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焉生看着那方砚台迟迟不接,须臾才道:“你倒是大方,说来惭愧,若是姑娘送与我的,我必舍不得借人的。”
楚斟没想到这话陆焉生当着白郝的面都敢说的如此直白,面色僵了一瞬才道:“婳婳温善,最喜慷慨解囊,饶是她知道的话,亦也舍得。”
他怎会不知道她温善,可从楚斟嘴里听出来却尤为刺耳,不禁眯了眯眼睛。
白郝多瞧了眼楚斟,低声叹了气,摆了摆手道:“点珠,你去库房再存个来,砚台罢了,府上旁的没有,这个多得是。”
而后对着楚斟道:“婳婳亲自选的,心意当重,你好生用。”
楚斟微微颔首,应道:“是,学生知道。”
白郝挥了挥手便散了课,临走时还不忘叮嘱陆焉生切记记住今日的要记,而后才甩袖离去。
楚斟也只微微笑,这才想起对着点珠道谢,点珠微微颔首觉着这书阁气氛微妙正要闪身退下,却听楚斟忽开口问道:“那游记她可喜欢?她惯来有睡前看书的习惯,那本有趣,瞧起来不怎枯燥。”
点珠隐约瞧见一旁的陆焉生神色微佯,未想太多便答:“喜欢的,三公子费心了。”
“她喜欢便好,也不枉我补录半月,那样的我还很多,待她看完了,你务必告诉我一声,我好再寻些好的送去。”楚斟余光里瞧见身侧身影的僵硬,眼尾不禁弯起。
点珠应了一声,才闪身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陆焉生与楚斟两人,楚斟将那砚台仔细包好,放在怀里,而后才对着陆焉生道:“我先回了。”
见陆焉生没什么反应才悠悠的迈着步子走出,即便他刚出了门,陆焉生竭力克制的怒火也未的熄灭,缓了好几息,受伤的左手又攥住斑驳血印,此刻他是一刻都等不了了,拍了拍桌面喊了一声:“宁去!”
宁去闻声忙抬步进来:“小的在,公子有何吩咐?”
“盛柏到哪了!”
作者有话说:
有点少,今天状态不好,我平息中
第59章 酥饼(含前世)
宁去愣了一瞬道:“约莫还有七八日的功夫才能到。”
陆焉生指骨敲着桌面, 一下又一下不知在些什么,目光看向娉婷阁的方向,驻足良久, 楚斟倒是点醒了他一点,也可投其所好,他以往怎就没想到。
许久忽道:“你去趟摘一盆子木樨花瓣来。”
宁去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眨了眨眼睛问道:“木樨?公子是说桂花?”
陆焉生微蹙眉头:“是, 我说的还不明白?”
宁去面色发苦,嘴角抽了抽指着外头的春色道:“爷现下是春日, 春日里寻不到桂花。”
顿了顿眸光一亮又道;“药铺里应当有入药的干瓣,那些可成?”
怎想陆焉生想也不想便摇头拒绝:“那不好, 做出来的桂花酥会发苦。”
做酥饼?这又是闹得哪门子热闹, 宁去有些拿不准陆焉生的要求, 不禁也有些犯难,实在无能为力道:“那真是没辙了公子, 桃花酥也挺好的, 不若小的去命小厨房做些桃花酥来如何?都是酥饼, 也无甚差别。”
差别很大, 那么些酥饼,她只独爱桂花香酥, 以往因身子不好容易积食不消化, 便是吃都不敢贪嘴,现如今有程九当能多进些。
“就是现在没有,才最难得。”陆焉生道。
他顿了顿道:“我记着有种木樨四季都开。只是这品种难寻, 你去查查, 若是有, 千金可置。”
宁去点了点头, 他顿了顿忽有了猜测,问了一句:“公子是不是要送与盛二姑娘的?”
陆焉生未应,便算是应下了。
宁去挠了挠脑袋道:“盛二姑娘可有旁的喜好,若是这桂花实在寻不着,不若再效仿楚三公子也寻些游记来?”
陆焉生抿唇,显然并不愿与旁人一般,挥手道:“她无甚喜好,独在吃食方面有些讲究,旁的.....”
