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生产那天还算顺利,之后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父亲才慢慢与自己和解,接受了她,他们之间的第三人。
原来,她之所以会叫岑想,是因为生性浪漫的母亲早早就想好了孩子的名字,李想。但后来情况有变,她随了母姓,母亲只好在小名上做文章,起了个与父亲同音的“鲤”字。
他们这一生都在为对方着想,却都认为做的不够。
信的末尾,父亲字迹工整,口吻却格外轻松:
“你猜你妈妈走之前跟我说了什么,她问我还记不记得我们领证前一年的戏言。
我说:我怎么会不记得。
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噘嘴:我本来想大大方方地走,可我一想到要离开你,要一个人走,要在另一个地方独自生活不知道多少年,我就受不了,所以我还是自私点,想要你陪着,小男孩儿,你愿意吗?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怎么能够让她独自远行?怎么会只是戏言?
即使她不说这些,我也会风一样追过去,赶到她身边。
鲤鲤,这是我们的约定,我必须履行诺言。
你妈妈还在等我,我要继续去当她的小男孩儿了。
原谅我也一样自私,再见,我的女儿,我和妈妈永远爱你。”
他的落款并非父亲。
而是“李雾。”
怎么会有这样自私的父母。
岑想阖上相册,叠好信封。她这一生恐怕都无法彻底领悟,但她确信,能够成为他们的后代,能亲历这世间最好的爱,哪怕仅为观众,已是今生至幸。
第88章 锦鲤夫妇(6)
结婚十周年纪念日当天, 岑矜给自己放了个假。扎起高马尾,穿着毛衣与短裙,对照好丈夫这学期的课表, 偷偷潜入了他的讲堂。
她掐着下课的点进班,上批次学生刚好离席,岑矜逆人流进去,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祈祷李雾不会很快发现自己。
不一会,物理系的学生都过来了,教室里很快泱泱满员, 声音嘈杂。
岑矜撑腮, 半垂着脸,假模假样翻“书”。她扮相嫩丽, 整体一瞧跟大学女生没差,大家就未多留心。
再说来蹭课的学生每天都有,突地有个生面孔也不足为奇。
第三节 课铃响,李雾踩点进了班。
班里霎时鸦雀无声,岑矜也忙将头埋下去。
男人走上讲台,粗略扫了眼全班,而后将大衣脱放到桌边,打开投影仪,整理扩音器。
内搭的灰色高领毛衣将他衬得身姿高峻, 气质十年如一日, 不会随时间流逝而折损。
这节课是《原子物理学》。
等李雾转身往白板写东西, 岑矜才支起脑袋, 无所顾忌看他背影。
片刻,板书完毕, 李雾回头,开始梳理回顾上节课的内容。
他声音还带着少年时那种冰融于溪的清冽感,但语气不疾不徐,游刃有余。
岑矜勾起嘴角,明明亲眼目睹他从求知若渴的学子变成传道解惑的师长,可真正深入其间,还是会觉得奇妙有趣。
班里忽尔窃语四起。
不知为何,向来冷峻表情稀有的李教授在目及某处时,倏然卡顿,而后无端笑了下,还是露齿那种,如春回,似雨霁。
岑矜发觉自己已被捉拿与锁定,只能回个笑,食指点唇,示意他莫声张。
讲台后的人心领神会,继续授课,但怎么憋得住,见缝插针地朝这瞥。
老师“突然兴奋”,目光又往一个方向频频流连,学生们自然一头雾水,跟着四处搜寻。
岑矜心头掩面,只能趴下装睡。
李雾清了下喉咙,被扩音器放大,而后就听见他一本正经道:“烦请个别学生认真听讲,不要在我课上睡觉。”
岑矜唰一下竖起头来,瞪他一眼。
竟有人敢在这位铁面严师面前打瞌睡?大家东张西望去找这位大无畏勇士。
