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回事?”陆焉生问道。
宁去也觉奇怪:“来前还好好的,就方才,也不知怎么,好像是见了盛大公子的面就有些不大对劲了,也是奇怪。”
陆焉生微微皱眉,想起方才程九的神色,他隐约觉得,他应当认得盛柏,且两人之间应当有些什么,尤其他方才逃得仓皇,想至此,陆焉生便又加快了脚步。
程九怎也没想到竟然在京城能见到他,是了,他大意了,难怪当时初到盛家觉得这姓氏相似,那人确实姓盛,他手都颤的直哆嗦,脚步踉跄的险些从书院门槛摔下去。
他闭眼正要等着疼痛来袭,忽察觉道手腕被人拽住,耳边便传来楚斟的声音:“程先生?”
程九此刻心烦意乱,也顾不得感谢,只摆了摆手便忙匆匆的奔回了屋子,眼里头的仓皇,连一旁的许未都瞧出来了。
屋门“嘭”的一声被关上,许未看了一眼道:“公子,程先生这神色怎好似很不对?”
楚斟抿唇看着那紧闭的屋门沉思,长廊上忽又传来一声声脚步声,这处位置很好,拐弯处恰有几株青竹,站在门口隐约便能瞧见长廊上的景象,只是长廊上的人却被竹叶遮掩了目光,瞧不清门口,楚斟看了一眼,便瞧见脚步匆匆往这边赶来的陆焉生,片刻之后忽转过了身子又往回走。
“公子,不去前院书房吗?”许未忙转身跟上,诧异问道。
楚斟眯了眯眼眸道:“不去了。”
只是他并未回屋,而后走到宽柱下掩蔽身型,这宽柱位置离程九房间最近。
陆焉生刚进书院,便见程九屋门紧闭,四处扫了一眼,眉头微挑,上前敲了敲程九的门,里头并未应声,又敲了两下,便推门而入。
宁去便守在门口,警醒盯着四周。
刚进屋,便瞧见程九似丢了魂魄一般坐在榻上,脸色苍白,身上还打着哆嗦,听见有人进屋的动静,猛一警醒,警惕的看着来人,见是陆焉生才微微松了口气,不过人却并未消停,只见他上前将礼桌上的东西一把豁开,又走到箱子前收拾起行囊,嘴上还喋喋不休道:“陆焉生,我,我想起来我家中还有事,这处便不呆了,我今日便走,今日便走!”
陆焉生见状也并未言语,人走到礼桌前坐下,忽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啪的一声撂在了他的行囊之上:“你认识盛柏?”
真的是他!程九一听这名便冷不防一哆嗦,他怎就这般大意,进府前未曾问过府上大少爷的姓名,脸色虽仓皇遮掩不住,嘴上却是死不承认:“盛柏?什么盛柏?我要走与他何干,你想多了?”
陆焉生嘴角微微勾了勾,轻嗤了一声,也了他一眼道:“我何时说你走与他有关?”
程九收拾行囊的手一顿,方才强撑的镇静一瞬间便破防决堤,人立时便摔倒在地,他瘫在地上哀嚎:“陆焉生,你要害死我了!我躲他躲了四年,整整四年啊,你倒好,把我诓来送到他跟前,你是想要我命是不是?”
他这话说的与乌璐名次,但陆焉生却听出来了,他确实认识盛柏。
他看了眼外头,神色一沉压着嗓子呵斥道:“有话便讲,再说些有的没的,我就把你扔到盛柏眼前!”
盛柏对程九应当极有威慑力,就这么一吓唬,竟当真就闭了嘴。
陆焉生见他冷静了许多,这才开口问道:“说,到底什么事!”
程九眼底似有痛苦划过,张了张唇长吁了一口气道:“陆焉生,我杀过人,我身上有人命案子!”
陆焉生闻声眼底有确实有惊讶划过,目光落在程九身上,这人胆小又有些心软,虽滑头却不至于打家劫舍,如若不然前世里他也不知将他收做心腹,忽想起来,后来他及大司马之位,最后那场战役便知有去无回,那时为替他安排前程,还特地向徐顾白荐他入太医署,却不想这人是死也不肯,最后竟是不告而别,现如今想想,好似能想到些缘故,那时盛柏就已入朝廷中枢,名声与他大司马几乎其名,程九当时不告而别应当就是因为忌惮盛柏。
如今见他这幅神色,杀人之事应当是真,可是他有些不得其解,程九在姜城,盛柏远在胡海,这命案怎会犯在盛柏手上。
“你去过胡海?”陆焉生开口问道。
一听胡海之地,程九眼里有些不解,看他这神色便知连胡海是哪,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陆眼神解释道:“他这些年都在胡海为官,你既说犯了命案,若不是在胡海,为何会如此惧他?”
