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月迷城——BY:祁沇
祁沇  发于:2023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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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也轻下来,她的表情却跟着他的话凝住:“明天再定吧。”
  “好。”片刻后,她低声应道,“你今天——”
  电话那边等了等,问她:“什么?”
  时栎攥紧了手机。
  她恍惚间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他说他的工作有危险性,未来某一天,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三年后,十年后,他受伤了,残疾了,或者牺牲了——
  她突然明白了他所担忧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担心的从来都不是危险,他担忧的是他身边的人要与他共同承担这份压力与结果。所以他提前把结果说到了最坏,让她自己慎重考虑。
  作为一个独立生活了二十年的个体,她根本无法理解会有人愿意将自己的性命安危全部献给工作。但是她尊重他的选择,就像喜欢他是她的选择,他们各自负责。
  只是事到临头她也不见得是个洒脱的人。默了片晌之后,她平静开口:“你今天晚上要加班吗?”
  “要加。”停了瞬,他淡声回。
  “那你……注意身体。”
  “好。”
  两人同时沉默着,都舍不得挂掉电话。
  还是时栎先零零碎碎地说起来,语调的观感上重新变得轻松:“我脚伤已经好了,现在可以吃海鲜了。”
  “好。”他低声应。
  “不过我现在不是很想吃了,我更想吃你做的菜。”
  “好。”
  “我那天在店里看到一个衣服特别可爱,买给砂糖吧。”
  “好。”
  “网上说下周大学城的樱花就会开了,我想去看。”
  “好。”
  “我穿上校服是不是还能冒充女大学生?”
  听筒里终于传来一声压低的闷笑:“能。博士后学姐。”
  她也无声笑起来:“那我也是学姐,你就只能冒充中年老教授了。”
  “你总诋毁我的年龄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能得到快乐。”
  “那你继续。”
  他们这样闲闲说了半天的话,最后,时栎唇角的笑意渐渐敛了起来,蜷在柔软的毛毯里轻声请求:“你今天的工作结束之后,能不能给我发一条消息?”
  电话另一侧默了默,答应她:“结束就给你发。”
  “好,我等着你。”
  “嗯。我要去工作了。”
  挂了电话,时栎掀开毯子,秀挺的鼻尖都闷出了薄汗。她在昏暗中安静坐了许久,重新拿起来手机,打开了信息。
  墙上的时钟一圈一圈沉默走着,窗外的晴朗逐渐落成了夕阳。
  时栎在昏暗里待了一个下午,最后扔下手机下床拎着水杯出来透气,走到楼梯时,她望着楼下,意外顿住了脚步。
  客厅里站着两个陌生人,见到她毕恭毕敬打着招呼:“奚小姐。”
  沙发上的人淡淡转回头,抬手示意她下来。
  时栎迟疑了瞬,走下来才看清,那两人穿着相同的工作服,脚边有个黑色的箱子,她在剧组时经常见到。
  她坐下来,垂眼看着,果然,那箱子打开,里面是四层的化妆品,应有尽有。
  “睡这么久。”封岭低头看了眼手表,语调沉淡得听不出情绪,“准备下,待会儿去跟个朋友吃饭。”
  时栎心里忽然没由来的一沉。
  -
  六点钟。
  造型师离开后,助理把车开到门前。后座两个人上车后各自沉默,就像所有貌合神离的夫妻。
  驾驶位上的人默默收回了打量的视线。车子一路平稳开出市区,夜色下的树影斑驳着映在两个人脸上。
  时栎安静坐了一会儿,拿出来手机,一段视频反复点开了几次,还是加载不出来。
  身侧的人余光看着她动作,平淡出声:“这里位置偏,快到山里了。”
  时栎不动声色放起来手机,身体随意往后靠着,声音清冷又慵懒,极搭她的妆容:“到颐山了?”
  “嗯。”他收起目光。
  “寺庙都营业到这么晚吗?”她抱着手臂笑了声,瞥他一眼,“还是因为封总特别有钱?”
