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孱弱的彭安窝在轮椅里,他梳理在坐几人的关系。
陆姩恨陈展星。
陈展星这人不正常,她越恨,他越爱。他对激烈的男女关系趋之若鹜。陆姩要和陈展星斗,第一能利用的就是美色。只是,如果她投入陈展星的怀抱,那位千载难逢的好夫婿张均能就要走了。
思及此,彭安望了一眼陆姩。
她正好望向他。
一男一女在这一个瞬间对上了视线。
彭安立即别过头。
偌大的客厅只有茶壶偶尔响起的瓷器碰撞,以及茶水的潺潺声。
这几位主怎么不说话?金长明只盼着有什么能给结冰的空气钻一个洞,直到突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他如释重负:“我去接电话。”他去了书房的方向,像是急急要逃离这诡异的氛围。
茶水只泡到一半。
陆姩:“我去厨房看看水烧开没有。”
她一走。彭安问:“张巡捕下午是不是都有空?”
张均能笑着说:“雨夜案的凶手落网,我们巡捕房大概能喘一口气了。”
彭安:“陆小姐可能下午回医院,张巡捕有时间,不妨——”
陈展星:“我很有空。”
“你没有。”彭安双手搭在扶手上,看着像是浑身无力似的,“你去了东五山半年,云门堆积了多少事务。陈大少爷,你的野心呢?”
“江山和美女,一样重要。”陈展星翘起腿。三个男人之中,只有他跟没了腰似的懒散。
张均能:“听说最近魏家和云门在争夺码头的地盘?”
“魏家嚣张不了多久了。”陈展星笑里藏刀,“张巡捕知道我们帮派争夺地盘,还有闲情坐在这里喝茶?张巡捕也玩黑白通吃那一套?”
张均能:“陈先生的身份不只是云门的少当家。陈大当家身为公董局华人委员,是官场上的人,而且比巡捕的级别高。陈先生玩的才是黑白通吃吧。”
陈展星:“以前只听张巡捕办案神速,没想到,嘴皮子功夫也不输人。”
彭安:“张巡捕断案凭证据,张巡捕说话凭事实。”
彭安对陆姩的态度不同寻常,陈展星猜着七八分,觉得彭安和他一样,是认为那个女人有趣。
剩下的两三分,陈展星不大确定。现在他琢磨出味来了,他的大学同学,至交好友,住他的房子,用他的佣人,不知开了多少罐上等的茶叶,结果胳膊肘却是向着巡捕弯的。
彭安曾说纯属看戏。
陈展星也在等彭安和陆姩的结局。将来哪天陆姩知道彭安的真面目,那是怎样一出好戏。
陈展星:“彭安,你当心殃及池鱼。”
第33章
不是她。
金长明再出来,一脸严肃:“三位先生打扰了,刚刚蓝医生打电话过来,狱警即将转运犯人回东五山。”
陆姩端着水壶:“什么时候?”
金长明:“立刻、马上。狱警说法国军官有令,不得再拖延。”
换言之,狱警们要运送的人是柳枝。如果柳枝自愿留在东五山,那倒还好。可她不一定愿意,到时候把事情捅出来,牵连甚广。
彭安不疾不徐:“张巡捕,能不能麻烦你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金长明觉得,彭安是把浩然正气的张巡捕拉向深渊。人一旦打破原则,有一就有二。
张均能:“看守囚犯不是巡捕房的职责,我无能为力。不过,陆小姐藏不了多久,你们要早做打算。”
陆姩放下热水壶:“我现在过去,能不能赶得上换柳小姐出来?”
彭安笑着说:“陆小姐,你先上去换衣服,剩下的我们来解决。”
陆姩匆匆上楼。
“你们商量对策,我不便旁听,先行告退。”张均能自动避嫌,出去关了门。
彭安垂下眼睛,镜片遮住他的沉寂。
陈展星只见到他淡漠的脸:“你有什么想法?”
