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酆城
玉成带着一众亲卫来到海边。
深夜的海边,风还是很冷的,丝丝缕缕地吹在身上,就是身强体健的渔民也会打个寒颤。
西海岸的礁石滩差不多已经成了鱼芷素的第二个居所,她就坐在碎石中间,披散的长发、素色的发带、单薄的浅绿衣裙以及华丽的银色鱼尾。
她正在渐渐熟悉自己将长期保持的模样。
她看着递过来的红玉梅花,指了指自己问道:“给我?”
亲卫点了点头说道:“拿着,暂用。”
暂用?
鱼芷素迟疑地握住这朵精美的红玉梅花,梅花不过手掌大小,雕刻的纹路跟形态却是精美异常,仔细看去红玉中心似乎还包裹着一朵真正的梅花。
握住红玉梅花之后,鱼芷素抬手掩住了因惊讶而张开的嘴巴,因为此时她的脑海中竟响起了灵泽的声音。
一旁的玉成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鱼芷素掌心中的那枚红玉梅花,压下心底的疑惑跟诧异。
他曾意外看过一眼宗主的私人印信,如果没记错的话……也是一朵梅花的形状,只不过并非红玉所制。
这枚红玉梅花应当是师叔的私人印信,修真界中但凡有些能力的修士都会做一枚类似的私人印信,与他手掌中这枚随手画出的纹饰不同,私人印信乃是真正能够代表其本尊的信物也是传信的法器。
随手刻画的印信纹饰没有固定图样,除了充当临时证明再无其他任何用处,而私人印信每一枚都是独一无二,无论是功用还是样式都是由主人亲制,通常一人只会有一枚,上面不仅蕴含着印信主人的力量,更收纳了印信主人的气息,无论天涯海角,只要手握此枚印信便可随时与其主人交流。
此次应当只是为了方便与鱼芷素交谈才临时“暂用”私人印信,毕竟像这等私密之物,除了自己的生死之交或是此生相伴的道侣,绝不会随意赠与他人。
只是不知宗主跟灵泽师叔的印信同为梅花形态,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简单交谈后,鱼芷素已经明白了灵泽派遣这群黑袍亲卫来此的用意,她坐在礁石上,任由浪花一遍遍地冲刷那条仿佛铺撒着星光的鱼尾,如今她差不多已经是长期生活在海里,就算是单薄绿衫裹身也不会觉得寒冷。
她凝望海面,无声露出一抹浅笑,“多谢鬼王大人好意,但我不想离开这里。”
千里外的鬼都酆城,宽敞的业宫大殿,只有正中的黑石王座上斜坐着一道黑色身影,灵泽单手支着脑袋,语气不解:“为何?”
她早就预料到,修真界那群人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再怎么商量也不可能答应让鬼王的亲卫帮他们驻守所属之地,不过墨城那个地方主要是长白仙宗说了算,倒也不一定会回绝,所以她才交待若是修真界不同意,那就罢了,借此把鱼芷素带回来,虽然表面上鱼芷素是水鬼之乱的源头,但鲛人骨已失去迷幻之效,玉成那几个后辈不会当着鬼王亲卫的面硬要把人留下的。
“经此一事后渔村中人定更加视你为异类,即便是不敢招惹你,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去,况且你还身怀曾被富商‘重金购买’的鲛人骨,难保以后不会有利欲熏心之人打你的主意。”
在巨大金钱利益的诱惑之下,杀人取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诚然酆城也不是什么山清水秀的地方,但好歹能保她生活平安无忧。
鱼芷素自然明白灵泽是一番好意,但她还是婉言谢绝了,“我很感激您能如此关照,但我还是想留在这片海里。”
“可你不怎么喜欢水。”灵泽语气平淡却笃定。
鱼芷素瞬间怔住。因为灵泽说的没有错,她的确不喜欢水。