  “明天上午去寺里。”
  他没接她的话,也再没说去哪里,她像是也并不关心,没有再追问。他们各自望向窗外,车厢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白色轿车披着月色行驶在山间,最后循着灯火,驶进一片别墅区。
  车子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一栋别墅前停稳。助理下来给她开门,紧接着有人上前来跟她身侧的人鞠躬问好。山间的晚风比城市里的要凌厉得多,她长发被吹得凌乱,身旁压低过的声音传到她这里时也被风磨得断断续续。
  “……已经到了,在里面。”
  封岭点了下头,转过头来叫她:“进去吧。”
  别墅里面是典型的中式风格,时栎跟在他身后往楼下走,楼梯下到半截时有淡淡的茶香飘过来,紧接着下一秒有道低沉声音闲散响了起来:“贵客有失远迎,待会儿我得自罚三杯。”
  封岭唇边的笑意寡淡:“我来晚了,也该罚,是不是刚好抵了?”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茶室里。
  红木长桌前的男人看上去比封岭年长一些,穿一身休闲的棕色麻质衣裳,脖子上戴一串佛珠,面相十分和善,气质也不像是个生意人,倒更像是个搞字画古董的收藏玩家。
  他跟时栎两个人相互暗暗打量着,少顷之后,他站起身,伸出手来:“奚小姐,久仰。”
  时栎谨慎抬起手,他只绅士握住她指间前段的部分,轻轻用力,旋即分开。
  两个人在桌子这边坐了下来,对面的人给他们依次倒了杯茶。
  封岭端起来杯子喝了一小口,闲散开口:“这次过来去过寺里了?”
  那人笑道:“早上去拜过了,抽了个上上签。”
  “是吗?那我这心里面都跟着有底了。”
  两人别有深意相视而笑,又坐了半晌后从茶室换到了餐厅,依旧不紧不慢聊着些不相干的琐事。时栎坐在一旁安静吃着东西,心里面只有她表现出来的一半镇定。
  她还不能判断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警察在找的人,就也无法接着去判断封岭现在对她的真实态度。但假如她的直觉准确的话,一切都在往最坏的方向上发展。
  这一餐因为未知而尤为漫长。到甜品上来时,餐桌另一侧的人笑道:“奚小姐好像是觉得咱们的话题太无聊了,一直都没有开口。”
  时栎笑了下,没有答话。
  封岭跟着他的话转过头来,盯着她的脸看了少顷,抬手宠溺揉着她的头:“她可能是困了,下午的时候没有午睡。”
  时栎眼皮猛然一跳,心底的凉意瞬时侵向百骸。
  那男人听言笑了笑,体贴提议:“那咱们就快一点吧,让奚小姐也早点回家休息,如何?”
  封岭定定看着她的眼睛,隔了数秒,无声笑了出来。
  “好啊。”
  客厅里不知是何时进来的人,四五个,各自垂手站在两侧。时栎跟着封岭坐到沙发上,对方也坐下来,慢条斯理点了支雪茄,他身后的人拎出一只黑色皮箱,端正摆在茶几上,俯身在锁上轻轻一按,「咔」一声,箱子开了。
  一包包白色粉末在灯光下闪着晶莹并刺眼的光,是欲念,是极乐,更是贪婪,是罪恶。
  时栎紧盯着桌上的东西,漆黑的眼眸半天未动,嘴唇微微抿了起来,像是震惊到有些失神,直到身侧的人在她腰上拍了拍,柔声道:“去,把箱子拿过来打开。”
  茶几对面的人隔着烟雾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她怔了几秒后,站起身,僵硬地从沙发后的人手里接过来箱子,也学着刚才那个人的模样,在桌子上放端正,又弯身去开锁,却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低头皱眉弄了片刻后才顺利打开。
  她回到沙发坐下,封岭握着她有点潮湿的手心,望着她低笑调侃,像每一对处于暧昧间的情侣一样:“怎么这么笨。”
  时栎面无表情抽回了自己的手。
  男人掸了下手里的雪茄,给身边的人一个眼神,对方上前检查完毕后跟他点了下头,合上箱子。
  封岭抬起眼睛,淡声客套:“还是今天就离开?”
  对方看他一眼,意味深长笑道:“夜长梦多啊。”
  “那我就不留你了。要派人送你去码头吗?”
  “留步。”
  人群散去,客厅重新安静下来,桌上的东西也被人带走了,仿佛刚刚那一幕是场幻境,只有窗外亮起来的车灯与引擎声提醒着房间里的人,这个晚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
  时栎木然抬眼,墙上的时钟刚刚到九点钟。她收回视线,正对上身侧人阴沈的探究目光。
  黑色轿车缓缓驶离别墅区,快至山脚下一处僻静的小路时,车子忽然停下,树间有人影晃动,走出来恭敬为后座的人打开车门。
  “黄先生,这边请。”
  作者有话要说:  陈女士:老周,你儿子这回是真的出息了(抹眼泪),出任务之前终于不是给我打电话了,扇子给我拿过来,我要去跳舞!!!


