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蝴蝶——BY:七宝酥
七宝酥  发于:2023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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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矜说:“可你不像雾。”
  李雾怔然:“像什么?”
  “像……”岑矜顿了顿,说谎:“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
  不,她能想象。
  他是山涧与草木才能凝炼出的原生和净谧,是深谷里一尘不染的溪,扎实苍郁的蔓,一道尚有棱峰的岭。
  所以趁他许愿时,岑矜也借机蹭了个愿,希望这个小孩可以永远如此,永葆澄明。
  ―
  元旦假期过后,宜中的期末考试紧跟其后。
  班级气氛变得紧迫焦虑,同时也有些长假将至的蠢蠢欲动。
  潜心备考,李雾征得岑矜同意,接连两周没有回家,留校废寝忘食地伏案苦学。
  新寝室的三位室友与他志趣相投,都是把学习当放松的奇葩,他不再被视作异类。
  十三号,结束理综考试。
  李雾赶上地铁,冲回家里。
  屋内除了他空无一人,岑矜显然工作未归,但他没有因此失落,在书房静坐片刻,按捺不住给岑矜发了消息:我考完了。
  三分钟后,女人回复:怎么样?
  李雾:还好。
  岑矜:什么时候去掉前面一个字,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雾:……
  李雾沉默地盯了会这行字,改口重发,就一个字:好。
  岑矜确认着:这个好是在回答第一句,还是第二句?
  李雾:都有。
  岑矜:你说的。
  李雾:嗯。
  岑矜:没有年级前三十我可要抄家伙了。
  李雾:……
  见他无言,她愈加猖狂,直接怼来一张手握板砖的凶残表情包以示威胁。
  李雾勾唇,偏头看书房渲光的窗,努力平息,仍是难止笑意,最后只得转移话题:我已经到家了。
  那端没了动静。
  少晌,女人发来一张点单截图,例行公事:记得吃饭。
  李雾:“……”
  他问:你吃了吗?
  岑矜:马上。
  李雾:几点下班?
  岑矜:不知道,今天很忙。
  半个月没见到她,还要再被这种未知的等待折磨。少年躁得搓了下脑后,表面平静地回了“嗯”,而后倒置手机,屈身从背包里翻出寒假练习讲义,又抽出笔袋。
  刚要拿笔,他手指一顿,转而取出夹层里的两寸照片。
  他凝神看她,心静了,唇角起弧,次次都这样。
  几分钟后,他把它小心放回去,牢牢封藏。
  他的生日愿望很虚无,也很具体:岑矜永远开心,就像照片里一样。


第37章 第三十七次振翅
  两天后,李雾返校拿到了自己的期末成绩单。
  作为一名插班生,他后来居上,以数学146理综满分的佳绩在十班独占鳌头,甚至高出第二名近二十分。
  但戏剧化的是,他的年级排名是三十一。
  盯着成绩条时,李雾完全傻掉,这跟低于及格线一分有什么区别。
  而老班与有荣焉,在讲堂上眉飞色舞地夸。被夸那位却毫无喜色,靠着椅背,垂头丧气。
  回家路上,苍穹灰黯,似在为降雪积攒情绪。
  李雾脸色不比天气好,他双手插兜,近乎自闭地穿过人流,走进地铁站。
  车厢里,他手握吊环,虚焦望着窗外疯窜的广告灯牌,在思考怎么跟岑矜交代这张不尽人意的答卷。
  正失神想着,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下。
  李雾拿出来看,是成睿的消息。他发来了一张照片,是学生荣誉栏里的自己,红底黄字,还有他不苟言笑的脸。
  高二年级本学期期末考前五十名都会得此嘉奖,用以鼓励。
  成睿口气难掩激动:你有看到吗?我去的时候好几个女生在拍你!!
  成睿:还想给你发抖音去!我跟她们说不准侵犯肖像权了,别谢我,兄弟。
  李雾:“……”
  他还是回:谢谢。
  成睿为他高兴了好一阵,好像考全班第一的那个人是自己一样,李雾也被他吹捧得心态转晴。
  与他聊完,李雾又点开那张图,想了想,抿唇转发给岑矜,再三强调:不是我拍的,同学发我的。
  走出地铁站,李雾收到她回音。
  她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问他成绩,而是:这张照的好好看。
  李雾微怔,不就跟他本人一模一样,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反正他看不出来。
  该来的话题还是要来,岑矜又问:是前三十会上光荣榜吗?
