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的时候,夜色刚刚攀上树梢,一楼大厅依旧大门紧闭还未开始迎客,但是三楼的贵宾厅却常年都开着。
沈方易带着陈粥坐上专属电梯往里走,幽暗的回廊里宝蓝色的灯火别致,两旁停留的服务员见到人都谦卑地站在一旁。陈粥听烟儿姐说过,这层楼的高级VIP每晚都是六位数消费起的,见到这层楼的客人,那真的跟见到财神爷差不多,人家张开手从指缝里掉出来的细胞碎都值她一个月的薪水。
陈粥生出点不真切的感觉来,明明一个月前,她还在负一楼的“平民窟”,如今却摇身一变,变成了这顶楼的“尊贵客人”。
她脑子开着小差,没注意到前面过来一个男人,他样貌周正,穿了一件深蓝色西装,看到沈方易,想是熟络,上前来打了个招呼,陈粥迟钝地跟在身后,抬头却撞进一双熟悉的眼里。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熟悉的人。
祁沅沅穿了一条只是勉强过了臀的紧身裙,高挑的身高配一头别有风情的微曲的卷发,优美的曲线一览无余,她站在那个男人身后,别有深意地看着陈粥。
祁沅沅的眼睛生的狭长,没化妆的时候微微上扬,带着些秀气,化了妆之后,眼尾被拉得更为长,变得妩媚一些。
她的眼里充满着一些难以隐藏的打探,这种别有深意跟在宿舍里看到陈粥用那瓶所谓贵妇牌子的身体乳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一模一样,甚至,还带了更多充满证据的“原来如此。”
陈粥不由的,试图悄无声息地在两个男人周旋寒暄的过程中把自己被沈方易牵在手里的手拿出来。
对面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她心虚的、毫无效果地把自己的身子悄悄靠近脚下的黑暗处,做无用功一样地下意识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即便她不解地问自己,陈粥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终于,随着那个深蓝色西装的男人离开,那头的寒暄也画上了句号。
陈粥松了一口气,她眼见自己原先紧绷的身体缓和了下来,才全身心的放松下来,试图往前走一步靠近沈方易的时候,面前的人却始料未及的转了过来。
沈方易没往前走也没有往后退,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陈粥,半刻后,他微微凑上鼻尖,喉咙里带点笑意的数落她,“倒是撇的挺干净。”
“嗯?”陈粥抬头,她没料到沈方易发现了,她有些局促,“不是……”
“陈小粥啊陈小粥——”他拖长了尾音,俯身的时候顿时挡住了从窗户里泄进来的春光。
他在光明交错中伸出一只手,手指抚上她的脸庞,冰凉的触感让她一瞬间汗毛倒立,他声音低沉又缓慢,一字一句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
“说牵手的人是你,抽身抽的这么快的人也是你,我看你往后,多的是苦给我吃——”
他说这话的时候,说的极为做小伏低,好似把他们两个的分分合合的主动权,全部交给她,告诉她他是被动的,是由她摆布的,这场关系里,全是由她决定的。
可是她却莫名地觉得鼻子有些酸。
她坚定的。
她只是,只是不知道……
阿商说的对,她没长大,没想明白一些事。
*
站在门边穿着黑色西装马甲的两个服务员双手推开厚重的装甲门之后,门后喧闹的声音就跟滔天的巨浪一样朝陈粥冲了过来。
屋子里的空调打的很高,喧闹的夜色总是夹杂着五色的光,沈方易带着陈粥往里走的一路上,全是过来打招呼的人。
沈方易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动,只是点点头,感觉到身后的陈粥步子缓慢,于是停下来等她。
陈粥又在无所适从中撞上他,她明明不是第一次来,负一楼鱼龙混杂的环境里,她也能插科打诨地跟形形色色的人过上几招,但上来后,她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个木讷的高中生,除了能背几个公式以外毫无其他的眼界,更糟糕的是,她现在连高中的公式都不会背了。