他垂眸深思,脑海中忽涌起夏日里她捏着一颗晶莹荔枝的笑颜,颗颗晶润,但她哪里知道,她的笑远比那些荔枝甜。
他嘴角微微勾起,看向宁去。
宁去叫他这笑的看的发慎,吞咽了下,即便他没讲,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只听陆焉生笑了笑道:“有倒是有,只是要辛苦你一趟了,旁人我放心不下。”
宁去有那么一瞬,尾椎骨都凉了一半。
翌日
陆焉生虽是带着伤任职,倒也算是尽心尽力,户部的贪污案子不过三四日的功夫便有了眉目,太子正挑了挑眉头,白首辅果然于管教人一事上颇有心得,这才几日的功夫,陆焉生的脾性明显收敛了不少。
定是吃了些苦头,看他这情况,再过几日便饶了他也成。
正要开口夸奖两声,却见陆焉生看了眼天色道:“时候不早了,焉生要先告退了。”
告退?这户部的暗查才谈到关键,告什么退,忙拦道:“孤允了吗?”
陆焉生顿下脚步,颇理直气壮道:“太子殿下,焉生需得尽快回白府,再晚些便赶不上老大人开课了。”
太子愣了一愣,细细打量陆焉生,他的脸上不带半分不愉,反倒颇为雀跃?
雀跃?这是陆焉生?
“今日准你不去,老大人那边孤会派人去说,户部的案子你还没汇报完,你要去哪?”
陆焉生看向眼桌上摆的整整齐齐的书册道:“殿下,户部本就不属焉生管辖,”
见太子愣神,陆焉生微微躬身便自请出了殿,太子与一旁松那对视一眼,有些被气笑了:“他这是故意气孤呢?”
松那忙端上茶盏劝道:“让老大人教习是殿下的令,陆大人就是不敢耽搁才使得一时无状,殿下消消气吧。”
太子接过茶,气不过又摔在了案牍上,茶水湿了半个桌面。
松那见状只得岔开话题:“殿下,这也操持了一日了,您那百芳园不少花都开了骨朵,更有逐香绽开,芬芳四溢,好看的紧,您要不要去看看?也当散散心如何?”
这话并未压着声,声音不大不小,恰传出了殿外,门外本要离去的陆焉生微微顿下了脚步。
太子看了眼满桌子的奏章,眼前也有些发晕,便点了点头:“那便去看看!”
怎想刚站起身来,目光一定,便瞧见又折返回来的陆焉生。
太子有些惊诧:“怎么回事?想通了不成?”
陆焉生未应,徐顾白只当他默认了,方才不上不下的心,顷刻间便气顺了许多,还算是有些良心。
说罢便又坐下:“那很好,那便不去了,这奏章太多,今日不理明日也歇不下。”回身便对着松那吩咐:“再去砌两壶浓茶来。”
松那闻声刚要应是,便听陆焉生道:“殿下,焉生想去园子里逛逛解解乏,待回来再处理也不迟。”
松那自也关心太子身子,见陆焉生对自己使眼色,忙搭腔:“是是是,有陆大人陪着。这么些公务不必耗费多少时间。”
太子想想也是,伸了伸懒腰,将面前奏章一合起身道:“那带你去瞧瞧。”
东宫花园离寝殿倒也不远,步行百余步便到了。
“陆焉生,闵家女你见过否?”太子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陆焉生目光在院子里四处看去,只敷衍了我一句:“嗯。”
太子叉腰看向满庭翠色:“如何?”
“挺好。”陆焉生答道。
太子闻声皱皱眉头:“那便是一般?”
若是很好,自是要回很好的,挺好算怎个意思。
陆焉生目光所及之处确实见不少稀有品种花朵,却未瞧见他想要的,有些心烦意乱索性便答:“殿下说的是。”
太子闻声心便咯噔一下,果然如此,他便说了与祁贵妃有粘连的,能是什么个好人,想起祈贵妃那惹是生非的性子,她那侄女又能好到哪里?这若是成了太子妃,往后自己的后宫还有什么安宁。
短短几瞬,便已想到了婚后日子……
他不禁有些犯难:“焉生,替孤想想折。孤并不愿娶闵家女为太子妃。”
话音落下,却迟迟未得回应,太子扶额道:“连你也想不出办法来?”
松那看了眼自问自答的太子。又瞥了眼走的有些距离的陆焉生,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心提醒道:“殿,殿下,陆大人在那边呢。”
太子闻声皱眉回身一瞧,后面早已没了陆焉生的身影,顺着松那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见了将要隐没到小径里陆焉生的衣角。
太子与松那对视一眼,见松那也摇摇头,便撩起衣角跟上。
走进幽径,便见陆焉生对着一颗木犀树发呆。
“有甚稀奇的?”太子上前一步问道。
陆焉生抿唇有些失望:“殿下园子里就这几株?”
太子被问的一怔,他连国事都操持不来,哪有功夫操心这园子里有什么花什么草:“你当孤很清闲?”
松那在一旁忙答道:“就这么几株,陆大人在寻木樨?”
