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亲眼看着祖母应承着整场宴席也不会累,身子明显就是好多了。
看来真的不是坏人啊。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说:“祖母,其实前两天,我在街上见到了一个跟我长得一样的人”
老夫人忽觉心口莫名一疼,疑惑地看她:“跟你一样”
“嗯,”她点头,“一模一样祖母,你说这世上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有有”,老夫人的手微微颤抖,回头一把抓住身边跟她一样露出激动神色的侯爷,“是不是,你说会不会是当年的老三”
宣平侯李勋也反应过来,拉住李琬:“与你一样的人呢现在何处”
李琬还很少见到祖母和父亲这样激动,心下也涌动起奇怪的预感:“那人是谁难道祖母和父亲认得”
老夫人幸亏身子好了,若不然绝对经不起这样的大喜大悲,她颤抖着抱紧李琬:“那是你姐姐,若真与你一样,那一定是你姐姐琬琬,你该有个姐姐的。”
姐姐
她有姐姐了跟她长的一样,而不是苏琴柔那个讨厌鬼
李琬从老夫人怀里跳出来,张口就想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可一张嘴又想到了表哥
她揪着手指眼珠子乱转,终于想到了一个不得罪小郡王的办法。
“祖母,我那天见到她,她说要去京城,现在应该已经走了,咱们要不要派人去京城找她”
老夫人已经被这消息激得没了主意,倒是刚赶过来的二太太听见去京城,眼中含泪直朝老夫人和侯爷跪了下来。
“母亲,媳妇愿意去京城”
二太太去京城,自然也是为了二老爷被押送进京的事情。
李琬上前使劲拉二太太起身,一双眼睛很是激动,表哥来年就要去京城了:“祖母祖母,我也要去”
老夫人按住她不许她乱喊,又双手扶起老二媳妇,回头看向侯爷,等着他拿个主意。
宣平侯李勋望着眼前至亲老幼,长长叹了口气,一掀衣摆,也在老夫人面前跪下。
“儿子不孝,让府中落到这般田地,让二弟走上歪路受苦,让母亲弟妹跟着担心儿子这两日都在思索二弟的话,当年老国公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如今二弟被押,我侯府也确实没了退路,弟妹一人进京实在不妥,还请母亲弟妹给我月余的时间,等打点好之后,我们全家一起重回京中,去替二弟疏通,也顺道去寻琬琬的姐姐罢。”
第34章 第 34 章
马车中铺着厚厚的垫子,脚下氍毯也十分绵软, 就连前头的风帘都换成了两张对开的鞣制厚实羊皮。
林江琬听长风说, 这一路北上会越来越冷, 等临近京城更是可能遇到大雪天气,所以之前那种中看不中用的小马车是不能上路的,只能用两辆这种黑沉沉的老榆木马车,以防止路上可能出现的意外和损耗。
大车在前, 就是她所乘坐的这辆,后头还有一辆稍微简单点的,里头安置了二老爷还有些许杂物。
车中光线十分不好,让人没待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不过这样一来,她更衣也不觉得太冷。
躲在车中换下及笄礼上的盛装, 将首饰钗环都塞进坐位下的樟木箱子里, 换上自己平日里惯穿的那身浅黎色罩裙, 灰绿色丝绦束腰, 长发挽起个侧髻, 剩下的都垂在肩膀一边。
等换好这一身, 她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加之估算了一番现在马车应该已经出城,也不怕自己这张与三姑娘雷同的脸再惹出麻烦,当下便在车里伸展了下手脚, 没顾忌地拨开帘子向外看去。
这一看只觉眼前一亮。
之前短暂的停顿, 果然是已经出城了。
城外视野开阔, 又在笔直的官道上,天大地大的感觉着实是让人心胸都开阔起来。
加之马车外左右都是小郡王一行人的高头骏马。
油亮漆黑的矫健神骏,和马背上通身玄衣黑甲的儿郎相得益彰,此时分列前行,将马车圈在中间,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肃杀之气,与他们在侯府时那种缩手缩脚的憋屈真是天壤之别。