一个屋子被中间的长条白色大理石茶几分成几部分,沈方易刚带着陈粥绕过茶几坐在沙发上,陈粥就若有若无地感受到侧边投过来的目光。
她在琉璃雨灯里抬头,从灯光浮华的那头看到挤在那儿的一群姑娘,不过十余人却像是把这世界上的绝色都收集在这儿了,或倚靠在吧台,或坐在矮沙发,像极了盛夏在碧绿池塘里绽放的荷花,婀娜多姿,随风摇曳。
即便她们的眼神不直接往这儿投来,但陈粥依旧感受到了她们的跟随。
“易哥,什么时候回的。”陈粥听这声音有些熟悉,转头看到了蒋契。
一年半不见,蒋契把头发染成了一个高调的奶奶灰色,见到陈粥的一瞬间,他也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才一拍大腿,依旧浮夸地说到,“陈粥!陈小粥!哎哟我去。”
他兴奋地挨着坐在陈粥身边,“好巧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方易伸出手,嫌弃地手动给蒋契分出点三八线来,一脸沉浸的蒋契看到出现在他面前的手,明白过来,“哦,是易哥带你来的是不,好啊你们两个,瞒着我暗度陈仓,我当时说什么来着,我一年半前我就敏锐的感觉到,你们两个之间,一定有事,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妈的我的嘴开过光——”
“那你把你的嘴捐献到浮光寺吃香火吧。”沈方易打断喋喋不休的蒋契,“行了,给我打那几个电话,怎么回事?”
“这不是卢会长生日,人嚷嚷着要您作陪嘛,我哄不下。”
沈方易抬抬眉,像是有些不满。
蒋契:“主要您牌技好,喂牌喂的那叫一个浑然天成,我哪有您这样的技巧,让我送钱没问题,连夜打包几大箱都能送过去,可让我体面不着痕迹的输给他,哥,您不是知道我的能力,不,全昌京除了您,就没人有这个能力。”
“你小子早把你那溜须拍马的本事用到正事上,今个也不用麻烦小粥来这儿陪我处理这档子枯燥的事。”
沈方易说到陈粥,陈粥听明白了,沈方易过来是来做正事的,她忙摇摇头,“没事的,我反正也没事,这儿有吃的有喝的,你去吧,我不无聊的。”
蒋契明显也有点歉意,“不好意思啊小粥,上面有个麻将局,借易哥几个小时,你无聊了跟那边的姐姐们去玩哈,哦,旁边有个SKP,顶楼那家法餐还不错,shopping记我账上就好。”
“记我账上吧。”沈方易纠正到,转头问她,“一个人可以吗?”
陈粥点点头,说的轻轻巧巧的:“没事,吃饭购物是女人最擅长的事情,你还怕我学不会嘛,你去吧沈方易,我看到熟人了,我去打个招呼,你别担心,我社交牛/逼症。”
她说着的过程中,下意识地从沙发上起来,挥着自己的两个袖子,信誓旦旦。
沈方易也跟着站起来,“那你有事,打我电话。”
“嗯嗯。”陈粥点头。
他淡淡的雪松味从她身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包厢里原来浓重的各类昂贵香水的味道,蒋契侧头在他身边依旧眉飞色舞,陈粥看到远去的沈方易,他脸上永远都是淡淡的神色,嘴角永远上扬,游刃有余地从不彰显自己的锋利,就像是深冬夜里绵延的青烟熏香,无骨却又缠绵。
她总是觉得他是飘渺的,她这样想着,所以不敢提出任何让他停留的要求,就怕那青烟倏然就散了。
她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个白桃味的糖,剥了皮塞进嘴里,把腮帮子抵得鼓鼓的,才不着痕迹地收起自己脸上假意游刃有余的表情,她淡淡地超那美人扎堆的地方望过去,那是蒋契说的,可以跟着去shopping的人群,是她应该去的“同类人”。
作者有话说:
挂一个克制年上和叛逆少女的故事,感兴趣的读者宝贝们去专栏点点收藏哈:
南嘉十八岁毕业典礼结束后,她穿了条短裙坐在那高高的台阶上,荒唐地眯着眼跟台阶下的人接吻,是郁自洋把她拽走,还给她加了外套遮挡。
她十九岁那年,跟一帮混混站在桥洞底下干架,干的头破血流,也是他把她从乱棍下拉回来了。
她种种荒唐让他拿她没办法,训斥时指着她鼻子说,他师父怎么会有她这样的女儿 。
她吐着口香糖晃着细长胳膊上的纹身,笑的跟只狐狸一样,“我爸死了,郁自洋,你答应照顾我的。”
他气的让她滚。
她走后那夜大雨,他听说她乘坐的火车出了事故,慌张跑到郊外,看到她在雨夜里哆嗦,发渍上全是泥水。
于是他又把人拖回来,用毛巾擦拭着她的发。
他听到她说
“郁自洋,你爱我吧。”
