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柏亦未否认, 回道:“是,这正是最要紧之处,外祖父, 芜渊的本事您是知晓的, 他若无确凿证据, 自不敢胡言, 只可惜证据在他手上,我只隐约知道是甚,具体都要等芜渊回来才可详知,可外祖父,你可想过,失守之事若当真,蛮夷也未声张,那几日的功夫城中到底生了什么事?”
白郝眼底眸色渐渐复杂,却仍带几分挣扎道:“即便柳秋地带失守,但与楚夫人未必有多少干系。”
盛柏抬眸道:“有关,楚夫人母家与柳秋州长算是嫡亲,恰也就是当年,都未及笄的楚夫人当月就定了亲事被送进了京城。”他顿了顿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道:“这是芜渊让孙儿转交给您的信件。”
白郝接过,顺着烛火看去,神色渐凝,一时竟有哑然,忽抬眸看向盛柏好似在询问真伪。
盛柏未语,只是点了点头。
白郝将信件燃于烛台,顷刻间便化作烟缕,眯了眯眼眸盯着烛台出神,片刻后才道:“先压着再看看吧。”
盛柏闻声也并未质疑,只是点了点头。
恰此刻,屋门便敲响,随即便传来方管事的声音:“老大人,大公子,盛大人来了。”
白郝闻声却是一脸不悦,猛地拍了下桌面怒骂道:“婳婳遇险到现在已有三四个时辰的功夫,竟这个时候才到!”
话落才想起盛柏已经回来,盛安再不是都是盛柏的父亲,也是气急了才未顾忌到他,沉了沉脾气道:“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你回来了,你可要见见他?”
盛柏神色淡然,自始至终都未因盛安这人掀起一分波动,站起身来道:“先不见了,舟车劳顿好几日,有些疲乏,外孙想回去歇下了。”
盛柏这个答复,白郝倒是并不意外,自也不会强求他,点了点头道:“你那屋子早便收拾好了,先回去歇歇也好,只是待明日你记得亲自登门告诉他一声,省的叫旁人知道指摘你德行有差。”怕盛柏不情愿,又劝道:“这到底是京城,你还未讲亲,有些礼数还需得讲究下。”
这话里话外,都是为了盛柏打算。
盛柏闻声垂眸应了声:“是,孙儿知道了,外祖父放心。”
开了门,见方管事时还微微颔首,才步履悠然而去。
“老方!”白郝在屋内喊了一声。
方管事闻声欸了一声,忙抬步进去:“老奴在。”
白郝叹了口气道:“让那人回去,我瞧着都生气,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时辰了,婳婳早便安榻了,就这一双嫡子女,这所作所为早晚要寒了他们的心。”
方管事点了点道:“是,老奴这便去,老大人也莫要介怀,都这么些年了,二姑娘跟公子渐大,这些事都瞧在眼里,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您瞧瞧,许氏母女搬去庄子都这么久了,三姑娘都没要搬回盛家的意思,可见心里早便看透了。”
白郝眼里闪过心疼道,摆了摆手并未在言语。
方管事又劝了两句,才去前厅回话,盛安见他来,便搁下茶盏正要起身,却听方管事道:“盛大人,这二姑娘今日受了惊吓好不容易才睡下,今日怕是见不成了,您想回吧。”
只字未提盛柏已归之事。
盛安闻声抿唇道:“我确实是叫公务绊住了才一时未回,婳婳她是不是生气了才不愿见我?”
方管事心下觉得可笑,什么公务能比二姑娘的安慰要紧,莫说二姑娘了,就是他这个奴才瞧着都心寒,却又什么都说不得,只是微微笑道:“二姑娘心宽也早便习惯了,府邸要歇下了,您先回吧,老奴送您回去。”
盛安闻声笑便僵在了脸上,这话里的嘲讽,他怎会听不出来,唇瓣不悦微微压下,不禁心中咒骂一声。
方管事却是手一抬,请他出去。
盛安轻哼了一声,甩袖便怒气冲冲离去,方管事倒是一愣,嘴角不禁嗤笑,真是难得能从他身上瞧出几分骨气,只瘪了瘪嘴,便抬步跟上。
盛安走上长廊,前头拐角处忽有一熟悉身影一闪而过,他愣了愣顿下脚步,但只须臾便释然一笑,□□近日当真是劳累过甚,竟好似瞧见了柏儿身影,确实听说他快回来了,他回来,定是第一时间要来知会他的。
想也知道方才定是瞧花了眼睛。
方管事自也瞧见了,见此只微微勾唇,什么话都未讲。
转眼便至子时,白府上下早已熄了烛火,就连长廊下的灯笼都灭了好几盏,只是此刻唯有一处灯火通明———娉婷阁。
点珠与杏枝两个丫鬟随时伺候左右,罅细的窗口,隐约能瞧见床榻上翻转皱眉的少女,少女眼眸迷离,只要闭眼片刻便会隆起眉梢,挣扎的再醒不来,两个丫鬟见状忙又拍醒床上少女,少女惊醒,眼角垂泪,惊颤簌簌,叫人瞧着心疼。
这一夜见不知翻转了几回,无人知道,不远处的漆黑暗的角落里,有道身影驻足,眼底皆是心疼,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娉婷阁冉亮的烛火。
直接天明将近,娉婷阁上下熄了灯火,再无少女惊颤梦魇,他才悄然而去。
盛柏回京的消息,翌日便传遍了京城各个世家,大清早的,沈知廊便推开了沈织织的屋门,见帷幔长落,便知里头的人还未醒来。
看了眼一旁的丫鬟道:“去将你家姑娘扯起来!”
