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主动跟你说起过这件事,一是如果我突然主动讲自己的感情经历很奇怪,并且就算你知道了这件事对你也没什么帮助。二是我觉得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这段经历并不美好,我想忘记,而不是再去主动宣扬让周围人全都知道。”
她停了片刻,继续低声道:“跟你在一起之后我也是这种想法,就像我也从来不会关心过问你的过往一样。我只当他是前任,而你当他是嫌疑人,我们对待这件事的立场不一样,所以你觉得我刻意隐瞒,我认为我没有。”
对方抱着手臂静默许久,开始他的结论:“如果你没有参与到他的事情里,谈过一场恋爱而已,你没做错什么。”
时栎盯着他的脸,试图从他的眼底窥出来他的真实情绪。
“我重新回想过你当初来找我的时候,当时也怀疑过你的动机,但很快又被我自己推翻了。我只是个警察,就算你真的别有用心,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你这样。所以我相信,你当时就是想找个人保护你,我凑巧赶上了,失忆只是你的一个借口,作为条件让我来帮助你而已。”
他抬眸望过来,声音沉淡:“到这里为止,我也不能说你是道德败坏,只不过是人性的利己自私,无可厚非。”
“后来我陆续听别人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跟你呈现给我的样子天差地别。我觉得很矛盾,我应该相信旁观者的话,还是我亲眼所见?你在镜头前的十年是伪装,还是在我面前的几个月是伪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两个人隔着沉郁气氛沉默相视。
片晌,他眸光逐渐沉下来,连带着语气:“我选择了那个我亲眼所见的你。然后到现在,我觉得我没有一刻看透过你。”
时栎暗暗抿紧了唇,少顷静默,声线因为忐忑而放低:“这件事我想跟你解释。”
与她眼底的沉静之下深藏着的焦虑不安不同,眼前人的反应是从里至外的冷淡:“失忆这样的话你都编得出来,你要是还有更离谱的理由,也不用说出来了。”
时栎望着他怔住几秒,别开脸,无声自嘲着笑了下,点点头。
半晌沉寂之后,身侧的人继续道:“坦白说,我过去一直对你有怀疑,一直到决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我既然选择了你,就必须要选择相信你。但事实证明是我想得太简单,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如果不彻底解决的话,放在那里永远是个隐患。”
“我没想到打破这个隐患的事情来得这么快。”
她低下头,像是已经预见他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话来。周觐川看着她的侧脸,胸腔的窒闷感逐渐压到呼吸。
“这是我的错。我不相信你,一开始就不该跟你在一起。”
从昨天到现在,他也过得很煎熬。怀疑跟自责两方挟持着他,他一个人挤在当中,用了最大的力气说服自己,直到今天下午时在停车场看到那一幕,讽刺得刺目。
那一瞬间他发现之前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原本心底极力压制住的那些介怀、嫉妒、疑心、愤怒,全都翻涌着破土而出,完全侵占了他从昨天到这一刻之前为她建立起的所有托辞。
“我尝试过,但还是接受不了你跟他在一起过这件事。他对我而言跟一般的嫌疑人意义不一样,我做不到白天去查他,晚上再若无其事地回来面对你。”
气氛许久寂静,她低着脸平静回应:“我理解。”
他手指深深嵌进掌心里,声音依旧低沉冷淡:“你过去的事情,以及你这个人本身,真假我也不想再去判断。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也不用跟我解释,因为你说什么我也都不敢相信。”
她很久没有声音,最终出口的很轻很低:“不怪你。”
谁让他们就相识在这种情况下。她从前的身份遇不到他,现在的身份遇到了,也是一地狼藉。
时栎神色恍惚地抬起头。可是这又怪谁呢,怪她吗?
身侧的人最后站起身,低声道:“你的身份太敏感,这件案子结束之前,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
凌晨两点。
时栎拖着行李箱从小区正门出来,保安几次见过她这个造型,跟她搭话:“又出去玩啊?”