“事不宜迟,我们送陆小姐过去。”彭安说,“当然,还得麻烦你们云门。我需要一批在法商公司干活的人。”
陈展星点头:“安排可能要半个小时。”
“你尽快。金律师,你随时和蓝医生保持联络,顺便问一问蓝医生,能不能套出狱警押送的路线。”彭安从轮椅站起来,“我们要在半路换人。”
*
陈展星打电话过去,没联系上负责人。
“我出去一趟,尽快把人安排好。彭安。”陈展星低眼看着好友,“她就交给你了,如果她伤了分毫,我唯你是问。”
彭安什么表情也没有:“快走,别说废话。”
戏服齐全。陆姩换上病号服,擦擦脸,抓乱头发,将自己弄得狼狈。
“陆小姐,我送你过去。”彭安的车已经送修。他问金长明拿了钥匙,几步很利落。
陆姩注意到:“彭安,你的腿……”
他立即停下,扶一扶眼镜,眨眨眼,满脸无辜:“刚才坐了很久,站起来没有那么累。”
她笑了:“你呀,要出去走一走,自从上一场暴雨以来,你一直待在家里躲凶手。现在凶手被抓,你要多见一见太阳,问问医生怎样锻炼才能好得快。
“是。”彭安笑笑,“谢谢陆小姐。”
金长明去厨房拿了一个袋子:“今天这一顿午饭没办法了。王嫂留了点心,陆小姐将就一下,在车上吃一点吧。”
陆姩接过,道谢,跟着彭安上车。
车速较快,她觉得彭安是不是有点心焦?
车子左转右转。彭安踩下刹车,停在半路。
她问:“到了?”
他定定望着前方一个路口:“等会儿有一批工人过来闹罢工,场面混乱。同时押运车经过这个路口。陆小姐,那边的车上有蓝医生以及买通的两个狱警,只要这事不报去法国军官那里,那就太平。”
“哪来的工人?”
“云门的人遍布各行各业。”
“陈展星想的计策吧?”
彭安只能点头。
“你跟他怎么变得这么要好的?”陈展星霸道,彭安怯弱,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我们是大学同学。”这是彭安一贯的说辞。
“从那之后你一直跟着他?”陆姩知道,自己不能只凭几句话就把彭安拉拢过来。但是旁敲侧击几次,也许能敲醒彭安的木头脑袋。
“嗯……”不能说跟着,他和陈展星没有从属关系,偶尔共同行动而已。
“这么多年,你都没看清他什么人?”陆姩唾了一声,“禽兽。”
彭安同意,陈展星是禽兽。
“对了,柳小姐和你真的没有关系?”
“她是我父母朋友的侄女。”
“你父母上次见到假扮她的我,好像见到俏媳妇。”
“那是误会,我和柳小姐毫无瓜葛。”
“你怎么不交女朋友?”
怎么又问到这上面了?“没有。”
“难道没有千金小姐喜欢你这张脸?”他是笨了点,弱了点,皮囊却是一等一的好。
“我不认识千金小姐。”
“你开着车去街上逛一逛,见到心仪姑娘上前送她一程,一来二去就成了。”陆姩说得轻佻。
“我的车不坐女人。”
陆姩笑得可坏:“那我是什么?”
“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彭安不会再让其他女人上他的车。
陆姩却捕捉到关键信息:“我是‘唯一’的一个。”她着重“唯一”,特别暧昧。
“我……”彭安支支吾吾,“不喜欢女人……”
她瞪起眼睛:“为什么?”
他咳嗽:“我不需要。”
“你喜欢男人?”她就觉得他和陈展星不明不白。
彭安澄清:“不喜欢。”
“上次你说我最好看,可是真心话?”
彭安点头。他记得的女人没几个。以前陈展星说他们身边有女人比陆姩还美,比如那谁谁,又比如那谁谁。陈展星念出一个个名字,彭安一个都想不起来。在他有印象的女人中,陆姩是最美的。而他记不住那些,再美也是大众脸。
“可是我要在东五山待十二年,到时候出来。”陆姩掰着手指计算,“我快四十了。”
“三十八。”彭安给了一个精准的数。
她瞥过去:“你这么较真。”
他立即妥协:“那就四十吧。”
“十二年以后啊,你是不是已经结婚生子?”