程九抿了抿唇解释道:“不是在胡海,是他去任职的路上犯的案。”
那难怪了,只是陆焉生神色忽一顿,忽涌起不好的想法,脸色募的一沉问道:“你杀的是谁?到底为何杀人!”
程九想起之前那事便忍不住哆嗦,胆颤心惊的看了眼陆焉生,犹豫了一瞬,闭了闭眼睛一股脑道:“是他身边的近侍,好似是叫什么着听。”
陆焉生攥了攥拳头,猛然便起身上前一脚便将程九踹倒在地,将那柄匕首收了回去道;“走,你现在便走!”
第67章 错乱(一更)
还是难得见陆焉生如此神色, 程九反倒是一愣,他扶住门框忽顿下脚步:“可我走了,二姑娘的身子要怎么办?我也不瞒你, 眼下正是要紧关头,养好往后便无虞,若是药没跟上, 之前心思都白费了!”
陆焉生神色不大好看, 没想到出叉子在这处,他眼神有些复杂盯着程九瞧。
也不知程九怎么想的, 此刻竟破天荒挣扎了一瞬,想争取道:“我如今正是他亲妹妹的大夫, 她的病只有我能治, 看在这份上他能不能放我一马?”
陆焉生松开了推扶他的动作, 看着他道:“你犯的是杀人案子!”
顿了顿又道:“若是旁人我还有些把我,盛柏性子刚正不阿, 不然你为何怕他到这样的地步?”
想起之前, 盛柏为捉拿他尽乎倾尽全力, 恨不能生啖他肉的样子, 不可抑制的就打了个哆嗦,腿一软便瘫倒在地。
陆焉生俯视看向他道:“你先回陆家呆着, 晚些时候我去找你, 你先好好想想当年之事,而后原原本本给我说说清楚!”
程九闻声好像寻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拉住陆焉生的衣角道:“陆焉生!你不会不管我对不对!我当年, 当年也是身不由己!”
陆焉生见他此刻一副堂皇无措的模样, 蹲下来看着他警告道:“想要我救你, 你自己先摆摆清楚, 这是宁京,你这个样子是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你有私隐在身?”
程九不禁凝住呼吸,人有些崩溃,但凡他能控制住自己,他也不至于这样无助。
陆焉生又提醒道:“要么你就一走了之,背着这人命在身孤苦飘零一辈子,要么你就留下来,搏一搏洗去这一身嫌疑,好歹能安稳度日,再不必像今天这样提心吊胆。”
程九眼底有些复杂问道:“那搏输了呢?你是不是也会有所牵连?”
毕竟庇护逃犯这事,在大厦算是重罪。
陆焉生眯了眯眼眸道:“那我也会送你安全离开,算作我谢你这些年费心救治婳婳的身子。”
“一旦事发,届时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何能护我离开!”程九质问道。
陆焉生垂眸,眼底是运筹帷幄的笃定:“你不信我?”
程九闻声一愣,险些忘了,他的本事确实不惧这事,再不济也有太子相护。
他咬了咬牙道:“我搏!”
陆焉生挑了挑眉头,对外喊了一声:“宁去!”
宁去闻声这才进了门,陆焉生看着程九道:“你要做的,就是当什么事都没有,一如往常走出白家,别先自己吓破了胆,叫人看出端倪来,至于二姑娘的病,你在陆家等着吩咐!”
程九点了点头,深呼了口气。
“宁去!你送程先生回陆家。”
宁去了然,上前接过程九手中的包裹,见程九还瘫在地上,便要弯腰去扶。
“让他自己起来!”
宁去闻声忙收回了手。
程九咬了咬牙,站起身来,临出门时深吸了口气,这才开门出去,目光触及空荡无人的院落,人忽一顿道:“我进门时碰到了楚斟,你回来时可看见他了?”
陆焉生皱了皱眉头,见程九神色紧张,只是颔首,程九见状才轻松了口气,抬步出去。
宁去则走到陆焉生神色:“公子?我们方才分明没有………”
陆焉生打断宁去的话道:“程九若是问你,你只点头说是,旁的都莫说,他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但凡风吹草动都能叫他惊慌失措。”
宁去看了眼程九离开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那公子之前筹谋的,不是就白费了?”