她笑了下,淡声回:“搬走了。”
保安一愣,反应过来讪笑着再没说话,沉默帮她把箱子拎上了出租车的后备箱。
一路畅通无阻到酒店,时栎脱了外套走进浴室,坐在浴缸旁边放水。
一晚上前后应付两个男人,她脑筋有些疲惫,垂眸看着冒着热气的水流,人发了半天的呆,迟缓地晃了晃神,无意识伸出手去接水,被烫得瞬间龇牙咧嘴清醒过来。
“嘶——”
她急着抽回手到洗手台前面用冷水冲了半天,水一关停,手心就灼热着痛,她抬起来看,从指根到手腕已然红了一片。
时栎左手托着右手叹气,回屋里打电话到前台要了冰块,坐到沙发上烦躁地低头捂住了脸。
她手里抓着冰块,片刻之后又凉得生疼,放开后隔几秒再次握住,反复几次后恍惚想起来昨天从公园回来时,他用毛巾裹住了冰块后放到她脚上那一幕,遥远得好像已经恍如隔世。
时栎低头看看湿漉漉的手心,想嘲笑自己真是太缺乏生活常识,可那个笑容都到了嘴边,又深深折进了唇角。
她忽然觉得累,瘫到沙发上,阖住了眼睛。
几个小时前离开这间房间时,她有不安、紧张,但是更多是期待。她独自面对这一切太久了,迫切希望有一个人可以让她没有顾及的坦诚,希望有一个人会给她安定的依靠,希望有一个人能陪她面对这重身份下接下来的其它未知。
可是全都落空。回来这里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
她要一个人去面对那个难以窥测的前任,一个人面对这段短暂恋情的终结,以及一个人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时栎抬起胳膊,把脸掩进了臂弯里。
隔天时栎以心情不佳为由推了工作,任由陈玮怎么骂她,最后干脆关了手机,在酒店里浑浑噩噩躺了几天,开机时手机几乎炸掉。
她依次翻下去,没有她想看的人的信息,倒意外接了通刑侦的来电,听着还是早先那个姑娘,通知她配合他们工作来医院一趟,秦枳想见她。
第二天上午时栎到医院,等在病房门前的是付朗,许是有医生在场,面对她时的腔调正经了许多。
医生嘱咐过两个人注意事项后,给他们开了门。
时栎跟在付朗身后进来。病床上坐着位年轻女子,许是昏迷太久的缘故,人看着很瘦很虚,脸色也十分苍白很没气色,但依旧能看出五官十分优越出众。
她也在暗暗打量着眼前的人。虽然说奚顾是她苏醒后第一个指名想见的人,但这一刻人到她面前她却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开心愉悦,相反她望着对方先是怔愣了几秒钟,紧接着她脸上缓缓呈现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诧异神色。
付朗觉得奇怪,不动声色看了眼身侧的人,只听见病床上的人柔声叫他:“付警官——”
“我想跟她单独聊两句可以吗?”
时栎微微皱眉,心头涌上不安。付朗稍微迟疑,点了下头,退出房间。
床上的人依旧是那副诧异又探究的表情盯着她。时栎一个人对着她的审视,诡异得有些不自在,正想找话打破僵局,对方突然开口:
“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吊一口气】
某天,周队深夜回家,摸黑潜进卧室,将床上的人拖起来。
时姐(半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狂躁边缘):干什么啊你……都说好了……今天我要休息……
周队(抓着台灯往她脸上照):客厅的巧克力谁吃的?
时姐(被光晃得瞬间精神):……砂糖。
周队(坐在床边/严肃凝视):我再问你一遍,谁吃的?
时姐(反正狗子不会说话全都推给它):砂糖。真的。
周队(冷脸冷语):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谁吃的?
时姐(瞬间翻脸/上脚踹):你有完没完?在单位审犯人上瘾了?回来狗不会说话你就折磨我!我受够你们两只狗了!!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周队(按住脚腕/一本正经):狗不能吃巧克力,会死。那你先睡,我现在带它出去洗个胃。
砂糖:……你们两个是真狗!!!
时姐(慌张):啊?那也不必吧?它其实没吃多少——
周队(凝重):茶几上那一块对狗来说已经是很重的量了。
时姐(弱弱):内个……其实……在它吃的时候……我也分了一点点……
砂糖:我吃的时候?!我舔到一口了吗?!你这个女人自己吃独食你分我了吗?啊(猛狗咆哮)!!!
周队(坚决/欲站起身):不行,舔一口也得去。
砂糖:大家好,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在线求收养,五岁成年博美犬,体健貌端无婚房,气质端庄体质棒,卖萌背锅样样强!!