那丫鬟有些为难,姑娘惯有起床气性,若是没睡好叫人吵醒,她定是要吃责罚的。
沈知廊笑了笑道:“你去叫,她这回定不会责罚你。”
那丫头无奈,认命的叹了口气,钻进帷幔里,将昏睡的沈织织扶了起来小声唤她:“姑娘,您醒醒,时候不早了!”
只是床榻上的沈织织却浑然无觉,那丫鬟咬了咬牙人凑进沈织织耳畔大声喊了一声:“姑娘!”
沈织织被惊的一颤,下一刻人便睁开眼来,一把便推开了人,怒叱道:“明月!你这丫头是不是疯了!”
明月闻声缩了缩脖颈,指了指外头道:“姑娘,是大公子……”
“是我!沈织织,我劝你早些起来,晚一步,你许就差一辈子了。”沈知廊倒了杯茶悠哉悠哉的品着。
沈织织闻声一把撩开帷幔将榻上软枕砸向沈知廊,一脸怨气道:“无论什么事,你现在都给我出去!”
沈知廊轻松躲开了软枕,也不生气,只是挑了挑眉头站起身来道:“齐家大姑娘大清早的就递了帖子要登白家的门,现在这时候约莫都出发了呢,你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早些提醒你就好。”
沈织织确实无甚所谓道:“她去白家就去白家,与我何干,你快给我出去!”
沈知廊点了点头,笑着看她揶揄道:“确实没什么关系,就是你猜猜她为什么大清早的迫不及待要拜访白家?”
大清早的,沈织织正在混沌之中,脑子犹如浆糊一般,想东西哪有那样透彻,只是迷糊地看向沈知廊:“有话快讲!不讲不出!”
沈知廊轻啧了一声,也不再卖关子,挑眉道道:“盛柏昨夜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床榻上的沈织织发出一声惊呼,而后便是忙不迭下地脚步声。
“明月!快!将我这个月才做新衣裳拿来,就桃粉色那条。”
“桃心呢!快把她喊来,我今日要描花钿。”
“这,这簪子不好看,柏哥哥喜欢素簪,快给我挑挑!“
…………
沈知廊在旁边只事不关己悠悠的瞧着,见她手忙脚乱,眼底笑意更浓,大清早的瞧戏实在颇有乐趣。
却不想沈织织猛一抬头看向他,眼神尖利,生是吓的他手中茶水都抖撒了些。
“做甚?”沈知廊忐忑问道。
沈织织忙一脸可怜祈求道:“大哥哥,你快去路上给我拦截齐姌!别让她先见到柏哥哥!”
沈知廊一脸的无辜道:“你让我去?”
沈织织重重点了点头,上前拉住沈知廊衣袖道:“事关妹妹终生大事,大哥哥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齐姌捷足先登,使得妹妹孤寡一生吗?”
沈知廊:“…………”
倒也不至于说的这样吓人。
沈织织若是一脸命令,沈知廊倒还习惯不少,可她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沈知廊被弄的手足无措,见她下一刻都要抹眼泪了,忙摆手道:“好好好!我去!”
沈织织闻声,小脸便乌云尽散,眉开眼笑,又坐回妆奁前道:“那快去吧,我估摸着还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沈知廊惊呼一声,他哪能将人拦这么久!
沈织织闻声脸就是一垮,泪花都在眼底打转了,沈知廊头皮发麻忙起身答应:“好!好!我去,我去。”
好似是生怕她在提出什么旁的要求来,逃也似得忙奔跑出去,出了屋子见人没跟上,才停下脚步,还心有余悸的往后看了好几眼,而后拿起自己的折扇便敲了敲自己脑袋,不禁喃喃骂道:“好端端,没事招惹她做甚!”