她干燥的话语一遍遍响起,“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他说,那没可能。
*
后来南嘉出国,在大洋彼岸的订婚前夕。
郁自洋带着一身风雪的出现。
南嘉依旧慵懒地坐在那儿,狐狸眼微抬,“郁自洋,祝我新婚快乐。”
郁自洋咬碎了牙床把她从订婚现场带走。
在最靠近海洋的峭壁上,盯着她发狠地说,“南嘉,你是来折磨我的人生的对吧。”
“怎么会,我要跟别人结婚了。”
“那没可能。”他克制的喉头一滚,吻下来,“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叛逆少女VS克制年上
《没可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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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双更合一)
◎我会有反应◎
她目光无意的跟那头的祁沅沅碰上, 很意外地,她甜美地朝她挥了挥手,招呼她过去。
一堆的姑娘给陈粥让出位置来, 祁沅沅拉着陈粥跟他们介绍到, ,“诺,这就是我大学同学, 跟沈老板来的,你们总是不相信我是昌京大学的,小粥可以作证咯。”
“昌京大学的吗, 那可是放眼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学, 小粥你前途无量啊。”自来熟的姑娘眼神暧昧, 自然地叫上了她的名字。
陈粥有些尴尬地和大家笑笑, 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多时候, 她总是以昌京大学为愧, 她觉得本来昌京大学有她这样不好好上学瞎混日子的人,也是挺拖母校后腿的,如今在这种暧/昧不清的场所, 更怕是给努力学习往后在各行各业都会有一番作为的校友丢脸, 也辜负了第一任校长题在门头的“独善其身”的校训,所以在外头,她从不说自己的学校。
但明显, 祁沅沅是以这个学历为傲的。
“那你们是珠联璧合啊,你家苏老板刚好在找投资, 你又和小粥又是同学, 那苏家跟沈家合作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啊。”
“那男人们的事情, 我们又不好掺和的咯。”祁沅沅一改一番平常不轻易亲近人的样子, 亲热地来挽陈粥的手,“不过不管怎么样,那我和小粥还是同进退,共立场的咯。”
“真羡慕你们有这样的情谊,像咱们聚在一起的,虽然看上去热闹,每天也不愁吃喝,看到喜欢的,也不用担心自己买不起的,但怎么说呢,就这包厢,这桌子上,换的人就一茬接一茬,有些还不知道名字呢,过段时间就不见了,要结交个朋友,也是难得。多羡慕你们,能相互扶持,往后谁往上走了,另一个也不至于跟茜茜一样,第二天就不见了。”
“知道你跟茜茜好,但这事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还伤感呢,茜茜这事没办法,人钱老板夫人生儿子了,那地位可是完全不一样了,钱老板哪有心思放在茜茜身上啊。”
“好了好了,别讲这些啦。”人群中有人出来打断,“这儿欢迎新人呢。”
“对呀,欢迎我们小粥,谁都知道沈老板从来就不带别的姑娘来,小粥是第一个,意义非同。”
说到这儿,陈粥感觉到握着她手边的人松开了,而后祁沅沅幽幽的说道,“那也不是吧,之前,不是也带来过一个。”
她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就安静下来,原先飘扬在他们发丝上的星火点点瞬间熄灭,陈粥感觉到迟来的麻木在脑海中放大。
“哦我多嘴了。”祁沅沅一脸责怪自己,“小粥,你别放在心上啊,我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坐在吧台靠边的姑娘倚着身子,陈粥不大看得清她的脸,但莫名觉得气质有些熟悉。她手里拿着一盒拨好的榛子,酒红色的指甲在夜灯下浓的像酒,挑过那剥好的榛子,一粒一粒地往自己殷红唇边送:“祁沅沅你这一套也就你家苏老板吃,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绿茶婊什么的路数,就别在我们面前表演了。”