却然如此,本是想让程九出面掀了楚斟入赘婿续命的假面,现如今程九出了事,之前所有布局全部白费一场。
恰此刻走到院门的程九,没有宁去陪着,总觉得缺些胆气,这门都不大敢迈出去。
“宁去?”程九看了一声。
陆焉生看向宁去只是摆了摆手道:“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宁去闻声应是,心下却是直叹气,本以为总算拨开云雾见青天,怎想临到关键时刻又出茬子,真是可惜,公子这回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摇了摇头,便朝着程九奔去。
人走后,陆焉生目光在四下扫去,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乎见他眼眸眯了眯,抬步走到一廊柱下,这处显少有人来过,也极其容易被忽略清扫,地上有层层灰尘,只见此刻地上有几道脚印尤为清晰。
陆焉生神色渐凝,时候不早,太子少詹府还有事要办。他并未多留,关上程九的门便抬步离去。
小院里很快又静悄悄一片,乎听吱嘎一声响,是窗扉推开的声响,是瞧见楚斟面色复杂的看向程九的屋所,须臾之间,嘴角乎挂上了笑看向许未吩咐道:“传个信给大伯,让他查查当年盛柏任职路上到底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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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织织路过长街时,一掀开车帘,便瞧见齐家的马车被停在了路上,再瞧前头,地上还躺着一年过半百的老人家,跪在地上哀嚎不停,听来听去,应当是马车太快,惊吓了老人家,正在地上耍赖不让人走。
底下有车夫叉腰怒骂:“你这老妪还不讲理,我给你银子你也不愿,你到底怎样才能挪地儿?我家主子还有急事!”
沈织织闻声撂下车帘,便是噗嗤一笑,眼笑嘻嘻的看着弯成了月,捂着嘴不禁赞道:“大哥哥果然有法子,给钱能走就怪了。”
齐姌听见马车疾驰而过的声音,撩开车帘便瞧见是沈家的旗帜,着急的咬了咬唇,却又无可奈何,这是宁京,天子脚下,四处都是眼睛瞧着,遇见这事只得处处让步。
沈织织紧赶慢赶,却不想扑了个空,来了才听讲盛柏出了门,虽心下失落,但也无法,便转而去了盛婳的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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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朝,盛安心系盛婳,怕又回去迟了,抬脚便往宫外去,不想越是着急,越是有人叫他:“盛大人!”
他回头看去,见是周震,正是周沉珍的大伯,盛安微微拢眉,有些许不解,平日里又无甚交往,喊他做甚?
他顿下脚步面上含笑道:“周侍郎寻我有事?”
周震靠近盛安时,四处竟也有不少人靠拢过来,一时间,盛安便成了人群中心,其中竟还有齐甫频频侧目。
盛安满头疑惑,却见周震将盛安拉到一旁小声道:“盛大人,这几日想起府上拜访不是可得空?”
周震为官十几载从未说登过他盛家的门,这好端端的为何要上门,盛安微微皱眉道:“周侍郎繁请直言。”
周震一愣,照理说他都这样明白了,这人怎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却也无法,只得提醒道:“听讲令公子回来了。”
“嗯?”盛安一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忽想起昨夜在白家见到的那道身影,脸色立时便有些难看,只是问道:“周侍郎怎么知道的?”
周震哪里知道盛安所想,笑着道:“昨日午下他回府时,我恰遇见了,昨日一一见我还惊了一跳,正想是谁家公子生的这样气宇轩昂,一打听是盛家公子,便不惊怪了。”
这话里的吹捧,一旁齐甫闻声都不禁撇了撇嘴,不过他瞥见盛安的脸色便大约猜到个七七八八,感情自家儿子回来,他这个当爹的竟然也不知,周震这蠢货,选错了拉拢的人,盛柏的婚事可不是盛安能做主的。
他打定主意,便趁着众人不注意先溜了,盛婳虽短命,但盛柏确实有些才学,便是自己与盛安不对付,可也不得不承认,盛柏确实是乘龙快婿的最佳选择。
盛安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平时到能陪笑说说,可此刻他毫无心情,从旁人嘴里盛柏消息,无异于打他的脸:“实在抱歉,柏儿才回,府上还有许多事要打点,待下回,下回我必摆好宴席请你。”
“好好,一言为定。”
盛安转身时笑意便冷了许多,可一旁有人瞧着,怕旁人看出什么来,只得端着笑,直到进了马车,脸募得就是一沉,声音沉着吩咐道:“去白家!”
“是!”外头马夫应声。
长鞭刚落,又听里头盛安吩咐:“点回盛家!”
马夫愣了一愣不敢问,忙又调转方向朝着盛家奔去。
马车上的盛安攥了攥拳头,他倒是要看看,他这儿子时候能想起来知会自己一声!
盛柏回京,第一要事便会进宫回秉要务,他身上还有一路回来,各省各洲的要报,下了朝便直奔御书房,这一禀竟一日落而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