连她也跟着莫名精神振奋这才像她当初在江心遇见那一行人。
陆承霆正策马走在最前,长风一夹马腹,追上两步与他相差一个马头的位置:“郡王,马车。”
他一提马车,陆承霆就知道是在说林江琬。
回头去看,果然见马车那两道羊皮帘子中间开了个缝隙,里头钻出来一个小脑袋。
他目力极好,远远就见她换好了衣服,又见她脸上难得显出活泼新奇的神情,心中就像被她小手揉过一样一阵软和。
不等长风在说什么,他已经拉了缰绳拨转马头返了回来。
林江琬正在欣赏他们的背影,就见前头那个最为器宇轩昂的回转过来,正是小郡王。
待靠近了,见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她不好再伸着脑袋去看风景了,便笑着对他喊话。
“郡王腰伤好些了吗能骑马了”
林江琬觉得自己现在离了侯府,身份又低,而且此行进京的目的,无论是去打探父亲当年那可疑的罪名,还是一路上替侯府稍微照应着点二老爷,说到底都是有求与郡王的。
现在郡王在外顶着冷风策马,她这个临时婢女却独占了一辆这么暖和的宽敞马车。
多少有些良心上过不去。
而且上一次与郡王谈条件时,她也算清楚地认识了自己的价值无非就是能给人治个伤瞧个病什么的。
这些心思加起来,再对他客套也就脱口而出,巴结的十分顺溜。
陆承霆发觉自己挺喜欢看她笑,本也不自禁想勾勾嘴角,谁知她后头忽然提起这么一句“腰伤”。
两人一个在车上,一个在马背上,她喊话的声音实在不小,惹得听力过人的十二骑都纷纷侧目。
“郡王什么时候伤了腰”侍卫姜虎瞪着一双虎眼,简直要跟人拼命一般。
另一边的许冲脑子就好很多,带着点怀疑:“郡王天天与我等一处,为何我们不知郡王腰上有伤”
远处的长风不愧为亲卫,脑子就更好了,瞬间想起那晚屋子中的低吟之声,连忙吆喝大家往前走别围观:“有些腰伤未必就是腰伤,都别多嘴了,快些行路。”
陆承霆嘴角的笑容顿时一僵。
他们这些人平常做的事情本就凶险,受伤也是常事只要不是断筋肉见骨头那种,一般都不叫伤。
他身上这一小块,连他自己都没留意,完全是因为那日不知怎么的就想着她多留一会儿,才随口拉出来当个借口。
她今次要是不提,他都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处“腰伤”。
只是这样一来,却是不好跟属下们辩解了要是让人知道他用这么一小块不疼不痒的皮外伤赖上人家小姑娘
他索性就势揉了揉腰,也不分辨,只皱眉对林江琬道:“是不大好,车里还有地方吗”
林江琬自然连连点头,一路上求着他的时候还多着呢,车里地方比之前侯府那马车还大,有什么挤不得的。
要不是她不会骑马,都恨不得将马车全让给他躺着修养腰伤,自己上外头骑马吹风去。
陆承霆也是实在受不了长风几人频频回头的目光,将马匹缰绳顺手丢给另一个擅长驭马的侍卫铉雷,一步踏上车辕,弯下身子就钻了进来。
林江琬没怎么听懂他们几人之间的调笑,只觉得其他人都笑就小郡王不笑,他正经起来真是天下第一的正经人。
况且看他忍着腰伤从马背上轻易跃下,隔着距离直接跳上车来,那矫捷迅猛的身手,更令她这至今只会爬树爬墙的人为之折服,便也一脸正经地与他攀谈接下来的行程。
“今晚是否要到幽郡修整我从前在那边待过一阵,对那里挺熟悉,知道那一家住店便宜又安稳,可以给郡王指路。”
幽郡就是十几年前发生兵乱的地方,那里原本并无城郭,只是一处大军营,也是她从前跟父亲去过的最远地方,她不知当年是什么缘由起兵动乱,只知道那场灾祸,搅扰得一方水土十几年都没缓过劲来。
现如今幽郡已经成了一个十分驳杂的市场,有驿站有商旅,也有很多身份不明的人。
这一路只要是出了汝城北上京城的,幽郡是必经之处,算算时辰,走得快些的话,深夜还来得及到那里投宿。
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谁知陆承霆却摇头:“赶到幽郡恐怕要丑时前后,太晚了些不如亥时到附近山寨中修整,明日再过幽郡。”