  李雾:……
  李雾:前五十。对面思维机敏,旋即猜出大半,回了张跟之前一致的板砖表情包。
  李雾:……
  死就死吧:我31名。成绩条回去给你。
  岑矜似乎也在惋惜:就差一名?
  李雾:嗯。
  岑矜鼓励:也很棒啦!下学期再努力一把,转去实验班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李雾顿感慰藉:好。
  见她不像预想中那样失望跟置气,李雾情绪顺畅了些,说起题外话:还要挨打吗?
  岑矜:你想被打?
  李雾:……
  岑矜:也不是不行,我回家路上多留意一下路边有没有砖块。
  李雾:还是不了。
  ―
  当晚十一点多,岑矜才回来。她脱掉大衣,捶打着肩背,将鼓囊囊的购物袋搁到茶几上,叫了两声李雾名字。
  少年大步出来,停在不远处。
  “吃东西,”岑矜指了下购物袋,走去翻冰箱拿水喝:“奖励你的,这学期辛苦了。”
  李雾走到茶几旁,倾身看袋子里东西,是各种零食,五花八门,他转头问她:“你不吃吗?”
  “我不吃,我现在只想洗澡睡觉。”她一身倦怠。
  李雾没动其中一个,问:“外面下雪了吗?”
  岑矜回:“没有。”
  “哦对了,”她猛灌小半支水,突地想起什么,侧过头来叮嘱:“里面还有两盒口罩,你最近能别出门就别出门了,出去也把口罩戴好。汉城好像有了什么新冠病毒,还挺严重的。”
  李雾看向她:“你什么时候放假。”
  岑矜把瓶盖拧上:“估计要到腊月二十七、八,”她又问:“你春节要回胜州吗?还是跟我一起?”
  李雾哑然一秒,脑袋微微升温:“跟你。”
  “明智的选择,”岑矜随意抛高纯净水,又利落抓握住,眼风斜来:“正好带你见见我爸妈。”
  “啊……?”李雾被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岑矜眉梢微扬:“有什么问题吗?”
  李雾赶紧摇头。
  可接下来的几天,疫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信息畅通难阻的时代,任何未知的翕动都足以掀起飓风海啸。举国上下人人自危,整日惶惶待在家里,每座城市、每户家庭都自行割裂,严守着一方孤岛。
  考虑到情势严峻,岑矜公司提早两天放假,解散员工。
  网络上、电视里全天滚动播报,提醒民众春节期间切勿相互走访,杜绝聚集行为。
  岑矜密切关注着新闻,开始纠结要不要回父母那边过年,毕竟同城,就隔着几条街道。
  结果当晚爸爸就打来电话,说情况特殊,叫她别回来了,照顾好自己,除夕跟他们视频就好。
  父母先替自己做决定,岑矜反倒松了口气,应好,又跟他们道歉撒娇,表达思念之情。
  岑父被哄开心了,关心起李雾状况,问这小孩归乡没有。
  岑矜说:“没,在我这呢。”
  岑父放下心来:“那太好了!有人陪着,女儿不用一个人孤单过年了。”
  岑矜冷哼一声。
  就李雾那性子,从早到晚在书房写作业,二十四小时都说不上几句话,有没有他区别不大,估计除夕夜都在死磕学习。
  但当下难题并非与李雾培养交情,而是由于疫情影响,他们小区彻底封闭,连外卖都送不进来。
  顶着数九寒风接连取餐三天,岑矜崩溃了,撂担子不干了,瘫到沙发上,试图指使家中另一位人口:“李雾!”
  少年立即跑来客厅。
  他仿佛某种召唤兽,平常一声不响窝在神奇宝贝球里,但倘若有需要,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以后我们分工,一人拿一天外卖,”她难得亲和地微笑着,附上无懈可击的理由:“你也不能总埋头学习,也要出门锻炼锻炼,呼吸新鲜空气。”
  李雾原地思索片刻,提出异议:“为什么要一直叫外卖?”
  “你以为我想吗,”岑矜捋了下长发:“我不会做饭。”
  她投降一般举起双手,态度却理直气壮:“本人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生长环境局限,厨艺完全拿不出手。”
  李雾暗笑,注视着她,开始自荐:“我会。”
  “嗯?”
  他重复:“我会烧饭。”
  “你不早说,”岑矜皱眉,判析他片刻,确定他并无异色,又婉约起来,以退为进:“做饭的话,会不会影响你写作业?”
  “学校布置的寒假作业我已经写完了。”
  岑矜心头一震:“这么快?”这才放假几天?