虽满腹怨气,却也无可奈何,低声叹了口气,便往府外走去。
白府
昨日刺杀的事似有眉目,大清早,陆焉生与盛柏便聚在了一处,两人对立而坐,盛柏只凝神细听陆焉生分析。
片刻才听他道:“既敢蛰伏十年,人应当一直就在京内!”
陆焉生点了点头道:“怪就怪在这处,那人面目扭曲,应当极易惹人注意,尤其是赌坊那样鱼龙混杂消息四通八达的地方,却竟毫无线索。”
盛柏闻声眉头紧锁,思忖片刻道:“唯有一个可能,他与赌坊有些关系,才至使得上下蒙蔽。”
作者有话说:
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天回来太迟了,但讲七千就七千,我今晚熬个夜,另外一更在写,放在凌晨以后哈
第66章 二更
本以为陆焉生应当许会认同, 毕竟除此之外的可能,微乎其微,却见他一反常态漠然没了声音, 神色凝重,盛柏微微皱眉问他:“怎么?不对吗?”
陆焉生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我乎觉得, 若真的如此这事倒格外不简单了, 我本想着至多只是两家宅院后的事情,现如今既能扯到赌坊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 二姑娘的安危可见早成了眼中盯肉中刺了。”
陆焉生眸光渐深,前世里她不知是否也离刺杀这样近过。
盛柏闻声一滞, 显然也没想到陆焉生会想的如此细致, 不禁又多看了他两眼, 更确定心中所想,他这般尽心尽力, 万般仔细应当不只是帮忙这样简单。
盛柏神色微寒, 婳婳还未及笈, 便被旁人盯上, 作为兄长,他自然高兴不起来。
陆焉生自将盛柏的神色收入眼中, 却未解释一句, 在他看来,盛柏早知道自也更好些,他对盛婳的心思, 无需与旁人遮掩。
“对了, 听讲程九先生是你不远万里寻来的。”盛柏忽然开口问道。
陆焉生垂眸点了点头, 只是眸底有微光闪过, 早便等着盛柏提及此事。想起他昨夜对程九的交代,嘴角微微上扬。
“实在多谢你,婳婳身子旧疾多年难愈,若非你寻来神医,她身子也哪能治的这样好。”这话是实打实的感谢,陆焉生自也听得出来。
“大公子客气了,能帮的上二姑娘与老大人的忙,焉生也觉有幸。”陆焉生答。
盛柏点了点头道:“那劳烦你引见,我也想当面谢过程先生,也想好好问问婳婳病情。”
要说是白家的礼数教养,即便人就在府上,也未想贸贸然相见,也并未绕过陆焉生直接去见,这行事做事皆深思熟虑,行举有度,确实挑不出错来,不得不讲,白郝在教养上确实花了心思。
“应当的。”陆焉生应了一声,转身便对着身侧宁去吩咐道:“去将程九寻来。”
大清早的程九便被宁去叫醒,虽有怨气但早有心理准备,洗漱更衣后便跟着宁去往前厅去。
“程九先生,咱再快些成不成,公子与盛公子正等着您呢。”见程九慢悠悠的,宁去不免心急催促道。
程九打了个呵欠,冲他翻了个白眼,将怨气撒在了宁去头上:“急甚,这是你家公子求我办事,我摆些架子怎么了?”
宁去也是无辜,只得无奈受着,还哄着:“是,是,程九先生说的是。”
程九见此,才觉心头好受些,脚步才快了些。
两人刚到前厅门口,宁去方才将门半推开,却见身侧程九猛然一震,而后护便转身,好似是在躲避里头人的视线,程九闻声诧异:“程先生?”
里头陆焉生盛柏亦瞧见他们,盛柏站起身来便好上前去迎:“可是程先………”
却见程九忽动了动脚步,丢下一句:“我头疼的很,抱歉,我先了。”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事突然,陆焉生都是一愣,盛柏眨了眨眼睛看向陆焉生,似在询问情况,陆焉生看了眼程九离去的背影,深觉事情不大简单,却只是无所谓笑笑道:“他惯来举止无状,大公子往后便会习惯,还望见谅,莫要与他见怪。”
盛柏想了想点了点头,在外多年,也见过不少这般我行我素的人,倒也不觉有什么,也未思索便起身道:“那我去瞧瞧他。”
陆焉生见他要追去,便道:“他脾气怪,眼下估摸着不愿意见人,我先去瞧瞧,待晚些时候再领他来。”
盛柏看了眼天色,想他今日还还有事要忙,确实不能耽搁太久,便也点了点头应道:“那也好。”
说罢便躬了躬身走了。
陆焉生本含笑的脸募的便冷了,抬脚便朝著书院方向奔去,宁去则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