在灵泽号令众水鬼找寻阿游踪迹那晚,她站在海滩上,因海水荡过来打湿了裙角便皱眉后退。
在发疯逃离之后,她独自蜷缩在礁石边上,即便是鲛人形态却依旧没有沉入水中,只留下一截尾鳍不得不搭在水里。她也从不往深海里去,即便化为鲛人后,也是如此。
她没想到灵泽竟连这点细节都注意到了。
“我……的确不喜欢水,我的阿游就死在水里,我怎么可能会喜欢水呢。”鱼芷素喃喃说道。
“可是我更想陪着他,他的身躯与魂灵就散在这片海域里,只要想到身边可能处处都有他,这可怖的海水也就不那么令人厌恶了。”说着她唇边绽开一抹浅笑,那笑容温婉娇俏,依稀是当初阿游还在身边时的样子。
灵泽阖目叹息,空荡荡的大殿没有一点回音,安静得过分。
“随你吧。”
随后,鱼芷素将红玉印信交还给那名亲卫,亲卫对着印信低声询问着什么。
“都回来吧。”灵泽对着那一头吩咐道。
一众亲卫也不多问,揣起红玉头也不回地飘走了,也不跟玉成等人打声招呼,顷刻间便没了影子。
观礼抻直了脖子往亲卫消失的方向望:“这真是我见过最像鬼的鬼了,来去无影,连走路都用飘的。”
***
灵泽走下王座,推开业宫大殿的门,冗长的黑石台阶一直延伸到座落在业宫之下的酆城。
前任鬼王残暴冷酷,享受居高临下睥睨众鬼的愉悦,将自己的宫殿修建在酆城的正中心,堆砌起高高的墨石高台,将整座业宫沉浸在最深的夜空当中。所有酆城的鬼众只能抬头仰望这座冰冷阴森的宫殿,空中漂浮的幽暗鬼火无法照亮它,隐约映照出的轮廓反而更为这座宫殿增添了几分威压。
灵泽当年单枪匹马杀穿整座恶鬼环伺的业宫,抢下阴司刀,踩着前任鬼王的尸体上位,上位后便理所当然地住进了这座业宫。
她对凌驾众鬼什么的没什么兴趣,对前任鬼王的品味也不敢苟同,只不过这业宫她倒也没想改建。她无所谓住的地方是什么模样,反正也不常待在这儿。再者,鬼众对她保持敬畏之心以及一定程度上的恐惧也是有必要的,不管是出于对鬼王的尊敬,还是对她个人的畏惧,通常只要她在城里,一干鬼众总是格外地循规蹈矩。
业宫的装潢透着一股残酷的美,漆黑的王座与暗红的廊柱,如鲜血泼洒在石头上而后又干涸成块,暗金的雕花纹饰在幽蓝的磷火下或明或暗,显得优雅而又冰冷。
偌大的宫殿没有一个服侍的下人或是奴仆,走廊上只有灵泽轻浅的脚步声在回荡,偶尔有值守的亲卫路过对其垂首行礼她也没有理会,只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最终她停在一处露台上,露台视野宽阔,可以看到浅薄灰雾下的大半个酆城。
褴褛的布条、灰旧的帘幕遮挡着酆城的街道,古旧的木质阁楼屋舍上挂着昏暗的红色灯笼,街道、小路纵横交错,每个屋舍的门前都挂着一串铜铃铛,若有魂灵或者人进出,铃铛便会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
这俨然是一座集市的模样,只是此时不仅户户紧闭门扉,街道上更是一个鬼影子都没有,她记得离开之前还没有这个地方。
灵泽勾唇一笑,酆城内忌讳鬼众频繁与外来生人接触,这是知道她回来了,生怕惹她不快,才匆忙“关门大吉”吧。
“主人!——主人主人——”
远处传来一声声嘹亮的呼喊,那声音像是被掐着脖子喊出的,沙哑中带着尖锐,直扎进灵泽的耳朵。
灵泽略微歪头,闭上眼睛皱着眉忍受着这业宫里独一份儿的聒噪。
来人身量矮小,一身鸦青色的长衫看着就质地不凡,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冠在脑后打理得一丝不苟,一路小跑停在灵泽身后塌腰拱手,窄长的脸上还挂着谄媚的笑容,笑得一双绿豆眼都看不见了。
“主人您这趟一出去就是几个月,什么时候回来的?您看我居然不知道!真是该死真是该死!”