  “嗯,”李雾口气平淡:“不算多。”
  岑矜笑意真实了些,一指厨房:“那试试?”
  李雾点头:“好。”
  岑矜起身,越过茶几,招呼上李雾,一块儿到厨房跟冰箱溜达搜罗,看看库存。
  检查完毕,岑矜总结:“家里好像没什么食材。”
  她转头问:“你想做什么菜?”
  李雾并不是很自信:“简单的应该都行。”
  岑矜说:“我不太懂什么叫简单的。”
  李雾回:“就简单家常菜。”
  岑矜勾了下发:“这样吧,我们等会去趟超市,多买点菜回来,你看看怎么组合。”
  李雾:“嗯。”
  两人穿上厚外套,裹好围巾,戴上口罩,向超市进发。
  一路走来,小区街道清冷如末日,只能见到三五个人,各自为营,戒备疏离。
  岑矜颇为感慨地呵了口气,问李雾:“你今早量体温了吗?”
  “量了。”
  “多少度。”
  “36度7,”李雾大眼睛看过来:“你呢。”
  “没量。”
  “为什么?”
  “忘了。”
  “哦。”李雾又说:“我明天提醒你。”
  岑矜摘下一边手套,认认真真探自己额头,感知:“放心吧,不热。”
  有口罩遮挡,李雾终于可以无所顾忌抿高嘴角。
  来到附近卖场,更是人烟稀少。
  迎接顾客的方式是迎面而来的酒精喷雾与耳温枪。确认体温并无异常,他们才被保安放行。
  两人走至生鲜果蔬区,岑矜下巴微扬:“喏,你的战场,尽管挑,我结账。”
  李雾视线快速扫描一圈,推上购物车往那走。
  岑矜慢悠悠跟上。
  她鲜少从这个视角看李雾,今天猛一瞧,才发现少年肩膀很宽,将烟灰大衣衬得极为挺括。假期不穿校服,光看背影,他根本不像个高中生。
  她好会选衣服。
  岑矜暗自肯定。
  李雾微倾着头,仔细挑拣,每拿起一样都会回头问岑矜吃不吃。
  岑矜被烦到一劳永逸回:“我不挑食。”
  男生口罩上的清亮瞳仁张大一下:“那你还吃这么少。”
  岑矜撇嘴:“你管我。挑你自己的。”
  “哦。”
  李雾选食材很细节,观察鲜度,比较价格,但效率也未因此降低,没一会,购物车底部被铺满,荤素皆有,品类齐全。
  两人往收银台走,路过一大片儿童玩具区,琳琅满目,有车有枪有恐龙有机器人,是很多男孩的心头好。
  岑矜留神盯着,漫不经心问:“你想要变形金刚吗?”
  李雾微哽:“……不想。”
  岑矜瞟他一眼,绕过他,伸手从货架上够下一盒巨大乐高,塞进他们购物车里。
  李雾垂眸,是迪士尼城堡,他问,“你要搭?”“给你玩。”
  “?”
  “劳逸结合,别整天就知道闷头学,”她食指点点盒身上标注的「16+」:“你这个年纪刚刚好。”
  “嗯。”
  ……
  回家路上,太阳已越出云层。尽管光线清冷,但仍有余温,风被中和,不再像来时那般刺骨。
  到家后,李雾就脱掉大衣和毛衫,捋高袖子直奔厨房,大有一展身手的架势。
  岑矜翻出柜子底层的五常大米,查了下保质期:“这我爸六月份送来的,都还没拆。”
  李雾复杂地看她:“你在家就吃外卖么。”
  岑矜品出他情绪,飞去一记眼刀:“不行吗?”
  李雾不作声,回头找沥水篮。
  米有二十来斤,岑矜试着双手去提,有些费劲。
  李雾见状,忙躬身去接,下意识道:“我来,你到旁边去。”
  岑矜沉默几秒,掸手站直身体:“翅膀硬了哦,嫌我碍手碍脚了。”
  “……”李雾急急解释:“不是,太重了,我怕你受伤。”
  生怕岑矜开始为此跟他拗劲,他抢占先机,单手将米袋拎回自己手里。少年动作快到不过眨眼,看着还很轻巧随意,岑矜不由愣神,若不是注意到他小臂上因发力突显横亘出来的些许肌块与青筋,她会以为他只是提了袋棉花。
  岑矜重新抬眼,缓缓颔首,不咸不淡鼓劲:“行,你加油,我去客厅。”
  女人离开空间有限的厨房后,周围随之冷却,李雾也沉下心,系上刚买的围裙,开始熟悉厨具与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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