“不是。”
“不要断言将来,万一你就在这十二年间遇到你的真命天女……”
彭安却还是断言:“没有这个人。”
“你这么大个男人,还没和女人拉过手,抱一抱。”陆姩调侃着,“你现在还能称作小童男,等我出来,你也四十。就是老童男了。”
彭安:“……”他看看手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陈展星可真慢。
彭安分了一会儿神,被陆姩的手指戳住了脸。
她戳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有我能上你的车?”
没什么好想的,因为她有趣。
“你是不是对我有非分之想?”陆姩用的是陈述句。
这句话假如去问张均能那该多好。彭安否认:“不是。”
她像是挑逗,像是戏弄,张扬着调子:“真的?”
“真的。”彭安无比郑重。
陆姩笑了,笑得响亮,笑得清脆。不知道为什么,她见到这大弱鸡就忍不住发笑。她现在不再哭,笑盈盈的,但那不是真心的,更别说哈哈大笑。只有在彭安面前,她才能开怀。
彭安抹了抹被她戳中的地方,似乎又有高温。他再看手表。
终于,前方走来一群工人,手里举着标语,嘴上喊着口号,表情很坚定,他们有秩序,一排排地走过来,像一堵行走的墙。行人被挡路,纷纷绕道。驶过来的汽车被围得无法通行。
另一边,押运车也到了这一个路口。
“彭安,我要回东五山了。”陆姩一手搭在车门,“我不会放过陈展星的。”
那群工人大吵大闹,路口挤满了人。押运车停在旁边。
两车靠得极近。
陆姩该走了,她要去开车门。
彭安突然想去抓什么,差点抓到她的手,又临时转了个角度,扯住了她的袖子:“陆小姐,如果你不想留在东五山,要出来的话……”她如果要出来,他就让她出来。
陆姩轻轻地说,像是安抚:“我受到制裁,进去认罪,我出来做什么,藐视法律吗?”她在东五山有任务,她不能走。
“我将来常常去看你。”
“你一定要常来。”陆姩使劲浑身解数勾引陈展星,是为了让他在东五山上憋屈难耐。
陈展星出狱,她再献媚,讨不了好处。但她不一定要接近他本人,她可以采用迂回战术,以退为进,吹吹陈展星好朋友的枕边风。比如可爱的彭安。
她又说:“我们来日方长。”
彭安拉扯衣袖的力气很轻很小,她一转身,他手里就空了。独属于陆姩的香气随之飘散,在车里荡然无存。
她迅速上了押运车。
换下来的那一个女人,有着七分陆姩的样子。
彭安移开目光。
不是她。
第34章
你真是不可爱。
陈展星站在餐馆的二楼。
在拥挤的场面里,陆姩和柳枝迅速的调换不大引人注意。
柳枝上车之后,彭安就下来了。
陈展星知道彭安的德行,但彭安愿意送陆姩来,是不是说明了什么?陈展星悠悠地抽完了手上的烟才下楼。他上了车。
柳枝坐在那里,像是搞不清楚状况,但又明白自己不能下车。
她见到他,立即打招呼:“陈先生好。”
陈展星启动车子:“听说你已经倒戈彭安。”
“我之前是受到魏家的胁迫。”
“你既然是派去对付彭安。你跟他汇报就行。”
“是。”柳枝觉得,陈展星虽然带笑,但语气和彭安如出一辙,凉薄得很。
到了大洋房。
柳枝下车,一眼见到金长明站在台阶边。
金长明:“柳小姐,魏家正在到处搜查你。你暂且躲一阵子。”
柳枝昏昏沉沉睡了三天,现在醒来脑袋也还是坠坠的:“金律师,你们斗得过魏家吗?”