第87章 捌拾柒
  车厢里的氛围沉肃而压抑。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两个人还能相安无事地出门上车,年轻的助理扶着方向盘暗自感慨,果然是大佬和他的女人。
  此刻大佬的女人正淡定地靠在后座上玩手机, 视频刷不出来她就打开单机游戏,三个色块可以消除一次, 连成五个还会翻倍得分, 五颜六色的光明明灭灭映在她脸上, 将她的神情衬得晦暗难明。
  她身侧的男人脸色与来时无异,只是周身气压低得明显,仿佛是暴雪前的天朗气清, 无声萧肃。
  下车后时栎手插着兜走在前面, 进门的瞬间身体动作短暂一怔。
  屋子里是精心布置过的,烛光、气球、香薰、蛋糕,桌上玻璃花瓶里插着几只红色的玫瑰, 细看还在滴着水,三层的粉色蛋糕上立着两支蜡烛, 组成数字「15」。时栎站在客厅里远远看着, 少顷,身后的声音淡淡响了起来:“我们的纪念日, 你是不是都忘了?”
  时栎不置可否,平静讥讽:“我谢谢你今晚的大礼。”
  身后的人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 亲昵揽住她的腰背往餐厅里带:“今天晚上一切都很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周警官不在场。”
  时栎下意识沉住呼吸, 由着对方压着她的肩将她按在座位上, 像摆弄宠物一样捋了捋她的头发,低沉音调漫不经意:“听说这个人周警官他们找了很久。不过也没关系,今天见不到, 明天也会见到的。”
  “只是现在有一件事我还没想明白。”
  时栎冷淡抬眼。他缓慢站直,走回到餐桌的另一侧坐下来。
  “我之前主动找到周警官要跟他合作,他拒绝了,现在却让你来接近我。”他似笑非笑地望过来,深邃眼底幽深难测,“他这是什么意思?你来帮我问问他?”
  时栎镇定翘起来腿,掏出支烟点上,一边单手解开外套,一边淡声反问:“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不相信我又何必叫我来看见这些?还是正是因为你不相信我,所以才要拖我下水?”
  她慢慢吐了口烟,昏暗光线下的表情不甚清晰:“今天我参与了你们的交易,明天我还能往哪里走?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是吗?”
  隔着温柔烛光,封岭深深看着眼前的人。她的眉眼还与从前相差无几,只是眸底凭空多出很多他从前从未在她身上感受过的漠然与凌厉。那种感觉让他在面对她时时常恍惚感到陌生,就像此刻她就坐在他的面前,他却没有半分的把握能判断,她的改变究竟是缘于对他的恨意,还是因为她爱上了别人。
  “今天晚上我本来没想让你参与。”半晌,他低声开口。
  如果这些天以来他所做的事情她曾给过他一点可能的反馈,他都舍不得把她卷进这些事情里来,可是没有,她一丁点希望也没有给他。
  那个晚上她终于说出那个孩子,他还错误以为这是他们僵持不下的真正原因,也会是他们之间的转机。他想了一夜,能做的挽回就只剩下这一种,他们之间十几年的回忆是他最后的底牌,可是从她一脸冷漠听着他拉琴的那一瞬开始,他就明白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他们不会重新开始了,这个认知令他无力又发狂。
  “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吗?现在就全都让你知道,让你也参与进来。”
  封岭拿起桌上的红酒,倾倒的姿势优雅绅士:“以前我想保护你的时候你不需要,那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吧。”
  “我不想跟你一起。”时栎抱着手臂掸了下烟灰,一派事不关己的漠然神情,“警察在盯着你,就算今晚没抓到你们,你以后也会一直没有破绽吗?”
  “我的破绽都在你手里,你为什么不直接交给他?”他轻笑一声,抬起脸,满眼霾色,“还是说你已经给他了,但是你们还想利用我来找黄蟾?”
  “那你呢?你不也是在利用我吗?”时栎吐出口烟,淡定回击,“昨天晚上,你的手机是故意落在餐厅里的吧?”
  对方眼里暗暗闪过诧异,压着几分阴沈的玩味。时栎心知两个人目前的差距悬殊,她可以激他但是不可以激恼他,适时把话题往回收了收,继续半真半假道:“东西我没有交给别人。我跟你还没有走到这一步,我也根本就不想参与进这些事情里来。”
  “你不想参与,当时为什么要拿走那支录音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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