也不是因为被逼,只是他们说起……”
“你的伤怎么样?”
“没有大碍。”
“一年有半年的时间是在养伤,你要保重,否则我人在东五山,是要担心你的。”
彭安柔声说:“陆小姐,我已经不坐轮椅了。”
“那就好。”
“对了,陆小姐,你会不会开车?”
“学过,不熟。”
“我有一辆车停在东五山的大门外。”彭安递过来一个车钥匙。“如果陆小姐以后遇到什么事,起码有个交通工具。好久没开了,暂时无法启动。我定期安排人过来充电瓶。”
“我能有什么事要自己开车的?”
彭安笑:“陆小姐还是留着车钥匙吧。”
她收起钥匙:“对了,上次我们一起遇见你父母,他们有没有问起什么?”
“他们误会你是柳小姐。”彭安自那天之后还没有跟父母再见面。
陆姩眼尾上扬:“然后呢?你和柳小姐就那么成了?”
“没有。”彭安连连摇头,“我怎么会跟柳小姐。”
“柳小姐长得漂亮呀。”
柳枝是漂亮,但他一旦说出“陆姩更漂亮”的话……就很奇怪。他只好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别……别开玩笑了。”
没有手铐,陆姩托起腮:“奇怪了,你一个自由的男人,身边不是没有美女,怎么宁愿把时间花在我一个女犯人身上?说了约定春暖花开来看我,你就真的来了。”
彭安:“……”他只是无聊过来的。
“一般男人要是有空闲时间,早就把那本西洋女人图翻了个遍。”
“不是我的,那是陈展星的。”
“瞧瞧你,白白长了一张俊脸,什么都不懂。”陆姩要去戳彭安的脑门。
他闪过。
她的手腕灵巧一转,捏住他的耳朵。
彭安顿时头皮发麻,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她不只是捏,她更在他的耳垂上揉了几下。和掐陈展星时不一样,这时的力道很轻,慢慢捻着。
彭安的耳朵漫上红云,脸也跟开出了桃花似的:“陆小姐,你……放手。”
她偏偏不放,倾身靠过去:“陈展星为什么要送书给你?是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懂,给你当启蒙书?”
“那是他的书,不送我。”
她望着他的眼:“翻过几页?”
“没有。”
“封面总看过吧?”
“不记得了。”
“西洋女人和我们东方女人有什么不一样?”
“不知道。”彭安躲着她的逼问。
二人靠得很近,在东五山当然没有香水。陆姩的味道和小姐太太们身上的香不一样。说不上是什么味,那是一种只要陆姩出现就萦绕在他鼻尖的东西。
“我就不信你看着那个封面图,能忍着不看里面。”
“没有,真的没有。”彭安强调。
陆姩的明眸闪着狡黠的光:“你对女人没兴趣?还是对除了某个女人之外的其他女人没兴趣?”
“都……都没……”
“撒谎。”
她像是编织了一张天罗地网,铺天盖地,封堵他的去路。
第36章
大热天,他冒的居然是冷汗。
彭安走了,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出了东五山大门,他已经褪去脸上的红晕。
他踩了陆姩的陷阱,不一会儿就明白过来。
陆姩和陈展星之间的恩怨,轮不到他来插手,他隔岸观虎斗。
陆姩以前的戏弄就是逗他蠢笨,懦弱。今天在咄咄逼人之外,还有风情万种,妖娆多姿——那是对男人的笑。
彭安自出生起就不大有情感波动。父母有所察觉,大儿子和小儿子像是两个样。好几个大夫诊断不出问题,只说郁结于心。
父母奇怪,小小年纪哪来的心事?
彭安却是知道的,他不喜欢和人亲近,尤其是肢体接触。他有打心底泛出的烦躁。
烦躁,带着戾气,藏着杀意。陆姩如果再不识好歹,恐怕到时候不是陈展星征服她,而是彭安受不了她的美人计,直接做了她。
他不喜欢女人。
陆姩是女人,他自然也不喜欢她。
*
陆姩被调到厨房,当了一个牵线搭桥的情报员。里面的革命党要串供,她负责传递消息。
彭安又来了。他见到人,问了句:“没事吧?”
陆姩:“一切安好。”
他像是故意躲着,急急向后退:“陆小姐,我比较忙,先走了。”唯恐避之不及。
她以为彭安不来了吧。
谁知他又来,见她一面,确认无事,匆匆离去。
彭安第三次过来。
陆姩横他一眼:“见什么见?滚。”
“听陆小姐的声音中气十足,我就放心了。”彭安不敢靠近,生怕她又来捏他。
陆姩哼了一声。
无趣的大弱鸡。这一次是她掉头先走。
*
那天,管监婆子说有一个姓董的先生来见。
陆姩问:“什么模样的?”