李雾定定看过去,唇角微牵:“哦,原来是我太太,那接着睡吧。”他摘下镜框,不再介意将双标与笑眼完全暴露:“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啊啊啊啊――
一时间,所有学生知晓岑矜在场,怪叫高嘘起来。
而居于聚光点的女当事人耳朵红透了,还得装淡定从容,含笑看向在座学子。
浓情蜜意的同时,真是恨不能地遁消失。
李雾在讲台上好整以暇替自己妻子解释:“这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的活动之一,大家不会介意吧。”
被狗粮强行卡喉的学生们能怎么办,只能心里骂骂咧咧,嘴上OK可以没问题。
后面一节课,李雾尽责完成本质工作,哪怕学生们对他的注意力基本移至岑矜身上。
下课后,李雾慢条斯理收拾东西,大家全屁颠颠跑过来殷切围观师娘,跟她交谈,随后才依次离去。
等人走光,李雾套上大衣,走来后排接岑矜。
他主动拉她手,被她没好气拍开。
“干嘛。”李雾看着她笑,并不气馁,再度将骨节分明的手悬回她跟前。
岑矜剜他一眼,没有动作:“我就想偷偷过来听课的,你非得弄这么大动静。”
他强行扣住她手,再不松开:“我看到你就憋不住笑,你让我怎么办,不如先承认了。”
岑矜摸摸发顶,嘟囔:“现在好了,你学生都知道你老婆喜欢装嫩。”
李雾上下打量起她,但笑不言。
岑矜没好气,刚要扯下皮筋,已被李雾一把拦住。
他的态度与在讲台上判若两人,央求:“扎着吧,这么好看。”
“哪里好看了。”
“哪都好看。”
“也就你觉得。”
李雾看了眼门:“不然我去门外拉个学生问一下?”
“不必了,”岑矜挑眼:“我本来就很好看。”
李雾勾唇,握紧了她。
陪他回办公室放了课件,两人一齐走去停车场。
因是学校风云人物,这一路,岑矜跟着李雾沾光,没少收到学生侧目。
岑矜瞟他:“我怎么感觉你学生都很怕你?”
李雾回:“因为我凶。”
“你干嘛跟人家凶?”
“他们不以为意的学习机会,是多少小孩求不来的,还不好好珍惜,就知道翘课睡觉玩手机,”李雾有理有据:“不凶不行。”
岑矜拍胸口,似心有余悸:“我大学那会也睡觉呢,幸好没遇上你这种老师。”
李雾浮出笑涡:“遇上我也没关系,跟今天一样处理。”
岑矜切一声:“我才不信,你认得我嘛你,就大放厥词说不会凶我。”
她开始放马后炮:“你今天就凶我了。”
李雾百思不得其解:“我什么时候凶你了。”
岑矜一五一十还原他的语气与台词:“烦请个别学生认真听讲,不要在我课上睡觉――谁说的?”
李雾振振有词:“谁让你不看我,也不让我看你。”岑矜乜他:“我不想干扰李教授的课堂秩序也不行?”
“不行,”李雾严肃脸,一秒又挂起笑:“今天可是我们十周年,你过来一趟,不能怠慢你。”
“你课上说之一,”岑矜挑了下眉:“难道你还有别的安排?”
李雾颔首。
“什么?”
“我们去烧香拜佛。”
“哈??”岑矜怀疑自己听错,她还以为会是什么烛光晚餐鲜花珠宝。
李雾顿足,偏头看她,一双眼永不媚俗,永远澄净,少年感满溢:“祈求我们下辈子还在一起。”
“你多大了,要不要这么少男心?这是三十多岁人该说的话做的事吗?”
“你不也穿得很少女心?”
“……走啊你。”
十载哪里足够,百年也只弹指而已。
他们可是两颗纠缠态的粒子,不以时空为转移。
盖棺定论绝非尾声,序章开篇已继续拟写,而永生所爱唯一个主题:生生世世,天大地大,我都会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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