林江琬微愣,之前对他的折服微微有些动摇。
山寨是什么
离了官道,两边有些荒地和农田,更远处确有山岭,不过那上头的寨子,可不是给人修整用的,那都是一些强盗贼首的窝点啊。
她有些急了:“那些寨子里的人专劫这路上的商旅为生,旁人避之不及,生怕撞上,怎么咱们还要去那种地方修整”
抵达幽郡虽是半夜三更人困马乏,但也好过去强盗窝里。
马车外的侍卫听了这话都笑起来,笑声直传进来,陆承霆将她的焦急收入眼底,忍住想摸她脑袋的冲动,斜眼看她:“还记得本王送到侯府那两箱子东西吗”
林江琬当然记得。
当时她爬墙去瞧他,就是被那两箱东西迷了眼,才会被侯爷和他发现行踪,最后叫进书房丢了好大的脸。
只是那两箱东西,与山寨有什么关系
她又仔细去回想那两箱东西,记忆中箱子里什么值钱玩意都有,有男子佩戴的,也有女子使用的,更有僧侣老人之物。
她当时还觉得他对三姑娘不用心,送的礼物简直像是打家劫舍抢来的。
脑中灵光一闪。
她不可思议瞪着他:“真是抢来的”
外面的侍卫这回真笑出来了。
陆承霆没忍住,伸出手在她头上拍了两下,点头:“嗯,抢的。”
林江琬心里那点折服彻底崩塌。
那两箱子看着凌乱,却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收集满的,所以她当时看见也就是随意那么一想,哪里会当真。
现在看来,他们确实不是一件一件抢的,而是直接去打劫山寨了
她来不及计较他的动作,甩甩头,甩掉被他拍过的感觉:“可你们怎么知道这山里就一定有寨子呢”
陆承霆十分耐心:“因为来的时候附近都清扫过,就留了这一个,给回去时候用的。”
林江琬都要哭了。
她这是糊里糊涂跟了一群什么样的人啊。
那些强盗恶徒就已经够恐怖了,在他们眼里却是予取予求的钱袋子,还说什么专门留了一个给回去的时候用的。
要不是这时候已经出城,她真想跳下马车跑回侯府赖着再也不出来。
陆承霆见她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道:“从京城前来千里迢迢,一路快马加鞭连马车也没有,怎么可能随身带那些东西当初礼物送的是不大用心,但那本也不是送你的,”
林江琬浑身无力,她哪里是在计较礼物送谁
明明自以为经历了侯府这一通事情,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了,谁知永远有更大的风浪等着她她计较的是她今晚就要跟人一起去打劫山寨了
陆承霆见刚才还挺高兴的人忽然讷讷无语,又琢磨了一番她的神情,补充道:“后来给你那白玉坠子,是本王自己的银子买的玉石精心雕刻而成。”
他这样说着,前头长风带路,已经将马车引得微微转向,下了官道朝一旁的小路走去。
林江琬抱紧自己,正要设法劝说他们换个地方修整,就听外头传来长风回转的声音。
“郡王,看车辙印字,咱们前头不久,有一个车队也上山了,但看不出是不是被截上去的。”
陆承霆点头。
他之前与林江琬说的那些话,都是闲来无事逗她玩的,自然只捡轻松逗趣的说。
但之前南下,除了侯府二老爷之外,可还有一队人马跟随挑衅,虽说自从遇到二老爷偷袭行刺之后,那些人就再没出现过,但难保他们不会在这一路上等着。
所以,选在山寨修整,其实也是因为回去这一路也未必安稳。这种情况之下,与其去人人必经的幽郡,当然不如出其不意落脚山寨更好。
只是这先他们一步上山的,又是何人呢
他沉思了一刻:“将后头那辆马车里的人看紧,照计划上山。”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山路蜿蜒一直向上, 比官道窄了很多。
这样的宽度只能勉强通过林江琬的马车, 不但左右不能并行, 而且车轮紧紧贴着山路边沿, 时不时还掉出去几块小碎石头坠下山崖, 半天才能听见回响。
林江琬往外头看了一眼,虽然有侍卫铉雷驾车,但车轮子歪歪扭扭压在边沿的枯草上,谁也不知下一步会不会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