陈粥惊讶于她说话的直接和不给面,等到黑影中的人抬起头露出脸,陈粥才知道她是有嚣张的底气的。
她的脸长的极美,是冷艳的那种美,眉形凌厉,五官立体,颇有攻击性,她没看任何一个人,只是把手里的榛子放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慢条斯理地说:“既然是跟沈老板来的,那把你那个C位让出来吧。”
陈粥后来才知道,那个角落里的座椅顺序,都是按照跟着的男人身份分的。
祁沅沅早就借着上一个庄敏说的闺蜜的男朋友有了更高的跳板,现在跟的那男人叫苏启明,说是刚从国外回来的,是苏家根正苗红的继承人。苏家本身的财力就不说了,苏启明的舅舅还是昌京茶会的代表会长,母亲是昌京博物馆的特邀鉴定师,政商界再怎么名人荟萃,也有苏家的一席之地。
陈粥没有出现前,她自然是最得意的人。
祁沅沅其实是不用惧怕阿茵的,她是现在节骨眼上最红的人,阿茵只不过能争到一个处于一个勉强能到聚光灯下的位置。但现在这个位子,是祁沅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的,她现在还没有淌清楚这个圈子里的水有多深。只是阿茵在这三个月甚至半月存续换一批人的圈子里,依旧能一直处于不动的地方,一定是有她的生存之道的,她现在即便是说话再难听,祁沅沅也只能忍了。
于是祁沅沅一脸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忙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中间的高脚凳子让给了陈粥,“阿茵说的对,我们这里的,自然都是要仰仗沈家的,要不说,小粥你命好呢。”
她说的一脸歆羡,陈粥却觉得她无比陌生。
看来这个圈子以及沈方易他们所处的世界,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很多,深渊里到底是充满了多少的金钱和权力,才能让一个在宁可在劣质高跟鞋后贴创口贴也要去站一天赚一天兼职的姑娘,变成了在这儿不怕她翻脸的跟她故作交好且要攀附着一个比一个更有钱,更有权的男人借此往上走的样子。
陈粥在上大学前,曾经游览过一个帖子,那个帖子说,你高中之前遇到的所有的人几乎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在老旧结尘的挂顶电风扇下,擦着头上沁出的汗,在六月令人烦躁的梅雨季节里,被驱赶着上无数次却又矛盾的其实只有一次的考场。
但是过了那个六月后,人生就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论你是上多好的大学,你往后再接触的人,再也没有人跟你一样会有统一的目标。不管是年年奖学金预备再往上攻克硕博;还是专注兼职甚至创业,准备在大学毕业之间积累下人生的第一桶金;甚至广交朋友,积累人脉……都是人生并没有好坏之分的一种选择。
所以在同一个学校里,甚至在同一个宿舍里,在彼此看上去很近的社交距离里,所有人的心都有着相差甚远的距离。
陈粥可以混沌的消磨自己毫无目标的年华,那祁沅沅也可以利用这些时光获得往后截然不同的人生。
本质上没有明确的是非对错,无非在于每个人怎么选,但不管怎么选,人生亦有得失。
而陈粥的得与失,大概就是这样一次,带着莽撞的飞蛾扑火吧。
*
上头传来消息,包厢里的局一时半会都散不了,坐在那儿的姑娘最后提议去一旁的SKP购物。
说起shopping,她们兴致高昂,干劲十足,陈粥却因为两杯低度数的鸡尾酒熏得她困意连连。
她赖在灯光昏暗的软沙发里,摇摇头,跟他们道了别。
姑娘们浅浅的邀请了她一会,随即也就不强求地各自拿了自己那彰显财力的手袋,披上了皮草羊毛,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一时间,原先喧闹的房间里只剩下陈粥一个人。
聚光灯下的爵士乐队不管有没有观众,都依旧慢慢悠悠地晃着布鲁斯的节奏,陈粥垂着脑袋看着那儿,她不懂爵士乐,所以几个外国小哥的演出她听不出好坏了,但她那个时候私心想的就是,要是阿商能来这儿唱歌就好了,上面唱一场,总抵得过她在下面唱三场的酬劳了吧。
“不去shopping?”