陆焉生点了点头:“是,四季开的那种,公公可见过?”
松那还真的知道:“奴婢确实知道,皇后娘娘宫里有两株。”
闻声,陆焉生面色微微发沉,若是旁人那里便也罢了,偏偏是在皇后娘娘那里。
太子算是看出来了,挑了挑眉头问道:“你要那木樨?”
陆焉生闻声目光落在太子身上,等着他继续讲。
太子抿唇笑了笑道:“倒也不难……”
“殿下有何吩咐,焉生必竭尽所能。”陆焉生躬身道。
太子有些稀奇:“你要那木樨有何用?很要紧?”
若是很要紧,那倒没必要为难他,徐顾白心底暗暗想着。
陆焉生看了眼太子,低声叹了口气才道。
“做饼。”
“做病?什么病?谁又病了?”
“殿下,做桂花酥饼。”陆焉生淡淡答。
………
太子闻声险些气笑了:“陆焉生,你可有正事干了!”
就为了做什么桂花酥,便让他去母后宫中求情,夺她心头所爱。这事太子饶是脸皮再厚都做不出!
“只要殿下肯向娘娘张口,焉生愿为殿下分忧。”
太子闻声便听出端倪来,乎有了些猜测:“为了盛二姑娘。”
陆焉生沉默不语。
还真是!太子恨不能猛踹陆焉生几下。压下心头火气,忽伸出两根手指来:“两年。”
陆焉生立时便想到太子说的是哪桩事,微微抿唇,若是前世,孤家寡人,再远的地方,他说去就去了,可今生有她在,他确实是一步都不愿意走出宁京。
上回离京也只半月罢了……
见他面色微沉,太子撇撇嘴道:“孤也不为难你。一株一年,两株两年,怎么选全看你自己。”
陆焉生抬眸忽道:“两年,那就有劳殿下了。”
太子没成想为了两株桂花,陆焉生竟当真愿意舍身冒险,微微沉下脸道:“陆焉生,收敛着些,你太过看重一眼便能叫人看出软肋,届时危险的是她。”
陆焉生垂眸道应道:“我能护好她。”
太子闻声便没再说什么。索性甩了甩袖子离去,陆焉生刚要跟上就被太子呵退。
“滚回去!你还想去哪?给孤滚回殿上处理公务去,给孤等着!”
说罢便咬着牙往皇宫奔去。
***
“姑娘气色近来好了很多,不必再忌口了,只要少沾荤腥的便好。”程九把完脉叮嘱道。
一旁点珠也连连点头:“先生新换的药方就是好,姑娘的好气色奴婢都瞧得出来。”
程九闻声抿了抿唇笑着,含含糊糊道:“好气色可不只是因为我。”
盛婳闻声心下微微动了动道:“先生谦虚了。”
程九便只笑了笑没再讲话,只是临走的时候道:“姑娘想吃甚便吃甚,切记莫要多食。”
盛婳闻声点了点头,这么些年了,日日都吃苦药,舌尖都是苦的,荤腥一点都粘不得,这忽然能放开吃了,盛婳反倒有些无所适从。
点珠却是欣喜地拍了拍手:“姑娘爱吃酥饼,之前担心甜腻积食,如今也能多进些了,奴婢这就去柳巷铺子瞧瞧,有没有甚点心。”
盛婳闻声只笑了笑:“说起酥饼确实有想吃的,可是这时节不对。”
杏枝侧身昂首道:“桂花酥饼是不是!”
点珠好笑的敲了敲她额头:“姑娘的事你也就在吃食上上些心记着了。”
“这时节没有木樨,便寻些桃花酥饼来吧。”盛婳道。
“欸!好奴婢记着了。”说罢杏枝便先一步出了门。
盛婳看了眼外头忽然问了一句:“盛家怎么样了?”
点珠答:“听说老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让三姑娘跪了祠堂,底下的人务必看紧了,别让她再遛出来了,姑娘放心,这回再不能出府打扰你了。”
盛婳垂眸,倒未见多少开心,盛欢的性子,越关记恨越多,她脑子活的很,再跑出来也是时间问题。
再者,盛婳目光看向书房最上头的架子,眯了眯眼睛,连那东西她都有,焉知盛家可还有旁的把柄在她手上,她思忖片刻道:“你去传信与她,让她近来少折腾些,只说等着我的消息。”
点珠闻声有些惊诧:“姑娘当真要帮她?那人可是白眼狼的性子,帮她实在不值当的!焉知她日后发达了以后会不会回头咬您一口。”
盛婳看了她一眼。并未解释一句,只是若有所思道:“我知道,旁的你莫管了,你去传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