“中年男人。”管监婆子不冷不热,显然没收到多少好处。
陈展星不在上海,但他肯定跟狱警说过多关照她,说不定狱警还将她的行踪汇报出去。陆姩不宜暴露,说:“这男人家中已经有两位姨太太,还对我死缠烂打。”
管监婆子并不意外:“我就说呀,你这小脸蛋儿,是个男的见了都着迷。”
“等十几年之后出去,我都老了,可不得多找几条后路嘛。”陆姩有点委屈,“年轻英俊的先生们现在迷恋我,将来就未必了。但这中年人嘛,我出去时,他也老了,可能反倒是好选择。”
“你才进来就想这么长远的事儿了?”管监婆子扯起尖酸的笑,“彭长官,以及张巡捕,还有上次来见你的那个陈先生,听说是官场上的公子哥,你先把他们的家财扒下来再说嘛。”
“钱能傍身,也能惹祸。女人还是要有个依靠。我现在年轻着,又不愿见中年的董先生。我不如捎一封信,吊吊他的心。”陆姩写信,交给管监婆子。
管监婆子望一眼。
请扶弦月,见海棠。
李树梦里度春光。
黛眉半掩醉如狂。
“我寻思,我在东五山这么多年,没见过哪个女人勾着一群达官贵人来见的,原来你有一身狐媚的好本事。不见人还能写情诗。”管监婆子揣起信,转身走了。
过了两天,一个人自称是李黛的叔叔,过来探视。
可李黛没有叔叔。
陆姩交代说:“我不方便见这人。只能让你去。他说过的话,你记得转述给我听。”
李黛点头。
自此,陆姩得到了与外界通讯的机会。
以前的李黛无人关爱,只是收收信、收收包裹。现在有人频频探视她,于是生起了风言风语。
这天陆姩从厨房忙完,回去的时候见到马水蓉拿着鞋抽打李黛的背。
陆姩立即拽过马水蓉的衣领,狠狠地甩开她:“我警告过你。”
马水蓉踉跄几下,站住了:“你不要多管闲事,别以为我真的怕你。之前装得好像很威风,没想到自己都中了毒。什么刺槐、红豆杉,编故事很有一套。呸,谁信你。”
陆姩扶起李黛:“伤得怎么样?”
李黛摇摇头,缩着身子。
陆姩冷眼睇向马水蓉:“你不服气就放马过来。”
马水蓉大笑:“虚张声势。”
陆姩轻轻拉开李黛的衣领,见到里面红了一片。她的目光扫向马水蓉。
马水蓉瞪过去:“干什么?你是不是也想被我抽几下?”
陆姩要上前。
李黛及时拉住了:“我们不要激怒她。”马水蓉的报复心很重,岂是陆姩能应付的。
陆姩拿出药罐:“我给你上药。”张均能想得很周到,跌打损伤,风寒感冒,什么药都备齐了。
李黛还是担心,低声说:“马水蓉是牙眦必报的人,她绝不吃亏。”
陆姩:“她不是睚眦必报,她是欺软怕硬。”
*
算一算,又到了马水蓉偷偷喝酒的日子。
陆姩和李黛换了活计,她去东五山上工,采了新鲜的蘑菇,送到食堂,说是改善伙食。
东五山的狱警得令,这是云门陈大少爷心仪的女人。
她送来的确实是食用蘑菇。
伙工收下了这份心意。
鸡腿菇,形如鸡腿,柄粗壮色白,口感似鸡肉。刚摘下来的蘑菇十分新鲜,味道可口。
马水蓉警惕,见陆姩和李黛吃得津津有味,她才动筷子。她在心里暗笑,陆姩能把她怎么样?
马水蓉到管监婆子那里喝了小半壶酒,回来睡觉。
半夜,她从梦中惊醒,她面色潮红,心跳得厉害,仿佛虚脱了似的。她将旁边人的被子拢到自己身上,但挡不住冒出的冷汗。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陆姩。她立即下去,到了陆姩那边。
陆姩和李黛睡得香沉。
马水蓉拍一拍陆姩的小腿:“你给我起来。”
陆姩被吵醒,神色不愉:“你干什么?”