嘴上说着该死,这语气神态里可没有一点儿觉得自己该死的意思,不过打心底的喜悦倒是没有作假,毕竟主子回来了,他这位鬼王的唯一亲随、业宫的大总管才更有地位面子不是。
灵泽觑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盼着我回来?”
“那是当然!”语气神态无比认真。
“可我怎么觉得,我不在酆城你过得更滋润呢。”灵泽冲着酆城那片集市模样的地方扬了扬下巴。
“常舌,你挺有本事啊,居然在鬼城里张罗起了鬼市——怎么,不满足以往背地里那点儿小打小闹,想扩建场子了?”灵泽的话让人不好分辨是真的在夸奖,还是已经想好了怎么拧断主事人的脖子。
常舌嘿嘿嘿地讪笑着:“我……我这哪是有本事,这屁大点儿的能耐在您这儿就是不值一提,这鬼市吧……我也就是……牵了个头儿……”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并且时不时抬下眼打量灵泽的表情。
“您看这城里的日子实在是寡淡,低头抬头都是些大鬼小鬼,不仅没什么话可讲,也没有多少乐子,实在憋得难受了就干脆互相打架……”常舌见灵泽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里好像还在搓捻着什么,也不说话,也不表态,便知道今儿这事儿指不定有戏!
“小的知道,之前他们偷偷做买卖,赚油水改善生活的事儿肯定瞒不过您的法眼,这段日子您不正好不在城里嘛,他们难免就……更加放纵了些。”常舌嘿嘿一笑,“城里常住的这些鬼,也确实有那么些个有本事的,咱们魂灵的一些东西对外人来讲也确实方便好用,这不,酆城的东西在外面渐渐有了名声,来酆城的外人也越来越多,我也是怕出乱子,寻思着不好再让城里做买卖的魂灵就这么零零散散的了,就干脆起头把他们聚在了一块儿。”
酆城其实并未对外封闭,只是城里的厉鬼恶鬼实在是不知凡几,修士遇上了难免会大打出手,凡人碰见了就更糟,所以才会有忌讳生人的规矩,也鲜少有外面的人自己找来。如今这鬼市一出,以后胆子大的外人恐怕会越来越多了。
第16章 探究
常舌搓着手,脸上一直挂着笑,可说了半天灵泽愣是一个字都没回,他的脸都快笑僵了,只是猜不透灵泽对这事儿的态度,他也不敢开口再问“这鬼市还能不能接着开”。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灵泽喊他:“过来。”
常舌赶紧巴巴又往前凑了凑。
“伸手。”
常舌还以为让他伸手是要挨揍,犹豫了好几下,终于还是两眼一闭,侧开脸把手伸了过去。
灵泽将手里一直搓捻着的东西捏在指尖,悬在常舌手心上方,迟疑了一瞬,将那仅仅拇指大小的东西缓缓放在了常舌手里。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常舌试探地睁开眼睛,这才看清灵泽放在他手心的竟是一片玉白色的花瓣。薄薄的花瓣恍若玉质,外面还环绕着一圈光晕。
“这是……?”常舌不懂灵泽突然给他这么个东西是什么意思,挠头看向她询问,撞上灵泽严肃又带着探究的目光更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这花瓣他是该揣起来还是该还回去,只能摊着手掌等灵泽指示。
灵泽双手环胸,仔细观察着常舌的每一丝反应,甚至暗中以鬼气锁定了常舌全身,只要他有一分一毫的异样或是变化,都绝对逃不过她的法眼。
可怪就怪在,什么异常的反应都没有。
确认是真的什么变化都没发生,灵泽眉头一挑,墨色的袖袍一扬,重新将花瓣捏起,转手收回自己掌心,“没什么。”
作为一个成熟的鬼王亲随,常舌十分知情识趣地不再多问,只是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手心,那里还残留着些许那花瓣冰凉温润的触感。
时间过去了很久——
期间常舌几次欲言又止,只因不敢贸然打断正在低头沉思的灵泽。
她的表情神态实在太过认真,看上去思绪完全沉了进去,松散扎起的长发时不时随风摆动,额角垂下几缕发丝刚好遮在眼前,一双墨瞳没有焦距地向下俯视,双手掩在宽大的袖袍中无意识地翻转着那片碎片,俨然已经忘了身后还有一个常舌。
收回自己那片本体碎片后,灵泽便在认真回忆当初水鬼发狂的每一个细节。她可以确认水鬼发狂的根本原因就是出在自己的本体碎片上,可她说不好到底是碎片本身产生的作用,还是鲛人音在某种条件下借助了碎片的力量。
道心之花从古至今仅此一朵,对人、对物、对魂灵会有什么样的效用连她自己也无从得知。方才那番举动,便是她在试探这片碎片是否会对身为魂灵的常舌产生什么作用,不过显然什么用都没有,也或许只是两方接触的时间还不够长,又或许只是缺少了那么点特殊条件。
看来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得花在研究这个上面了。
“那个……主人,您看这鬼市……”等了半天,常舌终于忍不住小心试探,下面准备了一肚子的花言巧语,生怕灵泽不答应。
灵泽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我有说过不许?”