陈粥听到夜色的左侧传来一个声线偏低的女声,她一转过头,看到了反身回来拿外套的那个帮她说话的叫阿茵的冷艳姐姐。
陈粥报以微笑,“不去了,你们去吧。”
“不去的话你今天来图什么?”咔嚓一声,而后一道火光划破黑夜,陈粥在那一刻看清楚她的脸,凌厉干净的眉眼总是能让她觉得熟悉,但她这单刀直入的问询多少还是让她有些不悦了。
“一定要图点什么吗?”陈粥是真的觉得又累又不解,“不能只要一颗真心吗。”
对面的人听完她这话后,像是被呛到了,弯着腰在那儿咳嗽,边咳嗽还边猛烈地往自己嘴里贪婪的送那半只烟,在这种一张嘴要做两样事情的情形下,依旧还能笑着摇摇头,“你要找真心,那你是真来错地方了。”
陈粥陷入一阵沉默。
“哎?”她拖长尾音,是第二声。
“我有个问题问问你。”
“你说。”
“你知道你跟的那人,什么来头不?”
陈粥木纳的摇摇头。
黑暗里的人随即没了声响,时间又在那偏只有布鲁斯悠扬催眠的曲调中慢下来。
阿茵最后只是像是赶时间似的把手里的烟地往嘴里送,抽完最后一长口,?揿灭丢进脚下的垃圾桶里,她拿起沙发上的衣服,转身往外踏出两步,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回来说了一句:
“祁沅沅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说完后,她才最后消失在外头渗进来的惨白月光里。
她是好意吧,陈粥这么想的,劝她提点她,或许这里不适合她,她没法做到去消费,去购买一切她踮起脚尖也够不着的东西,作为他不能陪伴她的补偿,她能做的,好像只有等待。
在这即将而来的困乏长夜里,等待他从他的世界里出来,能弯腰委屈地来她的世界里一会,她会拿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像招待客人一样的招待他,给他介绍她贫瘠世界里的花花草草,至于他的世界——她遗憾地想,她就不去了吧。
等待和分离,永远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
昌京医院的住院部,二十楼从上数到下都灯火通明。
窗边坐了一个约莫不到10岁的男孩,穿着病号服,在昌京暖气足够的屋子里也带着一定厚厚的毛线帽,他的手里捧着一本书,中英文版本的《小王子》封面纸张泛黄,上面还有久经岁月越发深蓝的圆珠笔墨圈圈点点。他唇抿成一条线,在白光灯下一个词一个词专注的看着。
整个屋子里除了他以外都陷入了昏睡,隔壁床的阿婶昨夜刚从手术室退出来,陪床的家属一夜未睡如今就靠着医院的床边眯着眼睛,只有检测人体机能的各项仪器,依旧在毫无生机的惨白病房里运作,电流声窸窸窣窣的传进他的耳朵里。
先是轻微难辨的频率改变声,然后是机器内部零件的相互拉扯,最后是一阵急促的报警声。
而后这刺耳的警报声把那陪床的人警醒了,她大声呼喊着护士医生,眼里全是恐惧,惊悚地因为慌张把自己的身子差点扭断开来,诡异地呈现一个上半身还在床头,下半身又朝着护士站跑去的姿势。
机器的蜂鸣声越来越大,从外面跑进来一堆的医生护士,连最后的心脏复苏都来不及做,就宣布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