时姐(焦急抱住):不行,你不能去……我……我怕黑。
周队(皱眉沉思):那你去?
时姐:?
周队(落井下石):就这么办,你去,因为是你没看住它,你得对它负责。
时姐(有气无力):……我吃的。
周队(冷眼):你确定?
时姐(委屈):嗯。
周队(俯身捏脸颊):昨天牙医说什么了。
时姐(委委屈屈揪衣角):少吃甜食……我平时也不怎么爱吃……就是今天心血来潮特别想吃……所以就只吃了一块巧克力……
砂糖:(叼着个冰淇淋盒子进来甩地上,扭头高傲离开)
时姐:……
周队:……你不是说只吃了巧克力吗?
时姐:……(在线等,挺急的,哪个品种的狗适合家养?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忠诚!!!)
周队(默默算账):又骗我,今天晚上骗我两次……你要怎么弥补我?
最终,时姐再次失去了她的休息日 :)
第76章 柒拾陆
市局。
周觐川上了门前的台阶, 穿过大厅往楼上走。
他有段时间没穿这身警服,早晨在家里照镜子时久违又陌生,直到停了车进来一路听了不同人的十几声「周队」, 才终于有了点复工的实感。
他先去领导办公室报道。
交代完新年寄语与工作展望之后,韩局摆弄着他春节时新得来的紫砂壶, 给周觐川倒了一小杯, 春风满面地问:“怎么样?”
周觐川端着茶杯凝神细品了一会儿, 煞有其事:“好茶。”
“我是问你恋爱谈得怎么样了。”韩局嫌弃他,“你又不懂茶。我放没放茶叶你喝得出来吗?”
“…………”周觐川有点尴尬,默了默, 低声回, “分了。”
韩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什么时候的事?”
“前两天。”
“因为什么啊?”
“性格不合。”
见过大风大浪的老领导忍住心梗,沉稳点了点头。按照他多年的刑侦经验来看,谁的性格有问题显而易见, 这分手多半是人家女孩子提出来的了。
“没事儿,觐川啊。”韩局拍拍他的肩, 语重心长地鼓励, “实在不行你还是踏下心来好好工作吧。”
“…………好的,韩局。”
从办公室里出来, 周觐川往楼上走,到三楼时被人从后面抵着背推到了走廊窗边。
“哥, 你可回来了。”付朗掏出来烟盒又拿打火机殷勤地给面前的人点上,“你再在家躺几天怕是要先把我熬报废了。”
周觐川淡淡扫他一眼:“有这么夸张吗。”
付朗摇着头无力叹息:“年前你走的正是好时候, 你知道有多少个总结跟报告要写吗?你去查查我上个月的考勤记录, 我一个人对着整栋楼最晚熄灭的那盏灯憋了多少个冰冷的夜你数一数!”
周觐川吸了口烟,慢条斯理开腔:“这正是你获得历练展示自己的好机会。”
“大可不必。”付副队长叼着烟连连摆手,“我从小作文就不及格, 无意走上仕途,本来就胸无大志,我现在这样我妈已经非常知足了。”
周觐川伸手往花盆里弹烟灰,无意跟他继续贫:“都什么进展,上次逮回来黄蟾手底下那人后来又审出什么别的来吗?”
“除了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付朗拿下来嘴里的烟,稍微正了正神色,“黄蟾手臂上确实有个蟾蜍纹身。照片给他看了,有点模糊但八九不离十,不过更多的信息也没有了,他说他也没见过黄蟾的脸。”
“另外郑来那边一直跟着的线人有消息——那胖子挺能,现在跟那帮人已经混得如鱼得水了。不过说起来这事儿,我也有点不懂。”
周觐川抬眼。
面前的人靠着窗台娓娓道:“昨天中午我跟经侦的人吃饭,封氏这么次内斗伤敌一千,自损也有八百。他们把严昭推出来,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现在封氏剩下那些产业白得不得了。照理说他们费尽心机的这么切割完,应该先消停一段时间避避嫌啊。”
他停下来,吐口烟:“胖子说,他们这个月末应该会有个大动作。”
周觐川下意识瞟了眼墙上的电子钟,今天刚好是十五号。
付朗有些费解地自嘲道:“我之前以为封氏是想借机洗白,从此跟违法犯罪的事完全切开,但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这样。”