“你们之前背地里偷摸做了多少小买卖真当我不知道?”
酆城是鬼城,又不是鬼牢,只要不出格不惹乱子,她不会对鬼众想做什么过多置喙。
听了灵泽的回答,常舌松了好大一口气,心里总算有了底,直接蹿起来一弯腰,“得令!”
说完掉头就想跑,没跑几步又让灵泽给喊了回去。
“回来。”
常舌只好颠颠地又跑回来。
灵泽抬起手,常舌见状直接抱头向后躲,可灵泽有心要打他哪能躲过去,最后那一巴掌还是重重地拍在了他脑壳上。
“这鬼市你给我好好管,出了乱子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
鬼王亲卫向来自认他们是鬼王最为得力的手下,绝不可能会有人比他们对鬼王灵泽更加忠心。
被派去墨城的这队亲卫回来得很快,路上没有一丝停歇,生怕酆城内出点什么事又缺少人手。当然最怕的,还是城里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闹到鬼王的耳朵里,最后还得劳烦鬼王亲自出手,那就是他们身为亲卫的失职了。
前方酆城的大门依稀可见,长长的渡桥,横跨在整条黄泉河上,四周笼罩着青灰色的浓雾。桥上人来人往,尽都是些生面孔,全然没有以前了无人烟的模样。
这座桥是通往酆城的唯一道路,过了渡桥便是酆城大门。酆城门外突然出现这么多外来人,定是城内出了什么大变故。
领头的亲卫将兜帽压得更低,脚下猛然提速向着酆城飞掠,身后一众亲卫同样一言不发默默加速跟上,穿过渡桥时不停有桥上人发出短促的惊呼,显然是对鬼王亲卫有所耳闻,但又骇于他们的身份,不敢惹得他们注意,只能硬生生将惊叫咽回去。
若是亲卫们有表情,此时此刻脸色一定臭脸极了。
他们马不停蹄进了大门,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差点以为来错了地方?
暗色深空之下磷火闪烁,红灯笼几乎挂了漫天,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虽算不上挤满了人可人数也属实不少。
做买卖的小鬼从屋子里探出头来,视线触到这一队亲卫时又猛地缩回去,十几名亲卫就如游街巡视一般穿过条条街道直达业宫之下。
业宫台阶下倒是清净得很,谅城里的鬼众再怎么胆子大,也是不敢把店铺开到业宫门口的。
业宫大殿内,灵泽一如既往地支着脑袋斜座在王座之上,满身的懒散跟困倦。长长的墨发跟疏阔的袖袍铺了满座,眼睛一阖一阖地仿佛下一刻就要闭上了。
这几天她无时无刻不在探知自己的本体碎片,甚至不惜与魂体融合后又强行剥离了出来,就是试试看重新融合一部分本体后,是否会有一点儿新的发现。
结果当然还是一无所获。
常舌是跟着领头的亲卫一起进来的,进殿门前还能听见他在嚷嚷着什么,进来看见灵泽后立马闭上嘴成了鹌鹑。
领头亲卫规规矩矩地向灵泽行了礼,将红玉印信交还。
立在一边儿装“沉默”的常舌一见到红玉梅花终于彻底憋不住了,难以置信地拔高了嗓门:“主子您居然将私人印信给棍子使!您从来都不肯让我用一下的!”