马水蓉:“我问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姩打一个哈欠。
“装蒜。”马水蓉拽住陆姩的衣领,“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
陆姩定定地望着她。
马水蓉的手克制不住地抖起来,她惊慌:“是你,肯定是你,你给我下了毒对不对?”
陆姩轻轻拂开马水蓉的手,一言不发,目光凉薄。
马水蓉要装作狰狞,但心乱不已,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你快说,是不是你?”
李黛醒来,有些疑惑。她看了看陆姩。
陆姩还是不说话。
马水蓉的冷汗沁在额头:“我对不住你,以前欺负你是我不对。我是不是中毒了?”她语无伦次。
间房里所有的人都醒了。
一人问:“是哪里不舒服?”
马水蓉摸一下脸,又捂住心口:“我的心跳得很快,好像要跳出嗓子眼。我想吐,我犯恶心,我脑子发胀。”总而言之,她浑身不舒服。“对了,中午吃的蘑菇就是陆姩去东五山上采回来的。蘑菇!蘑菇有问题。”
所有人都吃了蘑菇,一时间,大惊失色。
马水蓉指着陆姩:“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山里蘑菇大多有毒。”
间房里乱了起来。
李黛站出来:“不可能的,陆姩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和她都吃了蘑菇,大家一起吃的,你们有什么不舒服吗?”
众人面面相觑。
一人嘀咕:“是不是还没有发作?”
陆姩慢条斯理地说:“大家都无碍。只有马水蓉一人有事。”
马水蓉跳了起来:“是你下的毒!有没有解药?你杀人,你竟然在东五山杀人!我要报给狱警。”
陆姩:“然后呢?你人死了,狱警再把我关十几年,你觉得很爽吗?你可是死了啊。”
马水蓉:“真的是你干的?”
陆姩轻笑:“你进得了东五山,怎么这么天真?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你到现在还不清楚?”
马水蓉抖着唇:“有没有解药?”
陆姩坐到铺上,抱起膝盖,又是那副娇弱可人的模样:“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唯有攥紧人命才能制胜。你再猖狂也斗不过我。”
马水蓉的脸涨红了,一是因为情绪,二是因为体内的反应:“有没有解药?”
陆姩:“你还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马水蓉倒是明白了,猛地跪下来,朝着陆姩磕头:“我有眼不识泰山,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对不住你。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们,我要解药。”
“这里所有人都听见了。再有下一次,你就直接葬在东五山吧。”陆姩拿了一个小药丸,“吃下去,过几个小时就好。”
马水蓉:“要几个小时?”
陆姩:“你如果觉得慢,那就去叫醒狱警或者管监婆子,联系医生。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撑到去见医生的时候。”
马水蓉接过药丸,立即灌了下去。她摸脸还是红的,仍然冒汗:“如果天亮的时候我还没有好,我一定和你同归于尽。”
陆姩不理她,侧身闭眼休息。
马水蓉满腔愤怒,但技不如人,不敢造次。
*
第二天中午。
李黛问:“陆姩,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陆姩笑了下:“鸡腿菇配酒,会引发酒精中毒。一般来说,需要几个小时才能缓解。哪有什么解药,我给的是一颗治疗跌打损伤的小药丸。骗骗马水蓉罢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毒性的?”
“从书上看的。”当初对付吕恺的时候,陆姩想过好几种方法。不料,最后是他先起杀意,她才用了火。
李黛:“以前我们村子有过一件怪事。一个村民抓了一个小香螺,没多久就死了。村子二十几个人在几天之内全没了,都是喘不上气憋死的。村长说海上有螺神,是我们冒犯了螺神,所以受到惩罚。我们建了一座螺神庙,供奉那个小香螺。后来吧,村里来了一个人,见到小香螺,说那个叫芋螺,有剧毒。我才知道书上有好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可惜我只认字,却没有太多学识。”
陆姩:“我教你读书。”
李黛抱了抱陆姩:“你最好了。”
*
监区的日子变得平静。一天天的报纸,却预兆着外面不太平。
上一个月,董孟打算里应外合来劫狱,然而并非天时地利,计划不得不放弃。
李黛很久没有收到家信,直到见到报纸才知,她的家乡已被日军攻陷。
李黛哭了很久,细细讲起家中的亲人,她问:“陆姩,你的家人呢?”
“父母早早走了。我之前寄住在一个私塾。后来私塾的先生年纪大了,生病离世。我到上海读书,遇到我的男朋友。他……”陆姩顿一下,“也走了。”
李黛嚎啕大哭:“我们都没有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