“这要问陈先生。”可陈展星下车之后,却是去了花园赏景,坐在陆姩坐过的那一张藤椅上,悠然自得。
“那彭先生呢?”
“陈先生说魏家的事归他管。柳小姐请进。”
柳枝进去又说:“陈先生说我归彭先生管。”
金长明坐下来,开始泡茶:“柳小姐,你是不是想跟着彭先生的?”
“我没有想跟着他。”
“不是男人和女人的跟着,就像我跟着彭先生,我为他做事。”
“金律师,我不想卷入恩怨之中,我接受魏家任务已经是错误,不能一错再错。”
“可你已经躺进这趟浑水里。”金长明倒把小小的白瓷杯推到对面,“上船容易下船难。”
“可是我能帮彭先生做什么?”
“这就要问他了。他还没回来,你先喝一口茶吧,这几天事情多,我在这里泡了几壶茶,没有人静下心来品尝。”
柳枝端起杯子:“谢谢金律师。”她浅浅酌一口。
茶是好茶,只是柳枝坐在这里忐忑不安。
彭安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腿脚利索了,不用再坐轮椅。
他站在门口就问:“喝完茶了?”
“是的。”金长明放下杯子。
柳枝跟着放下杯子,站起来鞠躬:“彭先生。”
“柳小姐,战场上最忌墙头草。你今天能倒在我这里,明天就能飞向别处去。”
“可我不想上战场。”
“你到了战场就没有选择。”
柳枝明白,自己是一叶浮萍,不管是彭安、陈展星,或者魏家,杀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如果不是彭氏夫妇善心救了她,她不可能逃得了魏家的追杀。她是一枚棋子,身为棋子,观形势而行,谁的胜算更高,她就站在谁的棋盘。陈家的大名很响亮。柳枝挨了魏家人的刀子,私心是盼着魏家倒台。她是墙头草吗?她只是想在这乱世里活着而已。
彭安:“柳小姐,我们立一份契约。”
她抬起头。
彭安:“你刚才喝下的茶里有一种特制药物。”
柳枝很惊愕。
他踱步过来:“柳小姐不必惊慌,我按时给你解药,死不了。你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我牵制不住你,不放心,只能出此下策。”
“彭先生不放心,又为何救我?”
彭安看一眼柳枝的脸。他和陈展星一眼就能辨得出陆姩与柳枝。但其他人未定。“你大有用处。”
柳枝听出话中含义。可不就是大有用处吗?她睡在医院的时候,陆姩才能逍遥法外。她被魏家相中,是因为这张和陆姩相似的脸。她留在这里,也是因为这张脸。
彭安:“另外,我的父母很欣赏你。我一直觉得,他们生一个女儿会比生两个儿子要好,自从我弟弟走了,他们郁郁寡欢。你的到来,给了他们快乐。父母的情绪对我很重要,这是孝道之一。”
柳枝:“你就不怕我对他们……”
彭安:“柳小姐是惜命之人,应该知道,你逃离战场只有死路一条。我说了按时给解药就一定按时。我言尽于此,你去留随意。”
柳枝:“这阵子彭伯父和彭伯母还好吗?”
彭安:“他们惦记你的安危。我说了,人没死。”
“谢谢彭伯父彭伯母的关心。”柳枝的感谢之中没有包括彭安。
彭安:“我昨天一夜未眠,先去休息。”
金律师又倒了一杯茶,这次他换了一个新杯子:“柳小姐,彭先生已经安排了你的去处,我之后送你过去。”
柳枝望着那个杯子。
金律师笑了笑:“药物是下在杯子里,不是加在茶壶中。柳小姐放心,这一杯只是普通的茶,你到彭家安心住一下就行。”
安心?柳枝苦笑,中毒如何安心?
*
彭安没有休息。因为陈展星来打扰。
二人去了书房。
“她坐上了去东五山的车。”陈展星拿出一支烟,点上之后又说,“你们折腾来折腾去,难道没有考虑把她接出来吗?”