嘴一瘪还想再接着卖一波委屈,可在灵泽皱着眉头看过来后就识相地闭上了嘴。
灵泽疲惫地揉着自己的额角,连说话都放缓了音调,“棍子是来复命的,你跟着他来干什么。”
常舌“嘿嘿”地笑着,“那个,就一点儿小事儿,就是这鬼市眼看着越来越热闹了,结果昨儿个郑屠户来主动举报,说有外人要委托他杀人,让他给拒绝了,小的怕以后这种事儿越来越多,就想着问问,您看有没有必要派一队亲卫去鬼市上看着。”
这个郑屠户是酆城里有名的厉鬼,生前也是杀了不少人,最后更是自尽而死,在酆城多年倒也安分,从没出过什么事。
有外来人会借机找厉鬼干一些不方便他们自己干的事,灵泽其实早就料到了,也就没觉得多讶异。
常舌还在那儿自顾自地念叨着:“本来我看棍子回来了,寻思跟他说说,让他安排几个凶点的亲卫过去就完了,可这木头不仅不搭理我,还非得跟您告我的状……”常舌掰着指头数着:“说我‘胡闹’、‘越权’、‘聒噪’哦还有‘惹是生非’。”
灵泽放下揉着额角的手来搭在膝盖上,指尖在上头有节奏地敲着,“哪点说错了?”
“……”常舌语塞。
“不用派专人看守,让每日值守业宫的亲卫连同鬼市一起巡逻。”灵泽冲着棍子吩咐道。
棍子沉声应道:“是!”
灵泽一指常舌,开始摆手赶人,“行了,你滚蛋……”指尖又点了点棍子,“棍子留下。”
常舌两眼一瞪,指着自己鼻尖说道:“主人您宁愿留棍子伺候,都不要我?我可是您最贴心的亲随啊!”
灵泽“呵呵”道:“贴心?当初在山沟里把你捡回来,恐怕是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常舌眯着眼睛笑:“那还不是主人您菩萨心肠、义薄云天,见不得我们这些弱小……”
灵泽:“不滚,以后就去棍子手下做亲卫吧。”
常舌:“小的告退!”
话锋转变极快!
转身、出殿、关门,一气呵成。
灵泽心想,她当初怎么就管了那么档子闲事,救了这么个玩意儿。
“主人,有何吩咐?”棍子垂首问道。
灵泽将碎片递过去,“拿着,握在手里,将心里想的或者想做什么说出来。”
依旧像之前试探常舌一样,只是这次的对象换成了戾气深重的棍子。
棍子照做。
“想……您的吩咐,做……没想做,不知道……”
说得磕磕绊绊,也不甚连贯,但意思还是能明白的。
总结来讲,就是没什么特殊反应。
“好了给我吧。”
做完这一次无用功,灵泽便不再犹豫,直接将碎片收入体内,准备与自己的魂体融合。
管它究竟有什么古怪,总归是自己的本体,以后有的是机会跟时间慢慢研究,无论这不知名的功用今后还会不会发生,融合之后总不可能自己还无法控制吧?
第17章 鬼市
数月后——
人间四季,转瞬更迭。
在修士眼中,几个月的时光在漫长修行岁月中根本不值一提,但对凡尘之人来说,年年岁岁,日日月月皆弥足珍贵。
难得今年酆城鬼市大开,生前也曾体味凡尘苦乐的魂灵们,终于重新有了为即将到来的新年操持一番的机会,即便只是聊表慰藉,也已足够了。
就连一向冷清阴森的业宫,也因有常舌这个好热闹的,而添上了不少红烛灯盏。
大殿内,灵泽拎着一盏鎏金雕花的六角灯台在手里摆弄着,长及膝弯的墨发简单挽了几下,又用一根红色发带随意地束在脑后,玄黑的衣袍外罩着一层朦胧的暗红轻纱,衬得那苍白的肌肤仿佛都有了几分活气。
亲卫首领棍子垂首站在她身后,依旧是一身严密的黑袍,宽大的帽兜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灵泽随意地问道:“墨城那边可有事?”
棍子:“没有,都好。”
灵泽:“让墨城周边的那些大鬼小鬼多关照着,别让人欺负了那个小傻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