彭安坐在窗边的椅子,望着花园的藤椅。那里空无一人了。“我想过申请减刑。雨夜案的侦破,她有功,只是如果这份功劳算到她头上,就会暴露我们偷梁换柱的事。否则这是减刑的大好时机。”
陈展星失笑:“别说减刑,就算是要她现在光明正大出来,我也有办法。”
“你太高调,所以魏家要杀你。我比较习惯依法行事,魏家就留我一命。”
“魏飞滔的死,是你下了最关键的一步棋。我真冤枉。”陈展星笑,“而且,她能在外逛三天,你依的什么法?”
“在别人眼里,就是陆小姐在医院躺了三天。”
“有时候我不明白你是心疼她,还是只把她当成消遣的东西。”
彭安反问:“你把她当什么?”
“女人,美丽的女人。”陈展星将这几个字含在嘴里,细细咀嚼,像是说出“美丽”二字,面前就能见到美丽的陆姩似的。
“你为什么不把她带出来?”
“她拒绝我的好意。”陈展星摊开两手,“而且,摘果子咬一口,吃了就没了。等待果实生长的过程才动人心弦,拉长战线有乐趣。”
“魏家呢,也要拉长战线吗?”
“上海现有的帮派之中,魏家叫不上名号。速战速决就行。”
彭安却说:“魏家现在是一头饿急的狼。没了儿子,魏家掌柜已经豁出去了,你自己当心。”
“彭安,你这样珍惜我的生命,我非常感动。”
“你是她的念想。如果你死了,她跟着一命呜呼。”
“如果她真的有本事杀了我,我走了,她也走了。你说这像不像是……”陈展星深深吸了一口烟,再吐出烟雾,“殉情。”
“她要殉的是北坳山那个人的情。我提醒你,不要陷进去。”
陈展星叼着烟,从烟雾见到书架上那本西洋春宫图。不用想也知道,彭安肯定一页都没翻过:“我也提醒你,你太注意她了。”
“她差点要了我的命,又杀了我弟弟,算是我家的仇人。我注意是人之常情。”
“你多照顾她。”陈展星拿下烟,“东北失陷,华北局势非常严重。大当家觉得上海未必安全。我解决了和魏家的恩怨,就和大当家去香港。”
彭安沉思片刻:“大当家能坐到今天的位置,确实是审时度势的高手。”
“你呢?一起来?”
彭安摇头:“我暂且留在上海。”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一定把她接出来。”陈展星似是警告,“彭安,我不在的日子,如果她出了事,你就去死吧。”
“你要去多久?”
“说不准。运气好,云门在香港打出一番天地。”陈展星弯了眼,“听说香港帮派云集,我不幸横死街头也不是不可能。”
彭安点头:“你临死前记得托人转告我,我好去静安寺还愿。苍天真是有眼,收了你这人渣。”
陈展星啧啧出声:“彭安,你真是不可爱。”
第35章
她像是编织了一张天罗地网,铺天盖地,封堵他的去路。
陆姩回到东五山,要接近政治监区,却一直没有机会。她贿赂管监婆子也行不通。管监婆子没有那么大的权限。
直到那一天狱警来通知,陈大少爷来了东五山,指明要见她。
陆姩在心中算计一番,说:“知道了。”却没有急着去。她又干了一会儿活,直到狱警来提人,她才不紧不慢地跟出去。
陈展星和陆姩都过了半年的监狱生活,两人有瘦,但人靠衣装,他可真是意气风发,西装剪裁得体,修长笔挺,连褶线都利落。
他对着穿囚服的她说:“几天不见,你好像变漂亮了。”
“陈先生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真是登峰造极。”她先是受风寒,之后又中毒,还在北坳山的山洞里折腾了一夜,现在回到东五山的大通铺,席子冰凉。她憔悴得不行。其实她假扮柳枝是有破绽的,柳枝气色红润。她苍白的脸不知扑了多少胭脂才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